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真的值了嗎（第四更）

虛空中，煉界大陣崩滅，無盡的狂暴天雷剎那消失，一個又一個的聖人在嚎叫，在瘋狂地想撲滅身上的業火。

已沒有人顧得上蒼天，身上燃起的業火，讓每一個聖者，都感到了絕望。

「曾有一個騎著青牛的強者，對我說，投降永恆禁區，以後我能做的，會更多，那個強者，是道祖，他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強者。」蒼天燃著黑色業火的身形，忽然到了眾生怨念近處，看著下方的世界，笑道。

這話，讓得陳鐵和古神，一時間大為意外。

「我照著道祖的話去做了，我背叛了這個世界，成為了永恆禁區的一條狗，就在不久前，道祖跟我說，你敢死嗎，我說敢啊，我早已不願活著，因為，我早已厭倦當叛徒的日子，這種日子，其實很煎熬，現在，我終於可以解脫了，無數年了，今天，我終於可以解脫……」蒼天笑道。

他的身體，在業火之下，迅速化死飛灰，不過，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之色，有的，只是解脫。

他的眼，看著下方的世界，那裡，是他留戀的地方，遠古時，他聽從了道祖的安排，成為了叛徒，直到現在，他才是，真正做回了自己。

一開始，他有想過，這麼做值得嗎，成為了這個世界的叛徒，背負了無盡的罵名，值得嗎？

現在，他覺得值得，這虛空中的聖者，都將跟他一起去死，都得給他賠葬，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自豪嗎。

「你們不要奇怪，其實，道祖早已料到，這些聖者會動用煉界大陣，道祖跟我說，是我去赴死的時侯了，所以，我便回來了，師尊，弟子回來了……」蒼天看向古神手骨，笑道。

古神沉默著，他猜過了所有可能，猜蒼天為什麼背叛，可惜，他沒有猜中，他從沒想過，原來蒼天的背叛，跟道祖有關。

看著不斷湮滅的蒼天，古神忽然笑了，說道:「好，回來就好，是我錯怪了你，我他媽的道祖，他憑什麼，他憑什麼，讓我的弟子去當叛徒，憑什麼……」

說到最後，古神已經是吼了起來，他尊敬道祖，但這一刻，他還是憤怒了。

憑什麼，道祖就可以讓他的弟子，承受了這一切？

「我其實沒有怨，因為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所以，師尊你也不要怨，我覺得很好，滅掉那麼多聖人，我這輩子，值了……」蒼天笑道。

古神悲愴地笑了幾聲，值了嗎，真的值了嗎，他不知道，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蒼天，他這個弟子，原來承受了這麼多。

「我要湮滅了，蒼穹星上，所有的蒼族之人，必然無法倖免，但我已再次復活蒼梧，代我照顧他，他是我唯一的後人……」蒼天最後說道。

然後，他的身形，終於完全化作了飛灰，什麼都沒有留下。

彷彿，他這一輩子，都在這黑色的業火下燃盡了，這世間，不會再有蒼天。

古神沉默著，他覺得悲傷，也覺得自豪，但更多的，是感到無力。

陳鐵在看著眾生怨念之外的世界，他不止看到了蒼天湮滅，還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聖人在殞落。

「我恨……」

「怎能想到，蒼天，你該死啊……」

一名又一名聖者在詛咒，然後殞落，被業火吞噬。

虛空中，如盛開了一朵又一朵黑色的花，詭麗又陰森，一名又一名聖人化成了灰，黑色的花盛開便又熄滅。

沒有人能在業火之下活著，聖人不行，聖人不行，大聖不行。

誰能想到，蒼天，會以自身之死，會以整個蒼族為代價，屠了這麼多聖者。

這宇宙星空，從來沒有人能做到如此壯舉，便是如姬主這等禁區之主，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屠滅如此多的聖者。

