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治愈系的進化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道格和馮單擊斃了幾只沖過來的怪物,Boss已經死了,這些東西一時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主要是策劃組不知如何是好。
白敬安拽著夏天來到憑空多出來的監牢前,這里現在已變成了一排臨時牢獄,外面掛著封裝儀,破舊不堪,不知有幾個能用的。
除了剛才他們的,還有另一間也處於封閉狀態,用的是同款封裝儀,表層是強化合金的,密碼開啟,典型下城款。
他走過去,一把扯掉外殼,重接了兩處線路,能量墻閃了兩下就消失了。
他拍回合金蓋,把夏天拽進牢房。艾利克坐在里面,旁邊躺著之前那個失去雙腿的重傷號,事發緊急,他居然順手把他也拖過來了。
白敬安把夏天放在墻邊安置好,道格和馮單也閃了進來,一秒之後,封裝儀里的回路激活,能量網閃動了一下,再次閉合,把爆炸、煙塵和怪物擋在了外面。
作為監牢,這東西能抵擋大部分物理和能量攻擊——監牢總是躲藏的好地方,這是在下城生活無數黑暗的小竅門。
牢獄之外,地獄之火維修廠仿佛變成了真正的地獄,變異生物、死掉的殺戮秀選手、儀器的碎片和那變態的屍體在燃燒,變成灰燼。
艾利克擡起手,丟了個簡易的醫療包過來,上面沾了不少血。他一直沒用,大概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但到了現在,策劃組大概也沒什麽招了,一切終於沈寂了下來,這場秀即將到達結束的時刻。
白敬安在夏天跟前蹲下,幫他處理傷口。
道格本來想去幫忙,不過看白敬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覺得還是算了。反正既然他跟夏天搭檔,處理傷情應該很熟練才對。
夏天靠墻坐著,沒倒下去,他這種人總是盡力避免倒下,大概連死都想能站著。
他脖子上還殘留著鎖鏈,白敬安冷著臉把刀子插進去,撬開鎖,把鏈子遠遠丟開。
然後他割開夏天的長褲,查看傷口。那人左腿里還殘留著半截碎掉的鐵片,他小心地按住腳踝,擡頭看了他一眼,表示這會有點疼。
夏天眼神灰暗,看不出在想什麽。
他把那東西拔出來,夏天身體繃了一下,仰起頭。他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後腦撞在墻壁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白敬安盡可能輕地給他纏上治愈繃帶,在這種傷勢下,頂多也就是能止點疼了,還效果有限。
他割開他另一邊的褲腳,夏天說道:「小白。」
白敬安擡頭看他。
夏天說道:「好疼啊。」
他聲音很輕,帶著鼻音,像是在撒嬌。
白敬安覺得胸口有什麽全堵在那里,但又不知道能怎麽辦,他說道:「你剛才不是很硬漢嗎?」
「我好疼。」夏天說。
「我知道,就快……就快結束了。」白敬安說,「我會照看你的。」
夏天看了他一會兒,用完好的那只手碰了碰他的頭發,仰頭靠著墻壁,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白敬安幫夏天處理好傷口,在他旁邊坐下。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右側的肩頭重了一下,那人朝他這邊歪過來。白敬安渾身都僵住了,直到感覺到夏天的呼吸吹拂在皮膚上,他才慢慢松下那口氣。
他當然不會死,這緊張不合邏輯,他心想,不知是因為剛才的戰鬥還是電擊,他的身體持續發著抖,雙手緊緊相扣,仿佛還在渴望攥住一把槍或刀子,然後摧毀什麽。
牢房里一片寂靜,他看著外面,火焰已經燒盡,秀要結束了。
而他將迎來一場狂風驟雨。
夏天是被擡出去的,和第三輪結束時一樣。
整個舞臺燈光大亮,激昂的音樂響起,讓屍體和災難都顯得很假。但他剛剛經歷過,確定這一切再真實不過。
醫療人員、記者、形象策劃和有特許權的粉絲湧進場內,在殘骸與屍體間走動,一張張臉上帶著興奮,像上城漫天閃亮的狂熱粉塵。
有幾個人圍著白敬安檢查了一會,說電擊這事兒可大可小,考慮到他有舊傷,建議詳細檢測一番——反正他們是朝媒體把傷勢說得很重——白敬安說他一點事也沒有,只想快點離開。
他覺得筋疲力盡,上城的繁華與喧囂摻雜進大屠殺場景的殘骸中,屍體被有序收殮,炸毀的東西被踢到一邊,進來的人們一個個衣著鮮亮筆挺,景象怪異得讓他覺得反胃。
艾利克和那個重傷號被擡走治療了,道格也在旁邊接受醫療部門救治,馮單按形象策劃的要求跟在道格旁邊。
白敬安一直關註著夏天,好像他是這個荒唐世界唯一的支點,很難移開視線。
他看著幾個醫療部門的人手腳利索地給夏天處理傷口,一個女孩處理腿傷的時候哭了出來。
他們沒把他送去醫療艙,說是還有個賽場內采訪。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在圍著白敬安問問題,大片疑問和激動的語調混在一起,基本上都是關於是終場攻擊的。
灰田匆匆趕到,她看上去很久沒睡,眼角發紅。白敬安站在夏天旁邊,聽她快速介紹情況,覺得自己的表情有點太殺氣騰騰,但一時又收斂不下去。
聽灰田的說法,這場秀的主題已經變成了「複仇之戰」——他們沒別的可拍了,至少之前那套「N區大屠殺里發生的獵奇黑暗的事」是不行了。
但因為之前所有宣傳走的都是這個路線,而到了現在,所有沒能實現的殘酷預告,反倒鋪墊出了另一條不容置疑的堅實大道:這場複仇毋庸置疑的真實。
——上城粉絲個個都知道策劃組那套招數,無論是臨時改變建築格局,或是狀似偶然地廢掉選手,都不是什麽新鮮事,反正就是不惜代價讓劇情朝著策劃的方向發展。
而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維修廠這個Boss根本不是用來打的,這是典型的「黑暗寓言」式怪物。是一種無論你有著怎樣的力量、動機和美德,都無法對抗的惡意的現實。
而這個怪物被幹掉了!
