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生息
BL簪纓問鼎 by 捂臉大笑
2019-12-3 20:27
過完冬至,懷恩寺的人流依舊沒有減少。連晉陽高門禮佛,也要減少隨從,輕車簡架,否則光是入寺就需不少時間。
不過除了高門,亦有不少百姓前來慘白。就見一少婦頭戴冪籬,手牽幼子,隨著人流一步一步攀上了高高的臺階。進了廟,在知客僧的引領下,她來到了西殿廊下。等了足足一盞茶功夫,才輪到她進香。不敢怠慢,那婦人趕忙牽起兒子,輕移蓮步,來到殿中。
此刻大殿內,已是煙雲嫋嫋。僧人低誦,燭火輕搖,殿中金身佛祖眉目低垂,手掐法訣,似乎能撫平世間苦痛。那婦人虔誠的跪倒佛前,奉上香燭,叩拜頂禮。一旁的小小孩童,則跪在蒲團上,有些好奇的打量著不遠處牆壁上的巨大圖畫。
那畫,以他的年紀還看不明白。然而夜叉兇狠,佛祖慈悲,還有龍蛇禽鳥,生動無比。足能吸引孩童的目光。
那婦人拜完了佛,看到兒子這麼出神的望著壁畫,不由笑道:「佛奴,你可喜歡這畫?」
這是他小名,亦能看出其母虔誠。佛奴點了點頭,小聲道:「為何佛祖面前跪著的那人,與旁的不同?」
雖然夜叉面容都醜怪凶煞,但是跪著佛前的那個,卻同佛祖一樣讓人心神安寧。小娃想不明白,便問了出來。
少婦耐心解釋道:「那是藥師佛座下金剛。也唯有佛祖,才能降服神鬼,光明三界,化導眾生。」
「就如坊間住的那些胡人嗎?」那小童懵懂問道。他年紀尚幼,那些胡人,就是他見過的最為古怪的人了。
「就如胡人。」婦人輕輕摸了摸兒子的發頂。
晉陽是有諸胡的,胡僧、胡商,乃至胡將。但是這些人大多也住在市井,與百姓比鄰。言語相通,服飾相同,就算風俗略有差異,也會一同歡慶節日,相互走動。她也經歷過戰亂不休的可怖日子,然而這些人,跟攻打晉陽的敵人,確實大有不同。
這都是佛子馴化之功。
那小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佛祖法力無比,慈愛眾生。」
那婦人笑了:「正是如此。」
牽起兒子的小手,婦人再次虔誠一禮,跟在僧人身後,向後面的佛堂走去。今日寺內有高僧講法,她可不想錯過。
※
「補藥可以停了,但是主公萬萬不可輕忽,膳食還當注意,房事亦要節制。」收回診脈的手,姜達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身為私人醫生,姜達也早早就知道了兩人的私情。雖然不怎麼贊同,但是也未曾反對,只是三番四次勸諫,要禁欲惜身。這聽起來就有些尷尬了。
臉皮漸厚,梁峰只當沒有聽到:「那強身健體呢?可以增加鍛煉嗎?」
「天寒,莫要著涼就好。」姜達深知一靜不如一動,若是體魄強健些,對於主公也有好處。
這話梁峰愛聽。有了姜達的許可,身邊盯他的人也該緩一緩手了。總這麼弱不禁風也不是個辦法,八塊腹肌是不能指望了,但也要練到騎射嫺熟才行。
「如此甚好。對了,藥典的進度如何?」既然人來了,梁峰也順嘴一問。
姜達的雙眼立刻放出光來:「大類已經定下,綱目業已草擬。若是大成,恐不亞于《神農本草經》!」
因為制科中專設了醫科,因而並州的醫療體系也一日千里。不但進行了更詳細的分科,也下設了醫學院,旨在培訓更多熟練醫者。名醫雲集,關於醫學典籍的整理和修訂也在同步進行。譬如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當年王熙編纂時,曾刪掉了其中雜病部分,唯留傷寒篇目。而醫學院溯本求源,找回了漢時初本,重新修訂為《金匱要略》一書。還有其他醫典,也在逐一驗方,仔細修訂。
這麼大的工程,原本已經耗費了不少人力。偏巧葛洪見郭璞注釋《爾雅》,生出奇想,提議重整藥典。
這個藥典,跟《神農本草經》並不相同。所記載的,也非藥理總結和配伍規則,而是每種藥材的詳盡介紹。包括名稱、繪像、產地、炮製方法、療效等等方面。梁峰一聽,就想起了《本草綱目》,這玩意要上千年後才會誕生吧?葛洪這學霸,簡直是行走的資料庫,跑出去當太守也閑不下來。
不過這事大大有益於醫藥學發展,梁峰怎會不允?非但批准立項,還給這群醫生們提了一個建議,依照「綱」、「目」分類法進行詳細歸類。
醫學如今還無法脫開巫術範疇,太醫署裡都要設置仙人博士官、咒禁師等職務。如何讓醫學進一步系統化、科學化,才是梁峰最關注的問題。而改良藥典,分綱目記載,無異是個不錯的點子。以後想要增訂,也會便捷許多。
不過梁峰怎麼想,姜達並不在乎。藥典可是真正的巨著,可為之耗費一生。他的師祖王叔和,曾整理《傷寒論》、著《脈經》,祖父也刊行了《傷寒新論》,自己豈能不留下點著作?而藥典這樣的書,是必然會刊印傳世的,怎能輕慢?!
