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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度二 by 菲利普·迪昂

2019-12-6 18:10

  我伸手推開一扇送菜專用的窗戶,接著把腦袋全都伸進去了,頃刻間,我陷入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飯菜氣味中,窗戶裡面要比餐廳這邊安靜多了。這是一個週末的夜晚,餐館裡到處都擠滿了顧客。我們在每個角落都添了些桌子,我看見馬里奧站在爐灶旁邊,他眯著眼睛,臉上油乎乎的。
  「趕快再炒一份配蘑菇的,要中盤!」我嚷道。
  他從不回答,但是肯定他已經記住了,這種事已經刻在他腦子裡了。我又彎下腰抓起一瓶那種小瓶裝的聖佩里吉諾酒,接著一口氣喝光了。最近這段時間我很喜歡喝這種酒,到餐廳關門的時候,我只是覺得肚子有些脹罷了。每天晚上我至少要取出三、四十瓶,埃迪對這種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埃迪負責收款,貝蒂和我在餐廳裡做招待。依我看,餐廳裡最忙的時候至少需要四個服務員,但是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幾乎所有的時間裡,我們都在餐廳裡跑來跑去,把菜盤舉過頭頂。快到十一點的時候,我累得快要撐不住了。但是想到聖佩里吉諾酒可以敞開喝,其實相對來說,我們賺得也不少,所以我沒有絲毫怨言。
  我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披薩,朝那兩個點菜的金髮姑娘走去。她們看上去長得不算難看,但是我可沒有心思去跟她們打趣,現在可不是娛樂的時候。顧客們正從四面八方招呼著我們呢。不久之前,我還可以豎起耳朵,傾聽夜晚的寂靜,我還可以走到陽臺上,去感受一下四周的空間。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現在我必須非常小心地夾著尾巴,在杯盤的碰撞聲中奔走著、穿梭在人聲嘈雜的漩渦裡。
  貝蒂經歷過的衝突比我多,她很清楚該怎麼去應付。有時候,當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會瞥我一眼,這讓我重新找回了幹勁,我儘量不去注意她被汗水浸濕的頭髮,扭過頭去不忍心看。我偶爾會為她點著一支菸,放在廚房窗檯上的菸灰缸裡,期待著她能擠出一點時間去抽兩口,而且也希望她心裡能惦記著我,但是我覺得她恐怕很少這樣做。
  我們已經在這裡做了三個星期了,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樣忙過。我們忙得暈頭轉向,我覺得疲憊不堪已經有一會兒了,身上什麼感覺都沒了,只有當客人給小費的時候,才睜眼瞧瞧。最令我難以忍受的,就是看到門外仍然有一些顧客在等著進來。時間快到午夜了,看起來還沒有下班的意思,鳳尾魚的香味開始讓我覺得噁心了。貝蒂向我走來的時候,我正拿著一塊餅乾往桃醬裡蘸呢,儘管被一片喧譁聲包圍著,我還是聽到她貼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
  「媽的,」她說,「你去招呼一下五號桌,要不我就把那個女人從窗戶裡扔出去。」
  「怎麼回事?」
  「我覺得她在沒事找碴,」她回答說。
  我走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張桌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駝背的老頭兒,另外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不過她仍處在虎狼之年的邊緣,而且似乎剛從美容院裡出來。一個典型的婊子,和一個乾瘦得像麵包棍一樣的傻瓜。
  「噢,你來啦!」她說,「這個姑娘簡直就是個白痴!我要了一份鳳尾魚的披薩,她卻給我送來一份火腿的!馬上把這個給我端走!」
  「你不喜歡吃火腿嗎?」我問。
  她沒有回答,接著點了一支菸,不高興地瞄了我一眼,鼻子底下冒出一股煙。我微笑著把火腿披薩端走了,然後向廚房走去。途中,我與貝蒂擦肩而過。我很想去輕輕擁抱她一下,同時把那個騷貨徹底忘掉,但是我沒有馬上這樣做。
  「好吧,你看見她那副德行了?」她問。
  「當然。」
  「剛才,她還讓我換一套新的餐具,就因為她的餐叉上有一滴水!」
  「她這樣做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我說。
  我笑著離開她,走進了廚房。馬里奧皺著眉頭,雙手插在腰上,飯菜在爐火上劈啪作響,充滿油脂的熱浪在空氣中瀰漫著,幾乎所有的東西上都罩上了一層發亮的油煙。
  「你到這裡來是為了喘口氣嗎?」他問。
  「有點東西要重新做一下。」我說。
