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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番外2:開明(6)

BL簪纓問鼎 by 捂臉大笑

2019-12-3 20:27

  
  「怎會又有禁書入境?!朕不是讓太史編纂皇曆了嗎?」司馬睿怒氣衝衝,把一冊書扔在了地上。
  
  王導垂眸望去,只見上面鮮亮的封皮上,露出「開明六年」字樣。這是趙國明年的皇曆,也是那謀逆的賊子,第二次把曆書買入大晉。
  
  誰曾想,一國之君會刊印曆書,四處販賣?這簡直有失國體!然而偏偏,曆書關乎農耕要務,趙國編纂這本皇曆,又有時令季節和行事宜忌,做的精巧細緻。這樣一本,只賣五百余錢,莫說世家,就連下面的寒庶商賈,也大有人私藏。
  
  這就犯了天子的忌諱。司馬睿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那亂臣賊子的曆書,跑到自家地盤?然而天子明令,一禁再禁,卻始終無法禁除這禍害。就連狠下心刊印曆書,也毫無用處。
  
  五百多文,想印這麼一本書,光是成本就不夠。加上倉促編纂,賣不過人家也是應有之義。不過王導不會這麼說,只是柔聲道:「陛下也可下旨,若有私藏禁書之人,皆罰錢入刑,以儆效尤。」
  
  聽到這話,司馬睿眼中一亮:「罰錢,定要多罰!還有私售北地貨物者,一併處罰!」
  
  罰罰買曆書的小民也就罷了,北地貨物是誰都能用得起的嗎?別說瓷器、絹錦,就是日常用的香皂、花露也不是便宜物件。不論買賣,都有高門涉足。若是細究起來,恐怕是自取其辱。
  
  但是王導也知道,天子是被逼的沒法子了。如今皇家可不比太康年間,宮裡的財物被洗劫數次,遷都又花費了不知凡幾。就算把當年琅琊王的家底都翻出來,也不寬裕。加之僑置郡縣,安頓北人,又有不知多少小民成了豪門隱戶。如此一來,國庫更顯空虛。若是真能罰到些錢,恐怕能讓陛下喜上眉梢。
  
  既然天子上心,王導就不會明面上反對,拱手領命。見王導如此態度,司馬睿收斂情緒,歎了口氣:「這些都是小事。如今那梁賊進兵雍州,恐怕要同匈奴打個難解難分。不如讓大將軍出兵,奪回豫州?」
  
  前兩年豫州也打了幾場小仗,結果王敦一退再退,直退過了淮水。這事總是讓司馬睿耿耿於懷。他把軍政大權都交給了王導、王敦兄弟二人,朝中情形卻一日不如一日。王導在內也就罷了,好歹能安撫百官,王敦是不是就有避戰之嫌了呢?
  
  琅琊王氏一脈同枝,王導當然要為堂兄辯解:「如今戰事方起,那叛臣梁豐還未把兵力全都壓在雍州。唯有其深陷泥潭,才是奪取豫州的最好時機。陛下切不可心急,壞了前線軍務。」
  
  前線還有什麼可壞的嗎?司馬睿忍了又忍,終究還是道:「太傅說的不錯。不過大將軍出征在外,揚州總是少了些防備。朕想封劉琨、戴淵為鎮北、征西將軍,拱衛京畿,防備外敵。」
  
  這話聽起來像是徵詢自己的意見,但是王導深知,天子對王敦還是多有不滿。尤其是這些年王敦數次領兵平定流寇,琅琊王氏已經在荊州、揚州軍中,安置了太多親信。提拔劉琨、戴淵,實則是防備王敦攬權。
  
  而對自己說這些,就是在試探他的態度。天子雖然軟弱,但是並不愚鈍。若是自己真與王敦內外勾結,天子可就要寢食難安了。
  
  因而,王導謙恭行禮:「陛下所慮甚是。劉將軍當年隨東海王征戰四方,極為善戰,定能拱衛京師。」
  
  司馬睿的眉毛抽動了一下,劉琨可輔佐過不少司馬郡王,然而諸王皆死,他卻活了下來。中山劉氏又未曾徹底遷出北地,恐怕還有不少族人為梁豐那逆賊效命。這人能不能信賴,確實是個問題。沉吟片刻,他道:「劉琨善戰,還是協防壽春更好。讓戴淵、刁協留守京師吧。」
  
  即便自己進言挑撥,天子還是任用了劉琨,而且把他放在壽春。看來天子對堂兄的防備,又上一層啊。
  
  心底暗自琢磨,王導回到了家中,立刻寫了份信,著人送到荊州王敦處。王敦剛剛帶兵平復荊州叛亂,就收到了堂弟的家書,一看之下,勃然大怒:「司馬小兒!若無我兄弟二人,哪有你今日!」
  
  這話說的殊為不敬,然而下面幕僚無一人敢言。王敦剛愎自用,脾氣暴躁。此刻相勸,萬一觸了逆鱗,恐怕會送命。
  
  一通怒駡之後,王敦強自收斂,冷聲道:「劉琨若是前往壽春,當如何處置?」
  
  兩人同朝為官,實不該問這樣的問題。然而下面心腹會意道:「聽聞劉將軍與那豫州亂臣祖逖乃是好友。如是稍有差池,壽春危矣!」
  
  劉琨和祖逖確實有交好的傳聞,但是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擺出來說,不免有構陷之嫌。然而王敦卻撚須頷首:「是不得不防……屯兵武昌郡,若是前線生變,亦可協防!」
  
  這哪裡是協防的架勢,分明有防備朝廷之意。若是自武昌郡發兵,攻克建鄴也不無可能。不過僚屬並無人露出訝色,反而紛紛稱是。王敦這個鎮東大將軍,豫、楊、荊、湘四州大都督,已經做到了位極人臣。況且還有王導在朝中把持朝政。以琅琊王氏取代司馬氏,也無甚不可。北地的梁氏不過是個二流門第,亦可以稱王稱霸。琅琊王氏人才輩出,不更值得輔佐嗎?
  
