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神跡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在他們進入第五輪的賽場之前,曾經和小明科夫說起過這件事。
那位年輕的權貴說道:「最終,一切不會只是一場遊戲。」
他說話時纖細的身體緊緊繃著,眼睛很亮,那是一種毀滅的亮光,是災難將臨時天際不祥的色彩。
「戰神不會只屬於一個小醜搭建的賽場,所有人都必須明白這一點。」他說,「他們會有報應的。」
而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這場對抗。
軌道射線如劍鋒一劃而過,夏天手中大口徑的槍火亮起,璀璨奪目。
巢穴中神秘靜默的魔法終於打破,而在他炮聲響起的那一刻,其他所有人能抓到槍的全都開槍,同時調到手中武器的最大功率模式。
一時間,眼中所見全是炮火尖銳的光亮,撕裂幽暗,詭秘瘋狂的氣氛消失了,邪惡暴露於槍火之下。
無數觸手亂舞,攥著夏天猛地劃過地宮,這是一片廣袤的黑暗,邊角閃爍著的燈光仿如星空。
一眼之間,他看到身後的大廳,在黑暗中像一枚玩具盒子一樣發光。而它的周圍,並列著另外三間同樣的大廳,向下還有三排,呈扇形排開。每一間里都上演著極度色情和扭曲的畫面。
「格先生」在自己黑暗的深淵之中,建的小小玩具世界。
他聽到格先生的電子音混亂地尖叫。「停下來,你們不明白——」
「我是一個高度進化的——」
「你們沒有權利——」
他又聽到怪物本身含糊的吼聲,已經失去了發聲器官。在人性盡頭極度扭曲的黑暗中,它變成了一只徹底的怪物,一個巨大的生長著沒有盡頭的大腦。幻想著有無數只手,無比巨大的身形,能吃所有的東西,撫摸無數的人,無數的性愛,無數的虐殺……
但當失去了高科技的武器,它不是那種有反擊能力的怪物。
它自封為神,但無非就是在裝修豪華的地宮中虐待和折磨落進來的無辜者,豢養奴隸,觀看暴力和色情的節目。
夏天重重撞上墻壁,伸手想抓住什麽,壁磚的寶石嵌花劃破他的手掌,這鬼地方居然裝修精良,一個大章魚住的地方還他媽有全套的「黑暗風」系列裝修風格圖案!
與此同時,他看到大口徑的武器撕裂了怪物的肢體,它在炮火下破裂,幾乎沒有血,無數的血管、體液和肉塊飛散。很難說他們殺的是什麽,一個人,或是一棵植物的塊莖。
血肉伴隨著槍火尖銳的閃光,像地底綻放的一場血腥而盛大的煙花。
格先生的一只手掙紮著沖出廢墟,一瞬間無數殘破的建築材料落下,四處可見閃亮的金屬和玻璃切割裝飾,一本紙質書從面前劃過,還能看到無數固執亮著的自明燈,色彩不一,格先生顯然喜歡它們拼嵌出的迷人的光線。
下一刻,上方陽光肆無忌憚地灑下,燦爛至極,天空萬里無雲,燈光瞬間黯淡仿如不存在,讓夏天想起初來上城時看到的天穹。
一大片血跡濺到他臉上,他朝著眼前的場面笑起來,耀眼得像陽光全聚集在他身上,一個殺神,因為毀滅如此快樂。
正在這時,地面突然一震。
場面混亂,但夏天意識到這不是一次炸彈或是坍塌,是整片大地在移動。地底的極深處,浮空引擎一聲悲鳴,腳下猛地陷了陷,又勉強穩住。
「黑暗風」品牌的裝修寶石碎裂,夏天又墜落下去,一根觸手重重砸在身後的墻上,怪物——格先生——瘋狂掙紮,向外沖去。
夏天向著無底的深淵落下,真難以想象浮空城的地獄會有這麽深,根本看不到底……
正在這時,一個力量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揪到反重力板上——之前在儲藏室找到的,呈梭狀的,專門用來搬器材的,上面全是扣帶。
小白駕奴起那玩意兒像在操控一只神話中的飛行生物似的,夏天想,他躺在上面,看到白林的面孔,那人手臂用力壓在他胸口,聞上去有血和硝煙的味道。
夏天朝他笑,一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握了一下,感覺那人身體的熱度,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看著他。幾分鐘不見,他非常想他。
白林瞪著他,在生氣。夏天說道:「我知道你會來的。」
