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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年輕的神明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夜色嚴實合縫地籠罩在第三賽場的園林之上。
  
  回去的一路都很沈默,夏天行動看上去沒什麽問題,出門時瞪主管律師的眼神毫不示弱。
  
  但一路安靜得出奇,艾利克幾人討論了以後的發展,他一句話也沒說。
  
  小院依然燈火通明,但是很快,燈光就將不再是保護了。艾利克打開房門,夏天跟在後面走進去,他走向沙發,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小白,」他輕聲說,「扶我一下……」
  
  白敬安抓住他,夏天甚至沒能走到沙發,就這麽直接倒了下去。
  
  白敬安把夏天放在沙發上,用剪刀剪開衣服,上面全是血。
  
  艾利克把主辦方又塞滿了的醫療箱拖過來,韋希居然找到個微型全息成像納米治療儀。估計策劃組也發現夏天的傷勢十分不妙,於是也不顧賽場設定,把最新款逆天醫療設備也塞了進來。
  
  韋希打開治療儀,白敬安拉出手術線,兩人都懂行,動作嫻熟,但每個動作都緊繃著。
  
  艾利克看了一眼夏天的傷口,簡直不是慘不忍睹能形容的,就算有止痛劑……真難想象他是怎麽走回來的。
  
  他又查看了一下白敬安的傷口,說道:「你得處理一下。」
  
  「撐兩小時沒問題。」白敬安說,觀察全息成像。
  
  他臉色嚴峻,艾利克從沒見他這副表情過,情況大概真的非常糟糕。於是他只能翻出一枚止血劑,往白敬安的肩上註射了一針,便沒再說話了。
  
  屋子里氣氛壓抑。艾利克轉頭看夏天,他躺在沙發上的樣子那麽安靜,頭發被汗水和血浸透了,沒了一個小時前那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樣子,那張面孔在燈光下年輕得驚人。
  
  艾利克突然想起第四輪剛抽完簽沒多久時,他有一次在小隊的策劃區聽到有人說話。對方似乎是個營銷部的大人物,正在跟人說他們小隊規劃方向的事。
  
  「金錢就像河流,有人就是能一眼看出錢往哪兒流,然後你只要照著來就行了。」對方朝電話那邊嚷嚷,「營銷足夠幫我們造出一個神,營銷的本質就是賣東西,你只要做出足夠的——你在開玩笑嗎?是的,我們毫無敬畏,現在就是這樣的時代!」
  
  他說,無非就是營銷出一個英雄和神明,說服所有的人都該追隨他。
  
  艾利克不知這套銷售手法後面有多少他無法理解龐大的資金走向,但夏天去找策劃組麻煩時,他毫不猶豫地跟著去了。
  
  這聽上去有點瘋狂,但你總歸是要跟著什麽事一路走過去的,而那樣死去,比變成安格或是齊青那種人感覺好一點。
  
  在這個黑暗的舞臺上,這是唯一一種看上去有一點尊嚴的選擇,一束可以追隨的光。他想對很多人來說也是如此。
  
  艾利克在這場上城娛樂資本遊戲的正中央,低頭看那個被推上神座的戰友,像看過去很多戰友時那樣。
  
  夏天仍在深沈的昏迷當中,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血把盆里的水染得通紅,他不得不反複確認他還有脈搏。
  
  沒有了那不顧一切的氣勢,他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身是傷,瀕臨死亡。
  
  他想現在上世界有無以計數的人在觀看這一幕,祈禱著他能安全。
  
  他們的新神還這麽年輕,這麽的脆弱。
  
  田小羅站在戰神殿的荒漠中,熱風像刀子一樣刮過皮膚。任何來到這片神殿之人,都像要被刮去皮肉一般。
  
  放眼看去,這里屍骨遍野,沒有盡頭。戰神殿中,只留亡靈與骷髏。
  
  昨天,夏天打開軍火庫的那場戰役,讓整座上城陷入一場血腥狂歡。這種狂歡里升騰著一股燃油和火焰的氣味,某種狂熱滲入靈魂,把血變成汽油,在每個人心里點上火。
  
  他簡直就像傳染病,讓上城的居民無論是消費額還是死者數目,都達到了驚人的歷史峰值。
  
  現在,戰神殿屍骨堆積如山,全是上城給那位重傷的戰神獻上的祭品。
  
  她轉頭看小明科夫。
  
  在擬真環境下,他沒穿那一身乖乖牌式的正裝,穿了件寬大的黑色T恤,上面畫著個猙獰的骷髏頭,一副張牙舞爪找麻煩的樣子,越發顯得他身形單薄,但卻又是恐怖和致命的。
  
  他嘴里叼著個棒棒糖,正在查看神像腳下一堆枯骨獻祭的細節。
  
  死者有七個,在一地屍骨中看上去並不比任何人特殊,但田小羅知道這七個人,確切地說,知道他們的另一層身份。
  
  這些人迷奸過不少的殺戮秀明星,還把視頻放在網上,視之為戰利品。
  
  所有夏天的信徒們都知道,這些人曾在第三輪結束後的晚宴上找過他的麻煩,給他下迷藥,占他的便宜,把他當成一個玩物,還放言早晚讓他認識到真正的上世界。
  
  田小羅自己早些年查過這批人的身份,但一些東西需要核心權限,根本弄不到。這群人絕對有什麽庇護者,一個真正的權貴人物,在這年頭,總有這種可以為所欲為,不用負責任的人。
  