  我走到他們堆放垃圾的地方,那裡有三個帶把手的大桶,裡面散發出刺鼻的味道,我坐在上面。我先從一堆髒兮兮待洗的餐具中隨便摸出一個餐叉,把披薩上的配料完全刮掉,扔掉了火腿。接著又從垃圾桶裡找來兩三塊番茄,開始重新製作披薩。找幾個番茄並不難,通常人們剩下最多的就是這個,但是要找到四條鳳尾魚就麻煩多了,更不用說那些亮晶晶的用起司搓碎的花邊了。為此,我必須在水龍頭底下稍微沖一下,因為上面沾上了菸灰。馬里奧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他沒完沒了地把一縷不時下垂的油亮頭髮往上撩。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那裡擺弄什麼呢。」他說。
  我把所有的配料都弄平整,然後把這個小小的奇蹟遞給他。
  「把這個放在爐子上烤一分鐘,」我說。
  「噢,該死的!」他搖著腦袋。
  他把烤爐的門打開,我們站在爐火前,眯起眼睛看著。
  「有些傢伙就應該讓他們吃點這個,」我說。
  「沒錯,你說得對。今天晚上我怎麼覺得這麼累啊……」
  「老朋友,我想我們還要再熬一個鐘頭才能結束呢。」
  我把披薩取出來,端著它給那個女人送過去。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我敢說它就跟新做的一樣,熱氣騰騰、香脆可口。那個女人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我就站在旁邊,我等著看她把第一口吃到嘴裡,才覺得報了仇。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仍然不能有半點鬆懈。甚至埃迪也不得不來幫我們一把,後來餐廳裡的顧客紛紛散去,我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我這才點著了那天晚上的第一支菸。
  「該死的,你那玩意兒做得太棒了。」貝蒂說。
  她閉著眼睛,倚在牆上,頭微微向前傾,她盡可能讓煙留在嘴裡的時間久一些。我們待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餐廳裡沒人能看到我們。她看上去真的累壞了。有時候疲憊可以讓生活變得更加痛苦和傷感,這是我們無法逃避的。我抬頭仰望著天花板,露出一絲慘淡的微笑。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們能夠站著做完工作,就已經是勝利了。我做過的每一份工作都一再證明,人是具備超自然的抵抗力的。生活永遠無法將其摧毀。我接過貝蒂遞過來的菸頭兒,這菸不只是好,而且妙不可言。
  最後還要上一些甜點,不過是幾份烤熟的香蕉等等。然後我們就可以撤了,埃迪開車的時候,我們可以坐在後面舒適的座位上。我似乎已經看見貝蒂正在把鞋子脫掉,一邊把頭枕在我的膝蓋上。我把腦門兒倚在窗玻璃上,望著空曠的街道悄然地向後溜走,腦子裡構思著小說開頭的第一句話。
  最後一批離去的顧客中,就有那個女人和她的老情人。老頭兒沒怎麼吃東西,而那個女人卻吃光了兩份。然後她又喝了點酒,眼睛閃閃放光。現在她已經在喝第三杯咖啡了。
  接下去發生的事完全是我的過錯。這一天看來就要結束了,我也把注意力放鬆下來。我讓貝蒂一個人留下來顧餐廳,把殘留的東西清理乾淨。我簡直蠢透了。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背上冒出一絲冷汗,接著就聽見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
  當我轉過身來的時候,貝蒂正跟那個女人面對面站著,桌子已經被掀翻了。貝蒂的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那個女人的臉紅得像陽光下一朵顫動的罌粟花一樣。
  「不要臉的東西!」那女人漲紅著臉說,「馬上把你們老闆叫出來,你聽見了嗎?!」
  埃迪臉色陰沉地出來了,他有點不知所措,餐廳裡其他的人都沒有動,一些還沒有走的顧客都感到十分滿足,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的錢花得很值。每逢店員與顧客發生糾紛的時候,對老闆來說處理起來往往都會感到很棘手,埃迪陷入了一種十分尷尬的境地。
  「好啦,大家都冷靜一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嘆了口氣。
  那個女人氣得渾身直發抖,她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
  「整個晚上這裡的服務都讓人難以忍受,臨走的時候,這個白痴竟然拒絕給我把大衣拿過來,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啊?」
  她的老情人傷心地扭過臉去。貝蒂好像愣住了。我把洗碗布扔在地上,接著走過來,衝著埃迪說: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說,「把他們的帳記在我頭上,然後讓他們立刻滾出去。我一會兒再向你解釋……」
