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反抗軍?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這班人帶了三輛黑色的坦克式裝甲車來,黑漆下有某種高溫悶燒一般紅色的底紋,仿佛來自地獄的火焰車,十分上鏡。
一起來的還有一群身穿防暴裝束的警察,看架式簡直是要去打仗。不過大概就是想在記者跟前秀一下存在感。
戰神的新居是一片開闊的花園,多雲天氣,雲層壓向地面的地方黯淡如山,朝陽的方向白得發亮。
他們吃飯的一會兒時間更多人聚集了過來,讓這里宛如一場小型殺戮秀的現場。
領頭的警官——穿了身新制服,自我介紹叫萬成烈,是主城警察局的負責人——帶著他的軍隊殺氣騰騰地站在花園中,向他們出示了逮捕令。
然後他擡起手,後面的人遞上了一對高端制禦器來。
這東西模樣如同一只黑色的鯊魚,在陽光下光芒流轉,天價產品,被銬上了納米級別武器都發動不了。
夏天上前一步,擋在白敬安前面。
「你來試試啊。」他說。
萬成烈盯著他,他們這麽對峙了幾秒鐘,高級警官上前一步,雙眼一瞬也沒離開夏天的面孔。
他說道:「我們在405飼料廠找到了他的DNA,夏天。」
夏天面無表情地聽著,拎著槍,挑釁地站在他和他的大陣仗之前。陽光燦爛,盛放的虞美人花海像戰場狂放燃燒的火焰,白敬安站在他旁邊——隨時可以做出戰術反應的距離——樣子像對十足的罪犯,只是兩個人而己,卻在企圖對抗全世界。
萬成烈仍看著夏天,目光有種狂熱又莫明的惡意,仿佛他是什麽人生宿敵。
白敬安正在思考那天晚上的事,想著有沒遺漏什麽可作為證據的東西,萬成烈揚聲說道:「何定流,還記得嗎?!」
白敬安怔了一下,心想:誰?
「防衛部的將軍,他一手促成的N區大屠殺向浮金集團的外包,第一個在病毒方案上簽的字,」萬成烈冷冷說道,「後來外派到了冰山私保,名下的案子還有T2鎮壓和鬼歌事件,你們消息很靈通——」
夏天快速掃了白敬安一眼,眼中一片茫然,白敬安也回視他,眼神的飄忽程度跟他差不多。
「他是N區大屠殺真正的禍首之一,」萬成烈說道,「別說你們不知道!」
對面的犯罪搭檔做出很酷的樣子,滿心茫然地聽著。
一會兒時間里,新的記者繼續朝這方向聚集過來,也不知道怎麽弄到的通行權限。
白敬安掃了一眼,人群中大部分人只是興奮地聽著,但也有幾張面孔緊張起來,擡手打電話。
氣氛在發酵,四周全是上城最頂尖的節目組的標誌,這片空間處於高熱狀態,整座上城都在看著這一幕,正午的陽光下仿佛有無以計數饑餓的眼睛。
警方顯然一點也不急著讓他倆上車,巴不得能全程在鏡頭下公審呢。
萬警官朝夏天的方向靠了一點點,一邊露出一個捕獵者一般的笑容,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你們藏得不錯,我們差點找錯了人。」他說道,「但誰能想到,會有一個拾荒者看到你們三更半夜405飼料廠的畫面呢。
「如果你們第三輪就死在殺戮秀上,無非也就是一堆破爛的再生資源,被忘得幹幹凈凈了,可是現在,上城誰不知道戰神閣下啊——」
白敬安突然意識到萬成烈說的人是誰。
在飼料廠的廢料堆里,他們曾經看到過一件昂貴的襯衫。屬於哪個死者,被捅了十幾刀,夏天拿著研究了半天,還說這衣服是沒法回收了。
曾經有人在他們之前來到那座飼料廠,毀掉一具屍體。
現場氣氛熱烈,白敬安冷著臉登陸了警察廳的主頁,以最快的速度搜尋相關的信息。
「別裝了,你們從一年前就開始計劃這樁謀殺了。」萬成烈在鏡頭之前,厲聲向他們說道。
「你們從去年三月就已經在他身邊種下了保安漏洞,這是一次計劃縝密、冷酷無情、跨時一年兩個月的謀殺,真正的傑作。」他說,「我一直在想,何定流身份隱秘,在上層的圈子里很受歡迎,怎麽就結下了這麽了不得的仇家。我們查詢了所有的可能性,知道在過程中找到了什麽嗎?」
他故意停了停,周圍的一圈人屏息凝視。
「何定流,」萬成烈說,「在下城反抗軍的暗殺黑名單上,是排名第一的那個。」
外面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壓抑的喧鬧,每個聲音中都透出興奮的火藥味,一眼看上去如同沒有邊際的火藥庫,隨時準備在陽光下自燃。
夏天一臉茫然地聽著,白敬安想,他大概腦子里想的事跟自己一樣——反抗軍?
