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是宣告世界終結的七人奏響的樂器
殺人犯對殺人鬼 by 早坂吝
2019-11-29 20:40
調查完飯盛被殺現場後,我們離開了倉庫。
回去的路上幾乎誰也不想說話,只聽見憂鬱的樹木沙沙作響。
穿過森林後,我們暴露在狂風下。
乘著風,有某種熟悉的臭味流過。這個臭味難道是……
「你們沒聞到什麼煙味嗎?」
足原說到。對啊,這是煙火的臭味。
「那、那邊!」
我看向最上指的方向,發現孤兒院的方向升起了黑煙。
我們一邊顧及探澤,一邊儘量快地返回孤兒院。
不要的預感應驗了。
孤兒院的一半——北側和東側正被火焰包圍。火焰被強風煽動,想將魔手伸向南側和西側。無數的火花像巨大的煙火一般落下。甚至能夠感覺到重量的濃煙在強風下直線延伸上去。
離孤兒院一定距離的樹叢中,年少組的孩子們集中在一起。
「啊,是姐姐他們!」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馬田和鹿野注意到了我們跑了過來,探澤問到:
「喂,發生了什麼事,快說!」
「妃姐姐突然——」
兩人的解釋如下:
年少組和鏡宮在食堂待機,妃恢復了意識。岡龍寺、御坊和飯盛被殺了——因為妃如此吵鬧到,食堂裡陷入了恐慌,兩個孩子逃了出去。妃把安撫自己的鏡宮甩開,從廚房取出天婦羅油後,從口袋中拿出了打火機。我現在要放火了,你們趕緊出去——妃如此怒吼後,跑到了防火門的對面。
年少組在鏡宮的帶領下逃到了孤兒院外避難,卻發現了最開始逃跑的兩個小孩還在孤兒院裡。為了救兩人和妃,鏡宮又回到了孤兒院。過了一會姬島說也要去勸說妃,進入了孤兒院。之後,火就燒了起來。
「但是天婦羅油能燒成這樣嗎?」
「會不會煤油爐子也弄倒了呢?」
我想起妃因為火災失去家人的事。是想用心裡一直畏懼的火來把一切都毀滅嗎——不,等等。
說起來,美羅說過,也有一種流言說導致妃家族都燒死的那場火,縱火犯正是妃。難道妃有著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放火的癖好嗎?
我正想著這些,馬田過來詢問:
「岡龍寺哥哥他們被殺了,是真的嗎?」
我們面面相覷,足原代表我們說:
「很遺憾,是真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我還以為好不容易有機會能把球還給飯盛哥哥呢……」
沒人能找到可以回答低著頭的兩人的話語,下一個瞬間——
是因為風向變了嗎,向太陽一般紅色的火焰飛了過來。
「危險!」
不知誰叫了一聲,又傳來了慘叫聲,大家馬上蹲了下去——這些都是在火焰在我們身後著陸後進行的。一隻耳朵上仍然殘留著熱氣。我們對突然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我嚇呆了,最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裡面還剩好幾個人吧。必須去救他們。」
他以仍然搖搖晃晃的步伐衝了出去。
「網走君,探澤君就拜託你了。」
足原也這樣說後跟在最上後面追了出去。
「你們稍微等等!」
無視了探澤的制止,兩人從玄關進入了孤兒院。
「可惡,日本人不是應該擅長團體行動嗎?」
說著髒話的探澤旁邊,我呆呆地盯著著火的孤兒院。此時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不能因為火災什麼的讓她死了。如果不是我親手殺掉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不好意思,探澤。你先在這裡稍微坐一會吧。」
「喂,難道連你這傢伙也……」
「正是如此。」
我如此說著,從玄關衝進了孤兒院。為了能夠快速逃出來,我沒有脫鞋。
防火門靠近我的這邊有些暗。玄關大廳和食堂的燈都滅了。也許是因為著火供電系統損壞了。
相對的,防火門的那邊被火焰照的通紅。本來是為了就算廚房著火,火勢也不會蔓延到孩子們的居住區域而設計的防火門,現在反過來變成了孩子們居住的區域燒了起來。
我環視了一圈也沒有看見最上和足原他們的身影。機會!