簡直不是大快人心可以形容的。
策劃們見風使舵,迅速改變了宣傳策略——一點也不介意往自己身上抹黑——只要能襯托出英雄的光輝,並讓觀眾掏錢。
整條劇情線變得熱血而壯烈,是一場面對黑暗執著的抗爭,尤其是最後兩人傷痕累累,一顆點三二的子彈幹掉Boss的地方,讓人熱血沸騰。
「複仇原則」已經變成了一個流行詞,現在四處都在說這句話,秀的購買率比預期超出了三十個百分點,並且還在持續上漲中,簡直叫主辦方數鈔票數得喜笑顏開,一點也不介意被當成魔王踩在腳下。
數百年來,這龐然大物朝著利益盲目移動,發展到現在,上世界人眼中已一切皆是虛假。
死亡像個遊戲,情深意重的愛侶很可能是在對臺詞,而且……這年頭你不憤世嫉俗一點都不好意思見人。
而夏天和白敬安這事兒的驚人之處,在於它是真的。
這兩個人以他媽的驚人的武力值,和極度偏執狂,改變了整個秀的主線!
白敬安隨時關註著旁邊接受治療的夏天,秀已經結束了,但這是上世界,天知道還會有什麽麻煩。
他盯著那些人給夏天清理傷口,查看骨頭的情況,註射藥物,有人拿出針劑來,一群記者擺好姿勢,他說道:「這是什麽?」
「精力劑……」對方說,在他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然後指著旁邊的人,「他們有些問題想問他。」
「他需要休息。」白敬安說。
對方看看他,又看看夏天,白敬安把手放在夏天肩膀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朝他說道:「你們要問什麽?」
在白敬安的目光下,那人怔了一下,小心地把針劑放在旁邊,朝後面一個目測是「X路線」節目的人說道:「夏天傷得很重,不適合用精力劑。」
一圈人看著白敬安站在夏天身邊的樣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後面一個策劃模樣的人突然說道:「那就不用了,上面有些問題想問他,我也知道他現在情況不好……我很抱歉,有時候我們就是這麽……」
他突然朝他露出一個笑容,說道:「幹得漂亮。」
他是個長相陰郁、嗑藥過度的家夥,但笑起來才發現年齡並不大,露出內里的明朗來。
白敬安想起剛才灰田給他看通稿時,手機里一閃而過的定格視頻,里頭是他和夏天靠墻坐著的樣子,夏天靠在他肩膀上,很放心地昏過去了。他側頭看夏天,表情……
他想這該是他覺得恐懼的東西,最終,仍然有什麽抓住了你,可怕的是你根本不想掙脫,不切實際地想為了那些對抗全世界。
灰田有點尷尬,朝他露出一個有點傷感的笑容。
「我想浮金電視的殺戮秀是把我也變成付費觀眾了。」她說,「我從來沒有被殺戮秀里的任何事打動過,這只是場資本的遊戲,感情只是娛樂中的數值。我沒有很親密的人,人生也無非就是把日子混過去,我從沒真的覺得這年頭有人會為別人做這些……但真的有人會,不是嗎?」
她的笑容更大了一些,透露出舊日純真的意味。
她看了眼視頻,朝他說道:「知道這代表了什麽嗎?」
白敬安看著她,她說道:「提醒我們曾忘掉的。」
到了現在,夏天和白敬安的關系,仍在朝著最初團體賽總導演雅科夫斯基設定的方向繼續發展。
他們從最初不對盤的戰友慢慢彼此了解,並成為第三輪的最佳搭檔,然後理所當然地把「家人」的關系納入其中。
形象策劃部門順理成章地讓夏天因為「公司暫時騰不出房子」住進白敬安家,並加入迪迪這個角色。
現在,這場「親人」的關系在黑暗殺戮秀巨大的壓力下,迸發出強烈的光芒。
照雅克夫斯基的說法,偶像的本質是模仿,人們在殺戮秀的選手身上尋找情感和意義,你得尋找感情共鳴最大的設定。
沒有比對親人、治愈、扶持、幫助這一套需求更巨大的市場了。畢竟,這是根植於人類心中永恒的情感——在人世間擁有真正的聯系,有土地紮下根來,在黑暗中有東西可以憑依,也能成為別人的依靠。
要知道,這世上大部分人都在黑暗中摸索,尋找對自己有真正意義的人際關系。
人世混亂而巨大,沒有這些,你怎麽才能活下來呢?
只不過,現在夏天和白敬安已不光是「在混亂的世界中相依為命」了。
他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卻又是兩個殺神,不惜一切保護對方,直至完成了一場根本就是瘋狂的複仇。
雅克夫斯基這片「黑暗中互相守護的微光」發生了一個變調,成為了一束強光,在這片浮華的世界下鮮血淋漓,卻又光芒萬丈。
直接把紀念秀扭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沒人能無視這種誘惑,這商品血淋淋的,卻光芒四射,散發著無可抗拒的誘人氣息。
像殺戮秀團體里總導演雅克夫斯基所說的:有一些商品,人們非買不可。
作為一個酒鬼,他能坐上真人秀界策劃的巔峰王座,絕對是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