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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薩的娼妓 by 伍迪·艾倫

2019-12-3 20:29

  (下面為根據亞伯拉罕·林肯生平中的一件事改編的一部獨幕劇。這件事有可能屬實,也有可能不是。問題是寫的時候我累了。)
  1
  (林肯以男孩般的急切樣子招呼他的新聞祕書喬治·詹寧斯進房間。)
  詹寧斯:林肯先生,您叫我嗎?
  林肯:對,詹寧斯。進來吧,坐下。
  詹寧斯:什麼事,總統先生?
  林肯:(忍不住咧嘴而笑)我想跟你談一個主意。
  詹寧斯:當然好,先生。
  林肯:下次我們給新聞界的先生們開記者會時……
  詹寧斯:您是說……
  林肯:等到我回答問題時……
  詹寧斯:總統先生,您是說……?
  林肯:你舉手問我:總統先生,您認為一個人的腿應該長多長?
  詹寧斯:對不起,什麼?
  林肯:你問我:您認為一個人的腿應該長多長?
  詹寧斯:我可以問問為什麼嗎,先生?
  林肯:為什麼?因為我有個很好的回答。
  詹寧斯:是嗎?
  林肯:長得能夠挨住地。
  詹寧斯:對不起,什麼?
  林肯:長得能夠挨住地,這就是回答!您認為一個人的腿應該長多長?長得能夠挨住地!
  詹寧斯:我明白了。
  林肯:你難道不覺得有趣?
  詹寧斯:總統先生,我可以實話實說嗎?
  林肯:(生氣)哎,我今天為這大笑了一場。
  詹寧斯:真的?
  林肯:絕對是。我當時跟內閣成員還有幾個朋友在一起,有個人這樣問我,我張口就那樣回答,整個房間裡的人都笑翻了。
  詹寧斯:林肯先生,可不可以告訴我他是在什麼情形下那樣問的?
  林肯:你說什麼?
  詹寧斯:你們在討論解剖學嗎?那個人是外科醫生還是雕塑家?
  林肯:怎麼—呃—不—我—我—我想不是。不是。只是個農民,我相信是。
  詹寧斯:噢,那他幹嘛想知道?
  林肯: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個很急切地想讓我聽他說什麼話的人……
  詹寧斯:(憂慮地)我明白了。
  林肯:怎麼回事,詹寧斯,你怎麼臉色蒼白?
  詹寧斯: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
  林肯:對,可是讓我笑了一場。回答得很快。
  詹寧斯:這誰也沒否認,林肯先生。
  林肯:大笑一場,整個內閣成員全笑翻了。
  詹寧斯:這人後來又說什麼了嗎?
  林肯:他說「謝謝」,然後就走了。
  詹寧斯:你一直沒問他為什麼想知道?
  林肯:要是你非想知道的話,我對我的回答太開心了。長得能夠挨住地。反應得那麼快,張口就來。
  詹寧斯: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唉,整個這件事叫我擔心啊。
  2
  (林肯和瑪麗·陶德在臥室裡,半夜時分。她在床上,林肯在緊張地踱來踱去。)
  瑪麗:來床上吧,阿貝。怎麼了?
  林肯:今天那個人,那個問題。我心裡放不下。詹寧斯讓我心裡很不舒服。
  瑪麗:別提了,阿貝。
  林肯:我也想啊,瑪麗。要命,你難道以為我想?可是那雙叫人不安的眼睛,在懇求。他為什麼想問那個問題?我得喝點酒。
  瑪麗:別,阿貝。
  林肯:我要。
  瑪麗:我說,別!你最近一直緊張。都是這場破內戰。
  林肯:不是打仗。我沒能關心這個人。我只顧自己隨便大笑一場,讓自己錯過了一個複雜的問題,只是為了聽到我的內閣成員哈哈兩聲。他們反正還是不喜歡我。
  瑪麗:他們熱愛你,阿貝。
  林肯:我自負。可是呢,那還是個反應很快的回答。
  瑪麗:我也覺得。你那是個聰明的回答,長得能挨住軀幹。
  林肯:挨住地。
  瑪麗:不,你沒那樣說。
  林肯:不對。那樣說有什麼滑稽的?
  瑪麗:我覺得那樣更滑稽得多。
  林肯:那樣更滑稽?
  瑪麗:沒錯。
  林肯:瑪麗,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瑪麗:想像兩條腿上升到軀體的樣子……
  林肯:別提了!我們可以別提了嗎?白蘭地呢?
  瑪麗:(拿著瓶子不放)別,阿貝。你今天晚上不能喝!我不准!
