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嘉賓秀開場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夏天搜索了和所有和嘉賓秀有關的東西,上面的信息令人毛骨悚然。
網上沒有關於它任何明確的證據,但種種細節指向了它的存在——比如幾乎每年都有當紅選手失蹤,有時甚至是一整支小隊。這些人可不是什麽小貓小狗,說沒就沒了。
嘉賓秀就像浮華世界中心的一個黑洞,流出來的只有一些傳聞,或是讓人頭皮發麻的含糊圖像,但你知道它是存在的。前一刻腳下的道路還平整光潔,下一秒就一腳踩空,被黑暗吞入其中。
網上說,嘉賓秀的開場緩慢,就像滲入普通生活的陰影,整個世界都是這場秀的舞臺。
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夏天和白敬安行程表上的活兒一樣都沒少——接受了幾次采訪,還去拍了一組宣傳照。
中間時還收到助理發過來一個劇本,預定下月開拍,講的是夏天在下城發生的事,但又各種找理由和白林扯上關系。他們真是迷戀死了N區事件。
灰田冷著臉跟在後面,她補了妝,恢複了光鮮亮麗的模樣。她沒理會手腕上黴斑似的醫院標記,很多人手上有,也沒人關心。
攝影棚里亮如白晝,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攝影師大贊夏天是個當明星的料,看看照片里他那副睥睨天下的樣子,很少有人能有這樣的氣勢。
夏天聽到他跟一個助手笑著說道:「我就說,下面垃圾里有好胚子,調教一下,放在燈光下面,他媽的叫人目眩神迷——」
他們顯然不覺得這話有什麽大不了,夏天也習慣了,他低頭看手機,查看和嘉賓秀有關的信息。
艾利克悄無聲息地走過來,把他拽到角落,說道:「出什麽事了嗎?」
夏天頭也不擡地說道:「這得看你怎麽定義‘出事’了。」
艾利克盯著他。
夏天嘆了口氣,有時還真是不得不佩服殺戮秀選手的直覺。
「好吧,有點事。」他說,朝他露出個笑容,「不過這地方就這樣,我能照看好自己的。」
艾利克挑了下眉毛,顯然對他沒有任何信心。夏天盡量朝他笑得很有自信。
「還有小白呢。」他說。
「得了吧,」艾利克說,「你倆一起能把上城掀了。」
夏天笑起來。
「我們的確有點麻煩。」他朝艾利克說,「但你們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里去。照看好韋希,艾利克,然後希望下一輪我們都不用去參加新人抽簽。」
對方看了他一會兒,沒再說什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喧鬧的攝影棚里,那樣子和在戰場上交托任務沒有區別,即使在休戰期,殺戮秀的選手也從來不會比較安全。
他們所在之處是個巨大的角鬥場,打只為遊戲的仗,災難一個接著一個。
而娛樂之事是沒有盡頭的。
夏天擡頭去看,他的新別墅位於層雲區的山腰,燈光亮如白晝,在幽暗的山中灼灼生輝,宛如聖殿。
此地是主城最頂尖明星和殺戮秀選手們的居住區——於是可想而知,房主們的更換率有多高。
他們走去,不出意料地發現這里的一切都嶄新如同樣板房,公司把夏天之前留在白敬安房子里的私人物品都席卷一空,說要拿來拍賣或是放在紀念館里。夏天盡量不去思考它們遭受到了什麽樣的命運。
攝制組湧進來,把房子的每一寸地板都介紹了一番後,總算是暫時離開,讓他們消停了一會兒。
他們一離開,白敬安就去清理房子里的攝像頭——雖然他們都知道,攝像頭是無法完全清幹凈的。在嘉賓秀期間,他們沒有清理的權限,除非想把事情搞得很難看。
但至少能把電視臺和私人塞進來的那些清幹凈吧。
迪迪一路都很沈默。
現在早過了她睡覺的時間,但這事兒他們說了也不算。到了現在,她困得眼睛都張不開了,但仍跟在夏天後面,不肯去睡。他只好親自送她回房間。
房間也是嶄新的,冰冷的月光灑進來,像一座沒開燈的舞臺。
她走到門口,低著頭,緊緊抓著他的袖口。
他蹲下`身來看著她,她咬緊牙關,臉上全是淚水。
「他們會殺了你的。」她說。
夏天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死死揪著他的袖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里不像下城,你躲、躲都沒地方躲……」她說。
「他們問我……你死了,我怎麽辦……我說你不會、不會死的,他們朝我笑,我知道那種表情……」
「我會多堅持一下的。」夏天說。
「你根本堅持不了!」
她大哭起來。她很久沒這麽哭過了,小孩子的那種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
夏天摸摸她的頭發,不知能說些什麽。
她穿著贊助商昂貴的雲遊系列睡衣,寬大而柔軟,白色的布料上印著帶金鏈子的小鳥,襯得她那麽小,那麽脆弱,他不知他離開的這一個星期她經歷過什麽——肯定不只是給她看比賽而已——他心想,在這地獄般的地方,她怎麽可能活下去?
