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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BL金牌助理 by 非天夜翔

2019-12-7 18:47

  
  杜梅趕過來的時候,蕭毅正在給盧舟喂飯,杜梅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昨天早上接到電話上飛機,下午趕到上海,凌晨又去橫店,現在又回來。
  
  「杜總先休息會吧。」蕭毅忙道。
  
  「車上睡過了。」杜梅說,「醒來就好,什麼都好說。」
  
  杜梅和盧舟認真地商量了一下,盧舟也吼不起來了,這是蕭毅有史以來見過的,有盧舟在場的,氣氛最為舒緩的公司會議,就差個人在旁邊拿小提琴去拉首《愛的羅曼史》了,然而盧舟仍然一直堅持不行,不行,沒得談。
  
  最後杜梅和盧舟在極其緩慢以及溫和的爭執中,終於達成協議,蕭毅心想這是他人生中所見到的最為無聊的會議,他居然還花了兩個小時,全程好奇地把他們的對話都聽完了。
  
  接著杜梅又走了,商量的結果是,透露盧舟在拍戲過程中,舊疾復發,肩周炎發作,只得暫時退出,然而看現在的情況,鄭小聰未必能談得成,如果不成的話,就只好把男二烏恆古提上去演錦毛鼠白玉堂。
  
  盧舟如釋重負道:「拍了這麼多年戲,第一次帶薪休假。」
  
  蕭毅:「……」
  
  蕭毅當夜在盧舟的高級病房裡又支了張床,徹夜看著他,本來有看護,這些事蕭毅完全可以不管,但他什麼都不放心,用盧舟的話說你就簡直就跟個老媽子一樣。
  
  不管怎麼樣,能原地覆活就好,不用滿血了,醫生說了,盧舟還沒完全康復,必須隨時看著他,如果出現頭疼、噁心、嘔吐,必須馬上叫醫生過來。
  
  蕭毅開始小心地給盧舟擦身,並做看護的事情,盧舟不喜歡被不熟的人碰到身體,蕭毅便從看護那裡學習怎麼照顧他,半夜躺在床上的時候,常常會轉過身,看看他的側臉。
  
  劇組發生了什麼,已經和他們沒有多大的關係,蕭毅為了不影響盧舟心情,免得讓他玻璃心發作,一律不滑手機,只用來接電話和收發簡訊。
  
  盧舟的肩膀植入了四根鋼釘,腦震盪沒有造成多大的問題,蕭毅特地咨詢了醫生,盧舟還能不能再拍戲,醫生答道要看他自己的康復情況,蕭毅也不敢和盧舟說。
  
  不久後盧舟的頭終於能自由轉動了,蕭毅每天就在病床上給他讀小說。盧舟問:「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蕭毅說:「你的左肩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盧舟說:「已經好了。」
  
  蕭毅說:「不行,今天醫生才提醒過的。」
  
  +++++
  
  劇組一到休息時間,便會組織人來探班,鄭小聰檔期最後還是排不開,沒法演錦毛鼠,換成烏恆古頂上,盧舟工傷不能拍了,蕭毅的合同還是在的,他只得先拿著筆,寫寫劃劃,在腦海里想曲子。
  
  數日後,他看了眼天涯和微博,瞬間就有種深深的恐懼。
  
  這次的事不僅沒有壓住,還被各方添油加醋地鬧得很大,幾乎快要無法收拾了,盧舟的粉絲,連同路人,都開始分析這件事的疑點,而且大家都知道盧舟摔殘了,可能沒辦法再拍戲了。
  
  很多人直接上陰謀論,覺得是黎長征陷害了盧舟,但蕭毅覺得不會,盧舟和黎長征又沒有過節,陷害他做什麼?
  
  ……不對,黎長征和盧舟,要真說過節,還是有那麼點過節。
  
  蕭毅他自己就是這個麻煩,但他覺得黎長征不至於這麼齷齪,特地在劇組拍戲的時候來陷害盧舟,而且就算盧舟摔死了,得益方也不會是黎長征。他的公司已經出了個人,盧舟下來,找人替也是杜梅這邊,黎長征能撈到什麼好處?
  
  黎長征一直對他們客客氣氣,蕭毅有點不忍,如果黎長征沒有這麼做,把黑鍋扣他頭上也太過分了。
  
  一時間黎長征已經成為千夫所指,百口莫辯,他也沒有任何申辯的意思,每天照樣在微博上發拍戲的日常。還有粉絲到他的微博下去,說如果盧舟死了,自己就要和黎長征拼命。
  
  蕭毅心想黎長征最近不來了,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什麼時候能出院?!」盧舟終於不耐煩了。
  
  「耐心。」蕭毅說,「現在不能出去。」
  
  盧舟說:「你收拾好東西,下午就走,把出院手續辦了。」
  
  蕭毅說:「醫生不讓出院,哪裡也不許去。」
  
  「你……」盧舟瞪著蕭毅,說,「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你老闆啊!」
  
  蕭毅從來不怕挨罵,以前都不怕,現在更不吃這一套了,說:「我帶你出去走走,可以嗎?」
  
  盧舟在醫院裡待得氣悶,但是蕭毅知道他更想回去的另一個原因——他不想被人探病。雖然探病有很多好東西吃,但是盧舟不想躺在病床上,或者是坐在病房裡和來探班的劇組工作人員聊天,他覺得這是一種侮辱,寧願快點回北京去。
  
  但是就算回了北京,也得安排復檢,何況蕭毅不知道盧舟的腦震盪會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第五次拍片的結果,杜梅和林堯都沒來,大家都在劇組裡忙得四腳朝天,劇快要殺青了,只有蕭毅站在病房裡,聽醫生說盧舟的病情。
  
  醫生有點意外,說:「你們老闆呢?沒來嗎?」
  
  蕭毅說:「沒有,您說吧。」
  
  醫生對蕭毅很有好感,見他任勞任怨,還經常要被盧舟罵,有時候連醫生都有點看不下去。
  
  「他的腦部,這個地方可能有點損傷。」醫生說,「可能,會影響他的記憶力。」
  
  「影響多大?」蕭毅問。
  
  「他現在有表現出忘記什麼事情的情況麼?」醫生說。
  
  蕭毅搖頭,醫生說:「這個我也說不準,可能完全沒影響,也可能會體現在某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情上。」
  