  林肯:瑪麗,我們這是怎麼了?我們以前有過那麼多歡樂。
  瑪麗:(溫柔地)過來,阿貝。今天晚上是月圓之夜,就像我們相識的那天晚上。
  林肯:不,瑪麗。我們認識的那天晚上是虧月。
  瑪麗:圓月。
  林肯:虧月。
  瑪麗:圓月。
  林肯:我去拿年鑑。
  瑪麗:噢天哪,阿貝,別提了!
  林肯:對不起。
  瑪麗:因為那個問題嗎?腿?還是因為那個問題嗎?
  林肯:他是什麼意思呢?
  3
  (威爾·海恩斯和他妻子的小屋。海恩斯騎馬趕了很遠的路後回到家裡。艾麗斯放下大籃子向他跑去。)
  艾麗斯:哎,你問他了嗎?他肯赦免安德魯嗎?
  威爾:(不知所措)噢,艾麗斯。我做了件真是愚蠢的事。
  艾麗斯:(痛苦地)什麼?別告訴我,他不肯赦免我們的兒子嗎?
  威爾:我沒問他。
  艾麗斯:你什麼!?你沒問他!?
  威爾:我也不知道我中了哪門子的邪。那就是他,美國總統,旁邊都是重要的人,他的內閣成員,他的朋友。後來有人說,林肯先生,這個人騎了一天馬想來跟你說句話,他要問一件事。騎馬的一路上,我腦子裡練習過問那個問題:「林肯先生,我家的兒子安德魯犯了錯誤。我知道放哨時睡覺有多嚴重,可是處決這樣一個年輕人似乎很殘酷。總統先生,您可以減輕對他的判決嗎?」
  艾麗斯:這麼問不就對了。
  威爾: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盯著我的時候,總統問我:「對了,您想問什麼?」我說:「林肯先生,您認為一個人的腿應該長多長?」
  艾麗斯:什麼?
  威爾:沒錯,我就是那樣問的,別問我怎麼會這麼問:您認為一個人的腿應該長多長?
  艾麗斯:這算什麼問題?
  威爾:我跟你說,我不知道。
  艾麗斯:他的腿?多長?
  威爾:哦,艾麗斯,原諒我。
  艾麗斯:一個人的腿應該長多長?我從來沒聽過這麼愚蠢的問題。
  威爾:我知道,我知道。別老是提醒我。
  艾麗斯:可是為什麼要說腿的長度?我是說,你對腿也不是特別感興趣啊。
  威爾:我在找話說。我忘了原來要請求的事,當時靜得能聽到鐘點在嘀嗒嘀嗒響。我不想顯得好像舌頭上打了結。
  艾麗斯:林肯先生說什麼了沒有?他回答了嗎?
  威爾:對,他回答了,他說長得能夠挨住地。
  艾麗斯:長得能夠挨住地?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威爾:誰知道?可是他大笑了一場,當然,那些人也樂意跟著笑起來。
  艾麗斯:(突然換了語氣)也許你事實上不想讓安德魯被赦免。
  威爾:什麼?
  艾麗斯:也許你在內心深處,不想讓我們兒子的判決被減輕。也許你嫉妒他。
  威爾:你瘋了。我、我。我?嫉妒?
  艾麗斯:為什麼不是?他更健壯,使杴用鍬更拿手,我沒見過有誰種起田來比他更得心應手。
  威爾:別說了!別說了!
  艾麗斯:我們正視這一點吧,威廉,你是個差勁的農民。
  威爾:(驚慌失措且渾身顫抖)對,我承認!我討厭種地!我分不清這樣種子那樣種子!還有土壤!我從來分不清跟灰塵有什麼區別!你,東部來的,上過好學校!笑話我,嗤笑我!我種的是蘿蔔,長出來的卻是玉米!你以為那不會傷害一個人嗎!?
  艾麗斯:你只用在種子袋上綁個小標籤,就會知道種的是什麼!
  威爾:我想死!全都沒希望了!
  (突然傳來一聲敲門聲,艾麗斯開門後,不是別人,正是亞伯拉罕·林肯。他面容憔悴,紅著眼睛。)
  林肯:海恩斯先生嗎?
  威爾:林肯總統……
  林肯:那個問題——
  威爾:我知道,我知道……我真蠢!我當時只能想到那個,我太緊張了。
  (海恩斯哭著跪了下來,林肯也哭。)
  林肯:那麼我猜對了,那是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威爾:對,對……原諒我……
  林肯:(毫無顧忌地哭泣)我原諒,我原諒。起來,站起來吧。你的孩子今天就會被赦免,所有犯錯的孩子都會被赦免。
  (摟住海恩斯夫婦)
  你的蠢問題讓我重新衡量了我的人生。我因此要感謝你,而且愛你。
  艾麗斯:我們也多少重新衡量了我們的人生,阿貝——我們可以叫您……
  林肯:噢,當然,幹嘛不?你們有沒有吃的?人家趕了這麼遠的路,至少給他點吃的吧。
  (他們掰麵包並切起司。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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