  如果夏天曾為此心煩過,現在他完全不用費心了。
  
  他們全都死了。
  
  這絕不是隨手殺著玩。這些人全是上城食物鏈的中上層,還有兩個真正的權貴人物,殺起來一定極為困難。
  
  而且他們的死亡過程極其痛苦,死時全都一絲`不掛,過程充滿性方面的意味,但不像是趣味,而像精心思考過的報複。
  
  很多人曾想幹掉蜜糖閣這些雜種,此人顯然不是那一種。他殺他們,只是因為夏天。他稱這些人為「冒犯者」。
  
  整個過程中,都能充分看出獻祭者細致、專註和血淋淋的狂熱。
  
  田小羅突然想起電視臺那些大佬說起夏天事時的樣子,說得好像只是賺愚民的錢,這些人空虛、焦慮又痛苦,他們如此這般地讓這些人丟掉思考能力,隨著營銷的謊言起舞。
  
  但是現在看來,那些話顯然並不全面。
  
  無論這位獻祭者是什麽人,都絕不只是個黑客高手,在這座城市的生物鏈中絕對處於極高的層級。
  
  他獻上祭品,誠意十足。像所有的「愚民」一樣,為他們年輕的神明發了瘋。
  
  她的旁邊,小明科夫認真看完這段虐殺過程,大概在思考嫌疑人。
  
  她一側的視角播放著天空視點的特別節目,討論偶像和模仿的關系。主持人的臺詞聽上去不算贊成,但是節目歡快又熱血,讓人想上街殺幾個人。
  
  下面的人都這樣,你得跟隨大形式。她不明白的是最上層。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幹這個。」她朝他說道,「整個上城簡直都瘋了。」
  
  「因為錢。」小明科夫頭也不擡地說,「你看人死得多,你是不知道他們賺了多少。」
  
  田小羅發現她並不想知道,那一定是個令人眩暈的數字,讓你意識到自己處於社會階層中多麽低下的位置,鋪天蓋地地把你壓進了塵埃里。
  
  「他們管N區大屠殺叫‘戰爭營銷’,管反抗軍叫‘革命營銷’,現在,這個叫‘造神營銷’。」小明科夫說,「沒有比一個神更賺錢的了,看看祭壇下的都是些什麽人。」
  
  那位未來的掌權者站在一地屍骨中,擡頭看形態古老的神像,笑容中透著瘋狂。
  
  因為隱形眼鏡里的反饋程序,神像之下,無數生命在反複不斷地死去並枯萎,由鮮活的痛苦表情化為平靜的枯骨。這是項新技術,田小羅卻覺得自己站在一座極為古老的戰場上,已丟失了時代與名號,上演的卻是永恒往複的死亡與祭祀。
  
  「他們認為,」小明科夫說,「他們可以向龐大的資本獻祭一個神明。」
  
  這里明明溫度很高,田小羅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明科夫把棒棒糖丟掉,棍子拋了個弧線,消失在灼熱的空氣中。神殿可不允許雜物存在。
  
  他轉過頭,朝田小羅露出一個笑容,和這整個世界一樣燦爛和瘋狂。
  
  他說道:「別擔心,這比我們的祭品可差多了。」
  
  夏天睡了兩天,一次也沒有醒過。
  
  白敬安盡可能守在他旁邊,理性告訴他策劃組不會這會兒找夏天的麻煩,但在這樣的世界,你是不能相信任何人的。
  
  房子外面的安全燈依然開著,但到了夜晚,可以隱隱看到有白色的影子在光線的邊緣流竄,形態詭異畸形,難以想象有些曾是人類。
  
  外面槍聲不斷,四處可以聽到選手受到襲擊的消息。不過這些生物倒是沒騷擾過他們,就算策劃組再瘋狂,這兩天也不會再找他們麻煩了。不過幾個人依然繼續守夜,誰知道主辦方什麽時候會抽風。
  
  第二天夜里,輪到白敬安休息時,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
  
  他打了個呵欠,抓起毯子,轉頭看旁邊的夏天。
  
  那人躺在他旁邊,呼吸很平穩——反正床很大,不怕耽誤他睡覺……而且他一動不動。
  
  壁燈的光線灑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他呼吸平穩,看上去那麽年輕,仿佛無憂無慮,不曾留下任何憤怒和傷痛的痕跡。
  
  白敬安閉上眼睛,心里想,希望他明天會醒過來。
  
  他做了個夢。
  
  夢里是在下城,出了什麽事,他極其憤怒,正在一把桌子上清點槍支,準備去找人麻煩。
  
  旁邊有人在勸他。「我知道你很生氣,」那個人說,「但你要考慮清楚,有時事情就是這麽糟糕,很多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他說道:「我不管!」
  
  他把槍往後腰一插,抓起袋子就走,滿腦子都是不管不顧的怒火,讓他再也無法思考其他的事。
  
  他一把拉開門,走出去——
  
  然後不知道怎麽突然變成了和平時代,他比現在年輕很多,夏天在門口,等他出去玩。
  
  他看上去也就十二三歲,是N區大屠殺時的年紀,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到他出來,擡頭朝他笑。
  
  他問他:「等多久了?」
  
  「就一會兒。」夏天說。
  
  他朝他伸手,夏天抓著他的手從臺階上站起來。
  
  然後他們順著道路往前走,像是要去找什麽大麻煩。上城低低壓在頭頂,光卻很亮,顯得灼熱和危險,仿佛燒到了世界盡頭的戰火。
  
  白敬安突然意識到這是個夢,卻並沒有醒過來。
  
  那一刻,心中的一個念頭如此清晰。
  
  我喜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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