  蕭毅點了點頭,問:「還需要繼續觀察嗎?」
  
  醫生說:「再觀察一段時間吧,你們也得安排北京那邊的醫院定時復檢不是?」
  
  夏季已經快要結束了,盧舟已經在病房裡呆了快三個月,肩膀好得差不多了,有時候有點抬不起來,但大部分時間是正常的,蕭毅問過醫生,知道屬於正常情況。
  
  「什麼時候回北京去?」盧舟又道。
  
  蕭毅說:「醫生說還要再住一段時間。」
  
  盧舟忍無可忍道:「你倒是說個時間啊!」
  
  蕭毅說:「他也說不準,一兩個月吧。」
  
  盧舟道:「這是精神病院吧,你們是不是打算把老子賣精神病院來,然後合夥侵吞我的家產?」
  
  蕭毅哈哈笑了起來,盧舟懷疑地看著蕭毅,說:「你有什麼心事?」
  
  蕭毅:「哈哈哈沒有啊,哈哈哈……」
  
  盧舟:「你笑得太假了。」
  
  蕭毅只得不吭聲了,盧舟說:「手機拿來我看看。」
  
  蕭毅遞給盧舟手機,盧舟整個下午都沒說話,躺在床上刷論壇,蕭毅則在吃大家探病的時候送給盧舟的水果,真好吃啊,以前從來沒享受過這麼好吃的水果……全是進口的,而且好甜……
  
  「舟哥。」蕭毅說。
  
  「把你一臉黃的擦擦。」盧舟不耐煩地說。
  
  蕭毅找了張紙巾,把芒果核包著,出去洗臉,回來的時候問:「是這樣嗎?」
  
  盧舟:「?」
  
  蕭毅:「論壇上說的,你相信嗎?」
  
  盧舟:「我說相信,你現在去給我把黎長征殺了嗎?」
  
  蕭毅:「嗯。」
  
  盧舟:「去吧,我信。」
  
  蕭毅出去了,盧舟在後面怒吼道:「你還真去啊!給我回來!」
  
  蕭毅把芒果皮拿出去扔了,一整天都沒有說話,認真地看網上的八卦,盧舟只是看了幾眼,便把ipad放到一旁,長長吁了口氣。
  
  「不會是黎長征乾的。」晚上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盧舟突然說。
  
  「為什麼?」蕭毅雖然知道盧舟一定已經心中有數,但仍忍不住問道。
  
  「因為愛情。」盧舟無所謂地說。
  
  「因為愛情……怎麼會有滄桑,我們還是年輕時的模樣……」蕭毅忍不住唱道。
  
  「你點唱機嗎?」盧舟哭笑不得道。
  
  「他喜歡過你嗎?」蕭毅問。
  
  蕭毅聽到這話的時候,倒是不覺得怎麼緊張,黎長征也不可能成為自己的情敵,因為他就沒想過得到盧舟的什麼回應,不用他做什麼,自己也永遠不會把對盧舟的感情說出口,只要他好好的,自己能陪在他的身邊,怎麼樣都可以,無所謂。
  
  「嗯。」盧舟一本正經道,「你可千萬別出去說。」
  
  蕭毅忙點頭,盧舟說:「是還在讀書的時候,我和他去試鏡。」
  
  蕭毅說:「你們……怎麼沒有在一起呢?我……是說,其實這個也沒什麼,你不要在意,舟哥,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安靜的花園裡,遠遠的燈光照過來。
  
  盧舟站在水池前,說:「他應該覺得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所以很快就疏遠我了。我開始不知道,把他當成好哥們,以前沒什麼人對我好,你知道影視學院裡的人都有錢。沒錢,別人就看不起你,長得再帥,也不會理你,黎長征沒錢,我也沒錢,最開始挺難得,能在一起當朋友。」
  
  蕭毅在盧舟身邊啪啪啪地打蚊子,脖子上被叮了個大包,哦了聲,盧舟又道:「所以我相信他不會特地來害我。」
  
  蕭毅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問:「黎長征是零嗎?」
  
  「唔。」盧舟說,「不過他喜歡斯文的,脾氣好的,像我們教授那樣的男人。」
  
  當夜,蕭毅躺在床上,盧舟則一直躺著發呆,他們已經在醫院裡呆了將近三個月,劇組不久後就要殺青了,盧舟堅持在殺青之前回北京,免得到時候整個劇組還要拖家帶口地回來看他。
  
  盧舟住院的這段時間裡,杜梅來了幾次,林堯也來了幾次,叮囑的無非是好好休息,現在劇也拍不成,只能安心養病了。劇組為確保盧舟休息養病,沒有通知外界他住在哪個醫院,黎長征為了避嫌,中間來看過一次之後,也沒再出現了。
  
  蕭毅對黎長征的行為頗有微詞,畢竟盧舟是為了救他,兩個人才一起摔下來的,不說盧舟是不是主動救人,黎長征願不願意領這個情,但如果別人救的是自己,蕭毅肯定會於心不安,天天打電話過來問情況,或者,起碼發個微博澄清一下吧。
  
  但是黎長征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繼續拍他的戲,其間打了三次電話來,第一次是問他們缺不缺什麼東西,第二次是感謝盧舟救了他的命,第三次則是約殺青以後來看他。
  
  盧舟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不自然的地方,只是讓黎長征不必客氣,畢竟無論是誰站在房檐頂上滑下來,盧舟都會去拉一把。
  
  蕭毅有想過,如果是別的人因為保護盧舟而受傷了,盧舟說不定這戲不演了,天天過來陪床,至少也是把他蕭毅給派出去,在病房外面隨時聽指揮打雜。
  
  「別再提這事了。」盧舟如是說,「欠人情,心裡最不好過是當事人,他自己清楚就行,我看粉絲都要把他掐成狗了。」
  
  蕭毅嗯了聲。夜裡,兩人都躺在床上,盧舟換了幾個台,看了片DVD,那是他剛出道時拍的第一部電影,那個時候的盧舟還很年輕。那個時候,蕭毅也剛上大學,帶著女朋友去看盧舟的第一部電影。
  
  非常非常的年輕,就像個愣頭青一樣,一上來就演主角,這部電影對他的幫助功不可沒,那部電影叫《回頭箭》,講述方臘攻打梁山的故事。
  
  「開弓沒有回頭箭」,偌大的一個梁山,英雄好漢最後死的死,散的散。盧舟演的是浪裡白條張順,那感覺自不必說,簡直光耀全場,搶盡風頭。
  
  「你的身材好好。」蕭毅看著穿古裝的盧舟,兩眼直冒紅心,口水滴答滴答的。
  
  盧舟:「……」
  
  盧舟看了一半就把電影關了。
  
  「哎!」蕭毅還想看,盧舟卻不讓他看了,
  
  「怎麼不看了?」蕭毅問。
  
  盧舟:「不想看,想睡覺了。」
  
  盧舟躺在床上,背對蕭毅,蕭毅只好去關了燈,縮在被窩裡,戴上耳機,用手機翻出在線視頻庫繼續看,盧舟飾演的張順既有打戲又有裸戲,其中一場,浪裡白條從蘆花蕩內交了情報後出水,站在河邊,全身赤裸,給了個背影,一身肌肉不該少的不少,不該多的不多,漫天蘆花,天地一體。盧舟一邊在河邊洗澡,一邊以放肆的聲音,朝撐著烏篷船劃過來的,美貌如花的孫二娘唱歌,絲毫不懼男女之別。
  
