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騙子
BL糖水澆灌成的黑蓮花 by 狐狸不歸
2019-12-8 18:18
顧寧遠回去沒有一會,手術終於做完了。
主治醫生在門口喘了口氣,歇了一會,對著緊張的眾人簡述了一下沈約的情況,「……病人背後的傷口不深,已經縫合,不會再出現危險了。只是失血過度,他的年紀不大,今後要好好調養,應當不會有大礙。」
顧寧遠難得多嘴詳細問了幾句,最後問:「那現在能不能進去看看他?」
「人不要進去的太多,」醫生直起身,「病人需要安靜。」
顧寧遠一個人進了病房,其他人都留在房門外。
病房裡一片寂靜,只有儀器滴滴答答,規律至極的聲音。寬大的玻璃窗上罩著一層半透明的簾子,外面的樹影和日光一樣搖搖晃晃。
顧寧遠坐在沈約的床頭,他抬起手,被不太合身的外套牽扯住,有些費力的揉了揉額角。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在看到沈約的這一刻終於能稍稍放鬆。
為了避開後背的傷,沈約被擺成趴著的姿勢,被子也是薄薄的一層。他安安靜靜地在床上待著,半張臉都陷進軟枕頭裡,眉眼唇角都是放鬆地垂下,很乖順的樣子。同以往顧寧遠偶爾不放心或者早晨慣例去他的房間查看的時候看起來一模一樣。只是由於失血過多,沈約的臉頰和嘴唇都是一片慘白,再也不健康活潑。
顧寧遠忍不住用指尖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又把枕頭的位置挪了挪,怕妨礙到呼吸。
他想起八年前,重生回來,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沈約,也是在那一晚做過手術的病床前。
那時候沈約是小小的一團,到了現在,他在顧寧遠眼裡還是小小的一團。顧寧遠患了許多家長都會得上的病,認為自己的孩子永遠都長不大。可沈約已經長大了,他不僅有自己的想法,還會奮不顧身,勇於擋刀了。
從小到大,顧寧遠教育了沈約許多次,無論如何,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沈約耳提面命,聽的倒是仔細,答得也很認真。
只不過全都是一場空。
顧寧遠眉頭一緊,手指輕輕拂開沈約額頭上的碎發,指尖仔仔細細地描摹了一遍他已經長大,還略顯的稚嫩的輪廓和精緻的五官。
「小騙子。」顧寧遠偏著頭,手上微微用力,沈約無意識地皺了皺眉,顧寧遠的心尖都隨之顫了一下,彷彿漏了一拍。
日頭越來越大,明媚的陽光投到病床前,被顧寧遠高大的身體遮擋了大半,沈約依舊攏在一片陰影當中,模樣都有些模糊,長長的睫毛忽的抖動了一下,看起來像童話裡的睡美人一樣。
顧寧遠仔細端倪他半晌,指腹在沈約額頭中間滑過。刻意,或是無意地停頓了一下,又添了一句,「一個傻得要命的小騙子。」
無論前世今生,都是如此,一點點的恩情,怎麼值得拿命來還。
顧寧遠沒在裡面待多長時間,護士便進來趕人。陳伯一見他從裡面出來,連忙把剛才的電話說了一遍。
顧寧遠作為現下顧家的一家之主,在度假村無緣無故被捅了一刀,生命垂危,作為公司的一份子,而且大多又是顧寧遠的長輩。於公於私,他們都應該趕來探望一下顧寧遠。所以從今早得知消息,便打來了好幾個電話,現在已經在來醫院的途中了。顧淮作為現在和顧寧遠血緣關係最親近的長輩,自然是要隨著一起來的。
即使是快要到這了,顧淮還著急地打了好幾個電話。就在剛剛,陳伯正按照顧寧遠事先安排好的說法,告訴顧淮,顧寧遠已經從手術室裡出來了,可現在還是昏迷不醒,沒有脫離危險。
其實這時候顧淮應當待在公司,藉著顧寧遠受傷的機會掌握大權才更穩妥,卻急匆匆地往這裡趕。
顧寧遠早想到這一層,只是冷淡地笑了笑,「我這位四叔,野心很大,膽子也不小。可惜的是太蠢。」
可不是嗎?大約是太自信,又想要保住自己一貫的形象,才能做出這種決定。
宋清跟在顧寧遠身邊的時間也不算短了,頭一回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又狠又毒,像是將要了人的命。
柳媽卻絲毫不畏懼這些,她的眼淚已經擦乾了,手上捧著才從樓下買來的熱粥,心心唸唸地勸顧寧遠吃一點。
顧寧遠不大吃的下。
柳媽太瞭解顧寧遠了,只說:「先生多少吃一點,小少爺還躺在病房裡,要是沒有力氣照顧他該怎麼辦?」
顧寧遠並不是餓了卻由於心情不好不吃,其實是真的沒有胃口。可最後還是硬生生灌了一碗粥下去,只是沒什麼味道,燙的舌頭都疼。他一般覺得吃什麼味道不好時總是習慣向周圍看,沈約總是能看得懂他的眼神,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塞到他的手心裡。要是身邊有人,就直接剝開,裝作任性的模樣直接往他的嘴裡塞。
