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黑暗的世界

　當戰場沉寂下來的時候，所有敵人都倒在地上。

　他們的身體與草地、泥土和鮮血混雜在一起，有的尚能喘息，但更多的已經變成一具屍體。

　人王太拄著巨劍，身體倚在上面，咳出的血，染在人王劍上。

　人王劍光滑亮麗，血液粘在上面，便順著劍面流淌而下，聚集在地下的土壤中。

　人王轉身，後背靠在巨劍上，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上面。

　巨劍斜斜的插在地上，讓他的身體半躺著，正好看到碧藍的天空。

　碧藍的天空中，只有孤零零的一朵白雲在那裡，人王伸出右手，向天空上的雲朵抓去。

　他的族人們，或是跪著面向他，或是趴著面向他。

　他們，再向自己的王告別，而他們的王，好像更喜歡天上的雲朵。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人王太的手望向天空那一朵白雲。

　「傳部落？」

　牛將軍不確定的問道。

　「傳部落。」

　溧的話聲才落，白雲中便走出一人。

　那人白鬚白袍，凌空而下，直奔人王。

　「哥……咳咳……哥哥……」

　人王太咳著血，艱難但一臉笑容的說道。

　「太。」

　那人從空中走下，輕聲說道。

　「為什麼……這麼多年……不見我……」

　太艱難的問道。

　「我不能干預大陸上的事情，這是傳部落的傳統，抱歉。」

　那人雙腳落在地上，他伸出手，用雪白的袖口幫太擦去嘴角的鮮血。

　「我……我……咳咳……總能看到這朵白雲……」

　太在微笑，笑容亦如往昔的淳樸。

　他曾是一個淳樸的少年，跟著哥哥，帶著幾個野人，在草原上艱難的求生。

　他們那時候的願望，是能去聯盟，是能去讀書。

　世事變遷，他們都沒能完成自己的意願，但他們不甘平凡的心，卻讓他們在這片大陸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跡。

　「你做的很好，我會幫你照看你的孩子們。」

　太的哥哥說著，再次伸出手去給弟弟擦嘴邊的血跡。

　他的手在白色長袍寬大的袖子中，眾人看不到的是，他的手上有著一股晦澀的力量。

　「你是要去魂部落的，對麼？」

　他向弟弟問道。

　太點點頭，隨後就見到哥哥的長袖籠罩過來，哥哥冰冷的手摸到了他的嘴角。

　然後，一股晦澀的力量順著他的嘴角進入他的腦海中。

　天空之上，白色雲朵震盪了一下，太的哥哥也打了一個冷顫，他笑了笑，對著弟弟眨了眨眼睛。

　太錯愕後也笑了笑，跟著眨了眨眼睛。

　當年他們兄弟，做了壞事後就會這麼做，彼此眨眨眼，心照不宣。

　雖然不知道哥哥做了什麼，但太知道，哥哥不會傷害自己。

　「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太的哥哥又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然後毫不眷戀的轉身，一步步走上白雲。

　「既然……既然有神級，為什麼還要這樣，為什麼還要用大軍殲滅我們，給我們希望，又讓我們絕望？」

　戰場上，重傷的赫斯拉莫悲憤的吼道。

　人王太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他的戰鬥，已經完結了，接下來的事情，與他無關。

　太的雙眼，最後掃視了一眼血淋淋的戰場，這不是他喜歡的場面。

　他這一生，內心深處都在拒絕戰爭，但他的一生，都活在戰爭中。

　「此生……」

　他想說點什麼，卻一時詞窮，呢喃了兩個字，雙眼變得混沌，整個人漸漸的失去意識。

　「王……王啊……」

　族人們在哀嚎，哀嚎他們故去的王。

　溧的眼中也有悲傷，他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擺了擺手。

　聯盟戰士開始進入戰場，把傷者從戰場中拖出來，不管是敵人的，還是人部落的。

　但是人部落的傷者，都拒絕離開，就連那數千尚能移動的族人，也拒絕離開。

　「一會兒魂部落會進駐這裡，他們會……」

　聯盟的戰士想要勸說這些戰士，可是這些戰士卻粗暴的打斷他們的話。

　「我們知道，但我們要陪在我們的王身邊，一直。」

　他們的態度堅定，語氣堅決，聯盟的人只好不再勸說。

　當敵人中的傷者全部被拖拽出戰場後，在人王侍衛首領的帶領下，所有人部落戰士拔起自己的武器。

　「元帥，不勸勸麼？」

　溧的智囊，忍不住說道。

　溧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這些戰士想要跟人王死在一起，溧找不到任何勸說的理由。

　石劍、鐵劍、青銅劍，人王大軍的武器非常混雜。

　不是聯盟不給他們提供更好的武器，而是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而人王對他的戰士，一向寵愛有加，任由他們自己選擇武器。