  那一場戲,瞬間令他成為了席捲千萬少男少女心的男神,蕭毅重看《回頭箭》,看到那經典的一幕之時,仍忍不住怦然心動。
  
  赤裸的男性軀體,荒蕪的蘆花,極目所見天地茫茫,和著孫二娘婉轉的歌聲,以及張順放肆而粗野的男性聲線,有種原始的力量感與美感,雄渾至極,令人頓生膜拜之情。
  
  而且蕭毅看得還硬了。
  
  「舟哥。」蕭毅摘掉一邊耳機,知道盧舟還沒睡著,說,「你以前上體校的時候主修是什麼?」
  
  蕭毅聽盧舟說過,他媽不讓他念表演系,於是盧舟只好去讀了體校,讀兩年,當模特兒,攢夠錢後就退學重考了,最後如願以償進了表演系。
  
  「學游泳的。」盧舟翻了個身,面朝天花板,嘆了口氣,看著天花板出神。
  
  「難怪身材這麼好。」蕭毅反覆回放,看盧舟的裸體,感覺就像希臘美男子的雕塑一樣耐看。
  
  盧舟:「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蕭毅心裡說在看你的肉體。
  
  盧舟側過頭,看著蕭毅被手機映亮著的臉,暗夜裡,蕭毅臉上帶著屏幕的光,耳機線纏繞在脖頸旁,他抬起眼,眉毛一揚,期待地看著盧舟。
  
  「你挺帥的。」盧舟說。
  
  蕭毅笑了起來,看著盧舟,答道:「舟哥最帥。」
  
  盧舟自嘲地笑笑,搖搖頭。
  
  「舟哥。」蕭毅坐起來,說,「你想找個女朋友結婚嗎?」
  
  「怎麼這麼說?」盧舟出神地答道。
  
  蕭毅說:「結婚了有人照顧你啊。」
  
  盧舟警惕地看著蕭毅,說:「你又不想乾了?」
  
  蕭毅:「……」
  
  「我沒有這個意思。」蕭毅說,「我怕你……會孤獨,而且你找個女朋友,我也可以照顧你,這個又不衝突。」
  
  「不了。」盧舟冷著臉答道,又嘆了口氣。
  
  蕭毅想了想,又說:「我……我不是想和你開玩笑什麼的……也沒有半點嘲笑你的意思,舟哥,看著我看著我,你看著我。」
  
  蕭毅起身,坐在病床上,用被子包著腦袋,露出眼睛,看著盧舟。
  
  盧舟:「?」
  
  蕭毅:「我之前也陽……得過那個無傷大雅,不足掛齒的小毛病的。」
  
  盧舟:「……」
  
  盧舟:「謝謝你的好意,我沒有那個病,就不和你同病相憐了。」
  
  蕭毅忙擺手道:「我不是嘲笑你……其實這事兒呢,在男人身上很正常,不是什麼大的影響……」
  
  蕭毅滿臉通紅,還好是夜晚裡,盧舟看不見他的臉色,蕭毅又說:「我剛上班那會,每天都累得要死,還被女朋友罵,就……有點那個,但是只要休息一段時間以後就漸漸好了。」
  
  「你是看片子看太多了吧!」盧舟不客氣地說,「剛認識你那會擼得臉青嘴脣白的,一臉屌絲樣,強擼灰飛煙滅懂不懂?」
  
  蕭毅:「……」
  
  蕭毅說:「那只是因為熬夜,總之,你如果需要,我就陪你去男科看看?或者我幫你找個醫生,如果你需要前列腺按摩,我也可以幫你……」
  
  盧舟狂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前列腺在哪裡啊!這和陽痿有關係嗎?!」
  
  蕭毅:「噓噓……」
  
  蕭毅生怕吵醒了隔壁病房,盧舟簡直敗給他了,一個枕頭過去,狠狠將蕭毅砸倒在床上。
  
  「不是你想的那樣。」盧舟說,「你不懂的。」
  
  蕭毅誠懇地、關切地與期待地看著盧舟。
  
  盧舟想了想,忍無可忍,又說:「我告訴你,張欣然為什麼會那樣說我,你給我記清楚了,不許說出去。」
  
  蕭毅忙說:「好的好的……絕對不說。」
  
  盧舟道:「有人要拷問你,插你手指甲夾你夾板也不能說,懂嗎?」
  
  蕭毅心想怎麼可能會有人來嚴刑逼供我你為什麼陽痿的事情……根本沒多少人關心這個好嗎!表面上說:「懂,拿我全家的生命來威脅讓我說你為什麼那個……我也不說。」
  
  「我沒有……那個!」盧舟惡狠狠地說,「你在天涯上,看到過關於我拍的第一部電影的事,是不是?」
  
  「是的是的。」蕭毅說:「你把製片人給上了嗎?」
  
  盧舟唔了聲,似乎在考慮怎麼措辭,蕭毅說:「也沒什麼的啊。你上人家,這個不是挺正常的麼?」
  
  盧舟說:「我對男人沒有感覺,從來……沒有!」
  
  蕭毅:「哦。」
  
  盧舟又說:「後來一個朋友,就是鄭小聰,他給我出主意,要紅就得接受潛規則,否則演不了好角色……可是要老子去對著那個噁心的傢伙,怎麼上啊!」
  
  蕭毅知道鄭小聰是個直男,連孩子都有了,不可能拿這個去整盧舟,便說:「對啊,你既然對男人沒感覺,怎麼能硬……」
  
  盧舟說:「鄭小聰就讓我……讓我……」
  
  盧舟說不下去了,蕭毅心想這個真的是驚天大八卦啊,但是他沒有什麼覺得自己知道了什麼秘密的感覺,反而很開心,非常開心。因為盧舟終於把自己的過去告訴自己了。
  
  「讓你什麼。」蕭毅適當地催了一句,「讓你扮成女人嗎?」
  
  盧舟:「你神經病啊!不喜歡男人和扮女人有內在邏輯聯繫嗎?!」
  
  蕭毅馬上說:「好的好的,你繼續說。」
  
  「讓我去買顆枸櫞酸西地那非片吃……」
  
  「什麼什麼?」
  
  盧舟說的名詞已經超出了蕭毅的理解範圍,盧舟不耐煩地說:「總之是一種藥!你只要知道那個是一種藥就可以了!」
  
  蕭毅心想什麼藥那麼神奇,手機上查了一下。
  
  盧舟:「後來我就……」
  
  蕭毅:「是威而剛嗎?」
  
  盧舟咆哮道:「不要說那個名字!」
  
  蕭毅險些被嚇得摔下床去,一頭黑線,盧舟又說:「我就把那個人給上了,就這樣。」
  
  蕭毅說:「可是這和那個什麼病有關係嗎?」
  
  盧舟說:「有心理陰影啊!你不知道嗎?!鄭小聰又說閉著眼睛深呼吸爬上去,三分鐘就完事了!你知道對一個沒有做過這種事的人,有什麼影響嗎?!」
  
  蕭毅大約可以理解盧舟了,說:「然後你就……那個了嗎?」
  
  盧舟沒好氣道:「有……有一點吧,和張欣然也試過幾次,有時候硬不起來,就只好繼續吃那個……」
  
  「……威而剛。」蕭毅補充道。
  
  「不要說那個名字!」盧舟又怒吼道。
  
  蕭毅:「好好好……」
  
  盧舟說:「吃了就硬,硬了就會條件反射,三分鐘三分鐘……三分鐘完事……控制不住,於是和張欣然也很快就……三分鐘就……那個了。所以要麼那個,要麼那個,沒一次正常,她才這麼惡毒地詆毀我,懂?」
  