雖然不自覺地就想去沒有著火的西南邊搜索,但是從道理上來說目標在東北邊的可能性應該更高。我戰戰兢兢地打開了防火門。
那一瞬間,我感到皮膚的毛被吹了起來,鼻子的裡面也開始變熱。太危險了嗎?
不,應該剛剛好在安全線上。仍然還是人類可以活動的階段。呼吸也沒問題。
我下定決心,踏入了防火門的對面。
於是鏡宮從北側一樓的樓梯間出現。
「啊,網走君!」
似乎現在是美羅。我問到:
「我都聽說了,妃前輩呢?」
「我去了妃前輩的房間,但是她沒在!其他的小孩也一樣。網走君也來幫忙吧。我去北側找,網走君去東側。」
「我知道了。」
無論如何,為了找到目標只能一個一個房間地去找。
我前往東側,把門一個一個地打開尋找。
在搜索男廁所的時候,我發現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從放清潔工具的地方拿出一雙橡膠手套,放入了口袋中。要殺人的話處理指紋問題是必須的。
但是最關鍵的目標沒有找到。東側的一樓沒有藏著任何人。接下來是二樓。
上樓的瞬間,因為吸入煙塵嗆了一下。二樓比一樓的火勢要大得多。啪哧啪哧啪哧的聲音,感覺鼓膜在燃燒。
看習慣的景色被染得通紅,就像世界的終結一般。
為了不再吸入更多的煙塵,我捂著嘴,依次調查各個房間。但是二樓也誰都不在。
去別的方向。如此想的我在走出二樓廁所的時候,朝向大廳的方向。
透明防火門的另一側——走廊盡頭的地方看見了妃的身影。
她打開了音樂室的門,進入了裡面。
突然發生的事情讓我一瞬間有些呆滯,但馬上回過神來。
總之發現妃了。之後只要看她的身邊有沒有姬島或者其他人……
我跑了起來。打開防火門,走向走廊的西側。壓抑著急切的心情,悄悄地打開了音樂室的門。
「——?」
令人吃驚的是,房間裡只有目標一個人。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可能發生嗎?
火和煙都還沒有傳來,因為停電而有些暗的房間裡,她在做著打開樂器棚,捲起窗簾之類的事情。似乎是在確認有沒有人藏著,但誰也沒發現。我悄悄地窺探了一眼門的後面,那裡也沒有誰在潛藏著。
也就是說存在於音樂室裡的,只有她一個人。
這是……奇蹟。
是神給予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一邊祈禱她不會回頭,一邊竄入室內,尋找兇器。
孤兒院的孩子們不知何時在合唱團獲勝時贏得的錦旗,被放置在房間裡。那個尖尖的端部,似乎可以當做槍使用。但是位置有點不好。過去拿之前似乎會被發現。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嗎?
有了。附近的長桌上,放著一個擺錘式節拍器。
我戴上橡膠手套,用兩隻手拿起節拍器。
然後悄悄接近她的身後,用節拍器的底面猛地朝她的後腦砸下去。
意外地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她朝前面倒下去。
對著已經無防備暴露出來的後腦部,我又一次砸了下去。
一次又一次地砸下去。
終於她不動了。
我把節拍器放在地上,把了把她手腕的脈搏。
確實是停止了。
成功了——
我突然想起了五味的臉。
嘁、咻、嘁、咻、嘁、咻、嘁、咻。
不知何時節拍器啟動了,擺錘左右擺動地打著節拍。
應該是毆打的時候碰到了開關吧。
不過總覺得聲音有些奇怪。
說起來忘我地毆打中,感覺有一次擺錘撞到了她的頭。
因此擺錘彎了,或許是擺錘上的重物(上下移動來調節節拍的速率)擦到了本體的刻度部分造成的。
嘛,這個無論怎麼樣都無所謂啦。
我把被打壞的人和節拍器留在原地,走出了音樂室。
我把橡膠手套扔進南側二樓男廁所的大便器中後沖了水,它一邊旋轉著一邊被吞了進去。雖然有可能會堵在裡面,但我並不知道。就算如此附著在內側的指紋也應該被沖洗乾淨了。
從玄關出到外面後,年長組的人誰都沒有回來。不止如此,探澤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我向站在樹叢中的馬田和鹿野問到:
「咦,探澤呢?」
「他借了和志的松葉杖,去調查建築物的周圍了。」
「說是去看看有沒有消防栓。」
被拿走松葉杖的八歲的廚師和志君一副不安的樣子,打著石膏的一隻腳伸向地面。
「消防栓嗎……」
好像是有這麼一個東西的感覺,我來到這裡日子尚淺,所以並不知道正確的位置。如果有的話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說起來,那之後有誰回來了嗎?」
我向馬田和鹿野問到。
「剛才最上他——不,最上哥哥他把其中一個人救出來了。之後又有一個人自己出來了。」
「還沒找到的只有妃姐姐和姬島了。加油啊!」
說的真輕鬆。我為了自身的安全,也為了確保不在場證明,並不打算再加油了。
「不,裡面的火逐漸變大了,不能再繼續搜索了。之後只能祈禱其他的人能平安返回了。」
「居然這樣……」
兩人用不相信的眼神看向我,但是小孩無論怎麼想都沒什麼關係。
我就這樣無所事事的度過了幾分鐘——但是。
但是。
這樣真的好嗎?