「你才不知道。」白林說。
「我知道。」
白林瞪了他幾秒,嘆了口氣,承認了。
他操縱浮空梭堪堪躲過一只觸手的攻擊——看上去像一只奇長無比的大手朝他們拍了過來——周圍全是火光和亂飛的肉塊,夏天固定好他的重槍,再次朝著怪物轟了過去。
白林帶著他倆沖出這片混亂的區域,到處都是火光與硝煙,夢魘的生物在身後毀滅,強光之下,他們像是從幻想和傳說里走出來的人。
廢墟之外全是死去的植物,在陽光下發出腐敗的味道。
主樓已經徹底坍塌,格先生的小半只屍體躺在陽光下,無數大大小小扭曲的手狀觸角癱軟在周圍,強光下呈現灰黑色,黯淡又惡心。
他們用臨時用的終端聯系了一下,埋在大廳里的人說這里並沒有塌陷——殺戮秀舞臺的質量一流——他們清點了一下人數,死了三個,所有人都帶傷,居然還找到一個幸存者,神誌不清,不過會活下來的。
他們準備用火箭炮轟出一條通道。
夏天正在說炸彈的事,地面突然又是一次沈降。
本當湛藍的天空閃了一下,仿佛信號不好,雲層瞬間聚集,呈現出一片大戰將至的陰郁。
而天邊又亮起一抹血色般黎明的色調,映著廢土般的城市,雲層的邊緣呈現大量亂碼,有數字瘋狂跳動。
夏天擡頭看,天空虛假的面具撕開,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內里。
幾個殺戮秀選手從地底爬上來,驚奇地擡頭看著這瘋狂的天色,殺戮秀開賽近兩百年,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畫面。
夏天聽到齊下商說道:「我知道這點事兒會讓你感覺良好,但我會找出負責的人,到時一切會恢複原狀——」
聲音像是從他腦子深處傳出來的,夏天覺得心跳很快,手在發抖,殺性完全被激了起來,因為憤怒腦袋一片空白。
他的周圍,天穹雲層和季節狂亂變幻,又一陣閃動後,陽光重新燦爛起來,耀眼的光線落在他四周,那是盛夏的強光,讓這一片的廢墟都宛如宗教畫中的場景。
耳機那邊一堆汙濁的叫嚷和命令,齊下商繼續說道:「接下來找個地方駐紮,緩和一下氣氛,夏天——別這副表情,你身體里有懲罰芯片,你知道權貴折磨人的技術達到了什麽程度,而我能對你幹什麽!你只要聽話,就能少受點罪——」
夏天一把抽出靴子里的小刀。
他焦躁和惱怒到了極點,站在陽光下,像下一秒就會燒起來。
白林轉頭看他,正要說什麽,夏天的刀子探進耳道中那個突起,一刀劃下去。
這一刻,他聽到體內那東西尖叫般的掙紮,聲音如此巨大,席卷一切,疼痛幾乎令人暈厥。他伸進手指去抓住里面那玩意兒,拇指和食指狠狠捏住,一把扯出來。
他動作極大,帶著恨意,這一瞬間的疼痛簡直像活生生把脊椎拽出來一樣,血劃出一條陡峭的弧線,在空中一掠而過,濺在廢墟上,他動作利索,沒有絲毫遲疑。
齊下商的聲音瞬間消失,終於他媽的清靜了!
他失去意識了一小會兒,接著意識到自己仍站著,右耳完全失聰,血流了半邊的衣服,白林扶著他的手臂,一臉殺氣地查看傷口的情況。
他右手抓著耳中的怪物,那東西已經又長長了一倍,正在拼命掙紮,想再找到寄生的入口。
夏天盯著它看,突然擡起頭,朝著陽光——並且必然是攝像頭的位置——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他手上全是血,順著指尖往下滴,耳機瘋狂掙紮,他看著攝像頭,把那東西丟到腳下,伸腳踩住。
接著他腳猛地一碾,那東西在戰靴下化為爛泥,留下一抹殘肢和血跡。
他轉頭朝白林說道:「我一秒鐘也受不了他了。」
那人朝他笑了,樣子溫柔又有點悲傷,他按了按他的肩膀,手上弄的都是血。他說道:「我知道。」
他們旁邊,易小南湊過去看那些殘肢,說道:「這什麽鬼玩意兒?」
「這是……」有人說,「生物內置設施嗎?還真有這個?!」
「他們給你植入的?」
「開賽前植入的。」韋希說。
夏天抹了把耳中流出來的血,冷冷說道:「他們想要條聽話的狗。」
他轉身就走,跳下廢墟時他晃了一下,但接著站穩,他半邊身子都染紅了,但能感覺到血已止住——嘉賓秀的納米醫療機器人還他媽沒代謝出去,真是夠舍得往他身上加料。
旁邊一群人詭異地看著他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看他走出廢墟,才連忙跟上去。