白敬安查完了攝像頭,遠遠看著這一幕,好一會兒沒說話。
這時他走過來,在她跟前蹲下。
「我會照看他的。」他說,「要是搞砸了,他……也不會是一個人的。」
迪迪還是在不停地哭,過了一會兒,她點了點頭。
才這麽大已經知道了什麽叫絕望,還有別無選擇。
淩晨三點時,夏天聽到短信的聲音,他猛地張開雙眼。
這是他手機里傳出來的,一首陰森的電子音,適合恐怖片開場的音樂。在聽到的瞬間,他就意識到那些人遠程改了他的手機鈴。
音樂響起的一瞬間,封閉的空間中,像有一條血淋淋的鏈子猛地收緊。
夏天打開來看,顯示是範寧的——上一輪碰到的K區的那個光頭。
第四輪結束後,那些人把範寧當成他的同黨、反抗策劃組的重要人物來塑造,今天宴會上,夏天還和他說過幾句話。
短信上寫了酒店一個房間的號碼,要他和白敬安立刻過去。
夏天茫然地從床上爬起來,白敬安也醒了過來,說道:「怎麽了?」
——用小明科夫的話來說,這是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得保持充足的體力。覺是非睡不可的。
「範寧的短信,不太對勁。」夏天說。
白敬安湊過去看——反正床很大。介於他倆正處於賽場上,沒事還是不要分開才好,而覺又非睡不可。他們需要充足的體力。
白敬安撓撓頭發,因為睡覺弄得亂糟糟的。他看看自己的終端,說道:「他們沒通知我,但上面寫的是讓咱倆一起去。」
「發信息的人知道我們在一塊兒。」夏天說。
白敬安跳下床,扒了扒頭發,穿上衣服。夏天想起剛進殺戮秀時那個一臉冷漠的戰術規劃,他看上去遙遠又疏離,像站在世界之外。但是這一刻,他看上去那麽真實,一臉困倦,卻又隨時準備打上一架,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年輕人。
他那綹頭發又翹了起來,夏天控制住了伸手順一下的沖動,他們在嘉賓秀中,他不想在鏡頭前做出任何私人的舉動。
他拿起旁邊的衣服穿上,看了一下棉花糖和戰神權杖——他們禁止他管後者叫巧克力——顯示禁用,只開啟冷兵器功能,真是一點也不意外。
他沒再管,從桌上拿起槍塞進口袋,上城從來不缺武器。
他紮好頭發,兩人形象都不怎麽像樣——像實際上一樣,一副半夜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衣衫不整的模樣。這份工作從來不挑時間。
夏天給灰田發了個短信,讓她照顧迪迪,她迅速回了句「OK」,好像從來沒睡過覺似的。
然後他和白敬安一起離開房子,去地址上的房間。
地址在天城大酒店。
兩人趕到時,這兒燈火通明,宴會似乎又進展到一個高潮,空氣里有酒、點心和迷幻藥的味道,地上還有被踩爛的食物,潑灑的酒水,角落里有人搞到了一起,所有人都在笑。
這些人完全沒有任何白天和晚上的意識,太陽對他們來說像是從不存在。下城的時差都沒這麽亂。
夏天一進宴會廳,就被個記者盯上了,那家夥也喝多了,簡直是兩眼放光撲上來的。夏天嚇了一跳,直接拿槍頂在他腦袋上,才讓他冷靜一點。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人朝他叫道,「你不會死的!你是不同的——這肯定有什麽意義——」
夏天推了他一把,轉身上樓。
在二層時他轉頭看他,那人仰望他,燈光在臉上跳躍,那是一張充滿狂熱與渴望的臉。他不知道他想要有什麽意義,只知道這人想要那玩意兒想瘋了。
夏天沒再理會他,徑自上樓,並且很快找到了地址上的門。
相較於明亮的燈光,半掩的門棟中光線昏暗。
他們還沒進去,就聽到里頭在放天啟樂隊的一首歌,一個男聲反複唱著「螻蟻在尖叫,但毀滅將至」。
夏天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屍體。
範寧穿著一身金屬色澤的灰衣,是剛才采訪時的正裝,幾個小時前,一群記者還圍著他拍,說對他有多麽看好,接下來還有什麽活動呢。
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那些人特地給範寧擺了姿勢,正對著大門,以便他們進去時能一眼看見。
那人被釘在墻壁一副有燃燒效果的壁畫上,火焰的光芒從他身後照過來,屋子一片赤紅,他整個人像處於燃燒之中,身體是一塊黑炭般的影子。
他的嘴大張著,被塞了什麽東西,血淋淋的。夏天走過去,伸出手,動作盡可能地溫柔,把他嘴里的東西拿出來。
那是他的心臟。
口腔內空空如也,舌頭被取走了。
夏天瞪著屍體。
他很確定,範寧死前肯定有過一番打鬥——他會是打到最後一刻的那種人——他也很確定,他們割下他舌頭的時候,他還活著。
真難想象這是怎樣慘烈的過程,怎樣的血腥和掙紮。
範寧的手機放在桌上,在發送信息的界面,圖片上有一張卡通的笑臉,嘴裂到耳根,一副異常歡樂的樣子。
下面寫著: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