  「該死的,大家都看清楚了,」那個女人咬牙切齒地說,「我想知道誰是這個破飯店的老闆!」
  「好吧,告訴我,你的大衣是什麼顏色的?」我問。
  「別在這裡指指劃劃的!回去找你的洗碗布吧!」她說。
  「別著急,有話兒慢慢說……」我說。
  「夠了!你趕快從我面前滾開!」她吼道。
  話音剛落,貝蒂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叫——跟野獸發出的動靜差不多,那種聲音簡直讓人心驚肉跳。我看見她從旁邊一張桌子上抄起一把餐叉,餐廳裡立刻變得亮起來了,她動作迅捷地跳起來,向那個女人撲了過去。
  貝蒂瘋狂地用叉子扎在那個女人的手臂上,那女人尖叫了一聲。貝蒂拔出餐叉,在她手臂上別的地方又扎了一下。那個女人仰面跌倒在一把椅子上,她的手臂上黏滿了血跡。在場的人全都嚇呆了,事情變化得太快了,當那個女人看到貝蒂揮舞著餐叉,再次向她衝過來時,嚎叫聲變得更大了,她想從地上爬起來逃到別處去。
  這時,我發現事情已經發展到最危急的時刻了,眼前的這一切把我徹底驚醒了。我有足夠的時間去將貝蒂攔腰抱住,以免讓她真的幹出什麼傻事來。我從後面拚命地將她抱住,我們糾纏在一起,滾到了一張桌子底下。我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感覺就像是懷裡抱著一個青銅塑像栽倒在地上一樣。當我們的目光交會時,我發現她已經認不出我了,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那把叉子刺到了我的背上,鑽心的疼痛直衝我的腦門兒。但我還是抓住了她的手,扭住她的手臂讓她把手裡的叉子鬆開。那玩意兒明晃晃的,上面沾滿了鮮血,咣啷一聲落到地板上,彷彿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
  人們立刻衝過來把我們圍住了,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他們的腿,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我感覺到貝蒂在我身底下發抖,心裡難受極了。
  「貝蒂,」我說,「事情都過去了……冷靜點,一切都結束了……」
  我握住她貼在地上的手;她痛苦地搖晃著腦袋,我腦子裡全是空的,只知道絕不能把手鬆開,我感到憂心如焚。
  埃迪把頭伸到桌子下面,我可以看見他身後簇擁過來的那些人的臉。我來回揮動著手臂,不讓他們看到她,然後拚命地向埃迪使了個眼色。
  「埃迪,求你了……讓他們趕快離開這裡!」
  「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說。
  「她必須安靜一會兒,埃迪,讓所有的人都滾出去!」
  他站起來,我聽見他在講話,然後把他們全都轟到門口。勇敢的埃迪,神奇的埃迪,我明白我讓他去做的事並不容易。這些像瘋狗一樣的傢伙,當你試圖把他們嘴裡的骨頭拿走時,他們就會瘋狂得咬你。當我支支吾吾地說一些最蠢的話時,諸如:你怎麼啦?我的寶貝,感覺哪裡不舒服啦等等,貝蒂的腦袋就像一個節拍器似的搖晃起來。
  我聽到大門被關上了,接著埃迪又返回來。他靠著桌子旁邊蹲下來,看起來心情糟透了。
  「媽的,真該死!她究竟是怎麼啦?」他問。
  「沒什麼,一會兒就好了。我留下來陪著她。」
  「應該給她洗洗臉。」
  「好吧,我會的,讓我自己來吧。」
  「不需要我來幫你嗎?」
  「不,我可以,我沒問題……」
  「那好吧,我出去到車上等你們。」
  「不,不用等我了。別擔心,我會把門關好的。埃迪,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陪著她。」
  他等了一會兒,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從地上站起來。
  「我從廚房出去,」他說,「馬里奧走後,我會把門關上的。」
  他離開之前,把餐廳裡所有的燈都關掉了,只留下吧檯後面的一盞小燈。我聽見他們在廚房裡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聽見後院的大門被關上了。沉寂像膠水一樣在餐館裡流動著。
  她的頭不再搖擺了,但是我覺得她的身體在我下面像石頭一樣僵硬,這簡直太可怕了,感覺自己就像是橫臥在鐵軌上似的。我輕輕地鬆開了她,看來沒什麼問題。於是我讓自己慢慢地在她身邊躺下,這才發現我們已被汗水濕透了。地板上很涼、髒兮兮的,我隱約地看見上面落滿了菸頭。
  我觸摸到她的肩膀,奇妙而嬌小的肩膀,但我所期待的並沒有出現。實際上,這樣做的結果實在太可怕了。我的撫摸不知道觸動了她的哪根神經。她痛苦地扭動著身體,突然嗚嗚地啜泣起來。這簡直就像是有人在桌底下用匕首刺到了我一樣。
