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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行樂

BL簪纓問鼎 by 捂臉大笑

2019-12-3 20:27

  
  「幾次前來府上,均能見到不同氣象。梁侯深協經營之道,著實讓下官嘆服啊!」坐在客席上,郭郊笑的一臉殷勤。
  
  如今才剛過初七,郭郊便登門賀歲,頗有些出乎梁峰的預料。要知道這時代也有是團拜的,十五之前基本都是官員們互相登門拜訪的時候。像郭郊這樣的低級官僚,少不得要跑到郡城拜訪上官,一來一回就要好幾日。能在這時候趕過來,顯然是把梁府放在了相當重要的位置。
  
  花花轎子人抬人,對於這種盛讚,梁峰自然要投桃報李,笑著答道:「全賴東野執掌高都,若是換個人,府中怕也無法如此休養生息。」
  
  如今梁峰已經不叫明公了,而是改稱郭郊的字「東野」,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聽到對方誇讚,郭郊面上不由也露出些得色:「梁侯言重。若不是梁侯指點,今冬也不會添得這幾百口人。誰料洛陽竟會鬧出如此多流民?哈哈,看來春耕之時,又能多墾幾畝荒地了。」
  
  郭郊算是嘗到了以工代賑的甜頭。只是一冬,高都的城牆就加高了數尺,之前破損的地方也好好修復一番。若是再有亂兵前來,只要城中糧秣不斷,就能堅守上數月。這可是實打實的救命功勞,花費的錢糧卻是往年的一半,還不用絞盡腦汁去征役力,惹得怨聲載道。
  
  就連流民的房舍,也是他們自己搭建的。畢竟有開荒的田地吊在前面,這夥人怎能不好好打理自己的住處。如此一來二去,等於用賑濟災民的錢糧,做成了兩三件大事。既落了實惠,又得了賢名,而且還不用耗費太多府庫中的錢糧。有吳陵那邊的軍糧頂著,簡直等於白得了諸般好處!
  
  若不是面前這人高妙手腕,又哪來的這些政績呢?
  
  只憑這個,就足夠讓郭郊早早登門,給人拜年了。
  
  「有了田畝,也要悉心耕種才是。恰逢去歲下了場大雪,應是豐年之兆。」梁峰微笑道。
  
  「正當如此!」郭郊立刻來了興致,「這次我提前回來,就是想鞭春勸耕。若是梁侯有空,不若前往縣府,參加立春驅儺之禮?」
  
  所謂「鞭春」,乃是立春之時的重要儀式。在農耕社會,沒什麼比種田更重要的事情了,因此早在周代就有相應的官方典禮。《周禮·月令》有雲:「出土牛以送寒氣。」在立春這一天,京師百官都要著青衣,郡國縣道官和鬥食小吏則服青幘,立青幡。命能工巧匠雕刻土牛于城門外,官員親手用彩杖鞭打土牛,提醒百姓開始春耕。同時行儺驅鬼,驅除寒氣。
  
  這是最正經的勸耕儀式。不過並州大荒,百姓流離,官府亦許久未曾舉辦這樣的典禮了。那些清流雅士又怎肯辛辛苦苦站在田地裡抽打土牛,讓一群泥腿子圍觀?也只有郭郊這樣的寒門子弟,才會惦記著舉辦儀式,還冒昧邀請梁峰這個標準士族前去觀禮。
  
  然而梁峰卻笑笑:「東野能親自勸農,我自當觀禮。」
  
  沒想到對方答的如此乾脆,郭郊不由喜形於色:「有梁侯到場,此次春耕必能順利!」
  
  有這麼個佛子參加驅儺,百姓安心,流民們也都能乖乖墾荒耕種,說不定還能補上一茬春麥,多收些糧食。
  
  一想到今年府庫、糧倉全滿的景象,郭郊就覺得心情舒暢無比,悠然歎道:「可惜吳校尉去了晉陽,若是他也在,就能一起參加儺禮了。」
  
  吳校尉過完正旦就去了晉陽,估計是想趁著東贏公回並州,打探一下自己的晉升事宜。
  
  梁峰笑答:「這次回來,怕就要稱他吳將軍了。等到那時,還要擺宴慶賀才是。」
  
  「哈哈哈,正是如此。」郭郊也開懷笑了起來。
  
  用過午飯後,郭郊就匆匆離去,估計是回府城研究鞭春事宜了。梁峰則來到內院,陪梁榮玩耍。
  
  現在可是春節,怎麼也該是孩子放寒假的時候。可是梁榮自律性極強,就連這幾日也乖乖待在書房練字背書。梁峰看不過眼,就拉著小傢伙玩起了遊戲。這時代又沒遊戲機,雙陸、六博之類的棋牌遊戲又頗為無趣,梁峰便命人做了副簡易軍旗。按照元帥、將軍、校尉、軍侯、屯長、隊率、什長、伍長、斥候設定,把軍旗改成帥旗,把炸彈改成弓弩,把地雷改成陷阱,按照規則就這麼玩了起來。
  