  蕭毅終於明白了,說:「這個只是心理因素,沒什麼啦,放鬆一點就好了。」
  
  盧舟說:「而且我不談戀愛不全是因為這個,欣然她……哎。你女朋友天天罵你,你硬得起來嗎?」
  
  「硬得起來啊。」蕭毅說。
  
  蕭毅心想你天天罵我我對著你還不是硬得起來……這個有什麼內在邏輯聯繫嗎?
  
  盧舟:「……」
  
  盧舟沉默片刻,說:「這麼說吧,你舟哥我以前為了賺錢奔波,什麼戲都接,太浮躁了,從來沒有去愛誰的心情,所以朋友們才送我個外號叫盧發財。」
  
  「現在也沒有心情。」盧舟說,「懂麼?想沉下心來,好好去經營一段感情的時候,心態是浮著的,娛樂圈裡形形色色,男男女女,都戴著面具,你認識一個人,你知道真正的他是怎麼樣的人麼?就像你崇拜我,崇拜黎長征,那都只是給外人看的一張面具,你看不到對方的真面目,看不到任何人的……」
  
  「我認識你。」蕭毅笑著說,「知道你的真面目。」
  
  盧舟唔了聲,說:「你認識了你的男神,於是你就幻滅了,張欣然、寧亞晴、黎長征、烏恆古……你認識的人都是這樣。」
  
  「沒有。」蕭毅說,「認識了你以後我變得更愛你了。」
  
  盧舟說:「那是你。」
  
  蕭毅:「……」
  
  「不和你說了,我是正常人,無法和神經病交流,睡覺吧。」盧舟又有點煩,轉身倒下去,不說話了。
  
  蕭毅還想安慰幾句,不過既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好了,這個只是心理因素的,只要碰上喜歡的人,肯定就會好起來,那種衝動簡直攔也攔不住,什麼這個那個的,都是不夠喜歡的問題。
  
  第二天早上,蕭毅剛起床,卻看到盧舟已經把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
  
  「出院了。」盧舟說。
  
  蕭毅:「……」
  
  盧舟說:「再不出院,我就……」
  
  「好的。」蕭毅馬上說,「我去辦出院手續,走吧。」
  
  蕭毅知道再不出院盧舟就真的要生氣了,雖然醫生還是叮囑他們最好繼續觀察一段時間,但蕭毅知道盧舟絕對不會想在醫院裡多呆,於是辦好了出院手續。能回家他還是很開心的,護士們紛紛和他有說有笑,在醫院裡住了這麼久,蕭毅十分受歡迎,還拿著一疊本子、卡片去給盧舟簽名。
  
  盧舟簽好了名,出院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認識他了,他也不願意和醫院的工作人員合照,因為太憔悴了,而且也瘦了很多,頭髮長了不少而且有點亂,鬍子也長出來了,特意留了點嘴角邊的鬍子,看上去像個大叔。
  
  回北京後還要定時檢查、做康復,肩膀裡還植入了鋼釘,蕭毅的本意是最好休息一段時間不要再拍戲了,然而盧舟在家也是無聊,且隨著三個月的空窗期,脾氣越來越不好。
  
  雖然他明顯地壓抑著自己的煩躁,但蕭毅是可以看出來的,於是便想方設法地逗逗盧舟,讓他開心點,盧舟經過這場挫折,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幾乎沒有再罵蕭毅了,也很少再使喚他,有一次蕭毅下樓來,看到盧舟自己在洗杯子,登時嚇了一跳。
  
  「我來吧。」蕭毅說,「舟哥你……」
  
  「怎麼?」盧舟瞪著他,說,「我只是活動一下,太久沒動了。」
  
  盧舟比以前瘦了,髮型師還沒來打理,便有種頹廢影帝的男人味道,蕭毅接過杯子開始洗,盧舟又在餐桌前,拿著水果刀切芒果。
  
  蕭毅:「……」
  
  「吃吧。」
  
  蕭毅洗過碗以後,盧舟讓他吃芒果,說:「你吃。」自己則起身走了。
  
  蕭毅有點膽戰心驚,總恐怕這是什麼暴風雨前的寧靜,說:「舟哥……你怎麼不罵我了?」
  
  盧舟:「……」
  
  「吃啊你!」盧舟怒吼道,「怕我給你下毒嗎?!」
  
  於是蕭毅這才心安理得地吃了。
  
  +++++
  
  盧舟對蕭毅好了,也不衝著他發火了,晚上買東西的時候居然還問蕭毅。
  
  「你要買什麼東西嗎?」
  
  蕭毅登時受寵若驚,覺得盧舟一定是被什麼人給魂穿了,說:「不不不……不用了,舟哥……嗚嗚嗚……」
  
  盧舟看著蕭毅。
  
  蕭毅說:「你這樣好可怕,不會是受刺激了吧……你還好吧……」
  
  盧舟把ipad一摔,深吸一口氣,像是想對蕭毅發火,於是蕭毅十分期待地看著他,等他吼自己。
  
  「你去睡覺吧。」盧舟卻控制住了,說,「早點休息。」
  
  蕭毅:「……」
  
  盧舟這麼客氣,蕭毅反而覺得他們疏遠了,只好說:「好吧……」
  
  蕭毅可憐巴巴地走了,盧舟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忍住了。
  
  蕭毅刷了下微博,發現劇組殺青了,換了演員,烏恆古和黎長征,與劇組合了張殺青照,沒有@盧舟,對外都說盧舟舊傷復發,生怕惹到盧舟的粉絲,不敢多說。
  
  盧舟的微博上,只對互粉朋友分享的,是一張廚房的照片,內容是終於回到家了,今年要更加努力,好好拍戲,桌子上放著切好的芒果,放在盤子裡,還帶了叉子。
  
  蕭毅沒有轉劇組的照片,在盧舟的微博下回了句:芒果好好吃,今年繼續加油,但是也要愛惜身體,完全康復以後再接戲吧。
  
  蕭毅刷來刷去,片刻後彈出提示,蕭毅便點開看了,看到盧舟居然回覆了他。
  
  @我是天才盧舟:嗯,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受傷的日子裡,還好有你在身邊。
  
  蕭毅:「!」
  
  蕭毅那一刻的心情登時不知道如何形容,原來是這個意思嗎?盧舟的脾氣變得這麼好了,是因為自己陪伴他的原因嗎?
  
