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更多藤蔓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這間「積木遊戲陽光廳」已經一塌糊塗,鮮血反射黯淡的燈光,那位年輕戰術規劃的屍體倒在骯臟的米黃色地板上,已經死了好一會兒。
他死前經歷了可怕的折磨,雙眼大張,身上全是孔洞和勒傷,在自明燈昏暗的光線下發黑。
葉逢安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去找散落的醫療包,在血泊里滑了一下,摔倒在地,但終於找到一枚止血針,註射到對方身體里。
他手一滑,空的針管從手里掉落,他張大眼睛,死死盯著戰友的屍體,指望他能醒過來。
他們周圍,作戰物資四處散落,天頂的邊緣黑黢黢一片,吊頂碎了一塊,能看到無數根藤蔓聚集在破洞之後,糾纏和騷動,仍在試圖進來。
這間噩夢般的屋子背後,是更多更深的噩夢。
葉逢安呆呆坐著,他傷得很重,全是刺入傷,黑紅色的血不斷流出來,應該是傷了內臟。艾利克找到一個治療包,直接把止血針打在葉逢安脖子上。他傷得很重,但從眼下的情況下,賽事的醫療配備不錯——以便選手奮戰到最後一刻——能救下來也不一定。
那人像是根本沒感覺到,只是死死盯著戰友的屍體。
就這麽過了幾秒,葉逢安突然擡頭看夏天,好像這會兒才意識到他們在這里。
夏天盯著外面,這間益智積木遊戲廳和主戰場只隔一道拱形門,越過殘墻,他能看到浮金七臺十四樓高級會議廳已碎了大半。天頂層層疊疊的自明燈也大都毀掉了,光照破破爛爛,仿佛噩夢中的重點舞臺。
葉逢安就這麽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道:「那是不是真的?」
夏天怔了一下,轉頭看他,那人赤身裸體,傷得極重,手小心放在他戰友殘屍的後頸上,好像希望那人能躺得舒服一點。
「反抗軍。」他輕輕說道,很久很久沒人以真正認真的語氣說出這個詞了。
「他……不是個輕信的人,」他看手里的屍體,「不過有一次突然跟我說,說也許真的有反抗軍,那有一天我們就可以再也不用幹這個了。」
夏天看著他,突然說道:「當然有。」
那人朝他笑了,如此災難之下,那是一個和朋友聊到令人開心話題時充滿希望的笑。他說道:「我當時還笑他呢。」
正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一聲爆炸,整棟樓都晃了晃,光線瞬間大亮,但又轉眼熄滅。
葉逢安突然轉頭去看,外面傳來誰的咒罵聲,有人大叫某個人的名字,還有人叫「撤退」,槍聲越發激烈,慘叫在黑暗中沈悶地響起,死的時候還在罵。
狙擊手狼狽地爬起身,抓著槍就往那方向沖。
他滑倒在地,艾利克扶了他一把,說道:「你這傷勢沒法走路——」
「止疼針給我。」那人說,聲音很平靜。
與此同時,夏天死死盯著前方,一手換了個彈匣,腳步停也不停地走過去。
夏天走進半碎的弧形門,看到了戰鬥的全景。
斜著碎開大廳的邊緣,形成了一座無底深淵,無以計數的藤蔓怪物正爬上來。
這些更下方的藤連葉子都懶得長,只有些發育不良的殘片,這也是他第一次清楚看到藤蔓的形狀,那樣子讓他骨頭里發毛,那是……一只一只的手。
