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懲罰(2)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你很難相信人類的力量能戰勝這種東西,但他們表情冷靜,訓練有素。
白敬安朝這極度畸形的白色幽靈開了三槍——韋希很確定他在試探。他明明弱小得多,但盯著這東西的樣子卻仿佛在看一只獵物,冷酷而致命。
他朝幾個人打手勢,一群人快速商量了幾句,他眼神專註,殺氣騰騰,從不是他最初在抽簽儀式上看到的那個穿著禮服、模樣斯文、和他一樣來到了錯誤地方的人。他像天生就屬於戰場。
白色幽靈的觸手狂亂地舞動,朝人群沖去,每一次攻擊都是致命的。
而戰士們很快訓練有素地分成兩部分,用火力向兩側拉扯,把它巨大的「翅膀」分開,襲擊蚌肉般的身軀。
雖然在韋希看來,軀體部分一樣堅硬,槍火擊在它身上幾乎沒有效果,簡直令人絕望。主辦方費時費力創造出這種傑作,絕對會讓它殺死足夠的人,扯掉足夠多的腦袋,讓足夠多的人得到教訓。
他想,那些人也同樣知道。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他們就知道這會是場艱難、血腥、硬碰硬的對抗,沒有任何取巧的手段,只能用命來墊。他們也習慣這樣了。
最終會有效的,如果他們擊中的次數足夠多。
或是死了夠多的人。
觸手擊中那個戰士時,他反應很快,擡槍去擋。但「翅膀」的力量如此之大,竟撞彎了合金槍管,直直貫穿了他的肺部。
韋希看到他輕輕晃了一下,然後穩住腳步。
他知道他已經無法逃脫,觸手會把他拖過去——
他不知道那一刻,他是否思考了一下,他所見到的,只是他頓了一頓,突然間朝著怪物直沖而去,一槍又一槍朝著它的腦袋射擊,再不躲避。
又一條觸手刺穿了他,但他能量槍的子彈全射在了它身上。
它甚至沒有血,韋希毛骨悚然地想,傷口只是蒼白裂縫,仿佛一只巨大的瓷器,被某種邪惡的法術變成了怪物。
最後他死時,已經千瘡百孔,簡直難以相信人到這樣還能活著。
而在沖到離怪物最近的那一刻,他身上的什麽爆炸了。他看不到細節,那里是血肉和槍火交織慘烈的一團,但又是某種濃烈至恐怖的漩渦,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然後,他看到夏天毫不猶豫地沖進那個漩渦中,消失在爆炸的火光、還有無數致命的觸手中,手里拿著槍。
一把戰鷹懲罰者系列大口徑能量槍,裝了兩款能量增幅器,加裝了能量條,纏了隔熱膠帶,拿在手中是支詭異而致命的怪物。
夏天在槍械改造方面是個一流的專家,韋希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弄的——他第一次見在這種戰鬥強度中,還能搞槍械改造的人——那支多用能量槍簡直被他弄出了火箭炮的效果,巨大的火光從他手中噴薄而出,仿佛一枚太陽在手中炸裂。
他把報廢的槍往地上一丟,卻沒有後退,抓起一把震蕩槍,繼續向前。
火光消散,韋希看到那怪物破碎的臉,顱骨堅硬,仿如合金鑄造。
韋希看著這一幕,呼吸都停了。
他知道並非如此,但在心里的某個部分,總是相信夏天無可戰勝。他的目光像很多人一樣無意識跟隨他,相信他會給出所有問題的答案。
雖然他一直知道,他和他一樣是走投無路,淪落至此的。這里是個堆滿了屍體、內臟和骯臟之物的修羅場,世界上最野蠻的地方,而他得和所有那些殺戮秀選手一樣,用一切換取活下來的機會。他甚至也並不比自己大上幾歲。
這一刻,韋希清楚看到骯臟的觸手刺進他的身體,而他腳步不停地繼續朝前,朝那醜陋的身體沖去,姿態和那個死去的人毫無二致,絲毫也沒有更加的篤定、沈穩或是高貴。
怪物大半身體籠罩在火焰中,一根殘缺不全的觸手朝夏天沖來,他躲也沒躲,白敬安緊跟著一炮轟過去。
夏天沒有回頭,腳步不停,所有的槍彈和火焰都避開他,他直視那東西的雙眼。那是一雙暴虐而瘋狂的雙眼,但他從不躲避任何人的眼晴。
他直直將槍管抵進它的嘴里,開槍。