也不顧主公能不能聽懂,姜達滔滔不絕,講起了著書時諸多新的發現,還有不少存在的問題。此書雖有葛洪、郭璞等人協力,但是終歸是開先河的著法,必須慎之又慎。
梁峰對醫藥並無研究,但是現代生物學的綱目劃分,多少還是瞭解些的,時不時也能提些意見。直聊了大半個時辰,姜達才回過神來,赧然道:「主公還是好好休息。藥典之事,下官自會同其他人細細琢磨。」
梁峰笑笑,不以為意。在他看來,關乎醫學發展的,都是大事。若是能幫上些忙,自要盡力去做。驗方藥典之類還是基礎,什麼時候婦幼科和外科發展起來,才是大大有益民生。
等送走了姜達,梁峰便喚來青梅,取了獵裝穿戴起來。鍛煉宜早不宜遲,先練兩把弓再說。
奕延回到後宅時,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庭中那人身穿錦裲襠,腰系寬頻,腳蹬皮靴,風姿颯颯,正立在院中射箭。
這一身好看是好看,但是奕延哪裡放心的下,趕忙上前:「主公,怎地突然練靶?天寒地凍,身體吃不消怎麼辦?」
「我身體能不能吃得消,你還不知嗎?」梁峰挑眉,鬆開了手上弓弦,一箭飛射,釘在了靶上。
這話讓奕延面上一紅,最近主公體力確實漸長,只是此「長」和彼「長」大有不同,能混為一談嗎?
這一箭射的還算靠譜,不過梁峰面上沒有太多喜色,反倒掂了掂手上的軟弓:「弓力太弱,實在不是健身的良法啊……」
偏過頭,他上下打量了奕延一眼:「正好伯遠你回來了,不如一起做些運動?」
什麼運動?
也不等奕延作答,梁峰手一伸,把人拖進了屋中。摒退左右,他解開了身上裲襠,扔在榻上。
奕延的心臟立刻躍動起來,屋裡燒了地龍,應當不會太冷。只是主公下午無事嗎?這裡畢竟是刺史府,白日宣淫,會不會引人詬病?
誰料心理鬥爭還沒做完,梁峰已經躺在了榻上,伸手拍了拍身旁:「坐這邊,幫我按住腳踝。」
啊?奕延這才發現,對方只脫了外衫,裡衣仍舊整整齊齊。怎麼也是梁峰一手教出來的,呆愣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這雙腿彎曲的動作,是要作卷腹?
還真是運動啊!
一時間,奕延也有些哭笑不得,上前兩步,坐在了梁峰身邊,一隻手就按住了對方的雙足:「主公,卷腹易傷腰背,不可多做。」
梁峰只差翻個白眼給他了。仰臥起坐、俯臥撐,他都練多少年了,還用別人教訓?更讓人嫉妒的,是按在腳上的那只手。壓得不重,但是跟鋼鑄一樣,半點也不會讓身形搖晃。只一隻手啊……
如此天賦異稟,他這輩子是沒希望。好歹先練些基礎項目,增加點體力吧。也不管奕延那略帶緊張的神情,他一板一眼鍛煉起來。
可惜,還沒到五十個,梁峰只覺腰都快折了。腹部抽痛,汗流浹背,掙扎著再起時,一隻手突然扶在他背上,撐住了他的身形。
「主公,你體力不濟,莫要強撐……」
那雙藍眸,溢滿了關切。梁峰喘了兩口氣,脫力的靠在了對方肩頭。行了,一樣一樣慢慢來吧。比不來體力,還不能比比耐性嗎?
突然想起了什麼,梁峰喉中溢出輕笑:「伯遠當年也是這麼練的嗎?」
「嗯。大汗淋漓,渾身酸痛。主公這法子,著實磨人。」奕延答得實誠。這些玩意,跟尋常操練的法子不同,能讓人的每一寸肌理都疼痛難耐。不過效果也極為顯著,真不知主公這樣的身板,是如何想出的。
手往下滑了一寸,梁峰摸了摸那堅實的背脊:「好處也不少吧?」
「好處」兩字,簡直說的意味深長。奕延的手上微緊,又搖頭苦笑:「主公,明日小心爬不起床……」
梁峰噴笑出聲,往後一仰,又栽回了床上:「以後若是天天鍛煉,你說段欽他們會不會參你幾本啊?」
看著那戲謔笑容,奕延唇邊也溢出了笑意,身形前傾,單手撐在了對方耳邊:「那末將豈不是要討些公道回來?」
「想討多少?」梁峰挑了挑眉,長臂一舒,在他背上劃過,「帳記太多,小心還不回本兒。」
「多多益善,甘之如飴。」
輕笑,淹沒在了唇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