  這東西簡直新奇的要命,梁榮一見就愛不釋手,日日都要纏著梁峰玩上幾局。誰小時候沒個沉迷遊戲的時候?軍旗比圍棋簡單不少,梁榮輸了也不哭鬧,只是默默思索佈局,苦惱的小模樣簡直可愛的要命,梁峰自然也樂得陪他消磨時間。
  
  「啊!」梁榮看著綠竹拿走了自己這邊的校尉,不由驚呼一聲,「阿父怎能把將軍放在此處!」
  
  「為何不能?輕騎突進,最讓人防不勝防。」說著,梁峰又把一枚棋子推前一步,綠竹趕忙左右看了看兩邊豎起的棋子,掩唇一笑,抽掉了梁榮的那枚。
  
  眼看陷阱被斥候挖掉,威力強大的弓弩只消耗了對方伍長,梁榮緊張的小拳頭都攥起來了。然而計策百出,也救不回頹勢,不大會兒功夫,待在大營的帥旗就被對方扛了去。梁榮始終想不明白,明明大營有兩處,為何阿父每次都能猜到自己的帥旗在哪邊呢?
  
  「阿父,再來一局吧!」梁榮忍不住哀求道。
  
  「一日只能玩三局,榮兒可是忘了約定?」梁峰挑了挑眉。
  
  棋牌類遊戲相當容易上癮,梁峰也是有意識的磨練梁榮的自製力。果真,一聽這話,梁榮的小臉就垮了下來,乖乖道:「榮兒沒忘。」
  
  「坐太久對身體不好,去投壺吧。」梁峰笑著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
  
  梁榮立刻又有了精神,走到角落中,拿出長長箭杆,對著五尺外的雙耳青銅壺拋投起來。
  
  投壺也是士族之中最為風靡的遊戲,乃是「射禮」的衍生變體。古時成年男子若是不會射箭,便被視作恥辱,因此諸侯宴請賓客時,會邀對方射箭為禮,不容推辭。如果真有人不會射,便以箭投壺代替。到後來,射禮便演化了投壺,去掉箭頭,只用箭杆投擲壺中。
  
  在東漢之前,這還是一種禮儀性質的儀式,到了東漢之後,就成了高雅娛樂。魏晉名士更是把投壺玩出了花來,每有宴席,必會雅歌投壺,還要講究投擲時的身姿和技巧。性質恐怕就跟後世的高爾夫差不多,是一種逼格和技巧性並存的娛樂。
  
  梁峰自己是手上沒有力氣,梁榮又人小力弱,所以投壺也就成了兩人共同的健身活動。反正也挺實用,多練練沒什麼大錯。
  
  弈延進屋時,看到的就是父子倆人一人一支箭,換著投壺的場面。梁峰大袖飄飄,身姿優雅,梁榮手小腿短,童稚可愛。不過兩人最大的共通點,就是準頭奇差無比。
  
  看到弈延來了,梁峰笑道:「弈延,快給我們指點一下。」
  
  這玩意跟飛鏢還不大一樣,箭杆太長,又是竹制,力道用得不好,很容易磕在壺口彈飛出去。梁峰現在手還不穩,十下能中一下就不錯了,自然要找人教導一番。
  
  弈延的目光掃過案上散亂的棋子,一言不發,大步走到了梁峰身邊,接過箭杆,投了出去。也不知他是如何用的力氣,那箭啪的一下就落在了壺中,滴溜溜打了個轉,硬是沒有彈出來。
  