大部分是黑的,長著灰色的斑紋,頂端五根分叉,長長短短,如人手極度扭曲後的樣子,無以計數狂熱地向上爬,想要把人擄下地獄。不知是不是因為它們的力量,腳下地板向深淵傾斜,越發讓人感到隨時會跌入其中。
在看到眼前場面的一刻,夏天就意識到之前這些選手想幹什麽——他們想炸開大樓的外墻,從外圍逃出去。
但當炸開後,他們發現根本沒有陽光和大地……炸彈力量的最邊緣,也都是無數怪物如沸水一般騷動,渴望血肉。
這會兒,大量藤蔓爭先恐後從碎裂的大洞里湧進來,抓捕活人。
夏天腳步一點沒停,抓起焚滅宮殿的能量管朝那方向斜著丟過去,槍選了單向震蕩功能,朝那東西射擊。
下一瞬間,大片艷紅的火光向他的反向綻放,妖異而巨大,藤蔓在火焰中亂竄,發出燒焦的吱吱聲,宛如地獄受刑的群魔。
火光之下,大廳四處可見亂竄的黑影,空氣里充滿火焰、驅離劑和蛋白質燒焦的味道,夏天看到它們長著張張人類般的嘴,無聲尖叫,里面全是尖牙。
光也照亮夏天,反射在他眼中,呈現像能焚盡世界的赤紅,混合著頂燈溫暖的黃色,仿佛末日太陽將升時的天穹。
他拎著槍,毫不猶豫朝那座深淵走過去。
夏天把手里的朝聖者炸彈塞進槍管,全部射了出去,一邊搜羅別的武器。
他不時在關註白林,看那人把打空的槍一丟,去拿旁邊一具屍體上的大口徑武器。
他拉扯融掉的槍套,一邊盯著一側從破裂墻縫中鉆出來的藤蔓——可與此同時,天頂燈光明滅,兩只巨大變形人手一般的觸手悄悄爬了過來,在天花板上伸展,想要觸碰他。夏天擡手準備開槍——
正在這時,他腳下一個失衡,摔倒在地。三根枝條卷住了他的腳踝,朝相反的方向拖去。
夏天沒管,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能量槍調到高溫模式,抓起口袋里一枚高強度燃燒的清潔劑朝他的戰術規劃丟去,同時從側下方開了兩槍。
能量彈爆裂的那刻,清潔劑的大片火焰在白林上方鋪展開來,熱度逼人,上方爬下的怪物不情願地後縮,與此同時,白林終於解決了眼前的敵人,站穩身體,對付上面的東西。
幾秒鐘時間,那東西就把夏天往後拖了三米,幾乎離開大廳。夏天翻身向上,一腳抵住墻壁,免得被拖得更遠,一邊朝著後面連開兩槍,束縛的力量松了一下,他想站起身來,可再次狼狽地倒下去。
第二根藤蔓同時纏上他的腳踝,第三只緊跟而至。
這一刻,他看到了藤蔓的目的地——他的側後方,一大塊印著蛋糕的地板裂開了,無數扭曲的手掌從下面爬出來,渴望新鮮的血肉。
大廳的下方仿佛已經全是黑暗之物的巢穴,一鍋地獄沸騰的大鍋,深不見底,不可估量。
夏天看得頭皮發麻,朝後面射了兩槍,剛掙出來一點,突然聽到前方會議廳的地板發出一陣咯咯吱吱的斷裂聲,又碎了一大塊,向深淵中滑下去。
接著他看到那東西。
一根足有三人粗的藤蔓爬上來,像一只巨手重重扒在了大廳的地面,整層樓都搖晃了一下,仿佛真有一只恐怖而又饑餓難耐的巨人要從深淵中爬出來。
周圍響起無以計數的咯吱聲,那是地面和承重墻不堪重負的聲音,整片空間都在傾斜——
那瞬間夏天意識到它想幹什麽——它想把整片地板碎掉,那樣所有人都會跌到沸騰的怪物群中去。
有計劃,有想法,他媽的好極了,夏天想。他死死盯著那東西,伸手去抓旁邊一桿長管獵槍,一眼掃過去是毀滅者的未上市新款,槍管強度一流,夠長,足夠積累足夠的力量。