  我偎依在她背上,輕輕地撫摸她,但是這些都無濟於事。她像一隻被槍擊中的狗一樣蜷縮在那裡,她蓬首垢面的,頭髮全都披散著;拳頭攥得緊緊的,貼在她的嘴唇上。她哭泣著、呻吟著,她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彷彿裡面藏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動物一樣。我們就像那樣待著,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外面街上慘淡的燈光投射在地板上,似乎全世界所有的痛苦都集中到這張桌子底下了。我的心都碎了,徹底崩潰了。在這種情況下對她說什麼都是徒勞的,雖然我想盡千方百計去安慰她,但是我的聲音似乎已經喪失了魔力。對一個作家來說,這是最悲哀的事情。我甚至都不能肯定,她是否知道我待在她的身旁。
  當我在那裡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就站起來把桌子移到一邊。我艱難地把貝蒂從地上扶起來,她的體重好像足足有三百公斤似的,我踉蹌了一下跌到了吧檯後面,雖然我在那堆酒瓶中定了定神,但是這仍不足以消除我內心的憂慮。我往後倒退著,把屁股靠在不鏽鋼的水槽邊上,然後擰開水龍頭把涼水放出來。
  上帝會寬恕我,因為我對她的頭髮很崇拜,我把她的頭髮盤起來,當我感覺到能控制住她的時候,就把她的腦袋按到水龍頭底下。
  她拚命地掙扎著,我慢慢地從一數到十,水濺得滿地都是。其實我也不願這樣做,但是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而且現在我完全呆了,我捉摸不透女人的心思,甚至是一無所知。
  我讓她憋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然後把她鬆開。她劇烈地咳了一會兒,然後衝著我撲過來。
  「流氓!」她吼道,「你這卑鄙無恥的傢伙!」
  她狠狠地打了我一記耳光,我躲過她打過來的又一巴掌,還有朝我腿上飛來的一腳。她把頭髮重新向後捋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然後就順著吧檯栽倒在地上,眼淚嘩嘩地流下來。但是我沒有驚慌失措,我知道這種怨氣一旦釋放出來就沒事了,現在需要耐心等一會兒。我趁此機會去拿了一個杯子,放在倒懸的酒瓶下面,打開開關,一下、兩下、三下……我仰著脖子大口地喝著,我向後退了一步,慢慢地倚在了牆上,閉上了眼睛。她總是不停地哭,我已經聽夠了,我想要喘口氣。
  我剛鬆了一口氣,感覺碰到了我的傷口,忍不住跳起來。我咬著牙從她的身邊走開,又去接了兩杯酒,然後回來挨著她坐下。我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凝視著燈光在酒杯上映射出的一絲反光,然後把杯子放下了。
  此刻,她的鼻子開始抽動起來,感覺似乎好些了。她坐在那裡,雙膝緊緊地貼在胸前,頭頂著膝蓋,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臉。我用手替她把頭髮往兩邊撥一下,接著遞給她一杯酒,她搖了搖頭。現在我手裡就只有這一杯酒了,我把兩條腿全都伸直了,這樣感覺會更舒服一些。我已經熬過了最疲勞的階段,現在覺得自己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這種感覺比一個小時之前好多了,疼痛基本上熬過去了。我輕輕地吻著她的脖子。剛才她還是冷冰冰的,現在卻有了活力。我喝了口酒慶祝一下,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通常,人們喝醉的時候只能從吧檯另一側跌下去,」我說,「能摔得這麼別具一格,我已經覺得很知足了。」
  那天晚上,我和貝蒂做愛時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激情。我們從餐館裡走出來時,剛好看見一輛計程車奇蹟般地開過來,然後回家的路上就再也沒有遇見一輛計程車了。為了避免撞見麗莎和埃迪,我們在外面兜了一圈兒。房子裡一片漆黑,到處靜悄悄的,我們一回到家就上床了。雖然我們之間甚至沒說上兩句話,但是卻透過其他方式全都補回來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衝撞她的陰道深處。
  之後她就睡著了,但是我並不是很想睡。我獨自在昏暗中靜靜地躺著,眼睛睜得很大,一點睡意都沒有。我已經徹底死了,卻不能把眼睛閉上。我躺在那裡過了很久,思考著當晚發生的一切。我認為那個女人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其餘的都無所謂。其實,貝蒂只不過是一個脾氣暴躁的姑娘。而且週五晚上總是這樣,簡直忙得要死。我爬起來去撒尿,一見到白色的東西,噁心得直想吐出來。我對自己說,上帝啊,也許這就是我睡不著的原因了。於是我漱了漱口,又回到床上。過了一會兒,我就順利地進入夢鄉。我夢見一片茂密的叢林,在叢林深處我迷失了方向。天上下著雨,我從來沒見過像這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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