  蕭毅看到這條微博的時候差點就哭了,既心酸又快樂,把手機放到一邊,他相信盧舟一定可以康復的,以後還會拍更多的戲,繼續當所有人的男神。
  
  這天起,蕭毅便嚴格按照理療顧問和營養師制定的計劃,陪盧舟進行輕度鍛煉以及飲食調養。數日後,杜梅打電話,讓蕭毅去公司一次,主要是報告盧舟的康復進程,以及最近的計劃。
  
  「年內都最好不要拍戲。」蕭毅說。
  
  杜梅道:「主要是要看他,現在已經十月份了,今年三部電視劇只上了一部,受傷療養期間又沒有保持話題度,如果拖到明年,宣傳力度就小了。」
  
  蕭毅不敢多說,這種事不是他能做主的,杜梅又問:「主要是他自己想不想拍戲。」
  
  蕭毅心想這話你直接問他不是來得更快點麼,但是盧舟確實想拍戲,他正在積極地讓自己快點好起來,奈何以前肩膀就摔過一次,留下了癥狀,第二次摔下來則是致命的,不能過度勞累,甚至不能健身。
  
  藥物、開刀、植入鋼釘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會讓盧舟看起來憔悴一點。
  
  「他想拍戲。」蕭毅說,「但是他的體力不能負荷了,尤其是打戲。」
  
  杜梅想了想,說:「你把這個本子帶回去給他看看,如果他有興趣,就讓他隨時過來。」
  
  蕭毅拿過劇本,翻了幾頁,說:「杜總,我覺得現在不適合,他需要休息……」蕭毅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發現杜梅的臉色不太好看。
  
  「那算了。」杜梅說,「這部戲其實找的是烏恆古,我知道不能勉強盧舟,畢竟身體是最重要的,不過今年只有一部電視劇,收視率和口碑都不行,我也是為他好,這個你要理解,蕭毅。」
  
  蕭毅有點不安,他想了想,說:「我還是先問問他的意思。」
  
  杜梅點點頭,蕭毅知道自己剛才這麼說,杜梅一定不高興了,換了平時,他不會對杜梅說這樣的話,但是現在蕭毅已經覺得盧舟最重要了,比他自己的工作更重要。
  
  蕭毅把劇本拿回去,盧舟劇本也不看,說:「行啊,明天你跟我去公司一趟。」
  
  蕭毅說:「要麼你再考慮一下?你也不缺錢。」
  
  盧舟說:「我是不缺錢,關鍵是粉絲不能等,你懂麼?兩年不出有話題的劇,你就過氣了,到了後面,救都救不回來。」
  
  蕭毅說:「你身體能行嗎?」
  
  「吃點苦算什麼。」盧舟左手朝後,按了按自己的右肩,說,「拍戲受傷很正常,哪個影帝沒受過傷。」
  
  於是盧舟連劇本也不看就簽了合同,他的片酬還是很高的,絲毫不因為受傷而削減,杜梅仿佛是意料之中,就知道他會接,都給他準備好了。
  
  蕭毅還有點不太高興,盧舟朝他說:「你不知道,這次我受傷,杜梅的損失是最大的,中途換人片酬低了不說,電視劇的收視率也不一定能爆,黎長征那傢伙演戲雖然可以,但他演電視劇不行。現在全看能不能把烏恆古捧起來了。」
  
  蕭毅有點小妒忌,不太希望烏恆古能被捧起來,但盧舟卻很有信心,覺得自己的地位根本不會被動搖。
  
  「來,你把劇本讀讀。」盧舟大大咧咧,回到家就朝沙發上一坐。
  
  蕭毅笑了起來,美容師一邊給盧舟按摩臉,蕭毅就在旁邊給他念劇本。盧舟要盡快恢復到精神最好的狀態——雖然這次的受傷令他皮膚看上去沒這麼好了,也或許是因為他確實到了年紀,不能再吃青春飯,必須想方設法轉型。過完年,他就三十三歲了。
  
  蕭毅先看了一次劇本,這劇叫《麵包愛情》,有點跟《愛情公寓》的風,盧舟演的是個不務正業、坐吃山空的二世祖李光明,一群哥們兒天天找他借錢,混吃混喝,最後盧舟追求一個女孩子,把整個家底都掏空了,才發現原來這女孩是兄弟派來騙他錢的。
  
  令人意外的,這劇最後結局是國產劇的非主流模式——這二世祖家財散盡,終於發現了那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不離不棄的女孩,於是幡然醒悟,和愛人彼此相愛,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旅程,開了一家麵包店,寓意麵包與愛情兼得,而過去的錢,不在乎了,未來沒有創業,也沒有逆襲,只有平平淡淡的生活。
  
  「這劇不錯。」盧舟說,「結局就卡在李光明和他女朋友開麵包店的地方了?」
  
  「嗯。」蕭毅說,「挺平凡的愛情故事,根據一本言情小說改編的。」
  
  故事很平淡,對演員的要求就顯得更大,對女朋友要求更高。
  
  結果蕭毅萬萬沒想到,那個女朋友,居然找了寧亞晴的閨蜜祁愛來演,盧舟剛接下這劇,寧亞晴當天晚上就一個電話打過來了,蕭毅接的電話,兩人哈哈哈地笑了半天,寧亞晴還主動去找了製片人,要求過來客串。
  
  盧舟無可無不可地唔了聲,蕭毅便開始準備進組,這部劇依舊是在北京拍,不用再去橫店了。然而十一月份,北京開始大面積降溫,劇裡春夏秋冬四季都有,盧舟身體又沒有完全康復,需要早作準備。
  
  十一月開機,一直拍到一月份,完了準備過年,蕭毅已經在計劃,今年過年的年終肯定不會少,準備帶盧舟去加拿大療養,那邊空氣好,吃的也好,租個別墅小屋,自己做做飯吃。
  
  一切都如此美好,直到開機的那一天,北京遭遇了五十年來最為嚴重的寒流,蕭毅快要被凍成冰棍,偏偏劇組找的拍攝地又沒有暖氣!
  