他能感到一只「手」完全纏上了他,從後面撫摸上來,滑進衣服的下擺,觸感冰冷黏膩。
他顧不得管,把獵槍所有的功能鍵調到最大,斜著一槍擊碎了強制安全閥。手槍一滑,掉了出去,他沒理會,他直盯著那方向,眼睛發亮,只有殺戮的欲望。
前方場面一片混亂,他看到了葉逢安,抓著定向炸彈沖進了沸騰的深淵之中。五秒鐘後,那里傳來一聲沈悶的爆炸,那是他為他們曾經渴望的生活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整棟樓都震了震,恢複了平靜,幾根巨手癱軟墜落了,回到深淵之中。
夏天目光專註,計算角度——
一瞬間,他聽到一聲興奮喘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仿佛因為這慘烈和憤怒得到了極大的樂趣。
他身體僵了一下,在同一時刻,藤蔓咬穿了他身後的墻壁,又把他向後拖了兩米,只只黏濕的巨手攥住了他,在他身上遊移撫摸。
他緊盯對面,校正槍管角度。
一根藤蔓從他後背滑進去,爬過脊椎,把他的衣服撩了起來。有著畸形手指的巨手包裹住他,它們動作仿佛真有智力,正以一種色情的方式愛`撫優美的物件。
耳道深處的喘息越來越急,在這慘烈的場面中,像有人貼著你在自慰,他甚至聽到某種遙遠的啪啪聲。
他知道這是誰,他又在他媽的在幹什麽。
「夏……天……」他聽到那人的聲音,從他大腦深處傳來,全是狂亂的欲望,「你真甜……」
夏天一動沒動,死死盯著前方,手緊緊貼在槍柄上。
整把獵槍溫度極高,他沒有隔熱膠帶,只粗粗用袖子護住手,那種燒灼的劇痛似乎能緩和一下心里沸騰到了極點的怒火。
他身體拉得極緊,在這不可忍受的冒犯中,他整個人充滿著強大的張力,如同最頂尖的兵器,卷入如此境地,仍然十足穩定,依舊極度專註、冷酷而致命,沒有沾上一點含糊與汙穢。
他計算著角度和槍的情況,倒數,渾身燒著狂熱的毀滅之火。
接著開槍。
第一炮轟出去,光線大亮,一時間無數黑影呈現,在光下瘋狂逃竄。
強化的能量彈沖出槍管,重重擊在藤莖的中心。它瞬間便碎裂了,血肉四濺,龐大的藤身重重砸落下去,聲音沈悶如地震。
夏天看也沒看,又是一槍斜著對準上方的天花板。
槍管燒得發紅,槍柄溫度越來越高,灼傷了手掌,但他抓得很穩,朝天頂開第三炮。
他知道上方是什麽。
浮金電視臺七臺的十四和十五層有浮空城最大的地下城堡和玩具沙盤,如此巨大和沈重,連地板都是特別加固過的。
他極度專註,而這一會兒時間,觸手又把他往後拖了兩米,他頭發披散了下來,外衣被撩到肩胛骨的位置,暴露出完美柔韌的腰臀的線條。
他開第四炮,與此同時,天頂塌了。
聲音巨大如驚雷,劈進這片深淵中,要邪惡之事付出代價。連抓著夏天的藤蔓都靜止了一下。
他的前方,占據了兩層樓高的各種顏色的磚塊、泥土、細砂和自凝膠水砸落下來,伴隨狀各種各樣的玩具,閃爍著各色光亮——有些還在唱歌——仿佛一大片發瘋的彩虹,傾瀉而下。
夏天停也不停地又是一槍。
亮如烈陽的槍火之下,狂瀉而下的玩具城越發明艷清晰,混合著巨手碎裂的血肉,如同一場狂亂的大合唱。
看上去好極了,他喜歡破壞、毀滅和爆炸,血和破碎的肢體會讓他感覺好很多。
他毫不猶豫開了最後一槍,擊中了砸下來的一只紅色的自凝膠倉庫,高黏度和反應度的液體四下分散,把一切觸碰到的東西黏合在一起。
