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虛構的藝術
BL殺戮秀 by 狐狸
2019-12-5 15:43
這會兒,祭臺已經收拾完畢,上面的血跡在火光下幾乎是黑的,空氣里有股電視臺前觀眾聞不到的排泄物的味道。
「我第一次身臨現場,味道太難聞了,還是虛擬終端好一點。」孚森說,「這玩意兒肯定是要上‘墜入地獄’的……都說選手呆的都是VIP席,這里位置雖然好,空氣質量也太差了,這輪結束後我得跟他們說,還是呆在船上看三次元建模的好。」
方又田用敬畏的表情看著他,孚森不屬於這個地方,隨時能夠離開,那種氣質一眼就能看出來。
「哇,你有艘船。」夏天說。
「是的,我有艘船。」孚森說,「一艘三桅帆船,我猜你不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不過你家里人反正都很有想象力。」
「用骨頭。」白敬安說。
所有人轉頭看他,他站在地板的裂縫跟前,沒有擡頭,只是接著加了一句:「骨頭的硬度可以把這東西撬起來。」
有人在後面弱弱問了一句:「戰術規劃?」
「好極了。」孚森轉身看那個傷者,說道:「勞駕誰來結束這家夥的痛苦吧?」
那人驚恐地張大眼睛,叫道:「等一下,我只是受了點小傷——」
沒人理會他,這種討論里他是沒有發言權的。
夏天看也沒看他一眼,朝孚森說道:「你覺得你是這里的老大還是怎麽的?」
孚森挑起眉毛,站直身體,有點威脅地朝夏天走了一步。周圍人後退了一點,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什麽情勢,這是一場典型監獄里爭奪控制權的鬥爭,
「如果想換個人的話,你的戰術規劃就不錯。」孚森說。
他看了一眼白敬安,後者一身臟兮兮的,袖口和衣服的下擺都沾著血,是之前拉鐵死時弄上去的。
夏天盯著他看,孚森又看了眼傷者,似乎想再嗆個兩句,表現一下自己可不是省油的燈。選手們經常這樣,在這地方,你不能表現得軟弱。
夏天突然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前。
他表情甚至挺輕松,和任何一個年輕人想找點麻煩的臉沒什麽不同。
孚森下意識伸手格擋,這看上去是一場常見監獄鬥毆的開始,這種打鬥很多,最終他們會握手言和,或視比賽的情況殺了對方,而他自信打架技術還不錯。
夏天擋了一下他的手,從後面就勢一把攬住他的脖子,手中的什麽在他脖頸間猛地劃過。
他動作極快,而且十分隱蔽,然後他迅速松開手,朝後退了一步。
孚森茫然地站著,伸手觸碰脖頸,所有人都瞪著他,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手上全是血。
夏天冷冷看著他,手里金屬片的邊緣正朝下滴血,那兒有些鈍,但用點力量,足夠殺死一個人了。
血從動脈不斷湧出來,孚森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攻擊了,他不大明白這件事為何會發生,他下意識想著被攻擊了應該怎麽做……於是朝夏天沖過去。
後者靈巧地退了一步,朝他露出一個微笑。那笑讓他想起曾殺死的某種野生動物,漂亮的臉上盡是純粹的敵意。
他用那令人戰栗的惡意看著他,看他驚慌失措,瘋狂想要做點什麽的樣子。
他不知道能做什麽。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在石板上拖出斑斑點點的血跡,所有人都躲開他,大部分一臉的司空見慣。
不,他們站成一圈,在圍觀他的死亡。
孚森仍然不確定發生了什麽。他已進入了第三輪的最後時刻,他確定以他的表現,在外面已經小有名氣。
誰都知道這年頭,殺戮秀的明星才是最酷的明星,在哪兒都橫著走,愛怎麽撒錢怎麽撒錢,愛上誰就上誰,所有人都會為你讓開道路。因為你是個真正的惡徒。
他也熟悉殺戮秀,甚至在電視臺實習過,做過一段時間策劃。他知道所有的規則,他的擬真訓練得分總是很高,他知道這個世界的精彩與兇險,他不明白……
他在牢房里又轉了兩圈,才終於走不動了,慢慢跪下來,最後也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
周圍的人圍過去,看著他倒在地上,血還在不斷地湧出,雙眼失神,然後他就死了。
之前那個以為死定了的傷者看著一這幕,仍有點反應不過來。
夏天環顧周圍的人,拋了拋手里的硬幣,說道:「現在有骨頭了吧?」
雅克夫斯基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面,他猜外面也是一片震驚臉,不確定剛才那是什麽情況。
他被酒精荼毒過的腦子里混亂地撞擊著幾個念頭,一個想著,好小子,就知道你是個變態,收視率的大爆點,他媽的真是敢幹啊!