　他們用這些駁雜的武器，割開自己的喉嚨，任由鮮血流淌在血紅的戰場之上。

　肅穆、悲壯，聯盟的戰士們忍不住用右拳捶打胸口，對著這些勇士們，行下莊重的一禮。

　總有些人，他們的人生璀璨而榮耀，像是可以發光發熱的太陽，懸掛在人們信仰的長空中。

　人王太，無疑是這樣的存在，他對於人部落的意義，彷彿一代祖巫寫下的那個字，彷彿二代祖巫創造出神打。

　他對於人部落來說，是開創者，是啟迪者，是圖騰下，制高的存在。

　當這些戰士知道自己不能回歸部落後，他們毫不猶豫的追隨人王而去。

　不能回歸圖騰，就回歸王的麾下。

　在聯盟戰士的注視下，魂部落開始入場。

　黑霧席捲整個戰場，在邊角處，可以看到走出來的魂部落人。

　他們把手放在死去戰士的頭上，取出一團黑霧，然後反身回到黑霧深處。

　那團黑霧，似乎就是人的靈魂，是他們所需要的。

　在黑霧的中央，那裡充斥著最濃郁的黑霧，若是普通人在這裡，肯定無法注視四方。

　可混部落族人在這裡，卻習以為常，他們的雙眼，能看透這些黑霧，注視到彼此。

　此時，魂部落首領正注視著他們蒼老的巫，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人王的靈魂。

　相較於其他人的靈魂，人王的靈魂除了體積上要大一些，並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只是在這股靈魂不可見的深處，有一股晦澀的力量在流轉。

　太如今的狀態很特別，他知道自己死了，可卻能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他不能注視四方，卻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

　此時他的靈魂，就是他的「身體」。

　在太的感知中，他被從困頓中抽離出來，然後被一個粗糙的存在捧著，慢慢的向上飛昇。

　當那粗糙的托舉不存在後，他依舊在飛昇。

　他升的越來越高，前方也越來越亮，視力彷彿在漸漸歸來，讓他能看清前路。

　然後，他進入一個灰濛濛的世界，或者說，進入了一個更加黑暗的世界。

　只是，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中，他能夠注視到一切，就如同這黑暗也是一種光芒一般，照耀著這個世界。

　「真是……怪異的感覺。」

　他本來只是心中思索，卻不小心呢喃出聲。

　「是啊，很怪異的感覺。」

　突兀的，一個聲音響起，人王立刻轉身，便看到一個人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你是誰？」

　太警惕的問道。

　「你沒見過我的畫像麼？」

　來人扭過頭，把五官徹底顯現在太的面前。

　「你是……六代首領？」

　太驚訝的問道。

　那聲音的主人點點頭，承認下來後說道：「火圖騰讓你來，沒告訴你此行的目的麼？」

　太搖搖頭，道：「太初什麼都沒說，只是給我一個選擇。」

　「太初麼？這個名字可不怎麼好聽。」

　六代首領撇撇嘴，然後伸手指著突然出現在黑暗中的幾道身影，道：「這是你的戰士的靈魂，等等他們吧，然後我帶你們找個地盤駐紮。」

　「地盤？這是哪裡？」

　太不明所以的問道。

　「屬於魂部落的神秘空間，他們收集的完整靈魂最後都會歸於此處。」

　六代首領環視這片空間說道。

　「靈魂的歸處？用來做什麼？」

　太依舊疑惑。

　「最開始只是原始的本能收納靈魂，後來則是想要擴展成完整的一界，就像仙界那樣。」

　六代首領為太解釋著，同時目光警惕的掃視著遠處。

　「完整的靈魂會在這裡生活，不完整的靈魂會成為這個世界的養料，壯大這個世界。」

　太有些不解，但是他沒有詢問，剛從慘烈的戰場中脫離出來，又經歷了死亡，讓他立刻融入這個世界很難。

　「你在緊張，這裡有敵人麼？」

　太一邊詢問著，一邊舉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變化，他已經擁有了新的身體，感覺上非常輕盈，看起來皮肉和活著的時候沒有區別。

　甚至於身上還穿著意見麻衣，可惜背上並沒有大劍。

　「有，而且他們一定會來。」

　六代首領肯定的說道。

　太立刻變得警惕起來，他想六代首領說道：「我需要武器。」

　「這裡的武器只需要幻想就可以。」

　六代首領說著，雙手向前一舉，左手臂上出現一個龜殼，右手則出現一把石刀。

　「這個世界非常的……詭異，許多東西都是從虛無中幻想出來的，而在這個世界中的戰鬥，意志力至關重要。」

　太再一次因為這個世界的不同尋常，而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