  劇組臨時裝了個暖風的空調,人進人出的,根本就暖不起來,蕭毅像個拖著鼻涕的兔斯基,縮在墻角瑟瑟發抖。
  
  「探班!」寧亞晴一拍蕭毅。
  
  「亞晴姐……好……好。」蕭毅看著寧亞晴,他把盧舟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說,「太冷了。」
  
  寧亞晴哭笑不得,一身皮草,坐在蕭毅旁邊的小馬扎上,問了盧舟的近況,顯然非常擔心他的康復進程,蕭毅只是不住說沒事的沒事的。片刻後盧舟化完妝出來,穿著棉睡衣,就像個溫暖的居家大男生。
  
  「我上啦。」祁愛麻利地脫了外套,扔給助理,過來滴上眼藥水,寧亞晴和蕭毅一起朝她說:「加油!」
  
  「別太緊張。」寧亞晴笑著說,「你男神會接著你的。」
  
  祁愛得意地笑了笑,上前去,女孩子們都看著盧舟,盧舟睡衣睡褲棉拖鞋,溫柔得人心都要化了,頭髮重新打理過,燈光下也顯得皮膚很好。
  
  但是只有蕭毅知道,定妝的時候,盧舟的皮膚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好了,而且因為受傷的原因,也缺少了曾經的精神煥發的感覺。所幸底子仍在,振作一下,還是能提起來。
  
  這些日子裡進補的效果還是有的。
  
  第一場戲是盧舟聽到艾寧懷孕的消息,男女主的一場對手戲。
  
  蕭毅有點擔心盧舟不在狀態,他從化妝間出來的時候,嘴裡就一直喃喃念著什麼,似乎是台詞,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情況的。
  
  蕭毅吸溜鼻涕,站在寧亞晴身邊,緊張地看著盧舟,心想男神,你千萬要進狀態啊。
  
  盧舟和祁愛各自擺好姿勢,中場開出,盧舟已經得知了祁愛懷孕,蕭毅知道這是一種影視劇裡常用的編劇技巧,即省略了前面一大堆囉嗦的,觀眾已經知道的事實。
  
  譬如說:上一場是祁愛捂著肚子,從醫院裡出來,然後中間砍掉了祁愛告訴盧舟自己已經懷孕的一段,本場開出時,就是盧舟聽到懷孕消息時的反應。
  
  啪的一聲敲場記板開始。
  
  「什麼?」盧舟看著祁愛。
  
  祁愛剛滴完眼藥水,淚汪汪地看著盧舟。
  
  「我說。」祁愛一字一句地說,「我、懷、孕、了。」
  
  盧舟嘴角抽搐,看著祁愛,繼而轉過眼,淡淡道:「那就把他打出來。」
  
  全場:「……」
  
  沉默數秒,所有工作人員爆發出一陣大笑。
  
  「打出來……」寧亞晴快要被笑瘋了,蕭毅也忍不住狂笑,導演打趣道,「是打下來還是生出來,要打出什麼來?」
  
  盧舟這才意識到自己串詞兒了,哭笑不得,擺手道:「對不起,記錯了。」
  
  蕭毅知道盧舟既想著打下來又想著生出來,一時間記混了,但是這個串詞真的很好笑,兩人重新站好位置。
  
  「我、懷、孕、了。」
  
  盧舟:「那就把他打下來。」
  
  還好盧舟沒有說成「把他生掉」,否則蕭毅真的要笑瘋,祁愛一跺地板,帶著淚水怒道:「這是你的孩子啊!」
  
  「別這麼激動。」盧舟冷冷道,「這麼跺腳不怕滑胎嗎?」
  
  蕭毅:「……」
  
  寧亞晴:「這劇本……誰寫的,我要不行了……」
  
  這句倒是沒說錯,但是蕭毅覺得盧舟有點不在狀態,不像平時一下就搖身一變,真正變成了主人公。
  
  「你知道嗎?」祁愛噙著淚,說,「朋友們都勸我打出來……對不起,我也記錯了……」
  
  盧舟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祁愛冷得發抖,去喝了點熱水,統籌去把熱風空調對著兩人吹。盧舟和祁愛都不在狀態,第一場需要磨合,但是蕭毅本能地感覺到了一點不妥。
  
  平時無論是什麼戲,盧舟一上來都能瞬間入戲,但是今天他和祁愛的發揮都不太正常。
  
  第三次,祁愛漸漸找到狀態了,盧舟帶著無賴一樣的笑容,說:「那你生下來,我養,行了吧?」
  
  祁愛臉色一變,怔怔地看著盧舟,盧舟眉毛一抬,懶洋洋地說:「但我不會和你結婚。」
  
  祁愛不住喘息,臉色瞬變,蕭毅心想祁愛演得很好啊。她退了一步,盧舟的笑容帶著諷刺的意味,說:「孩子歸你,我付你錢,孩子歸我,你不用管了。」
  
  祁愛的表情帶著憤怒、隱忍與不甘,更多的則是受到了侮辱的氣憤。
  
  「怎麼?」盧舟喃喃道,繼而用手指戳了戳祁愛的小腹,繼而卡殼了。
  
  兩秒後,導演喊卡,盧舟說:「對不起,忘詞了。」
  
  祁愛休息了一會,盧舟過來看了眼劇本,又從頭開始了一次,這次盧舟確實不在狀態,連寧亞晴也發現了,寧亞晴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沒有說。
  
  「孩子歸你……」
  
  蕭毅一直緊張地盯著盧舟,他一露出遲疑的表情的時候,蕭毅馬上將劇本背後空白頁舉起來,上面寫著三個字「贍養費」。
  
  「……我出贍養費。」盧舟淡淡道,「孩子歸我,你不用管了。」
  
  祁愛喘息,苦忍著淚水,不住發抖。
  
  盧舟又用手指戳戳她的小腹,說:「何況我還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呢。」
  
  「卡。」導演說。
  
  蕭毅松了口氣。
  
  導演:「NG,重來。」
  
  蕭毅差點就要去撞墻了。
  
  盧舟靠在桌子旁喝熱水,導演過去說了幾句話,盧舟點頭表示知道了,蕭毅馬上在場邊唰唰唰地用麥克筆寫下關鍵詞,將這一場的台詞分成五張,再開始時,蕭毅始終拿著紙,遠遠地給盧舟看。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盧舟上次撞到頭不是沒有後遺症,他記得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唯獨在記憶台詞方面出了點差錯——不是完全不記得,而是要想。
  
  一想,一停頓,戲感就瞬間全沒了。
  
  盧舟整一場從頭到尾都有點不自然,導演看到蕭毅拿著紙,遠遠地找角度給盧舟看,卻沒說什麼。
  
  工作人員小聲議論了幾句,蕭毅心裡捏了把汗,知道這樣做無異於讓人知道盧舟不記得台詞的事,但是就算自己不用這招,盧舟也會漏句或者漏字,而且不知道會在哪裡卡殼。
  
  有時候整場戲的台詞都記得,但是忘了其中的某一句,或者某一個詞。
  
  盧舟完全不在狀態,反覆拍了好幾次,導演終於讓過了,蕭毅不僅沒有心頭大石墜地,反而更擔心了。下一場是祁愛在辦公室裡翻找東西的戲,盧舟轉身快步出來。
  
  蕭毅和盧舟站在冷風凜冽的走廊裡,盧舟這個時候根本什麼都不用說,他疲憊地捋了下短發,說:「劇本再給我看看。」
  
  蕭毅給他劇本,盧舟眉頭深鎖,喃喃念了好幾次,說:「我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演的時候就滿腦子空白,昨天晚上拿著劇本模擬都不會的。」
  
