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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之上,床架之下

門薩的娼妓 by 伍迪·艾倫

2019-12-3 20:29

  威爾頓溪坐落在大平原的中心地帶,在謝波德果園北邊,多布斯點左邊,正好在組成普朗克常數的懸崖上方。此處的土壤適於耕種,主要發現於陸地。每年一次,來自基那呼拉的旋風一路掠過開闊的田地,把種田的農民吹起來,然後放到南方幾百英里的地方,他們經常在那邊落腳開小商店。在六月裡一個天色昏暗的星期二早上,沃什伯恩家的管家康福特·托比亞斯進了沃什伯恩家,在過去十七年裡,她每天都這樣做。事實上,她九年前就被辭退,但是那也未能阻止她來做清潔,自從沃什伯恩夫婦不再給她發工資以後,他們比以前更加看重她。為沃什伯恩家工作之前,托比亞斯是德克薩斯州一間農場上的馬語者,但是在一匹馬也對她悄聲說話時,令她精神失常。
  「我最吃驚的是,」她回憶道,「他竟然知道我的社會保險號碼。」
  康福特·托比亞斯在那個星期二進了沃什伯恩家時,這家人去度假了。(他們偷渡上了一艘開往希臘群島的遊輪,儘管他們躲在桶裡面,三個星期沒吃沒喝,沃什伯恩夫婦還是每天凌晨三點,都會溜到甲板上玩打圓盤遊戲。)托比亞斯上樓換燈泡。
  「沃什伯恩太太喜歡每星期二、星期五換燈泡,無論需不需要。」她解釋道,「她喜歡新鮮燈泡,床單什麼的則是一年一換。」
  這位管家一進主人房,就感覺哪裡不對勁。接著她看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對床墊下手,把標籤割掉了,標籤上有字:「弄掉此標籤屬違法行為,除非是消費者本人。」托比亞斯打了個寒戰,她兩腿發軟,感到噁心。直覺讓她去小孩的房間看看,一點沒錯,那裡的床墊標籤也給弄走了。這時,她看到牆上出現一個巨大的影子,她的血液凝固了,心臟跳得咚咚響,她想尖叫。後來認出那是她自己的影子。她決定節食,打電話報了警。
  「我從來沒見過那種場面,」警察局長霍默·皮尤說,「威爾頓溪出這種事真的很罕見。當然,以前曾經有個人闖進這裡的麵包坊,把油炸餅圈裡的果凍吸掉了,但是第三次又這樣做時,我們在房頂上布置了一個神槍手,當場把他擊斃。」
  「為什麼?為什麼?」邦尼·比爾嗚咽著說,「這麼沒道理,這麼殘忍。不是消費者卻來把床墊標籤割掉,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成了什麼樣,啊?」
  「以前,」本地學校的一位老師莫德·菲金斯說,「我出門時,總是可以把床墊留在家裡。現在我只要出去,不管是去買東西還是出去吃飯,都會把我的床墊全帶著。」
  當天午夜,在通往德克薩斯州阿馬里洛市的公路上,有兩個人高速駕駛一輛紅色福特車,用的是假車牌,遠看像是真的,可是仔細再看,顯然是用杏仁蛋白軟糖做的。開車的人右前臂上有刺青,讀起來是:「和平,愛,正派。」等他捲起左手袖子,能看到還有塊刺青:「印刷錯誤——別管我的右前臂。」
  他旁邊是個年輕的金髮女人,要不是酷似艾比·維高達[1],她會被認為長得漂亮。開車的博·斯塔布斯最近從聖昆丁監獄越獄,他是因為亂扔垃圾而被關起來的,他在街上扔一條士力架的包裝紙而被判有罪,法官說他毫無悔改之意,判他連續服兩個終生監禁。
  那個女人多克西·納什本來嫁給一個喪事承辦人並跟他並肩工作。有一天,斯塔布斯走進他們的殯儀所,只是隨便看看。他對多克西一見鍾情,就跟她交談而調起情來,可是她當時因為在火化一個人而太忙了。不久,斯塔布斯和多克西·納什就有了私情,但是沒過多久讓多克西發現了。她那位當喪事承辦人的丈夫威爾伯喜歡斯塔布斯,提出如果斯塔布斯同意當天辦的話,他可以免費給他埋了。斯塔布斯把威爾伯打得不省人事,跟他老婆跑掉了,但是沒忘記先留下一個吹氣的橡膠娃娃代替她。威爾伯·納什度過這輩子最快樂的三年後,有天晚上起了疑心,那是他要他老婆再給他來點雞肉時,她卻突然發出啪的一聲,在屋子裡飛來飛去,轉的圈子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落在地毯上。