夏天又連著開了三槍,直到能量條打完——它半個身體都炸沒了,但這種東西是不能掉以輕心的——觸手才終於軟了下來,變得仿如腐敗的皮膚。
夏天晃了一下,白敬安走過去,扶了他一把。
「說了多少次別沖那麽急!」白敬安說。
韋希看著他們,白敬安給了夏天一枚止血針和封閉凝膠,臨時處理只能到這程度了。夏天正抽出把能量槍來,白敬安給了他兩個能量匣,夏天朝他笑。
韋希感到一陣寒意,他心里想,不行,人死得還不夠多。「主人們」還餓著呢,必須再死人——
正在這時,一個力量從他腳下猛地一拉,他摔倒在地,頭撞到了桌角,什麽東西轉眼把他拽出了兩三米。
一陣劇疼和眩暈中,他看到艾利克跳上一張包了鐵皮的桌子,朝拖著他那東西連著開槍,子彈在周圍濺起一串火花。
下一秒,光線一暗,他已被拖進了黑暗垃圾堆的深處。韋希摸索著去找槍,眼中是無數罐子里猙獰畸態生物的樣子,隱隱有不見底的深淵,分不清是上是下。
他在混亂中開了一槍,似乎擊中了什麽,但拖行的動作只是頓了一下,又把他扯出好幾米。
所有隊友的身影都消失了。
大概三秒鐘時間,他心里猛地一空,知道自己已落進深淵之中。
但也只是三秒,接著他看到了夏天,還有致命的槍火緊隨而至。
他掙紮了兩下——又開了一槍——但效果不大,只看出抓著他的怪物動作極快,長著四只人一般的腳,爬行的樣子如同生長於垃圾堆里的惡靈。
但混亂的視角中,他始終能看到夏天的身影。
他看到他穿過一只兩人高的巨大玻璃罐,一只像團嘔吐物的白色幽靈從陰影中猛地竄出,那人一個側身,腳步停也沒停,任它尖利的爪鉗在他身上劃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又朝著這方向開槍。
他的身後,爆發出一串槍響和爆炸,顯然尖爪怪擋住了後面的白敬安和艾利克,但他們迅速解決了。
夏天一步越過傾倒的密封罐,和他的距離再一次拉近。又一只怪物從天頂竄下,咬向他的脖頸,在將要碰到他時,後面的白敬安一炮把它打飛。
夏天看也沒看那東西——好像早知道白敬安會有這麽一下似的——一槍擊中了抓著韋希怪物的腦袋,它還在機械地往前爬,他又一槍打斷了它觸手般抓住他的尾巴。
韋希掙紮著站起身——
正在這時,一只變異生物從背後一躍而下,尖銳的爪子一把扣住他的喉管,爪尖刺進脖頸,他清楚意識到,它正要向右一劃,割斷喉嚨——
夏天擡起手,連開兩槍。
第一槍擊斷了它的手臂,第二槍擦著韋希的耳邊飛過,擊碎怪物的腦袋,把那白色的畸形生物從他身上撕扯下來,擊入身後的黑暗中。
韋希虛脫地站在那里,一部分的精神——即使被怪物拖來拖去時——還死死盯著視線角落跳動的程序,數字組成的世界急速變動,越發清晰。
他晃了一下,扶著什麽站穩,一邊指著相反的方向,朝夏天說道:「發射塔在那個方向,定位精確到三米以內了——」
夏天朝他笑了。
他樣子很狼狽,不過笑得很好看。電視臺捧他當明星是有道理的,他笑起來總有種陽光燦爛的感覺,好像世界本就是一副天下太平、快快樂樂的樣子。
韋希也無意識笑了一下,那一刻,他很確定事情會就此結束。
他會回到團隊里,就像曾發生過很多次的一樣。好像就是永遠那樣。
這時,他看到夏天呆了一下,張大眼睛,看著他身後。
他視線慢慢往上……與此同時,韋希也感覺到了它。不知何時從深淵中爬出,從他身後升起,是一片龐大而不自然的陰影,籠在他身上。
他渾身發冷,應該已經結束了,他們遇上了危險,但已經解決了——
他看著夏天,那人身後是另一片戰場,沒人騰得出手來,怪物們嗚咽和尖叫著,和人類的軀體攪成一團,最終都化為破碎的血肉。
夏天也盯著他,眼中沒有任何無助或是混亂,他看上去很鎮定,有種冷酷的專註,計算所有的可能性。
他們目光交匯,生命懸於蛛絲之上。
韋希緊緊抓住夏天的目光,他一直覺得電視里用眼神發信號的說法很扯,總得有個動作吧,他從搞不清別人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但那一刻,他發現一切再清楚不過。
在一瞬間,他看到了他眼中那個信號:跑!
