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破碎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白敬安下意識退了一步,死死攥著拳頭,好像能防禦什麽。
他瞪著那枚盤踞在公司、贊助商和粉絲禮物里華麗的蛇狀儲存體,那感覺就像一腳踩空,現實世界呈現出一座斑斕惡毒的地獄。
他吸了口氣,伸出手把儲存體拿出來,蛇在他手中蠕動,他緊緊攥住,比需要的力量大得多。
他轉身回到客廳,看到夏天坐在沙發上查看屋子的防禦系統,看到他進來立刻擡頭看了一眼,大概一直在註意他的動靜。
他穿了件深藍色的襯衫——和那個發圈倒挺般配——坐在一堆屏幕中,統合雜亂的信息。
「是什麽?」夏天說。
「沒什麽。」白敬安說,「算個示威吧。」
他一副隨便的樣子拿出儲存體,丟在桌子上。
夏天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退了兩步,還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他渾身都繃緊了,一手下意識去抓槍,倒沒真把槍抽出來,只是死死抓著槍柄。他立刻意識到了反應過激,強迫自己停下來,做出鎮定的樣子。
之前查看網絡信息時,夏天用新到手的權限屏蔽所有嘉賓秀的廣告,後來索性躲到了神殿里,看都沒法多看一眼。
你要是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就必須轉頭不看,白敬安想,把深淵封閉在靈魂深處,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子。
最後所余只有仇恨和憤怒,他們會活下去,去讓那些雜種付代價。
這次也一樣,白敬安想,他想說些什麽——開個玩笑什麽的——正在這時,儲存體竟然自動連上了桌上夏天的終端。
視頻突然跳出來,正是那場噩夢般的交`合。
全息畫面,做過細節強化。
夏天壓在他身上,肩膀到腰身的線條流暢,充滿殺氣,後背的鞭痕仍舊慘烈,看上去殘缺但又性感至極。自己雙腿纏著夏天的腰,身體戰栗著繃緊,遍布指印、吻痕和牙印。夏天一只手壓在削尖的床柱上,傷口深可見骨,血色讓整件事變得慘烈如同戰場。
他們的下`身結合在一起,正在性交。
那一瞬間白敬安腦子一片空白,音效一流,客廳里傳出交`合時撞擊、喘息,還有淫糜的水聲,他聽到自己在哭泣,夏天一點聲音也沒有。
強行被壓在頭腦深處的記憶炸裂開來,席卷一切,那一刻的記憶清晰至極,下`身被侵入時的感覺,高熱的情欲——
夏天狼狽地退了兩步,他站在客廳角落,抓著槍,既好像要沖過去殺死什麽,又一副已無法再動一下指尖、動一下都會徹底碎掉的樣子。
畫面里,白敬安精神已徹底崩潰,眼中全是狂亂的恐懼,身體卻又完全打開,因為另一個人的侵入戰栗。
他聽到自己用破碎的語調說道:「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所有的人……」
從頭到尾,夏天面無表情,所有的微表情都消失了,他穩定地操他,性感而致命,卻又仿佛被那些人抽走了靈魂。
而自己在他身下神經質地不斷說著這幾句話,完全碎裂,在另一個人的撞擊下晃動,他靈魂中最隱秘和黑暗之事在上城的陽光下呈現出來。
他聽到自己叫出一個名字,靈魂碎掉了般的哀慟與絕望:「小桑——」
那一刻,白敬安通體冰冷,整個人都起了身雞皮疙瘩,戰栗由脊柱沖進大腦。他再次站在了內心的那片深淵之中。
他……幾乎什麽也不剩了,只有地獄最深處那一點點碎肉,一直在潰爛,想要隱藏,卻被強行剝露出來。
病毒給他最後留下的一點東西,極度的憤怒、絕望、和曾不切實際的一點快樂和希望,碎成了殘渣,浮在腐敗的地獄深處,在這噩夢般的快喊中尖叫出來。
詛咒、呻吟、帶著哭泣懇求。
正在這時,站在屋子角落的夏天擡起槍,朝著記憶體就是一槍。
玻璃碎了,但那條蛇居然一點事也沒有,可怕的交`合畫面仍然在客廳中繼續。夏天又射擊了一次,中間幾乎沒有停頓,打的是他的隨身終端。
手機碎掉了,幾乎完全被能量彈蒸發,交`合的場面終於消失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夏天死死攥著槍,瞪著那一片殘余,金色斑紋的蛇在碎玻璃里爬行。隨時可能連上別的終端,繼續播放那噩夢般的場面。