  霍默·皮尤穿襪子身高五英尺八英寸,他一直把他穿襪子的腳和他真實的腳一起放在一個很大的帆布行李袋裡。皮尤自從記事起就是個警察,他的父親是個出了名的銀行搶劫犯,皮尤唯一能跟父親共度一段時光的時候,就是去把甩逮捕歸案時。皮尤九次抓到了他的父親,他至今珍視他們之間的對話,儘管很多是在他們交火時進行的。
  我問皮尤他對此案有何看法。
  「以我所見?」皮尤說,「兩個漂泊的人,去看這世界——」很快,他唱起了《月亮河》,而他的妻子安則端上了酒,我收到了一張五十六元的帳單。就在這時電話響了,皮尤衝過去接。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有力,傳遍了整個房間。
  「霍默嗎?」
  「威拉德。」皮尤說。那是威拉德·博格斯——阿馬里洛州警的博格斯。阿馬里洛的州警中人才濟濟,其成員不僅必須身體條件出色,而且得通過高難度的筆試。博格斯兩次筆試都不及格,第一次是未能把維特斯根坦解釋得讓值班警官滿意,第二次是把奧維德的作品翻譯錯了。博格斯接受了輔導,其奉獻精神可見一斑。在巡邏於阿馬里洛段公路的摩托車騎警中,博格斯最後寫的關於珍·奧斯汀的論文是部經典之作。
  「我們盯上了一對男女,」他告訴皮尤局長,「行為很可疑。」
  「例如呢?」皮尤問道,一邊又點一根菸。皮尤意識到吸菸有害於健康,所以只抽香菸巧克力。他點一頭時,巧克力融化後滴到他的褲子上,讓他的乾洗費相對於他當警察的工資而言數額巨大。
  「那對男女進了這裡的一間高檔餐館。」博格斯接著說,「要了份很豐盛的燒烤晚餐,葡萄酒,所有配料全要,帳單上是個大數字,他們想用床墊標籤來支付。」
  「把他們抓了,」皮尤說,「關進去,但是別跟任何人透露是什麼罪名。就說我們想抓到兩個人問問關於愛撫一隻母雞的事,這對男女符合那兩個人的特徵。」
  針對弄掉他人床墊上標籤的那條州法律,要回溯至二十世紀初,當時阿薩·喬恩斯跟鄰居為了跑進鄰居家院子的一頭豬而吵架。兩個人為這頭豬是誰的而爭吵好幾個鐘頭,直到喬恩斯意識到那根本不是一頭豬,而是他老婆。此事提交到到鎮上長老面前,長老們裁決喬恩斯的老婆的長相足以像豬,她被當成是豬情有可原。暴怒之下,喬恩斯當天晚上進了鄰居家,把那個人床墊上的標籤全撕了。他被逮捕歸案並受審,法庭判決中如此推論:床墊沒了標籤,「損害了填塞物的完整性」。
  一開始,納什和斯塔布斯堅稱無辜,說他們一個是腹語術表演者,一個是木偶。到了半夜兩點鐘,兩個疑犯在皮尤無情的審問下開始撐不住了,顯然審問是聰明地用法語進行,疑犯不懂,所以不容易用這種語言說謊。最後,斯塔布斯招了。
  「我們在月光下把車停到沃什伯恩家房子前面。」他說,「我們知道前門一直不鎖,但我們還是破門而入,只是為了保持練習。多克西把沃什伯恩家的家人照片全都翻過去對著牆,好沒有目擊者。我在監獄裡從韋德·馬拉威那裡聽說了沃什伯恩夫婦的事,韋德是個連環殺手,他把受害者肢解並吃掉。他給沃什伯恩家當過廚師,可是在他們發現蛋奶酥裡有個鼻子時,就把他炒掉了。我知道我不是消費者卻把床墊標籤弄掉這件事情既不合法,又是瀆神行為,可是我一直聽到有個聲音讓我那樣做,我沒弄錯的話,那是華特·克朗凱[2]。我割掉了沃什伯恩夫婦的床墊標籤,多克西把小孩們的床墊標籤割掉了。我當時在冒汗——房間變得模糊——我整個童年的一幕幕經過我的眼前,然後是另外一個小孩的童年,最後是海德拉巴的尼紮姆的童年。」
  審訊時,斯塔布斯選擇自己給自己當律師,但是關於他的律師費有了爭執,從而心存芥蒂。我去死囚牢房跟博·斯塔布斯見過面,因為無數次上訴,他得以免上絞刑架達十年,在此期間,他利用監獄裡的條件,學會了一門技術,成了位水準高超的飛行員。執行最終判決時,我也在場。耐克公司付了斯塔布斯一大筆錢,得到了電視轉播權並允許這家公司將其商標印在他的黑色頭罩前面。死刑是否具有威懾作用尚存疑問,但是研究顯示,被處決後,罪犯再次犯罪的機率幾乎降低一半。
  [1]艾比·維高達(Abe Vigoda, 1921— ),美國男演員。
  [2]華特·克朗凱(1916—2009),美國著名播音員,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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