怎麽又開始了,煩不煩人啊!
——這些年來,N區事件以娛樂圈王者的身份存在於上城之中,其中最激動人心、並被演繹最多次的部分,就是反抗軍了。
一直在秘密活動的下城英雄們,有著如此這般的黑暗和憤怒的過去,複仇的欲望一直在下城燃燒,從未熄滅。簡直有個陰謀論都要扯上反抗軍,每年上面都有攝制組去下城拍《反抗軍探秘》,但凡碰上不喜歡他們的人,也一律安上此類名頭。
這組織是不存在的,怎麽解釋都沒用。
居然還有個暗殺名單,肯定又是一群媒體工作者自己編的。
「有人給了你何定流身份的情報,」萬成烈看著夏天,「你來到上城,和白敬安接了頭,為了接近他甚至不惜參加殺戮秀——」
陽光肆無忌憚地灑落下來,他說的每個句子都嫻熟而且理所當然,之下隱藏著巨大黑暗的陰謀,而且多半能在哪部電視劇里找到原型。
不遠處,一個記者叫道:「據說現任的殺戮秀總策劃喬格也在暗殺名單上,你們準備殺了他嗎?」
他聲音很高,極度亢奮,在這片陽光燦爛的花園中揚起,像根高高豎立的引線。
「你們有多少人,已經對上城滲透到了什麽程度?!」又有人叫。
白敬安想,在不知道的地方,半個世界顯然已經坐實了他們幻想電視劇男主角小隊的身份。
他看向這無以計數狂熱的面孔,他不能理解,這些人似乎從沒想象過反抗軍並不存在——不可能存在的——他們只屬於電影、電視劇、紀錄片、遊戲和小說。
但近十年來,上城的媒體創造並不斷討論、發掘和消費那樁屠殺和走投無路的暴動,早已形成了一個產業。
他們創造分解每一個元素,分門別類地包上閃亮的外皮,換取現金。這就是上城的遊戲,這里的一切都是遊戲。
屍體賣得很好,上城的每個人都買了,下城那憤怒、血淋淋的幽靈稀釋了,融進上世界明媚的陽光中,每個人摻著酒精的血管中,以閃亮、誘人和高收視率的外衣成為了上城的一部分。
在上城這座加了足夠迷幻藥的沸騰的湯鍋中,反抗軍是真實存在的。
白敬安掃過一排裝甲車、防暴警察,還有表情熱烈的記者,園林里鮮花盛放,色澤狂亂,如同戰場。
這些人不是看上去像來打仗的,他們就是來打仗的。
朝一個幽靈。
夏天側眼去看白敬安丟過來的懸浮屏,了解案子的大致情況。
——五月十七日晚,何定流中將作為團體賽指導嘉賓參加慶功宴時,從那場迷幻的盛宴中消失了,沒人看到他去了哪。
主城警方勘查了現場,但沒能找到任何的視頻證據——宴會攝像頭網絡被黑得跟篩子一樣——但他們仍舊鎖定了一位嫌疑人。
資料上顯示是一個叫堤蘭的年輕女人——多半就是兇手。
此人當時肯定也在第二輪結束的宴會上,和他們的謀殺案在同一地點,幾乎也是同樣的時間。
她和他們選擇了同樣的地方棄屍。
504飼料廠,他們幹這事兒可能也就是前後腳而已。
夏天掃過手頭的信息,隱形眼鏡里亮著橙色的光,白敬安看著他,在陽光下,他的眼瞳像是很濃郁蜂蜜的顏色。
「那個目擊者簡直是狂熱地愛著你,夏天,把你當成地獄來的救世主。」萬成烈說,「我們用了最新型自白劑,他才把事情說出來。」
說話的過程中,他的雙眼一秒也沒有從夏天身上移開。
不再是看一個殺戮秀的明星,而是什麽擁有巨大權柄的陰謀論中的Boss——並且多半還是個悲劇英雄。
白敬安不喜歡他看他的樣子,他知道這目光——他想觸碰夏天。
周圍的人都是這樣。仿佛身困地獄,饑渴已久,而夏天是什麽高踞雲端的神明,碰一下便能沾上輝煌光芒的一小部分。
