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微光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夏天曾得到過一次機會的。
在地獄中的某個時刻,旁白說:「現在,有一位‘主人’要親自下場,教戰神閣下一點規矩——」
夏天當時蜷在床角,一動也動不了。不久前,他已經嚴重脫水,還有大規模的內出血,不恢複一下活不了多久了。蛇在給他註射過營養和治療針劑後,再次把他從蜷縮的姿勢拉開,拖到刑架上。
「這將是一次極具血腥和藝術性的馴服手段展示。」旁白高興地說,「用在戰神閣下`身上時,會是一道腥鹹、火辣、有著爆炸性口味的大餐——
這一次,那些蛇拖著夏天面對架子,雙手交叉綁在一格柵欄上,兩腿拉開,扣進禁錮環中。姿勢標準,像照菜點送上的菜色。
夏天的頭抵在欄桿上——由某個雕像人體向上伸的手變成——長發散亂,無法控制地發抖,樣子糟糕透頂。他很確定對面也有攝像頭,他什麽也藏不起來。
如果這是場宴會,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徹底剁碎了,回憶不起曾經人類的形狀。他說不準支持他的是什麽。
他閉上眼睛,想像白敬安在他旁邊,那人寂靜的灰瞳深處有某種瘋狂的東西,隨時會出現一個棒透了的主意,他們在一起……好極了,沒有什麽幹不了的。
他用自己最委屈的聲音對他說:「小白,他們弄得我好疼啊。」
「我知道,我很快會找到你的,你再等一會兒。」小白說,「我有個超棒的計劃,你要是錯過了那樣的大場面,死了也會可惜得再死一次的。」
「小白才不這麽講話。」夏天說,「而且那是不可能的,這里是嘉賓秀,又不是什麽地下俱樂部。」
「我就這麽講話。」白敬安說,「而且我能做到。」
「那你不要讓我等得太久啊……」夏天說,然後猛地清醒過來。
夢境消退了,有條蛇又給他註射了一針精力劑外加營養針,下一場表演需要他醒著。
夏天動了一下,聽到左側輕微的沙沙聲。
他轉頭去看,看到墻壁正變成了無數交錯的紅色尖牙,向四方退開。翻開的尖牙自然地流轉卷曲,偽裝成阿瑞斯的戰紋。
幾秒之內,墻上出現了一扇門棟,外面的陽光滲進一小片,夏天聞到香檳和紅酒蛋糕的味道。
啊……全可控納米材料制成,他想,除了外界密碼操控根本沒有出口。還真是不惜血本,貴得他媽的夠買整座殺戮秀團體賽總部大樓的了吧。
那位「主人」走了進來。
——「齊先生」,穿著黑色禮服,戴著黑、紅和暗藍色羽毛制的魔鬼半邊面具,精美輕薄得像真是從他臉上長出的,上面鑲嵌的各色寶石閃著迷亂的光,什麽色系都要沾一點。
他朝夏天走過來,姿態權威,眼睛冷淡而玩味,像光臨某個魔幻宴會的食客。夏天能嗅出其中屠宰場雜料堆般的味道。
束縛著夏天雙手的蛇緊了緊,確保他困在原地。
他走到夏天身後,拉住他T恤的後領往後扯。
他左手帶著碩大的權戒——石頭暗紅,上面黑、紅與青綠幾種色彩扭曲成漩渦的石紋,仿佛腐敗內臟上的一只空洞張開的嘴——邊緣嵌了尖牙,向下一劃,割開夏天的T恤,一把把衣服撕掉。動作利索,是個老手。
夏天盯著綁縛的手腕,那瞬間,他清晰回憶起曾看過的「蛇」的資料。一道尖銳的火光在心中亮起來,在層層疊疊的血和灰燼中,沒有絲毫暖意的光,銳利如刀鋒。
「主人」退了一步,打量他的後背,夏天等待著。
擺出這姿勢時他就知道要幹什麽了。
鞭子。
那鞭漆黑,毫不反光,上面像是長著一張張大張的嘴,只有鞭梢是血紅色的,發出讓人內臟發癢、極具威脅性的嗡嗡聲,像無數饑餓的蟲子,正待擇人而噬。
第一鞭抽下來時,夏天腦子一片空白。