  北邊的趙國,確實讓不少人心中起了念頭。荊州兵馬在王敦的暗示下,開始備兵屯糧,做出一副禦敵模樣。
  
  ※
  
  「父皇,放偽漢劉乂出逃,可是為了讓他退出雍州?然則秦州偏荒,若是任其竄逃,圍剿恐怕要花上更多兵力。」偏殿中,太子梁榮盯著面前的沙盤,遲疑問道。
  
  就在前幾日,長安城破。雖然沒有緊逼攻城,只是圍城打援。但是每日數輪的砲擊,還是打垮了城中守軍的勇氣。糾集了城中精銳,數萬匈奴貴族簇擁著自家皇帝,逃出了長安,向著後方秦州而去。
  
  趙軍並未銜尾追上,而是先入長安,收復失地。
  
  消息傳回洛陽,自是鼓舞人心。不過梁榮心中,還是稍有疑惑。這一仗若是強攻,未必不能攻破長安,俘虜匈奴偽帝。現在匈奴西逃,再想攔截,怕是麻煩。
  
  「偽漢與我朝可還有一戰之力?」梁峰反問道。
  
  這話問的有些玄機,不是問兩軍,而是問兩國。梁榮一怔,便搖了搖頭:「偽漢權臣當道,民不聊生,軍心潰散。面對王師,不堪一擊。」
  
  梁榮自幼就學習兵法,清楚戰爭比拼的,其實是背後國力和人心。唯有國力強盛,君臣一心,方能克敵。
  
  「那擒劉乂,就不是當務之急。收復失地,安撫百姓才是。」梁峰答的乾脆。
  
  滅國之戰,看似擒下敵方天子,滅其社稷最為重要。其實不然。天子這種擺設,在王朝末年是可以頻頻更換的。殺了一個還有一個。若是為了這等「消耗品」耗費太多人命,純屬得不償失。不如盡可能壓迫敵人的生存空間,一步步把他們逼上絕路。對付匈奴,更要盡可能消耗其有生力量,才能達到平定雍、秦的戰略目標。
  
  梁榮也算一點就透:「若是如此,徹底平定匈奴,恐怕還需幾年時間……待到征南亦是如此嗎?」
  
  「國戰打得就是國力。如今南北海貿,傾銷豪奢之物,換取錢糧,同樣也是國戰的一部分。唯有把土地,人口納於掌中,方能強大自身,削弱敵方。」梁峰是見過後世各種各樣顛覆戰爭的。別說經濟戰了,意識形態問題都能瞬間搞垮一個大國。只比拼兵力,不過是打成拉鋸戰,來來往往,浪費不知多到人力物力,最終因為好戰而亡。
  
  因而不論是平定雍秦,還是一統南方,他都不準備窮兵黷武。穩紮穩打,經濟政治乃至陰謀一起上,才是最佳的辦法。
  
  這些話,梁榮原來也聽過些皮毛,但是不像今天講的如此明白。
  
  「國之強盛,在民在勢。」咀嚼半晌,他才輕輕吐出一句話。
  
  梁峰笑著頷首:「不錯。」
  
  只要能抓住問題的關鍵,梁榮將來繼位,就不會把事情搞得太糟。
  
  又學了一課,梁榮只覺倍受鼓舞。自他大婚之後,就開始殿中觀政,還會抽出不少時間,隨父皇一起批閱奏摺,瞭解政事。如今的他,也不似當年那樣懵懂無知。治國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勞累,他何嘗不想為父皇分憂?
  
  上下打量兒子一眼,梁峰突然道:「待雍州平定之後,治河就要提上日程了。到時我會派你監察河工,也辦些實務。」
  
  「父皇!」梁榮不由一喜,踏前一步,「兒臣必辦好差事,不讓父皇失望!」
  
  當年那個小團子,如今已經成為俊朗男兒。娶了妻,生了子,更是稚氣全消,沉穩持重。自小勤練弓馬,讓他平添幾分英氣,也有了上位者應有的威嚴。不過這些還不夠,溫室裡的花朵,總歸要見見風浪。
  
  「你要負責的,是黃河兩岸的百姓。河工繁雜,切不能馬虎大意。」梁峰認真叮囑道,「張氏和昱兒留在宮中,自會有人看護,你也不必憂心。」
  
  聽到這話,梁榮面上不由微紅。他的太子妃張氏如今又懷了身孕,而長子梁昱年幼,父皇這樣說,也是為了讓他安心。
  
  見兒子這模樣,梁峰微微一笑:「今日你便早些回東宮吧。這段時日,要看看治水之書。不過記清楚,你的責任是監督,多看多聽,莫要橫加干涉。」
  
  這是忠告,也是提醒,梁榮立刻點頭:「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伸手在梁榮肩上拍了一拍,梁峰笑道:「去吧。」
  
  看著兒子告退的身影,梁峰倚回榻上,笑著歎了口氣。只盼正旦之前,雍州能恢復安定,讓大軍得勝而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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