第89章 信任
BL糖水澆灌成的黑蓮花 by 狐狸不歸
2019-12-8 18:18
肖謀沒在雪地上待一會,就收斂了神色,拍了拍身上的雪水,站起來了。他活到這麼大的歲數,從一個窮小子混到這種體面的地步,為人處事不鎮定是不可能的。
秦萱一手拉著肖還,在外頭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他,看到肖謀身上濕了的一塊衣服,忙問,「怎麼了?不小心摔了跤還是怎麼了?」
肖謀握住她的手,很鎮定地笑了笑,「沒事,帶著小還,咱們回家吧。」
說完,他又輕聲添了一句,「回了家,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說。」
秦萱疑惑地看了看他,可外面的風雪太大,容不得她細想,便同肖謀上了車。
車窗外的天是黑的,沒有月亮,什麼也看不清。風很大,偶爾有樹枝刮到車頂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肖謀的臉色深沉。
秦萱顧不上他,她的心思全放在肖還身上。肖還從小嬌生慣養,此時在外面吹了一會風,耳朵和臉頰都凍著疼,一邊嚷一邊罵,秦萱正心疼地哄著他。
回了自己的家,秦萱原本打算先替肖還塗點藥,沒料到肖謀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很用力地把她拉到了樓上。
秦萱掙扎了幾下,卻看見了肖謀的臉色,很可怕的模樣,動也不敢再動,隨著他上了樓。
「啪嗒」一聲,門被關上了,屋內一片寂靜。
秦萱撒嬌似得抱怨了一句,「你做什麼呢?弄疼我了。」她的年紀比肖謀小一些,也並小不到哪裡去,可保養地很好,撒嬌起來是不同小女孩一般的韻味。
肖謀沒有搭理她,只是坐在床邊,從口袋裡倒了支煙,兀自抽了起來,咳了兩聲。
「怎麼了?」秦萱走上去,坐在他的身邊,挨得很近,「你要是有什麼煩心事,可以同我說,我們是夫妻。」
那一支煙在黑暗裡明明滅滅,許久之後,終於化成了灰,燃盡了。
「我們是夫妻,」肖謀緩慢地應了一句,「的確。」
「我今天看到一個人,你還記得嗎?沈婉曾有個孩子,不是我的,是她一個什麼學長的。」他的聲音平穩,眼瞳靜止在一點。即使在說以前妻子出軌這樣的事也冷靜極了,「我覺得那個孩子是禍害,沈家人,不是我的種,總想把他找出來。找了好幾年,你還勸我,說是一個小孩子能辦什麼事。」
「今天看到他了,還以為見著了沈婉,和她長得差不多。這也不算什麼,一個小孩子罷了,算起來最多不過……」
肖謀在心裡回憶了一下,想起了沈約才出生時的場景。他那時候是很歡喜的,歡喜到幾乎被沖昏了頭腦,覺得自己後繼有人,甚至就這樣下去也不錯,等著沈老頭子死了,沈家依舊是自己的。秦萱再年輕嬌美,善解人意,也比不上躺在病床上,擁抱著孩子的沈婉。
可那歡喜像是麻藥一樣,只不過有一時之效,煙消雲散過後,人的慾望佔了上風,肖謀終究等不下去。
他轉過頭,瞥了一眼彷彿很冷,在瑟瑟發抖的妻子,「……算起來,也不過十七歲,一個毛頭小子。要只是他,倒也好辦。隨便雇幾個人,或打傷,再或打死了,也都沒什麼關係,」
「可你知道,我還看到了誰嗎?」肖謀又點起了一根煙,如往常一樣,溫柔地笑了笑,溫柔地開口對秦萱道,「我還見到了你那個侄子,好侄子,東臨的顧先生——」
話聽到這裡,秦萱的瞳孔驟然緊縮,牙齒打顫,不敢再聽下去。
肖謀的語調忽的挑高,眼角劇烈抖動,整個人都變得有些詭異。
「那是顧寧遠啊!」
和這句話一起來的,還有肖謀毫不猶豫的一巴掌,甩到秦萱的臉上。秦萱在那一瞬間只覺得半邊臉是火辣辣的,然後耳朵裡全是鳴聲,渾身上下都失去了直覺。
秦萱被這一巴掌的餘力甩到了地上,只會用手捂著臉,一句話抖了半天,卻沒有完整地吐出來。
肖謀氣急敗壞,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氣度,眼睛通紅,模樣看起來倒像是個惡鬼。
「那一次我讓你去看沈約,你回來的時候怪怪的,恐怕就是知道了這件事。可你回來有和我吐露半個字?!夫妻?夫妻!你有當我是丈夫,這麼重要的事也不說?」
肖謀平常太過隱忍,怒火全壓在心中,此時趁著這個機會,全都發洩出來,又掀了桌子,「大概是看我現在的生意不景氣了,想要提前抱顧寧遠的大腿,是不是?或者也和前頭那個賤人一樣,出了軌,在外面養男人?」
「沒有,沒有!」秦萱驚恐地搖著頭,想要挪到肖謀的腳邊,抱住他的腿,可卻反被踢了一腳。
肖謀對著她冷冷一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剛剛提到生意,他彷彿恍然大悟。