那是一種足以瞬間擊碎靈魂的劇痛,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讓意識再也組合不起來。他本來無力的身體猛地繃緊,溢出一聲嗚咽,可憐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像只小動物在乞求憐憫。
他聽到旁白興奮地說著:「戰神閣下的嗚咽真是頂級的情色藝術品——」
第二鞭又抽了下來。
夏天的額頭重重撞上鐵架,想往哪怕前一點點躲開那讓人發瘋的鞭子,但蛇們死死扣住他,他只能一動不動呆在原地。
橙黃的燈光不離不棄地照在他身上,仿佛珠寶店中的重點推薦款。
接著是第三鞭。
夏天叫出聲來,手指張開,死死繃住,他是殺戮秀最巔峰的明星,是一切槍械和冷兵器的專家,能殺死一切膽敢招惹他的人,可是現在卻被死死綁在架子上,沒有任何攻擊的能力,只能承受。
他不記得挨了多少鞭,中間似乎有一小會兒失去了意識。他清醒過來時,發現鞭子停了,有人揪緊他的發絲,突然用力,強迫他仰起頭來。
他的面孔暴露在燈光之下,狼狽透頂。他哭了。
齊先生滿意地看著。
「我一直覺得你很適合挨鞭子。」他說。
他揪著夏天的頭發好像揪著什麽動物的皮毛,但眼神又中充滿情欲。
「你骨子里有股戾氣,根子就是只野獸,沒法養。但沒有什麽是鞭子教不了你的。」他說,「不用跟我說你疼,我不會聽,我會一直用鞭子抽你,你會尖叫,失禁,但我不會停下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像要吸盡夏天身上所有血、汗水和窮途末路的味道。
「在你謝天謝地覺得死亡終於來臨的時候,我們會治好你,把你綁好,再來。我有三千兩百把鞭子可選,你骨頭硬,但我想到用第二十把時也就差不多了。」
夏天發出一聲哽咽,聲音很輕微,仿佛沈入地獄深處靈魂最後一絲不甘的嗚咽,在這種地方,只會激起人巨大的施虐欲望,把那絲抗爭碾熄。
他感到齊先生揪他頭發的力量猛地一緊,向前一步,把他壓在刑架上。
那人勃`起了,陰莖緊貼著他的臀部向上頂,像只發情的動物。
他說道:「你這本事邀寵時會很有用的——」
夏天盯著刑架,在極端的狼狽中,他眼中固執地燒著戾氣與恨意。
在齊先生壓上來的同時,他手腕向上挪了兩寸,角度極小,但瞬間發力,像藏身草叢猛獸突然的一擊,刑架上無數尖刺中的一根狠狠刺進「蛇」的身體。
手上的力量一松。
——這就是「蛇」的弱點。小明科夫在資料里說過,這東西的外皮有高強度的感應元,施以尖銳的痛苦能瞬間反噬到操作者身上。
夏天在這剎那的松緩中,一手抓住蛇身,順著尖刺狠狠地往下一拉。
蛇身瞬間失去了力量,好像它真是條蛇,被一刀開膛破肚,夏天幾乎能聽到幕後傳來一聲尖利的慘叫。
在擺脫束縛的一瞬間,夏天轉身,一把抓起那位貼在他身上的「主人」帶權戒的手腕,反向一扭,再橫著一劃——
他動作很小,但極其利落,一氣呵成,權戒上的尖牙瞬間割開喉管,直切到動脈,血噴濺出來。
一切不過兩秒的時間,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這剛才哭得能讓人從靈魂里頭都癢起來的寵物眼中殺機畢現,一片下城黑暗之地暴虐憤怒的恨意,野蠻而巨大,無法被馴服。
夏天看也沒看他,割斷動脈的瞬間,一把抓起他禮服胸口處的金屬刺繡的一枚芯片。
——不知道齊先生覺得他在想什麽,但夏天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盯上了那處刺繡。
金屬線繡的,是典型權貴風格繁複、價格不菲的花樣,綴了數十枚芯片般的小金屬塊,做成河流的樣式,個個都有歷史和來頭,代表了不同俱樂部的成就、勛章和致死獵物的標記。