沒再繼續播放,放過視頻的區域一片淒慘的殘骸,又像是形成了一個漩渦,灼熱、色情又恐怖,充滿了強烈的侵蝕性。
夏天惡狠狠地瞪著儲存體,顯然在思考怎麽把這玩意兒毀屍滅跡。
白敬安彎腰把它撿起來,他轉頭看夏天,那人迅速後退一步。
白敬安站定腳步,那高熱的漩渦仍存在在那里。
不可能恢複原狀的。
深淵就在那里,巨大而未知,不能觸碰。
白敬安吸了口氣,把儲存體放進口袋,夏天死死盯著。
殘骸一般的客廳之中,他看上去陰冷、憤怒,是那個來自地獄的惡靈。他本身就是一個殘片,這才是他最熟悉的那個位置。
「我……得看這個,」白敬安朝夏天說道,「我要知道我最後一段精神崩潰時說了什麽。」
夏天看著他,已經完全退到了墻角。
他張開唇,想說什麽,但沒有發出聲音。最終他點點頭,盡量朝白敬安露出個微笑,
他站的地方靠著窗戶,外面是一片虞美人的花海,如同大片艷紅的血般在陽光下燃燒。他面色蒼白,死死抓著槍,站在殘破客廳的最邊角,渾身緊繃,像隨時會碎掉。
白敬安轉過頭,帶著儲存體回自己的房間,公司別墅的大廳仍舊明亮,地板一派很酷的深色系,不反射任何光線,所有明艷正常的色彩都在那里熄滅。
他感到夏天在後面看著他,樣子仿佛這是最後看到他的機會似的。
中午時,夏天用房間的系統給白敬安發了個短信,問他要不要出來吃飯。
白敬安想,他壓根連靠近他的屋子都不敢。
他正盯著那場噩夢的圖像,偏執地一幀幀尋找他過去些許的痕跡。
在上城強力的藥物下一點零碎的閃回,他在地獄最深處的時候,病毒留給他的最後一點東西。
那座腐敗的地獄一直在那里,漆黑,看不見底,他沒法去看。就是做不到。
但他自己的一部分也在那里,過去的自己,只剩下碎肉和殘渣,丟棄在地獄之內,曾說過什麽,做過什麽,記得什麽人……他非知道不可。
在那種發了狠的憤怒之中,這個欲望清晰無比,那是他自己。他不可能擺脫他自己。
他必須記起來。
他冷冷地盯著完全崩潰的自己,調節音軌,判斷口型——他說過什麽?那最後一點殘渣到底是什麽?
最後的時候,他在那里……活了很長時間,他大概戰鬥力很不錯,可是誰也沒保護得了。他曾經樂觀過的,但在地獄中一天又一天……看著親人、朋友、所有愛的人一個個在面前死去,一個也守不住……
最後整個家鄉都失去了,成為那些人狂歡的盛宴。
他在戰栗中去看夏天。
視頻里,他第二次在那人的陰莖下高潮了,屈辱得令人崩潰。夏天停下動作,低著頭,肩胛骨收緊,像一對殘缺的翅膀,承受極大的痛苦。
白敬安知道這個時候停下是一種多麽考驗意誌力的事,但他行動始終有序,絕不越過那條線一步。這從來不是欲望的滿足,是在欲望戰場上一場慘烈的戰鬥。
這是場瘋狂的性愛,但他們幹這事兒的動作甚至仍舊是克制的,只想著達到目的。
白敬安看到自己淩亂地掙紮,自己眼中全是狂亂的憎恨與欲望,他聽到詛咒和啜泣,毫無理智,悲慘至極。
夏天始終把他壓得很死,有一刻,那人顫抖著用全是血的手撫摸他的頭發,雖然什麽也安撫不了。
和狂亂的性愛不同,他看到那人小心地湊過去,溫柔地一次次親吻他的額角。
他沒說話,雙瞳一片幽暗,仿佛已經沈至地獄深處,可是動作小心翼翼。
白敬安閉上眼睛。
他聽到視頻里自己的嗚咽、懇求和詛咒,夏天始終沒有任何聲音。
他張開雙眼,伸手去觸碰全息圖像中夏天的面孔,那人沒有絲毫表情,壓在他身上,落得如此地步,仍是一副保護者的樣子。
白敬安走出房間,夏天把客廳收拾幹凈了,準備了午飯,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擺弄棉花糖。他拆了繃帶,在試手恢複的情況。
看到白敬安出來了,他擡頭看他,露出一個微笑,樣子小心翼翼。他紮著那個卡通發圈,陽光之下,美好得像個歸屬。他見過最溫柔的人。
他想起之前看到過一些嘉賓秀的廣告圖像,除了爆炸和逃亡的大場面外,幾乎全是夏天在籠子里的那些……東西。
弄得極其色情,仿佛他所有的抗爭、憤怒、帥氣……他的長頭發,他的笑容,他疼極了時的淚水,他骨子里燦爛而驕傲的東西就是專供人享樂的。
嘉賓秀的視頻賣瘋了,除了那些關於反抗和熱血的部分,他知道很多人拿那些視頻其實是幹什麽。
如果說他最悲慘的畫面還放在權貴們的案頭,以供享樂,待價而沽。夏天的已經貼上價格標簽,成為高熱上城狂歡派對上的食物、酒精和迷幻藥。
白敬安有一種強烈的渴望走過去,用盡所有的力量抱住他,揉他的頭發,告訴他一切會好的。
