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規矩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所有人都在看夏天。
那人劍抵在主管律師的脖子上,拿劍的殺氣騰騰,拿槍的一臉驚恐。
「你冷靜一點!」主管律師說。
他盯著夏天的眼睛,語氣強硬,卻透出一絲顫抖。
「你贏了,」他說,「夠了!」
夏天盯著他,那是一種令人遍體生寒的笑,在燈光下炫爛而鋒銳,令人坐立不安。
人們都看著這一幕,一個殺戮秀選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主管NPC逼得走投無路,殺意與惶恐赤裸地呈現在殺戮秀收視巔峰的聚光燈下。
他們對峙了十秒鐘,夏天慢慢收回手,主管律師臉上的汗水在燈下清晰可見地反光,握槍的手在發抖——他本該殺過無數人的。
夏天仍面帶微笑,死死盯著主管律師,那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他朝他輕聲說道:「你等著。」
周圍一片死寂,戰鬥全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看著這場明明如卵石相擊、卻又不顧一切的對抗,他的聲音清晰可聞。
主管律師後退著離開,槍仍指著夏天的額頭。沒有了主管NPC的慈祥從容,他惡狠狠地看著他,像曾經下城的惡徒一般透著恨意。
夏天仍盯著他,只是個卑微的殺戮秀選手——不管他能賺多少錢,這點也是不會變的——看著他的樣子卻像貓在看老鼠,帶著居高臨下的冷酷,殺意毫無保留。
安小銀站在他身後,盯著夏天看,燈光映在她眼中,像是被這場慘烈而明亮的擊殺攝去了魂魄。
所有人都是這個樣子。
白敬安肩上挨了下狠的,額角那下也夠嗆,他隨便用袖子擦了一把,血仍在順著半邊臉頰流下來。
黑發之下,他的灰瞳像是被血浸透了,一副殺得興起的樣子。
他掃視周圍,所有人都退開了一圈,抓著武器,卻沒人過來。
當他視線掃過,這班惡徒沒人回視他的雙眼,樣子一個個透著不確定。他周圍除了屍體和隊友一個敵人都沒有,人們自動空出了一圈,這樣子就像他們不再是同臺的殺戮秀選手,而是另一個物種。
他們人數仍然更多,但白敬安知道戰鬥結束了。這些人不會再和他打了。
他又抹了把額角的血,把殘破不堪的劍往地上一丟,朝夏天走過去。沒人說話,也沒人阻止,單薄的日光燈下,所有人都只是看著這場面。
他肯定傷得很重,但站得很穩,仿佛永遠不會倒下去。看到白敬安走過來,還朝他露出個笑容,說道:「小白。」
白敬安快速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臉色越來越難看。
一些傷口他也判斷不出有多深,情況怎麽樣,他拉開他的外套,查看腰腹的一處傷口,樣子怵目驚心。
「疼嗎?」他說。
「不疼。」夏天說。
白敬安臉色陰沈,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夏天碰了一下他翹起來的頭發,白敬安擡頭瞪著他。
「沒事兒。」夏天說。
「這個絕對不是沒事!」白敬安說。
「我不喜歡那家夥,看著就欠教訓。」夏天說,斜了不遠處的主管律師一眼,陰影之下,鋒芒一閃而過。
然後他又看了看白敬安肩膀的傷口,說道:「這個有點慘啊,你打法也太不要命了。」
白敬安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這時,夏天突然轉頭去看人群的邊緣,白敬安同時也看向同樣的方向。
主管律師一群人站在那兒,半陷在陰影中,還沒離去——照劇情,這時候走了的確不太好說。
白敬安想也沒想,一把抓起夏天手里的劍丟出去,刺穿了身後一個NPC的手腕。
那人慘叫一聲,緊緊抓著流血的手,手里什麽東西落到地上。
他後面的家夥臉色一喜,有一秒像是想沖過去,把棉花糖拔出來,但往前蹭了半步,又悄悄退了回去,躲在人群後面。
白敬安面無表情走過去——所有人都退了半步——一把抽回劍,又低頭撿掉在地上的東西。
是個引爆裝置。
艾利克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說道:「讓我想想這次你們準備說什麽。‘史先生’是你的真愛,在繼承權爭奪之前,你就在軍火庫里放了炸彈,寧願毀掉也不能容忍他的收藏室落到一群暴徒手里?」
他冷冷說道:「還要不要臉啊。」
沒人說話,有幾個選手開始興奮地竊竊私語,盯著臉色陰沈的主管律師,場面有點尷尬,但是只針對策劃組。
真是一塌糊塗,狼狽透頂。
艾利克掃了一眼,韋希站在軍火庫的一堆屍體中,周圍懸著數字屏幕,視而不見地試圖開門。
開戰以前,艾利克把他留在了人群里——他只是個網絡後勤,不能上場,下面那些人不會動他的——他不知道韋希什麽時候過去的。
多半打鬥時就過去了。他遭遇過暴力的對待,但對這些粗暴之事好像仍舊毫無概念,不會後退半步。
其他小組的網絡後勤給他讓開一條道路,他們得到了通行於此的天然權利,即使他們已經是群殘兵了。
艾利克晃了一下,勉強站穩,一身傷得厲害,腰肋的一處傷口太深,不停滲血。夏天同情地看看他的傷,遞了一枚止疼針過來。
艾利克看著他的動作,突然笑起來。
夏天莫明其妙看著他,艾利克說道:「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上次遞彩虹糖給我的時候,動作一模一樣……」