夏天盯上的那枚樣式普通,是枚結晶金屬片,里面雕了細密的電子紋路,形成一把形如鯊魚的手槍。
在看到的一瞬間,他就意識到這是什麽。
這是一款微型感應變形槍,附高級隱藏功能。
他們這種人總是知道的,知道如果你想藏點武器應該往哪里藏,怎麽藏,才能避開探測器。
他很確定嘉賓秀不支持客人們攜帶殺傷力太大的單兵武器出席,這種規定四處都是,但從來不大管用。
要知道,武器是這世界最流行的時尚裝飾,不帶上點簡直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嘉賓秀當然會比殺戮秀的晚宴管控更嚴格,但身居高位賓客們的手段也更隱密。這年頭,還從來沒有什麽地方真正禁得了武器。
芯片在夏天手中瞬間變成一把槍——連個基因認證也沒做就帶著進籠子,頭腦是有多簡單——那位有三千兩百把鞭子的齊先生瞪著他,想說句什麽,夏天一秒沒停,朝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槍。
無論他有怎樣的計劃,多少條鞭子,死亡都是一瞬間的事。
夏天看了眼腦漿迸裂、羽毛亂飛的屍體,嘴角帶著抹冷笑,透著骨子里的厭惡與仇恨,如沾血的刀刃般鋒銳,讓人戰栗,沒有一絲轉圜的余地。
在夏天掙脫束縛、殺人、奪槍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接著該幹什麽。
他該朝自己腦袋上開一槍。
以最快的速度,足以讓再牢固的鏈子都不足以再套到他的脖子上,再發達的醫生也不能再把他拖回那座刑架。
他不可能逃走的。
他困在權貴們遊樂場的最深處,後頸埋著懲罰芯片,骯臟的鎖鏈嵌進了他的每根骨頭和神經,他們只會再次捉到他,綁回架子上,供人繼續娛樂。
他知道,他們最終會讓他開口的。上城權貴們的刑架千百年來立在那里,有著龐大無匹的刑求資料庫,卷帙浩繁,歷史漫長,造就的血、痛苦、腐屍和粉碎的尊嚴足堆出一座惡臭的海。
他會在上面一點一點粉碎,他會哭泣、喊痛和懇求,他會去打遊戲,向人邀寵,或是笑給他們看。
那些人會把他的骨髓都吸`吮幹凈,直到什麽也不剩。等玩夠了……他們殺不殺他,又有什麽區別。
只要一槍,所有的噩夢就都結束了。
他就……再也不會疼了,不用再經歷漆黑無光的未來,硬扛他根本扛不了的手段——在殺了「齊先生」後,場面估計會格外血腥,他想著就不寒而栗。
他只是血肉之軀,曾有摯愛的親友,現在已經都失去了,他經歷過很多事,殺過很多人,他盡了全力抗爭,但是現在——
這些人他媽愛怎麽瘋怎麽瘋去吧,他受夠了!
但一瞬間他猶豫了。
他想到白敬安。
曾經粉碎過的小白……什麽也不怕,只是會被他傷害到。
他知道那人一定在拼命想辦法救他,他會不惜代價反抗,還會惹惱一堆麻煩人物——他才不管,他根本沒有任何安全概念。
這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是……
如果白敬安真的成功了,終於來到這里,傷痕累累,滿懷希望地來告訴夏天他守住了諾言,來帶他回家了……
卻只看到他的屍體怎麽辦?
小白竭盡了全力,卻發現再一次沒能守住怎麽辦?
他會是什麽表情?
夏天無法忍受那畫面。
夏天擡起頭,擡手朝著墻壁連開了五槍,納米材料失活,呈現一片七扭八歪的門棟。
他走出去。
墻壁金屬的反光映出他的臉,戰神的面孔冷酷而固執,在這色情氛圍濃郁的牢籠里,仍凜冽如刀鋒。
他知道這是條死路,但他會再抗爭一次。
他會再等小白一會兒,直到……他真的堅持不了的時候。
不過現在還行,他還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