  蕭毅安慰道:「不要急,休息了這麼久,正常的,慢慢就好了。」
  
  盧舟在走廊裡來回走了幾步,突然一下將垃圾桶踹得飛了出去,發出巨響。蕭毅道:「別衝動,舟哥……」
  
  拍攝間裡沒有一個人出來看,蕭毅遙遙望了一眼,見裡頭稍稍掩上了門。
  
  盧舟疲憊不堪,蕭毅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的雙眼,盧舟煩躁而不安的眼神漸漸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
  
  「外面有點冷。」蕭毅邊收拾垃圾桶邊說,「進去吧。」
  
  盧舟和蕭毅兩個人坐在一旁,寧亞晴笑著說:「我走啦,男神,加油。」
  
  盧舟點了點頭,寧亞晴交給蕭毅一疊暖暖包,蕭毅恨不得把臉也貼上暖暖包,又給盧舟肩膀上、腿上通通貼上幾塊。
  
  盧舟反覆念台詞,越念越煩躁,轉頭想說點什麼,看到蕭毅頭上頂著塊暖暖包,登時笑了出來。
  
  「你看。」蕭毅說,「舟哥,今天好多粉絲在說你呢。」
  
  蕭毅把微博給盧舟看,今天是《麵包愛情》開機,盧舟康復後重新出馬的一個都市偶像劇,一家連鎖的糕餅店叫卡薩麵包,是這個連續劇的主要贊助商。微博還搞了個轟轟烈烈的送蛋糕券的活動。下面全在一水呼叫男神好帥,男神終於出現了等等。
  
  盧舟點了點頭,下一場是盧舟和男配在場景裡打架的戲,掀桌子,踹茶几,男配不敢打得太厲害,生怕盧舟傷沒好,揪著盧舟的衣領,把他推到墻上去的時候,蕭毅和盧舟同時臉色都變了。
  
  「你……你……」盧舟喘著氣,漲紅了臉。
  
  「我才要警告你。」男配咬牙切齒地說,「別再靠近她,收起你的臭錢!」
  
  盧舟憤怒無比,整理襯衣和領帶,吼道:「來人!」
  
  男配把一疊錢摔在盧舟的臉上,掉了滿地。
  
  導演不太滿意,但還是讓過了。
  
  接著是盧舟咨詢律師的一場戲,這場戲台詞量很大,蕭毅把台本鋪在辦公桌上,盧舟蹺著腳,在轉椅上轉來轉去,若有所思地拈著金筆,時而看一眼劇本,有點磕磕巴巴的。
  
  一下午四場,今天北京的街道由於下雪,不能出夜戲了,便臨時取消。
  
  蕭毅終於如釋重負,臨走的時候導演朝盧舟說:「盧老師。」
  
  盧舟點點頭,眉頭仍擰著,導演仿佛在斟酌,盧舟卻道:「沒關係,您說。」
  
  「李光明雖然痞,無賴。」導演說,「但是他無賴得可愛,讓人又愛又恨,就算對艾寧說了過分的話,也讓人恨不起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盧舟說:「最近找不到狀態,晚上回去會認真對一下劇本。」
  
  「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導演比劃了個動作,盧舟緊緊攥著劇本出來,上車走了。
  
  蕭毅笑道:「晚上吃點什麼?我讓酒樓不送餐了。」
  
  盧舟長出了一口氣,說:「不想吃,隨便吧。」
  
  蕭毅說:「這裡有監制送的蛋糕券,喏你看,不用錢的。」
  
  盧舟看著蕭毅,一手把他的臉推到一邊去,說:「別折騰,沒力氣罵你。」
  
  蕭毅在卡薩麵包店前下車,去兌了點麵包和蛋糕,回家以後,盧舟攤開第二天要演的劇本,一張一張,攤在餐桌上。
  
  「先洗澡吧。」蕭毅說,「待會我陪你對戲。」
  
  盧舟沒說什麼,起身去洗澡了。兩人都洗過澡後,蕭毅切開蛋糕,泡了熱茶,外面大雪飄揚,餐桌上亮著一盞溫暖的吊燈,拉得很低。
  
  「什麼愛情?」盧舟嘴角抽搐,失笑道,「你愛我?這就是愛情?看看你買的什麼鬼東西,告訴你,我不愛你!不愛你就是不愛你!你做再多,我也不會愛你。」
  
  蕭毅抬眼,認真地說:「是,你很有錢,你高高在上,你可以拿著別人的真心來喂狗!但是有一天等你到了他們這個份上!」
  
  蕭毅隨手一指,指著並不存在的,被盧舟欺負的NPC若干,說:「你就會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
  
  蕭毅一邊說一邊心想尼瑪我真的不是演戲這塊料,哪天要是我演個女主拍了電視劇,估計不等觀眾掐死我我都得被自己雷得去跳樓了。
  
  「你看這不是挺好的麼?」蕭毅說,「開始只是不在狀態。」
  
  「來吧。」盧舟用手搓了把臉,正色道。
  
  蕭毅期待地看著盧舟。
  
  「你……」盧舟說。
  
  「什麼愛情。」蕭毅說。
  
  「什麼愛情?」盧舟朝著蕭毅說,「你……你愛我?嗯,你愛我我也愛你什麼的……忘了。」
  
  兩人沉默。
  
  蕭毅說:「再來。」
  
  盧舟反反覆復幾次,一直在卡殼,卡殼的時候看了下桌上的劇本,蕭毅什麼也沒說,兩個人就像老師考學生背書那樣,把那幾段給背完了。
  
  杜梅打電話來,蕭毅去接了。
  
  「是……還好。」蕭毅說,「只是休息了一段時間,今天有點不太順利。」
  
  杜梅問:「會不會是上次腦震盪的後遺症?」
  
  蕭毅看了盧舟一眼,盧舟坐在餐桌前發呆,蕭毅說:「應該不會,找時間去檢查一下好了。」
  
  杜梅說:「明天能順利拍下來麼?」
  
  「可以。」蕭毅說,「我們正在對戲。」
  
  杜梅說:「行,明天我去劇組看看你們。」
  
  蕭毅掛了電話,餐桌旁發出一聲巨響,盧舟把東西全給掃到地上去了,緊接著起身上樓,砰的一聲摔上了房門。
  
  地上全是蛋糕,墻上也沾著蛋糕,蕭毅心想太浪費了,便拿著盤子,把墻上的蛋糕刮了點下來吃,吃飽以後把東西清理乾淨,上二樓敲敲門,說:「舟哥……吃飯嘍……」
  
  裡面沒有人說話。
  
  蕭毅推門進去,見盧舟正在房間裡的桌子前拼一副拼圖。
  
  蕭毅跪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叫,盧舟嚇了一跳,轉頭看的時候,蕭毅整個人躺倒,開始滾來滾去。
  