可現在他再回頭,沈約卻躺在病床上,沒有人能給顧寧遠甜嘴的糖果了。
那是只有沈約和顧寧遠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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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臨市離這裡並不算太遠,只是早晨路上結了冰,路不太好走,顧淮帶著一群顧家人來的時候彷彿是一列車隊,浩浩蕩蕩,停在了醫院門口。
顧淮在下車前還和身旁兩個股份占比較高的人又商討了一遍。
「一會咱們去醫院最要緊的事可得記住了。」顧淮頓了頓,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我那個侄子一貫要強,可他現在這個情景,我這個叔叔作為長輩看起來卻於心不忍。他應當好好休息休息,這個傷是要養的,事情確實不能再做了。」
那兩人瞧著比顧淮的年紀大一些,卻也應聲附和,「是啊,是啊,我們這些長輩也該幫一幫他這樣的年輕人。」
顧淮笑瞇了眼,臉皮都快要繃不住了,同兩人輪番握手承諾。
「這樣便好了,我們齊心協力,最起碼得先得到我那侄子的授權,否則還說我們幾個長輩趁火打劫,外頭的話可就不好聽了。」
十幾個人齊步走到樓上,先同陳伯表達了一番歎息痛恨之情,又假模假樣地問了顧寧遠現在的情景,得到了醫生明確拒絕探視的意見後,正躊躇不知如何是好。
陳伯卻提出一個好建議,說是在外面不遠處酒店已經訂好了房間,讓大家可以暫且去那裡歇一歇,好等著顧寧遠醒來,再做具體安排。
顧淮長長的歎了一聲,「我實在是不該在這時候還說這樣的事,但這麼大的一個公司在等著他了,到時候……」
說到底,他還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陳伯表情一冷,動作還是恭恭敬敬地,帶著十幾個人向著早已安排好的地方去了。
柳媽在窗戶邊看著他們,心裡怒火沖天,嘲諷道:「我看著他們來的時候,一溜的黑車,哭喪著臉,就差在車頭別著朵白紙花。這幅嘴臉,倒是糟踐了太太在的時候請他們吃的那麼多頓飯。」
十幾個人到了房間,又商量了一輪,打算若是等到黃昏,顧寧遠還不醒,只好在東臨市的報紙上登稿。即使是顧家的股價到時候略有下跌,也比現在玩好。
再來便是大家一同暢想了一番美好的未來。顧淮忍不住同幾個藏不住心裡的年輕人喝了些酒。他是高興過了頭,心裡恨了許多年。他辛辛苦苦活了這麼多年,從父親,到兄弟,最後還有侄子,白白辜負了這麼多年的青春。
不過他又想,男人嘛,這個年紀算什麼,才只不過五十歲。他以後有六十歲,七十歲,八十歲,有權有錢,活到上百歲也不成問題。
顧淮這樣想著,喝的酒多了,腦子暈暈沉沉,和周圍的人打了個招呼,「要是顧寧遠醒了,千萬記得把我叫起來。」便直接昏睡在酒店的大床上。
天近黃昏。
顧淮被門外一陣陣的敲門聲吵醒,他問了幾遍,沒有人答應。房間裡又沒有其他人,只好親自爬起來開門。
他看到外面的天色,日落西沉,已經到了約定的時候,滿心裡都是歡喜和得意。
門一打開,顧淮看到眼前的人,原本還有些迷糊的大腦瞬間清醒,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怎麼可能!不可能!」顧淮猛的搖頭,難以置信。
顧寧遠換了一身乾淨挺拔的衣服,從頭到尾打理了一番,看起來輕輕鬆鬆,沒有一絲一毫遭遇意外的痕跡。
顧寧遠上前兩步,看了一眼酒店內部的環境,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堆酒瓶上,漫不經心道:「看起來四叔對我安排的這個房間還算滿意?酒應當符合你的心意,喝了不少。」
顧淮臉皮漲得通紅,他喝過酒睡了一下午,才起床又受到驚嚇,這些話過了耳朵只當做聽不見。
「你到底,你到底怎麼回事?」
顧寧遠沒理會他一副快要發瘋的模樣,只是瞥了一眼手裡嗡嗡直響的手機。那位年輕又有能力的王總監將一切都辦好了,正發了一條言辭妥帖的信息來稟告一聲。
顧淮更加憤怒,他剛才有多開心,對未來的想像有多麼暢快,在見到顧寧遠,這麼夢搖搖欲墜後就有多憤怒和恐懼。他衝到顧寧遠面前,甚至想要抓住他的肩膀。
「不要這樣,四叔,」顧寧遠笑了笑,一隻手就攔住了他,滿是不以為意,「我現在要打個電話,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