他又笑起來,夏天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艾利克想,他絕對沒有資格用這個表情看任何人。
「你到底要不要。」夏天說。
「當然要。」艾利克說,接過止疼針,就像曾接過隊友遞過來的糖果。
他又笑起來,這沒什麽大不了,但這一刻他覺得這一切真是瘋狂又荒誕。
在這座奢華的戰場上——有時間加加夏天今天殺死選手的身價,一定是件非常刺激的事——他們這班殺戮秀選手跟分糖果似的分止疼針。
正在這時,韋希說道:「門開了。」
所有人都湧向軍火庫,像群餓死鬼湧向糖果屋。
軍火收藏室里燈火通明,和全息照片里承諾的一樣,到處都是槍械展示櫃、自助式取槍式旋轉框、槍械批發式大收納箱。
是一次超級大采購的現場,保管讓人怎麽火並都不會缺少工具。
夏天的小隊進去的時候目標明確,已經大致選定了想要的武器。白敬安知道,他們必須在第一時間拿到槍,然後去處理夏天的傷勢。
那人血一直沒止住,雖然他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計劃了一大堆要拿的軍火,但白敬安一點也不這麽覺得。
他情況極度糟糕,必須立刻接受治療。
這當然不會容易,軍火庫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一班亡命之徒終於拿上了槍,簡直得意忘形,巴不得大殺一場。只不過幹這行的對類似的情況有不少經驗,還能勉強壓抑殺性,但也是槍響不斷,不時可見倒地的屍體。
他們周圍,惡徒們打碎玻璃櫃,拿出里面的槍;已經被拿走的,就直接從對方手里搶。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在攻擊,都在拼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一旦拿到便會立刻脫身,一秒也不會多留。
這里簡直是個絞肉機。
他們的四人小隊也艱難地在其中顛簸,韋希需要照看,夏天那副精力旺盛去爭奪軍火的樣子尤其讓人擔心。
白敬安做了各種糟糕的準備,但是出乎意料,這一趟順利得出奇。
進去沒多久,夏天看到一個人手里抓著個末日毀滅者火箭炮。
那是只三個小隊,哪一個看著都不好惹,這會兒正拼命往一個方向擠,行動有序,目標明確,都是老手。
夏天朝那家夥走過去,那是個臉上有刺青的棕發男人——大概是K區的,那玩意兒張牙舞爪,充分說明了這個人進監獄的原因,還有殺過二十五個人的工作狀況。
那人反應極快,在夏天走過來的那刻就立刻意識到他是來搶武器的,立刻做好迎戰準備,抓緊手槍,拉開保險。
白敬安一直在分神關註夏天的動向,他正從韋希手里接那一袋穿刺者炸彈,一眼轉那人就跑沒了。
他連忙轉頭去找,正看到這一幕。
那個棕發男人剛發現看上他火箭炮的是夏天,一臉緊張地盯著,他的兩個隊友也同時轉過身,射燈的強光之下,亡命之徒神色冷厲,又如同道路上的石頭般堅硬而平板。
夏天毫無畏懼地站在那里,雖然他傷得厲害,右手幾乎完全不能動,靴子下的地板慢慢被血染紅,也就左手的一把能量槍還有點威脅。
這時,那人咕噥了一句什麽,並不是個句子,只是聲含糊的確認,低沈而平緩。白敬安還沒有來得及做任何事,只見那人突然把火箭炮往夏天手里一遞,轉身就走。
他後面兩個隊友看著這一幕,對此顯然沒有任何意見,就這麽一起離開了。
夏天本來大概覺得得打一場的,結果東西直接遞到了手邊。他不大確定地接過來,對方還打量了他一眼,確定他拿得動,才轉身走開。
夏天回過頭,看到白敬安古怪的目光,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拖著武器走回來。
白敬安看看他,又看看那武器,再看看那支離開的小隊,他也算是看過不少屆殺戮秀了,從來沒見過這種事……
他突然想,下城有時候會這樣。
在那個缺乏法律約束的地方,當你以最強烈的方式表示出你的觀點時,人們會對你做出反應。這套規矩簡單而古老——你屈服了,就讓開。你認同了,就跟著。
就像他決定和夏天冒這場瘋狂的險,因為他認同了。他除了和他一起過來,沒有別的選擇。
這也是艾利克和他們一起過來的理由。他和韋希都可以轉身走開,會有危險,但絕不會比他們之前幹的事風險更大。
他肯定經歷過那些,現在仍能記起那種規則——黑暗中的血腥氣與凝聚力,一種既含糊不清、又無比強大的民間契約。
他還沒在上城見過這玩意兒。
一路都這樣。
——要是跟人看上同樣的東西,對方肯定讓;就算看到人家手里的,對方也直接交過來,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那些正在動手的人也避開他們才動手。
軍火庫里到處是人,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在砸東西,在爭吵和大打出手,但他們只碰到了非常輕微的推搡。
大部分人看到夏天——有的已經擺足姿勢破口大罵,或是拉開槍械保險了——就自覺地退到一邊,有幾個甚至擺出一副不自在的客氣架式來。
好像他光在那里就足以形成某種氣場,改變周圍人的行為。
他們的小隊在這片修羅場上穿行如若無物,順利拿到了所有東西,仿佛無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