這讓白敬安煩躁,這兒陽光明媚,卻又像身陷充滿饑餓生物的巢穴之中。
夏天掃視這一群興奮的上城人,他穿著深色的襯衫,是來自下城最黑暗地方的戰士,目光冰冷,永遠尖銳、痛苦,不可能被陽光所照亮。
但他突然笑了,這笑容既目中無人,又燦爛得像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說道:「他的確沒有活著的理由。」
旁邊不知有誰小聲尖叫了一聲,虞美人開得熱烈得仿佛瘋了,下城的血跡在陽光下的世界以璀璨華麗的姿態蔓延開來。
白敬安指尖無意識摩擦漆黑的槍柄,磨砂觸感,他記得每次射擊的熱度與後座力。興奮的時候,他總是想去抓槍。
他開口道:「可自白劑供詞是不能用來當證據的。」
所有人都轉頭看他。
「去年十一月十三號剛出的刑事訴訟的司法解釋。」白敬安說,「說是鑒於現在迷幻藥物導致人類百分之三十的記憶是虛假的,自白劑和一切大腦成像有關的技術不再列入合法證據,這是個真實和幽靈無法區分的時代——」
他繼續說下去,他對上城所有和違法犯罪有關的法律、新的司法解釋和案例都十分熟悉,這種事情多知道點總是用得上的。
幾個警察目瞪口呆看著他,一群記者在低頭查詢,上城的法律每個月都因為上層的博弈而變化,普通人根本不關心。
「太遺憾了,我覺得他可能發生幻覺了。」夏天朝他們說,「你們知道上城反抗軍題材的片子有多流行。」
「我知道是你們幹的!」一個高個子警察惡狠狠地說,「反抗軍始終存在,你們從來沒有放棄!」
他瞪著他倆,表情十分認真,兩位「反抗軍高層」面無表情看回去。
「你們找不到證據的。」白敬安冷冷地說。
他站在陽光下,語氣平靜,篤定,陽光如灼熱白色的火焰籠罩在他周圍,又好像沒有溫度。
一群記者在拍,他猜自己的樣子大概像個連環殺人狂,或是邪惡的Boss級人物。
萬成烈惡狠狠看著他,一揮手,說道:「先回警局!」
雖然他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不過白敬安很能確定讓他倆走這一趟只是為了讓案子熱度更高,情節更有象征性,能給官方增加個幾十倍的點擊率。
正在這時,他看到萬成烈上前一步,想去拉夏天的手臂——
他想也沒想地擡起手,槍抵在他的腦袋上。
周圍瞬間一片寂靜,但簡直要沸騰起來了。
「他自己會走。」白敬安說。
萬成烈僵在那兒,白敬安手扣在扳機上,保險開著,隨時都能一槍爆頭。
夏天轉頭看白敬安,他襯衫是暗藍色的,勾勒出戰士優雅而充滿力量的身形,幾綹碎發散下來,在陽光下呈現金棕色,看上去很暖和,讓人想伸手撫摸。
萬成烈舉起手,後退了兩步。這時,夏天突然朝白敬安笑了,笑容在陽光下令人目眩,光芒如同毀滅一般。他們眼中燒著同樣的東西。
那是一個戰友間的笑,於是白敬安也笑了。
他能感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坦然站在熾烈的陽光下,處於眾人目光的中心。一點也不困難。他也一點也不介意他們拍出來的人是什麽樣子的。
他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