蒼天，他已做到了能做的一切，這一輩子，他覺得值了，或許，便是真的值了。

只是，看著虛空中一個又一個湮滅的聖者，陳鐵心裡，卻充滿了感歎。

他突然發覺，其實，沒有人能真的完全瞭解另一個人。

他一直以為蒼天是叛徒，是該死的王八蛋，死十次都不夠。

但現在，看到虛空中那一個又一個殞落的聖者，他才明白，一直以來，古神不瞭解蒼天，他也同樣不瞭解蒼天，這世上，其實沒有人瞭解蒼天。

或者，只有道祖，才明白蒼天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一個甘願成為叛徒的人，終於是在這一天，做了他該做的一切。

蒼天雖然說他這一輩子值得了，也沒有怨恨，但陳鐵覺得，蒼天至少是有怨恨的，或者說，還有不捨和太多遺憾。

因為蒼天也說，他終於是解脫了，一個活著活得太痛苦的人，才會覺得死了是解脫。

想到這裡，陳鐵歎了口氣，換了他，他也會有怨恨，也會有不甘和遺憾，漫長的歲月，被人視為叛徒，沒有人能明白那種感受。

陳鐵已不可能知道，蒼天死時，心裡真正想的是什麼，但這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陳鐵怔怔看著虛空，那麼多聖者，已差不多都消失了，只剩下姬野仍然在掙扎。

「我恨，蒼天，你該死啊……」姬野在長嘯，聲音中充滿了無盡恨意。

怎能想到，區區一個蒼天，卻讓他們盡數殞落。

這份恨意，無窮無盡，讓他長嘯不絕。

…………

遙遠的星空中，一道巨大的身形，陡然睜開了眼睛，然後，這身形立即憤怒地狂吼了一聲。

姬主，一眼看穿了宇宙星空，看到了絕望嚎叫的姬野。

只是瞬息間，之前發生的事，已浮現在姬主心頭，讓他再次震怒地狂吼了起來。

「蒼天，可惡啊，一條狗，卻滅了我如此多手下……」姬主狂嘯，身形一閃，已出現在一顆漆黑的星辰旁，巨大的龍尾只是一抽，漆黑的星辰立即是被抽得爆碎。

這顆星辰，是蒼穹星，蒼族，如蒼天自己所料，終究是沒逃過被滅絕的下場。

「哼……」姬主冷哼了一聲，暴怒的心情，根本無法平復。

他龐大的身軀，再次瘋狂地從星空中穿過，不多久，他的眼中，終於是再次看到了那眾生怨念，也看到了剛好湮滅的姬野。

「吼，蒼天，實在是該死……」姬主怒吼了一聲，雙眼之中，怒火升騰。

冰冷的雙眼掃視著一切，姬主最終，盯住陳鐵。

「呵呵，我的手下，居然被一條狗陰了，你是不是覺得很興奮？陳鐵，我說過，誓滅此界，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滅了此界……」姬主冷然大喝道。

陳鐵笑了笑，抬頭看了一眼姬主，平靜說道:「你，才是一條狗。」

說完，陳鐵不再看姬主，他已不願搭理姬主，拖著姬仲龐大的身軀，端著燉著龍肉的石鍋，他回到了地面。

今天發生之事，實在是給了他太大的震動，或者說，是蒼天，給了他太大的震動。

「古老頭，別難過了，至少，蒼天，他不是叛徒，他也不是一條狗，他是蒼天，是這一界生靈的蒼天。」陳鐵坐在了地上，看著鍋中的龍肉，笑道。

古神沒有說話，雖然，蒼天不是叛徒，甚至以一人之力，屠滅了那麼多聖者，他該為蒼天高興的，只是，他根本高興不起來。

他有的，只是黯然，曾經，他看著仙主巫主，滅絕了眾生，只為守護這一界，現在，他又看到了，曾經以為是個叛逆的蒼天，以自己的命為代價，拉上了近百名聖者一起赴死。

他的這些弟子，讓他驕傲，但終究，也留下了太多遺憾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