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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布里西奧餐館:評論與迴響

門薩的娼妓 by 伍迪·艾倫

2019-12-3 20:29

  (在能引起人們更多思考的雜誌中,有一本刊登過如下的意見往來,其中費邊·普勞特尼克——我們思維最為高明的餐館評論家——品評了第二大道上的法布里西奧維拉諾瓦餐館,照例引起一些深刻的迴響)
  義大利麵食作為義大利新現實主義澱粉的一種表達,法布里西奧餐館的廚師馬里奧·斯皮內利對其理解頗深。斯皮內利不急不躁地揉麵。顧客坐在那裡分泌唾液之時,他令他們的緊張感愈來愈強。他所做的細扁麵條儘管扭曲並頑皮到了惡作劇的程度,但這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功於巴爾齊諾,他曾將細扁麵條用做一種社會變革工具,這已無人不知。區別是在巴爾齊諾的餐館,顧客被引導期望吃到白色細扁麵條,而且能如願以償。但是在法布里西奧餐館這裡,顧客吃到的是綠色細扁麵條。為什麼?全都似乎如此缺乏理由。作為顧客,我們對這一變化沒有準備。因此,綠色麵條並不會讓我們覺得有意思。它令人不安,但這種效果並非廚師的本意。另一方面,扁麵條的味道很好,根本不具有說教性。確實,它有種無處不在的馬克思主義特點,卻被調味汁所掩蓋。多年來,斯皮內利一直是忠誠的義大利共產黨員,曾經透過將馬克思主義巧妙地包含於義大利式餃子中,從而在擁護共產主義方面取得過巨大成功。
  我這餐飯從餐前小食開始,一開始似乎沒有目的,然而當我更專注於鳳尾魚時,寓意便明晰起來。透過把黑色的橄欖當做令人無法忍受的對人生有限的暗示,斯皮內利是想說餐前小食便代表了全部人生嗎?如果是這樣,芹菜呢?這種省略是有意為之的嗎?在雅各貝利餐館,餐前小食只有芹菜。不過雅各貝利是極端派,他想讓我們注意生命的荒謬性。誰又能忘了他的蒜味明蝦呢?以蒜汁浸透的4隻蝦的擺放方式在說明我們捲入越戰方面,比無數以此為主題的書本表達得更多。這在當時表達了一種多麼強烈的憤慨!但如今跟吉諾·菲諾奇(在吉諾維蘇威餐館)的嫩煎小牛肉比起來就算是一般了。菲諾奇的這道菜是令人震驚的6英尺長的一片小牛肉,上面還黏著一條黑紗。(菲諾奇做小牛肉總是比做雞或魚要好。《時代》雜誌刊登關於羅伯·勞申伯格的封面故事時,未提到菲諾奇是一件大不該的疏忽。)斯皮內利不像先鋒派廚師,他很少走極端。他會遲疑,就像對他所做的冰淇淋那樣,等到端上來時,當然已經融化。斯皮內利的風格中總有一定的嘗試性——特別在做蛤肉麵時。(接受心理分析前,斯皮內利很害怕蛤。他受不了撬開一個蛤,被迫往裡看時,曾經昏倒過。他早期試圖做蛤肉麵時,只用「蛤肉代用品」 。他用過花生和橄欖,最後在垮掉前,還用過小橡皮擦。)
  法布里西奧餐館裡有趣的一點,是斯皮內利所做的帕爾瑪起司製無骨雞。這道菜名有諷刺意義,因為他往雞肉裡另外填了些骨頭,似乎是說千萬別咽得太快或者粗心地生活。由於要從嘴裡不停取出骨頭並放到盤子上,讓人們在吃這道菜時,會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音。人們馬上會想到韋勃恩,他似乎一直體現在斯皮內利的烹藝中。羅伯特·克拉夫特在寫史特拉汶斯基時,有趣地提到了荀白克對斯皮內利的沙拉的影響和斯皮內利對史特拉汶斯基的《D大調弦樂協奏曲》的影響。事實上,義大利濃菜湯是關於無調性的一個極好例子。濃菜湯裡有疙裡疙瘩的食物,顧客喝的時候,嘴裡不得不發出聲音。這些聲音以固定方式排列,並按先後順序自行重複。我第一天晚上去法布里西奧餐館吃飯時,兩位顧客——一個小男孩和一個胖男人——在同時喝湯,他們所喚起的興奮感如此之強,以至於讓其他人的起立鼓掌。甜食方面有餅乾果子冰淇淋,我想到了萊布尼茨的出色斷言:「單子沒有窗戶。」可謂一語中的!法布里西奧餐館的價格,如漢娜·阿倫特告訴我,「公道,但並非歷史地不可避免」。我同意。
致編輯:
  費邊·普勞特尼克關於法布里西奧維拉諾瓦餐館的洞見很有價值,而且清晰明瞭。在他明察秋毫的分析文章中,唯一的遺漏,是儘管法布里西奧是間家庭經營式餐館,但它並不符合標準的義大利核心家庭結構,而奇怪地以前工業革命時期的中等階層威爾斯礦工家庭為藍本。法布里西奧與其妻子及兒子之間是資本主義式關係,並傾向於同人性質。傭工中對性的道德態度是典型的維多利亞式——特別是收銀女孩。工作條件也反映了英國工廠中的問題,侍者經常被迫一天服務8至10個小時,餐巾也不符合目前的安全標準。