他知道,在十分鐘之內,無以計數閃亮的砂石與玩具將形成一片混合閃亮的墓頂,把魔鬼和屍體暫時封在下面。
夏天正死死盯著自己搞出的那一團破壞——很多藤蔓粘在了自凝膠里——可突然間眼前一暗,墻壁擋住了視線。
那片勝利的混亂消失了,潮濕蠕動的手已把夏天拽到了墻角的裂縫處。
夏天反手想開槍,但發現獵槍已經報廢,他身上竟然一把別的槍都沒有,於是摸索著去抓口袋里的水果刀——
正在這時,他聽到接連兩聲槍響,拉拽的力量消失了,白林怒氣沖沖走進來,手上槍聲不斷,一下接著一下。
夏天狼狽地站起身,扯掉身上的殘藤,他身後咫尺之隔便是一個大洞,密密麻麻的藤蔓正在沸騰,渴望著新祭品。
白林開了該有十五槍,是把長筒的欲望S9——以能裝填不同的子彈和藥劑著稱——里面顯然加了驅離劑,洞後的藤蔓退去了,他發狠地朝著殘破的藤蔓不斷射擊,打空了一匣子彈,純粹就是在撒氣。
他這一會兒時間搞到不少武器,竟還有把建築修補槍,他恨恨地把裂縫封上,直到什麽也看不見,然後他盯著那堆看不出形狀的殘屍,又轉頭瞪夏天。
外面仍舊亂成一團,一班人在大喊大叫,叫著向後撤,把門封死,繼續使用驅離劑,諸如此類。
夏天在白林的瞪視下小心地拉好衣服,把頭發紮起來,白林一把抓住他的左手,上面灼傷了一大片,他冷著臉抓著治療藥劑就往他手上塗。
白林搞了個單肩的軍火包——真難想象他怎麽在這麽短時間弄到一堆東西的——夏天湊過去看他找到了什麽東西,最後面那把槍好像是主宰的新款,他想要。
他伸手去拿,白林猛地把包往回拉,他沒拿著。
他不確定地擡頭看小白,那人怒氣沖沖瞪著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但看上去又很悲傷。
夏天瑟縮了一下,好像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最終白林開口,盡量平靜地說道:「怎麽了?」
夏天碰了一下右耳,那惡心的喘息聲已經停了,他知道……無非是因為齊下商滿足了。因為他。
簡直像一塊烙在靈魂上的記號,惡寒浸到了骨子里,令他極度暴躁,無法思考問題,只想毀掉什麽。
他看到小白眼里的他自己,一臉陰沈的怒火,眼睛那麽亮,像無法在世上存活下去,想把包括自己的一切全部毀掉。
耳機里一片冰冷的安靜,夏天張了下唇,不知道能說什麽。
「你……」小白說,聲音里帶著一點請求,「多照看你自己一點……」
他的小白看著他,仍在盡量讓自己顯得冷靜,但灰瞳深處溫暖又哀傷,讓夏天靈魂中最熱烈的那些東西騷動起來。他想不顧一切地親吻他,答應他所有的要求,想甜言蜜語,讓他快樂起來。
可他只是盡量朝他笑得燦爛一點,感到小白因為他的笑容手指繃緊了。
「嗯。」他朝小白說。
他又去白林的軍火包里拿槍,手掌輕輕擱在那人的手腕上,感覺到一點點熱度。對方安靜看著他,沒有動,讓他把槍拿走。
接觸只是一瞬間,卻帶來莫大的滿足,靈魂中某些瘋狂的躁動平撫了,雖然怒火依然熾烈。
夏天低頭查看新槍,一邊轉頭去看外面的情況。
他能感到他的指尖仍然在抖,他不斷想著,我得擺脫這個。我必須擺脫這個。不然我活不下去。
我非殺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