他還想把他壓在墻上,威脅他,強迫他告訴他他有多痛,讓他哭出來,還想讓他脫掉上衣,看他後背的鞭傷恢複了多少——
假裝所有的記憶、戰栗、屈辱、恐懼和扭曲的渴求都不存在,他們好好的,沒有被奪走任何東西。
那欲望如此強烈,燒灼靈魂,不切實際地想去威脅和殺死什麽,想去毀滅世界,只要能把一切恢複原狀。讓他們變回以前的樣子,毫無芥蒂,互相開玩笑,找回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生活。
但他不能這麽做,威脅不可能達到效果。
而他知道,他永遠不會再去滿不在乎讓夏天脫衣服了,那個人也不會再因為開玩笑而親吻他。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夏天唇齒的觸感,不會忘了他在床上喜歡咬人,急了時會咬得很疼,但又讓人興奮。
他不會忘記他們身體交`合的感覺,那人的一部分在他體內,他……陰莖的形狀,情欲之中輕柔的親吻。還有他眼中欲望的火焰……又那麽溫柔盯著他的時候。
深淵就在那里。
白敬安想,他無論如何都要讓一切恢複原狀。
不能再提那時的事,他以一種不管不顧的偏執想,不要再伸手碰他。
絕對不能再碰了。
直到一切恢複。
正在這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兩個殺戮秀明星第一反應是去拿槍,並且立刻做好了各種應對敵人的準備,所有的別扭都被驀然生起的殺戮欲望所取代。
但接著他們反應過來只是門鈴響,還需要探聽一下情況。
白敬安迅速拖過懸浮屏,調出攝像頭,兩人發現外面站了一大堆人,疑似記者,不像來找麻煩的。
不過這事兒也難說,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夏天一手拿著槍,走去外面去開門,白敬安在後面準備策應。
夏天打開門,瞬間被攝像頭的閃光淹沒了。一時之間,所有的記者都在提問,夏天面無表情把手背在身後,槍藏起來,一點也沒有誠意。
白敬安試圖聽清這些人在問什麽,這時,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男人——白敬安覺得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開口了。
他面帶微笑,胸有成竹。
他說道:「兩位,我們是浮空主城警察廳,有一樁謀殺案,希望兩位回去協助調查。」
那瞬間白敬安想起在哪里見過他——主城警察廳的負責人。
自己不久前曾關註過這樁案子,在主頁上見過此人的照片,但後來發現警局卯足了勁在進行各種新聞炒作,發展還異常狗血,他就沒再關註了。
現在,他們顯然——帶了記者——準備來個突然襲擊。不然他們不可能沒有收到任何通知。
「我們已經有了證據。」他身後一個年輕些的警察說道,是在嘉賓秀開始前詢問第二輪賽事後他們不在場證明的家夥。
他的樣子與其說在對他倆說話,不如說是在和記者們交流。
「兩位既然敢幹,咱們也就別廢話問什麽事了,跟我們回警局吧。」他說。
夏天冷著臉看著他們,面孔在無以計數的攝像頭前一片煞氣,白敬安看到他握著的槍緊了緊。
「我們在吃飯。」夏天說。
「兩位,咱們都知道你們幹過什麽,你們有大麻煩了……」領頭的警官說。
「那也要我先吃完飯。」夏天說。
他甚至沒再把槍藏起來,只是在手里拎著,一副一肚子火沒處撒的樣子。
記者們又是一片興奮的喧嘩,領頭的警官有點不知所措——殺戮秀選手可不是說逮就能逮的,他們的家一般都是個軍火庫——但又因為這火藥味變得格外興奮起來,他說道:「你不要以為你是‘戰神’——」
夏天一把把門摔上。
正午的光線好像絲毫都沒有照亮他,他筋疲力盡,暴躁至極,瞪著關住的門棟,還能聽到外面的嘈雜聲。那些人只想得到更多的反應而已。戰神閣下,每一張照片,每一個新聞都能讓點擊率飈升,人們饑渴難耐,分食他的一切。
然後夏天轉過頭,朝白敬安露出一個微笑。
「去吃飯吧。」他說。
白敬安點點頭,把槍收起來。
他並不覺得餓,但他想和夏天一起回餐廳,解決他們的午餐。
有大麻煩了,他想,但又隱隱地松了口氣。他們將再次無視心里的深淵,以戰友的身份迎接一切。
他們……必須只是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