屏幕下方的通話圖標正不斷閃動,肯定是一個要求他盡快以最悲慘方式幹掉那小雜種的電話,孚森家族是浮金七臺的一個股東——不過浮金電視臺的股東多了去了——這種電話毫無意義。
他都在殺戮秀里了,還能怎麽悲慘。
一點迷幻飲料會幫他們解決問題的,雅克夫斯基想,不就是死個兒子嘛。
他仰頭把瓶子里的酒喝光,盯著屏幕,放空了幾秒鐘,然後把轉播權限切到自己的終端上。
十分鐘後這段就要直播了,他已經給這場殺戮找到一個切入點。
他把鏡頭切到白敬安身上。
白敬安對這場突襲沒什麽反應,他註意力一直在石頭地板上。
但沒關系,如果你給他特寫,那麽鏡頭本身就代表一個反應。觀眾們會以自己的方式做出理解。
而如果放慢鏡頭的話,這種場面,你總能捕捉到某種反應。
雅克夫斯基打量了一番白敬安的面孔,真可惜,他長得不錯,但和鏡頭顯然不來電。至少他自己是不太想來電。
——他很確定這一點,這人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不想和鏡頭有任何關系。
聰明人,可惜來到這里,你是不可能逃脫攝像頭的。
他把畫面放慢,看在慢鏡頭下,夏天殺死孚森時,白敬安露出了一瞬間……「天哪,又來了」的表情。
雅克夫斯基繼續盯著屏幕,在孚森重傷,朝白敬安沖過去時,夏天擡起手,稍稍帶了他一把,把他推離對方的路線。
他露出一個微笑,這就是他要的。
重點在於,你得有理由。觀眾需要知道你的動機。
雅克夫斯基不知道夏天為什麽殺孚森——可能他就是個他媽的瘋小子,這年頭瘋子太多了——但沒關系,他會給他找到一個。
牢房里冷場了一會兒,然後西城說道:「呃,用哪幾根骨頭比較好?我建議肋骨,腿或手臂的骨頭太……難處理了。」
其他人紛紛表示同意,如果這里有孚森的隊友,也沒人做出表示,或提出過反對意見。而且沒人直視夏天的眼睛。
五分鐘後,情況變得有點血腥,屬於加錢才能看到完全版的那種——轉播和實時有點時間差,除了方便於策劃們剪輯,也為了防止把這麽……精彩的鏡頭直接放送到觀眾面前。
他們用金屬片劃開屍體的皮膚,取出肋骨,中間又有兩個人吐了,不過好歹算是完成了。
夏天看著死屍那張帥氣的臉,朝它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幾乎是溫柔的,但卻又是一片惡意與冷酷。
——這笑容後來成了夏天最有名的表情之一。
雅克夫斯基看到這一幕時就知道,這就是他要的東西。
那是一張壓抑著巨大憤怒的面孔,既藏著無盡的黑暗,又光芒耀眼,令人不安。
而這種簡直就是變態的表情,尤其適合他的動機:保護一個人。
當然了,雅克夫斯基不知道他是否想保護白敬安,也許他想,也許根本不關心。他也不知道白敬安在想什麽,即使用慢鏡頭,那人臉上的表情仍難以解讀。
但他不關心。
這是殺戮秀,它的真諦,核心的核心,就是——這是一門虛構的藝術。
監牢里,西城朝夏天說道:「你知道他什麽出身嗎?」
「有錢人的出身。」夏天說,「你知道他帆船玩得怎麽樣嗎?」
對方看了他一眼,斜草說道:「大概不錯吧。他說他是映空湖帆船俱樂部的,上季度比賽時和喬格只差三個船身。」
「他再也不能泛舟於湖上了,真令人心碎。」夏天說。
「對話能不這麽變態嗎?」旁邊有人說。
他們在一種近乎輕快的氛圍下完成工作,沒人討論孚森的事,好像他死得理所當然,來自大家都有的一種默契。
他們很快完了工,把骨頭塞到石縫中,一起用力,撬開石板。想辦法活下去才是當務之急。
一陣水氣從下方的黑暗撲面而來,夏天第一個跳了下去,他落入一片水域中,水流冰冷,沒過腳踝,感覺很寬闊。
他擡起頭,白敬安也跳了下來,他扶了他一把。
接著是西城,那人打量周圍,說道:「下水道?」
的確是下水道,雖然是特別粗糙的那一種,像是根據地勢臨時建造。
周圍也並不是全然的黑暗,兩邊的石壁上爬著苔蘚,發出青色的冷光,襯得整片空間陰冷詭異,好像身處異世界。
夏天湊過去查看,墻壁上隱約可見奇異的花紋,和祭臺上的屬同一系統。城堡建立起來之前,之下似乎還有一個更古老和怪異的架構,他們就站在它的地下區域中。
那個十六歲青少年狙擊手剛到下面,就立刻把骨頭丟到水里,神經兮兮地試圖把手洗幹凈。
西城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最好撿起來。」
方又田不確定地擡頭看他,西城說道:「我們什麽武器都沒有,不知道會碰上什麽。」
那孩子站了兩秒,默默從水流里把骨頭撿起來。幹這行你可沒覺得惡心的資格。
那個傷號最後跳了下來,行動力看著還行。
幾人商量了一下,確定大門的方向,希望朝那邊走,能通過下水道系統離開此地。
看上去不太可能,他們是進了迷宮的獵物,不經歷點重大刺激是不可能離開的。不過除此以外也沒別的辦法。
畢竟選擇權從不在他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