韋希毫不猶豫,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向前沖去。夏天朝他身後開槍,速度極快,子彈擦著他的發絲和衣襟飛過,韋希不知道後面是什麽,但知道夏天的每一槍都擊中了一次朝向他的攻擊。
而即使在這種環境下,他的槍也始終很穩,他知道如何處理最危急的情況。
這應該是最危急的情況了,不是嗎?
但在這命懸一刻的時候,他看到了夏天頭頂的東西。
那只骯臟的「天使」是從上面某個洞穴里爬出來的,之前完全沒發現,這里也不該有垂直的洞穴。
它絲絲綹綹的觸手在緩慢張開,朝向夏天,而那人全神貫註看著他的方向,根本沒註意到……
韋希張開唇,想要叫,而在那瞬間,夏天也許也在他眼中看到了什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最後時刻,夏天躲了一下。
他知道後面有東西,但不知道是什麽,也不知道它從哪邊攻擊,最後那一刻微小的閃躲,是基於純粹的直覺。
骯臟的觸手擰在一起,從後面直直貫穿了他的右肩。
沖擊極大,他摔倒在地——後來他想,它大概是想穿過肺葉,廢掉他的行動能力——深深嵌入地底,把他固定在那里。
他死死抓著槍沒松開,但卻沒能再射出另一槍,下一秒,另一只觸手擊穿了他的手臂。
他擡頭看韋希。
韋希晃了一下,卻沒有摔倒,他低下頭,幾十根觸手絞在一起,完全貫穿了他的小腹,擊中脊椎,像一根慘白扭動的長矛。
他看到夏天的表情,離他不過咫尺之遙,那觸手猛地抽回,韋希被帶了一下,摔倒在地。
他們的身後,槍火響成一片,分不清是再也沒有希望,還是情況不錯。但在這個角落,一切顯得安靜而且精確。
不過只是幾秒的時間而已,韋希想,白敬安已經趕到了,不知搞到一個什麽東西,擊中夏天頭頂的怪物,它猛烈地燃燒起來。
那是一種暗紅色,像附骨之蛆的火——大概是用什麽臨時調配出來的——它掙紮著逃離,卻不知要逃離什麽,只是瘋狂地朝那些人沖過去。
韋希身後的變異生物發現了對手,也越過他爬向戰場,像一團巨大的組合刑具,拖著無數的鉗子、觸手和瘋長的惡意的眼瞳。
韋希趴在地上,到了這會兒才感覺到疼……他知道疼起來能有多疼,但是真到了這一刻,最難以忍受的是卻冷,還有麻木。他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可他突然之間十分清醒,他意識到,這是一次報複。
從頭到尾,白色幽靈的攻擊都是有針對性的。他清楚回憶起來,在來的路上,白敬安和夏天說的話。
「事兒不會這麽完了的。」他說。
「嗯,」夏天說道,「反正也領教過不少了。」
他朝白敬安微笑,樣子有點悲傷。他們的戰士和戰術規劃經常交換眼神,他倆是浮金電視臺親情牌的明星,住的地方都沒分開,兩人間有種插不進去的氣場。電視臺眼力的確一流,能一眼看到這種獨特的東西。
當時韋希還想,是啊,他們都領教過不少了,事情還能怎麽樣。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這手段的泥沼是深不見底的。
他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和隊友們沒能聽策劃組的話,當個提線玩偶,去他們讓安排的地方,按規定的方式痛苦和死亡——也許還因為劇情還不夠刺激,需要加點料。
他們必須失去一個戰友。
韋希覺得很惡心,他覺得他了解這個詞,但到了這一刻,他才知道惡心能達到什麽地步。
他會慘死當場,越難看越好,作為對他隊友們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