天空恢複了萬里無雲,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
夏天調整了一下重槍,一邊說道:「我們再去殺點什麽?」
有人攻擊了浮金電視臺199屆最終輪的浮空賽場。
攻擊卓有成效,三個浮空引擎掛了兩個,備用引擎全部熄火,正在緊急恢複。而與此同時,他們同時遭受了三次防禦衛星的攻擊。
仿佛那人真是掌控神秘力量的神祇,他的意誌和命令會引發整個世界瘋狂的動蕩。
現在高層亂成一團,大部分的攻擊程序強行鎖死了,但那可不代表安全,雅克夫斯基想,民眾們極度瘋狂,不顧後果——殺戮秀教導過他們,死亡無非是個遊戲,只要追隨榮耀——天知道能幹出什麽。
他們這麽多年致力於讓人們別再思考,帶著你所有的情感與存款投入其中就好。而現在,迷戀的火焰已經燒過了這個社會承受能力的警戒線。
他把自己鎖在衛生間里,抱著一大瓶經濟裝的伏特加,一邊查看現在的情況。
當怪物死去,玩具標本們便癱軟下去,而大廳造得那麽堅固,依然輝煌,光純凈地亮著,MV還在放,換了首歌,在唱著享受的世界多麽美好。不知它是否幻想著千秋萬代。
攝像頭中,易小南把音響轟掉,戰士們尋找戰友的屍體,幫他們結束噩夢,人們最基本應該擁有的「死亡」,在這里成為恩賜。
接著他們在大廳里埋了炸彈,準備毀掉這片夢魘般的地宮。
他們動作有序,炸彈安放位置專業,還附有焚燒宮殿的能量管。這些人知道如何毀滅什麽。
易小南找到了被縫補起來的莫陽——他隊里的狙擊手,一天前死的——把他安放在炸彈中一個比較穩妥的位置,能確保屍體徹底毀掉。
他是個冷酷無情、總是面帶笑容的選手,這時臉上依然帶笑,照看他隊友的屍體,一邊低聲哼了首歌。
不同於他滿不在乎的笑容,這曲調緩慢而憂傷。
他唱著:「在一個春日溫暖的清晨,她吻了他,把他帶走……」
雅克夫斯基熟悉這首歌,是《黑暗之子》里的一首插曲,第三輪拉鐵死的時候許佩文在他墓前哼過這首歌。講一個人如何在大自然的擁抱中溫柔地死去,請朋友不要為他悲傷。
在最終輪,他再次聽到了這首歌。在深不見底的地宮之中,易小南唱得很低,但很認真,他唱著「樹木沙沙作響,像一個孩子回到了家」。
戰士們在大廳里安放炸彈,準備毀掉夢魘般的地宮。
我們可以再剪一首,雅克夫斯基心想,這一次送給那些死去的、和應該死去而不能死的人。
拉鐵、許佩文、白笑齊、葉逢安……在嘉賓秀上被從死亡之地拉回來的夏天。白林。N區大屠殺。還有他曾在權貴的宴會上看到的本該死去的人們,在看似天堂的地獄受盡侮辱。
我要用上所有禁止的素材,剪一首完美的歌。
他發了條信息給田小羅,說了一下構想,繼續躺在衛生間的地板上,又重去看夏天把生物耳機扯下來的場景,咧開嘴笑。
場面很血腥,而他笑起來就是個瘋子。
他的旁邊,輔助屏中關註曲線的色彩紅得發黑,已經靜止在這里很久了,討論和行動數量數字卻狂熱地不斷閃爍,讓人懷疑程序壞了。
一種足以燒毀一個社會所有架構的高熱。
齊下商費了不少勁爭取這個位置——雅克夫斯基直接退出競爭了——他心想,真會選時候啊,在最狂熱的時刻坐上一把火燒得通紅的王座。
他躺在衛生間的地板上,天頂是磨砂玻璃的,嵌著彩片,是上城的遠景。內置的燈光讓這片美麗的世界像在高熱中旋轉和焚燒,即將燃燒,瘋狂地爆炸。
他聽到耳機里的策劃們在大喊大叫。
「他要去哪?」
「西北方向有什麽——」
「他去D2-7區了,註意,他去D2-7區了,他會正撞上‘部落’!」
「那是7級變異生物,不能現在碰上,有沒什麽辦法——」
「他要殺什麽,那就殺什麽。」
耳機里安靜了幾秒,一群人開始安排策劃細節,攝像頭重點跟進,他們緊隨著夏天的腳步。沒人就此發表評論,只是盡快安排,所有人都知道,夏天要去哪里那就去哪里,這無需討論。
雅克夫斯基聽著——沒有說話,表示同意。
上城的天色已經變了,在高熱與瞻望中,湛藍、冷酷和現實的天空變成一種宛如神話故事里神明降臨、末日將至的天色,天際烏雲如軍隊聚集,邊緣亮著毀滅的光,充滿不祥、輝煌與威嚴。
新神的力量真實而巨大。
他抱著酒瓶,在迷醉中又笑起來。
幸好沒自殺,否則怎能看到如此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