  「你能讓竹箭彈出,抓住後再投進去嗎?」梁峰來了興趣,這是投壺的高階技巧,箭杆彈出抓住又複投,稱之為「驍」,厲害的能連續複投百次,極具觀賞性。
  
  弈延掂了掂箭杆,再次拋出,只聽咚的一聲,箭頭打在壺底,又原路彈了回來,落在他手中。如此反復,箭杆飛來複去,宛若織架穿梭,看得人眼花繚亂。
  
  「好!」梁峰不由鼓掌喝彩,就連梁榮都瞪大了雙眼,一副豔羨模樣。
  
  弈延再次把箭杆抓在手中,這次卻沒有拋投,而是用左手比了個手勢:「主公拋箭的時候莫要動腕,以手臂之力揮出,箭頭壓下,便能入壺。」
  
  看來玩飛鏢的手法並不適用,梁峰接過箭杆,想了想弈延之前的動作,再次揮手。這一下比之前強了不少,箭杆撞在了壺口,轉了半圈,落在了壺中。
  
  「看來有用!」梁峰笑著摸了摸梁榮的腦袋,「榮兒也要學嗎?」
  
  梁榮看了看那個高大羯人,又看了看遠方的壺口,開口問道:「若是射箭准,投壺也能准嗎?」
  
  「那是自然。」梁峰道。
  
  「我要先學箭法!」梁榮拉住了梁峰的衣擺。
  
  「那你就該拜個師了。這位弈營正乃是神射,箭術卓絕。」梁峰笑著點了點身邊之人。
  
  梁榮這次卻猶豫了,過了半晌才問弈延:「你什麼時候開始習箭的?」
  
  看著拉著主公衣袖的小東西,弈延皺了皺,冷冷答道:「十歲之後。」
  
  「那我現在練習箭術,能超過你嗎?」梁榮又問。
  
  「不能。」弈延答的更加乾脆。
  
  被狠狠噎了一下,梁榮扭頭告狀:「阿父,我不要跟他學箭!」
  
  「哈哈哈!」梁峰不由開懷大笑,「你練箭,人家也練。無論怎麼學,都少了十年苦工,自然難以趕上了。容兒乖,回頭先從軟弓學起吧。」
  
  被這麼一打岔,梁榮也沒那麼生氣了,鬱悶的點了點頭。見天色不早,梁峰就讓侍女帶著小傢伙去洗漱休息,自己則坐回了桌案旁:「後日立春,我答應了郭縣令,去高都參加驅儺之禮。你帶些人一起跟去吧。」
  
  弈延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桌上那副殘棋:「主公為何從不教我這個?」
  
  梁峰訝然的挑了挑眉:「你想玩陸行旗?」
  
  「想!」弈延立刻在桌案另一側坐下。
  
  軍旗本就是行軍佈陣的遊戲,按理說讓弈延學學也不算錯,不過梁峰沒有馬上答應,反而笑道:「此乃遊戲。榮兒玩自然無妨,你也要玩嗎?」
  
  這是把他比作孩童了?弈延絲毫不願退讓,大聲道:「要玩!」
  
  這可是主公想出的新棋,怎能錯過!而且這棋顯然是行軍佈陣用的,不正該教他嗎?
  
  看著弈延那副執拗表情,梁峰一哂:「那今日就不下圍棋了,只玩這個。」
  
  見弈延點頭,梁峰翻過棋子,仔細講解起來。軍旗本就簡單,又都是行軍打仗的術語,弈延不多時便掌握了規則。
  
  「那就豎棋佈陣吧。」隨手選了黑棋,梁峰道。
  
  這是暗棋的玩法,需要有人充做裁判,綠竹便做到了兩人身側。弈延看都沒看她,很快就擺好了棋子,率先開局,然而一經交鋒,立刻被吃掉數子。看著綠竹每次查看棋面後,都拿走自己的棋子,簡直比下圍棋時還讓人不甘。
  
  不過弈延倒是相當能沉得住氣,只是片刻工夫就猜到梁峰陣中佈局,反殺了回來。一來一回,雙方的棋子都大大減少,然而正鏖戰之時,梁峰突然進了一子,走到了對面一側的大營中:「拔棋。」
  
  「主公怎麼猜到這裡是帥旗所在?」弈延不由皺起了眉頭。
  
  「你在這側佈局太密,並不難猜。」梁峰推倒了圈中棋子,果真是一枚紅色帥旗,「佈陣之時,要有定勢,也當有奇謀。陸行棋既然是戰場演化的遊戲之作,自當包含兵法種種。」
  
  弈延若有所悟:「再來一局!」
  
  梁峰不由莞爾,打趣道:「是陸行棋好玩,還是圍棋好玩?」
  
  「各有所長!」弈延倒是沒有上鉤,認真答道。
  
  這也是梁峰最喜愛他的一點。為將可以一馬當先,輕騎突進。為帥卻不能急躁魯莽,唯有審時度勢,謀定後動,才能決勝千里。
  
  「那便再來一局吧。」梁峰撿起棋子開始佈陣,神情要比剛剛要認真了許多。
  
  看著那人斂起了玩笑神色,弈延只覺心頭一顫,像是被什麼撓到了心尖。主公對他,自然跟對小郎君不一樣!之前那點說不出的煩躁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弈延也撿起棋子,認真布起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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