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坦誠
BL糖水澆灌成的黑蓮花 by 狐狸不歸
2019-12-8 18:18
說起來七夕那件事,過了這麼長時間,兩個人都沒有挑明。
顧寧遠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他原來是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沈約的,一個作兄長的,無意間看了沈約的秘密。像是偷窺一樣,總有些尷尬。
而沈約才開始是不好意思,也不敢問。到了後來,倒是敢了,可總起不了由頭提這個話題。久而久之,這件事便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現在既然說出來了,顧寧遠也不可能吞回去,便很鎮定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沈約的面前。
他微微彎下腰,伸出手,想要拉起沈約。
沈約蹲在地上,原本抬起的頭又偏到另一邊。顧寧遠居高臨下,卻也只能看到他半邊側臉。他本來就長得白,此刻臉皮就像浸透了緋紅色顏料的紙,深深淺淺,暈染成了一片。
是很動人的模樣。
「你說什麼?」沈約的思緒在腦子裡過了一圈,其實已經明白了,可話卻先一步脫口而出。
顧寧遠的手再往前伸了伸,指尖幾乎都觸碰到了沈約的下巴。他眼睛含著笑,沈約卻沒看見,語氣卻還是淡淡的,「起來再告訴你。」
沈約後面的話就又嚥下去,狹長的鳳眼高高挑起,手也躲開了,「不要你拉!」
大約是惱羞成怒,難得地發一次小脾氣。
顧寧遠總愛慣著他的脾氣。平時乖的時候,還要逗一逗他玩,現在更起了興致,這是養了沈約過後才有的惡趣味。
他的身體前傾,一隻手捉住沈約的手腕,看似用了很大力氣,實際上都松著勁。
「你不要我拉,誰拉你起來?」
「我自己起來!」
沈約知道顧寧遠用了多大的力道,可他也不掙扎,就是瞪了顧寧遠一眼,說出來的話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你偷翻我的東西,」說到這裡,沈約的聲音微微低了下來,講也講不出什麼,「翻什麼啊……別看,沒什麼好看的。」
他的臉越發紅,心跳的很厲害。寫的時候倒不覺得,被發現就想這是件很丟臉的事。
這麼暗藏於心底的心意,他全寫在紙上,疊起來成了星星,只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顧寧遠走上前幾步,幾張糖紙不經意地飄在他的腳下,踩上去發出嘻嘻索索的聲音。
顧寧遠一把拉起沈約,一隻手摟住沈約的腰,指尖觸摸到他腰間細膩的皮膚。可顧寧遠只是輕輕吻了吻沈約的鬢角,又輕又柔,萬分珍惜。
兩人的面頰相貼,顧寧遠能感受到沈約的臉臉還紅的發燙,卻還要往他身上湊。
「不是故意翻的,真不是故意翻的,」顧寧遠不忍心逗他了,「是七夕那一天,不小心看到了。」
沈約驚訝極了,瞳孔向裡縮了縮。
顧寧遠索性拉著他坐到沙發上,一點點同他講七夕的事。
很意外的,顧寧遠把那天的事從頭到尾都記得清清楚楚,很仔細地描述了一遍。
沈約的記性很好,此時都不太記得清了。大約是日子久了,而當時他又太難過。
他像是講故事一樣,「我到了你的房間,知道裡面沒有人,可還是想看看。陽台的燈亮著,窗簾也沒有拉,你的房間裡一切都是工工整整的。只有小白蹲在你的書桌上,伸爪子撓上頭擺著的一個玻璃瓶。目標也許不是玻璃瓶,是伸長出來的那枝玫瑰花。推開門時小白嚇了一跳,爪子不小心推倒了瓶子。瓶子掉到地上,裡面的幾顆星星滾了出來。」
即使為沈約講了好長一段時間床頭故事,顧寧遠的口才還是沒什麼長進,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幕,被他講出來都不能讓人勾動心弦。
可沈約聽怔了,他抓住顧寧遠的手,呼吸急促,急不可耐,「然後呢?」
顧寧遠想把沈約的手攏入自己掌心,但沈約也不是小孩子了,塞也塞不進去,只好裹了一半。
他接著說,「我去撿瓶子,沒料到有一顆星星沒有折好,一撞就散了架,成了一張團起來的紙。」顧寧遠頓了頓,笑容微微收斂,像是重現了當時的掙扎和猶豫,「那張紙上像是寫了東西。可我是你哥,既然你都把這句話藏的這樣隱蔽,我應當尊重你,不應該看它。」
「可是沒辦法,那張紙的誘惑力太大了,我不能忍受。」
說起來是很平淡的,可沈約卻難以置信。這是他頭一回從顧寧遠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他以為顧寧遠無所不能,世上再艱難的事都會克服,連自己都可以打敗。