  盧舟:「……」
  
  蕭毅橫著滾到房間的邊緣,在墻上咚的撞了一下,又藉助彈性滾了回來。
  
  盧舟:「你瘋了,不痛啊!」
  
  蕭毅哈哈笑,起來說:「吃飯了。」
  
  盧舟正在煩,這件事非同小可,關係到他一輩子的事業,然而煩也沒有用,肚子餓了更煩,只能填飽肚子再說。於是盧舟下了樓,桌上擺著一碗面,盧舟便吃了。
  
  「你給杜總打個電話。」盧舟說,「把定金退了,讓劇組換人吧,換成烏恆古。」
  
  蕭毅:「……」
  
  盧舟收拾碗筷,到洗碗槽前去洗碗,蕭毅不敢給杜梅打電話,盧舟也沒催他,盧舟吃過面就到樓上去睡覺了,蕭毅推開門的時候,看到已經關了燈,就不再叫他起來。
  
  第二天,盧舟也沒提把戲推掉的事,開車去片場的時候,盧舟拿著劇本,緊張得手直發抖。蕭毅第一次看到盧舟這樣,想幫他又幫不上忙。到場的時候杜梅正在現場等著,和盧舟說了幾句話。
  
  盧舟一句沒提,時間到了就去演戲,蕭毅這次有備而來,準備了三塊小白板,用麥克筆寫好關鍵詞,輪流舉著給盧舟看,奈何碰到大場的時候台詞太多太長,蕭毅恨不得變成千手觀音,怎麼搞都搞不過來。
  
  杜梅說:「讓他們幾個幫你,蕭毅。」
  
  蕭毅便讓另一個助理去買小白板,一場戲下來,整個片場周圍全是舉著白板讓盧舟看的人。
  
  劇組裡沒人敢說,盧舟的戲也拍得並不好,那種渾然天成的狀態一下全沒了,眼神飄忽不定,要隨時捕捉白板上的關鍵詞,就算是這樣,盧舟也非常辛苦,反覆NG了好幾次,因為蕭毅寫上的詞語和短句,並不一定是盧舟想不起來的那些。
  
  漸漸的,蕭毅適應了盧舟的節奏,然而拍一場戲下來,蕭毅比盧舟還要累,不僅要對著劇本寫白板,還要注意不要碰到舉反光板的工作人員,而且還很冷。
  
  一天的戲好不容易拍完,所有人都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沒人問盧舟這件事,也沒人要求換人。杜梅坐在場外,看完了一整天的拍攝。
  
  開車回去時,盧舟和杜梅坐在後座。
  
  「你就是收視率。」杜梅說,「已經開機,不可能換人了,昨天微信裡不少人就在說這件事。」
  
  盧舟說:「你覺得我這個狀態能拍戲麼?」
  
  杜梅說:「今天還是演得不錯。」
  
  盧舟:「別哄我了。」
  
  杜梅:「你問蕭毅。」
  
  「我覺得很好啊。」蕭毅目不斜視地開車,答道,「和平時一樣,開始的時候是有點停頓,後來就進狀態了。」
  
  「進個屁狀態啊!」盧舟怒道,「我自己心裡最清楚,這戲拍出來能看嗎?!」
  
  「觀眾不會介意的。」杜梅說,「今天我和導演溝通過了,如果你忘詞了,就直接停下,醞釀好了情緒再說下一句,剩下的交給剪輯。」
  
  蕭毅心想萬能的剪輯果然又出場了。
  
  「我們已經聯繫了。」杜梅說,「再找配音功底好的老師,到時候用配音救一下。好的配音能給人物加很多分,徹底改變一個角色給觀眾的感覺,也不是不可能。」
  
  蕭毅心想於是殺手■又多了一個,原來幕後大BOSS還有配音老師……
  
  「只是你這個問題。」杜梅也有點頭疼,一手按著太陽穴,靠在車窗邊,說,「得怎麼找家醫院看看,不知道針灸有效不。」
  
  盧舟全程沒有說話,到家的時候,說:「我推了這部戲,沒人能接?烏恆古也不接?」
  
  杜梅說:「他去演另外一部《漢世》了。」
  
  盧舟說:「演主角?能來救場不?」
  
  杜梅說:「他演景帝。」
  
  盧舟有點意外,說:「那小孩不錯,好好捧一捧,能紅。」
  
  杜梅說:「本來漢景帝的角色是留給你的,但是你剛恢復過來,拍戲太辛苦。」
  
  盧舟嗯了聲,到公司時,杜梅下了車,蕭毅便掉頭開回去。
  
  盧舟靠在車後座上,看著車窗外。
  
  蕭毅說:「舟哥,晚上想吃什麼?」
  
  盧舟:「蕭毅,你回公司去吧,明天開始不用跟著我了。」
  
  蕭毅笑笑,沒說話。
  
  「為什麼?」蕭毅眉毛一抬,帶著笑意,從倒後鏡裡看著盧舟。
  
  盧舟也從倒後鏡裡看著蕭毅,說:「因為我過氣了。」
  
  「沒有。」蕭毅說,「就算過氣了又怎麼樣?你還是我男神。」
  
  「你回公司去。」盧舟說,「聽我的,讓杜梅好好捧你,現在藉著我的東風,再送你一把,過了這部戲,就再沒人認我的名字了。烏恆古是什麼東西?能演景帝?文景之治,他Hold得住個千古賢君?杜梅用手頭所有資源捧他,到時候頂多也是另一個我。」
  
  蕭毅給他舉了一天的板子,現在手還有點抖,等著紅燈,說:「我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你覺得我真的只是想賺這點錢麼,舟哥?」
  
  「要紅我早就跟黎長征跑了。」蕭毅又說。
  
  「你還真的動過這個心思啊!」盧舟怒吼道。
  
  蕭毅大笑起來,說:「沒有啊,真的沒有。」
  
  盧舟不再說話了,蕭毅知道這個時候,他的心裡一定非常非常的難過,他可能再也不能演戲了。
  
  而他不能再演戲,就相當於自己不能再唱歌,那種感覺簡直是毀掉了一個人的靈魂,把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給奪走了。然而蕭毅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無論如何不能露出任何同情的表情,這樣只會讓盧舟更不舒服,必須裝作若無其事,和他插科打諢,把他的注意力給轉移走。
  
  「你真的不用再留下來了。」盧舟說,「拍完這部戲,我會給你安排。」
  
  蕭毅說:「我不走。」
  
  「反對無效。」盧舟冷冷道。
  
  「我的愛穿越天際……」蕭毅冷不防唱了起來,「喔歐歐——我的愛川流不息……哦愛人吶——」
  
  「我的愛人,何時能與你再相遇——」
  
  「縱使流年飛逝,芳華老去——」
  
  蕭毅搖頭晃腦,一邊開車一邊唱。
  
  蕭毅把車停在車庫,盧舟嘆了口氣,摔上車門,走了。
  
  「我始終愛你——」蕭毅拔車鑰匙,看著盧舟離開的背影,低聲唱道,「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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