    達夫·拉普金
致編輯:
  費邊·普勞特尼克在關於法布里西奧維拉諾瓦餐館的評論中,稱價錢「公道」,但是他會稱艾略特的《四個四重奏》「公道」嗎?艾略特對理性原則更原始階段的回歸,反映了世界上的內在理智,但是一份雞肉麵竟要8.5美元!這是獅子大張口,即使考慮到天主教因素。我請普勞特尼克先生讀一讀《偶遇》雜誌(2/58)上的一篇文章,其標題為《艾略特,轉世與蛤肉湯》。
    艾因諾·施密特爾
致編輯:
  在討論馬里奧·斯皮內利所做的細扁麵條時,普勞特尼克先生顯然未能考慮分量,或者更直接地說,是麵條的數量。顯然奇數麵條數量等於奇數和偶數的麵條數相加(不用說是個悖論)。邏輯在語言學方面失效了,因此普勞特尼克先生的「細扁麵條」一詞用得根本不準確。細扁麵條成為一種象徵;即設細扁麵條=x,那麼a=x/b(b代表一個常數,等於任何一道主菜的一半)。運用這種邏輯,人們不得不說:細扁麵條就是扁麵條!真是荒謬啊!那個句子顯然不能表述為「細扁麵條的味道很好」,而一定要表述為「細扁麵條和扁麵條不是波紋花紋通心粉」。如哥德爾一再宣稱的:「在吃之前,一切都必須轉化為邏輯微積分。」
    麻省理工大學沃德·巴布考克教授
致編輯:
  我抱著極大興趣讀了費邊·普勞特尼克先生對法布里西奧維拉諾瓦餐館的評論,發現這又是歷史修正主義在當代的一個驚人實例。在史達林進行大清洗的最黑暗時期,法布里西奧餐館不僅營業,而且擴大了空間,以招待更多顧客,我們對此遺忘得何其快也!這家餐館裡竟然無人對蘇聯的政治壓迫置一詞!事實上,當釋放蘇聯持不同政見者委員會請求法布里西奧餐館從菜單上刪去湯糰,直到俄國人釋放著名托派快餐廚師格列戈爾·托姆辛斯基時,他們拒絕了。到那時,托姆辛斯基已編了一萬頁的食譜,卻全被蘇聯內務部沒收。
  「對某位次要官員的胃痛負有責任」,這是蘇聯法庭用以將托姆辛斯基打入勞改營時所用的荒唐理由。法布里西奧餐館裡的所謂知識分子當時又在何處?當全蘇聯的存衣處女孩被從家裡帶走,並被強迫為史達林一幫的流氓掛衣服時,這裡存衣處的女孩蒂娜從未做過絲毫努力提高嗓門說話。我也許還要說,當十幾個蘇聯的物理學家被指控暴食,然後投進監牢後,許多餐館關門以示抗議,法布里西奧餐館卻照常營業,甚至實行了餐後送薄荷糖的新規定!我自己30年代時,就在法布里西奧餐館吃過飯,看到它是個徹頭徹尾的史達林主義者溫床,他們試圖給點了麵食、沒有疑心的人端上俄式餡餅。說多數顧客都不知道廚房裡發生何事是荒唐可笑的。當有人點了醬汁海螺肉,端上的卻是薄餅圈時,一切便昭然若揭。事實是,那些知識分子寧願不去注意區別。我曾在那裡與吉迪恩·基奧普斯教授共餐,給他端上的全是俄國菜,包括羅宋湯、基輔雞和芝麻蜜餅——端上來時,他對我說:「這麵條不是很棒嗎?」
    紐約大學昆西·蒙德拉貢教授
  費邊·普勞特尼克回覆道:
  施密特爾先生顯示出他對餐館裡的價格或者《四個四重奏》都一無所知。艾略特自己認為一份好吃的雞肉麵7.5美元(我是引用《黨人評論》上的一篇訪談)「不算離譜」。的確,在《乾燥的薩爾維吉斯》中,艾略特正是將這一概念歸功於克利須那神,儘管用詞不完全是這樣。
  我要感謝謝達夫·拉普金先生對核心家庭的評論,也要感謝巴布考克教授,因為他做了具有洞察力的語言學分析,不過我得質疑他的方程式,而是建議用以下的邏輯模型:
  (a)有些麵食是扁麵條;
  (b)不是所有扁麵條都是細麵條;
  (c)沒有一種細麵條是麵食,因此所有細麵條都是扁麵條。
  維根斯坦用上述模型證明了上帝存在,後來伯特蘭·羅素用它證明了不僅上帝存在,而且上帝覺得維根斯坦太矮了。
  最後針對蒙特拉貢教授的意見。的確,斯皮內利30年代時在法布里西奧的廚房工作過——也許比他應該待的時間要長。然而他理所當然應該受到讚揚的是,當國會非美委員會施壓,要他把食譜上的某些用詞從「燻火腿和甜瓜」改成政治上最不敏感的「燻火腿和無花果」時,他把案子打到了最高法院,並形成了如今的著名判決:「開胃菜有資格得到《憲法第一修正案》的全面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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