可顧寧遠卻被這樣的欲。望打敗了。
「拆開來了,上面寫了一句話,只寫了一句。」
沈約還不知道是哪一張糖紙,上面寫了那一句話。
無論哪一句,都是他再克制忍耐,也不能壓抑的感情,才會寫在糖紙上。
顧寧遠的面容輪廓深刻,在這一刻顯得冷峻至極。
「你說一個人是自己的玫瑰,星星,光,還有一切。」顧寧遠的話頓了頓,聲音暗啞低沉,話梗在喉嚨裡,猶豫著不知如何說出口,「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沈約,我的弟弟這麼喜歡一個人。以你的性格來說,原本我是應該為你高興的,但當時卻忽然很難過。」
這樣毫無保留,句句都說到骨子裡,連血肉都要剖開地剖析自己,講自己的感情,顧寧遠從沒有做過。
沈約連呼吸都屏住了,眉頭皺的很緊。他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生怕錯漏了顧寧遠說出的任何一個音節都會抱憾終身。
「因為忽然才意識到,原來,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那句話像連綿不斷的浪潮,不斷地從沈約的腦海裡起伏,忽高忽低,忽遠忽近。他不能思考其他的任何事物,只有顧寧遠。
沈約愣了半響,那句話才漸漸退下去,不再主控他的思維。可他還是像個小傻子似得,精明丟的一乾二淨,呆呆地開口,「可我不喜歡別人,只喜歡你啊……」
顧寧遠捏了捏他的鼻子,低低地笑出來,「我知道,沒等多久,第二天就知道了。」
「可你,喜歡了我多久?」
若論沈約的喜歡,最起碼也能追溯到那一回兩人外出度假,沈約替顧寧遠擋了一刀開始。顧寧遠在門外聽到,沈約告訴顧無雙,自己喜歡一個人。
沈約沉默了許久。他有心想要說出口,討顧寧遠的憐愛。可真要說,又說不出口,捨不得顧寧遠為了他難過。
他心裡想,能怎麼辦,兩者不可兼得,必須要捨棄一樣。
「沒多久。」沈約一隻手撐在顧寧遠的大腿上,脊背向前,是一道圓潤動人的弧度。他的手貼上了顧寧遠的臉,從眉骨開始,細細地描摹了一遍,「從喜歡你開始,就開始疊星星了。玻璃瓶裡只有幾顆星星,我的喜歡哪有多久?」
他是這樣喜歡這個人。
顧寧遠由著他的動作,至於那個謊言?
沈約願意怎麼告訴自己,那便如何吧。
故事已經講完了,顧寧遠的冤屈也得以洗清,還能稱作一個正直的好哥哥。沈約才開始還以為那些心意都叫顧寧遠知道了,最主要是同顧寧遠在一起後,多了許多不能見人的心願,那些沒叫顧寧遠知道,便放心大膽多了。
甚至還有些後怕。無論是顧寧遠還是他自己,只要在那天晚上錯過了任何一點,他們什麼也不會知道了。
幸好,一切陰差陽錯,卻帶來了最好的未來。
沈約坐在顧寧遠辦公桌旁那塊柔軟的地毯上,一邊光明正大地拿糖紙疊星星,一邊還要舊事重提,「你那時候要是看到另一張紙條就好了。一看那張紙,就肯定知道那是我在說喜歡你……」
顧寧遠有些好笑,「剛才不是還彆扭的很,不願意給我看?」
一個糖紙疊成的,五彩斑斕的星星又在沈約手裡成了型。
沈約偏過頭,訕訕地笑著,還要狡辯,「我那時候不知道。最主要的是你若要早點知道我喜歡你,我們就能早半天在一起了。」
他多貪心,連這半天都貪婪得捨不得放過。
顧寧遠不知道他怎麼能說出這樣可愛的話,總叫自己心軟,只好摸一摸他的腦袋和臉頰,「以後的日子,還長。」
沈約撇了撇嘴,可失去的已經失去了。
不過他終究還是被這句話安慰到了。
地板上的星星被他拾起來,攏在一起,沈約說:「哥總是說我不送給你禮物,等我把星星折多些,能裝滿那個玻璃瓶,就送給你。」
顧寧遠輕輕應了一聲。
又問:「那以前寫了字,折好的星星還給我嗎?那該算是你寫給我的情書,應當要給我看才對。」
他的話說的有理有據,令人十分信服。
沈約默默搖了搖頭,想起後來寫上去的內容,不給,不能給,死也不給。
時間總過得飛快,兩人這樣開了一會玩笑,顧寧遠就壓著沈約讓他睡午覺。
原來是應該在裡面的休息室睡的,可最近沈約的脾氣見長,非要待在外面的沙發上,還很會軟硬兼施,拿一雙摘了眼鏡,又迷茫又可憐巴巴,黑葡萄似得眼睛瞅著顧寧遠。
沈約在這裡待的久了,對辦公室的環境很熟悉了。顧寧遠的辦公室來往的人很少,即使是睡在這,也打擾不到他的工作。
顧寧遠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好讓他待在沙發上。又不放心對宋清叮囑了一番,下午輕易不要放人進來,免得擾了沈約。
沈約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張加長的沙發上,漸漸墜入了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