自己的生意不順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是許多年前,像是顧寧遠掌握了顧家,一切的風向就變了,他於事業上的進展停了。
肖謀臉色再變,終於成了黑成一團,拎走了秦萱的包,惡狠狠的摔了門。出去後臨時找人安了插銷,把門從外面鎖了起來。
屋內只餘秦萱一人,還有外面一聲一聲,「咚咚咚」的聲音。
「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你是我的丈夫,家裡的支柱,我怎麼,我怎麼會這麼對你?」
秦萱再沒有力氣,她流著淚,把妝都哭花了,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張相片。
沈婉一手扶著旁邊的女生,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而她呢,大約是一個人躲在她們背後的那棵樹下。
秦萱看著她,忍不住伸出長長的指甲,劃花了沈婉的那張臉。
「你都死了,死了這麼久,還不能放過我嗎?」她摀住臉,「死人就不能好好待在地獄裡頭,自殺為什麼不帶著你的兒子,一起死了,不用受苦多好。」
這樣惡毒的話,她說的如此理所應當,毫無所察。這和她年少時像是兩個人,再也看不出當初的模樣。
那時候她和沈婉上同一所大學,她才入學,沒什麼突出,沈婉已經念了大四,是學校裡最貌美最有才華的女孩子。秦萱喜歡一個學長,那個學長恰好喜歡沈婉,這也沒什麼,秦萱只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她喜歡,卻並不嫉妒,還暗暗羨慕沈婉的才華。沈婉畢業時照了許多照片,秦萱還偷偷找相熟的學姐要了一張底片,印刷出來,收藏起來。
如果按現在的話說,沈婉簡直是秦萱心目中的女神。
人總是要長大了,秦萱也長大了,慾念也漸漸成長。她的姐姐嫁進了顧家,成了人人歆羨的顧太太。按理說,有了顧家的扶助,秦家也應當水漲船高。可秦家只是一般的人家,父母都是大學裡的教授,不能得顧家的庇佑。秦萱才開始還不懂什麼,後來和秦姝在一起見多了世面,有些親戚閒言碎語,問她想嫁什麼樣的人。
說的多了,人也變了。
秦姝還以為自己的妹妹是記憶裡的小姑娘,可小姑娘已經變了模樣。
秦萱心裡想,她也想嫁一個又權勢的人,該像自己的姐夫一樣。可她長得並不算特別出色,家世更沒有任何助益。
直到遇到了肖謀。她從一個人人唾棄的小三做起,忍耐服從,把自己逼成了另一個人。在進入肖家之時,她覺得大學的自己又天真又傻,也沒有想過自己最終會在另一種程度打敗沈婉。
秦萱緊緊地捏著這張照片,想起自己做的另一件事。那是她徹底違背良心做過的事,至死不能說出口。
她頓在原處好一會,把這張照片撕的粉碎,埋在了花盆的泥土中。
不會輸,十數年前她贏了,現在她也照樣不會輸給沈婉的兒子,即使其中有一個顧寧遠。
肖謀在書房裡查到了近些年來的資料,他原先查不出來,因為並沒有方向,或者重點把方向放在了沈家餘下的人身上。可現在豁然開朗,知道了顧寧遠,他做的雖然隱蔽,但從這個方向追查下去,總有蛛絲馬跡。
而現在,蛛絲馬跡已經露出來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的顧宅。
兩人到了家,沈約同顧寧遠吃了些點心。等顧寧遠走了,沈約把收集來的糖紙擱在床上,挑適合疊星星的出來。小白見不到顧寧遠,膽子也大起來,在床上踩來踩去,蹦到沈約的身上。
沈約漫不經心地疊了幾個星星,幾隻玫瑰,有些精神恍惚。小白蹭了蹭他的手,睜著藍色的大眼睛瞅著他。
昏黃的燈光散在屋子裡,是很柔軟的溫度。
沈約把星星放進了玻璃瓶,怔怔地坐在桌子前好一會,才從書包裡拿出一份密封好文件夾。
他的手指搭在封口那裡,猶豫了一會,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上流淌著昏黃的光,面色沉靜。
這是上一次,沈約無意中聽到了沈婉的名字,加上後來肖還來鬧了一會,他更上心,便找了人查了這件事,提供了大致的方向。這件事難察的很,到了幾個月後,私家偵探才把零零碎碎的資料送到他的手上。
沈約想了一會,還是把文件放下了,塞到了一個角落裡。
因為沒有必要。
顧寧遠不想要他知道的東西,大約是不該知道的,甚至於他有害。
沈約的防備心太強,不能容忍周圍與自己有關,卻不知道的事。
不過現在他忽然不想知道了。
再等等吧,等到十八歲,無論問什麼,想必顧寧遠都不會瞞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