這樣不是太過執著於自保而迷失了重要的事情嗎?
是啊,必須去救大家。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現在就去救大家。」
「網走君。」
「你們就待在這裡,絕對不要進來!」
我如此說著,重新回到孤兒院裡。再一次向著火勢正旺的防火門的對側走去。
火勢比剛才更旺了。我一邊在院內搜索,一邊喊著他們的名字。
「足原前輩!鏡宮前輩!最上前——咳咳咳。」
因為吸入煙塵被嗆了一下,此時某一扇門慢慢地打開了。
我不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那是一扇不可能打開的門——探澤用萬能鑰匙鎖上的岡龍寺房間的門。
我立刻躲到北側樓梯下的公共櫥櫃的陰影中。
出來的是足原。她從門的縫隙中探頭出來窺探周圍的樣子後,悄悄走到了走廊上。將門關上後,用從連衣裙的口袋中拿出的鑰匙上了鎖。
能從外面將入院者的房間鎖上的只有萬能鑰匙。並且萬能鑰匙應該只有寄存在探澤那的一把。她是怎麼樣得到的呢?
對了,她在救了探澤之後,一直用肩膀撐著他。一定是在此期間看準機會偷來的。
但是為了什麼?難道她是殺害岡龍寺的兇手,來銷毀證據什麼的?
雖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會在這種時候做嗎?因為就算放著不管證據也會因為火災而全部消滅吧……
如此想著,我注意到她的小臂處抱著兩本筆記本。是什麼啊,那個筆記本。她是來取那個的嗎?
這樣那樣想著的時候,足原從後門出去了。她暫且是得救了,我鬆了口氣。
此時,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網走君。」
我嚇了一跳,回頭後,最上正小跑著從樓梯下來。是在救援的時候損壞的嗎,他的眼鏡上有裂紋。
「最上前輩,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你才是。不過呪羅——不,你看見鏡宮桑了嗎?」
「很早之前在這附近遇上過,不過在那之後就……對不起。」
於是說曹操曹操到,大廳的方向傳來鏡宮的聲音。但是內容並不一般。
「好燙,好燙,燒起來了。呪羅醬救救我。鏡子啊鏡子,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是我喲!——好燙!什麼啊這是,背上著火了嗎!不要在這種時候叫我出來啊!鏡子啊鏡子,誰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是我——呪羅醬,我覺得你是惡魔所以應該沒事吧。鏡子啊鏡子,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不是我——我說了別叫我出來,混蛋小鬼!就算是惡魔,燙的東西也是燙的啊!」
我和最上趕了過去,鏡宮在玄關大廳的東北側,防火門的正前面大鬧著。衣服的背後著了火。似乎是在把炎熱互相強推給對方。
……一個人在搞什麼東西啊。
這不是根本不需要鏡子也能進行人格交換嗎。連鏡宮也在緊急情況下,沒有功夫來遵守設定了嗎。
最上脫下夾克,拍打著鏡宮的背後,火被撲滅了。
「得救了。你偶爾也是有用的嘛!」
「偶爾是什麼意思啊偶爾!」
咦,這兩個人關係有這麼好嗎?
不,現在不是在意這種東西的時候。首先要進行情報交換。
我告訴他們年少組的兩個人得救了,以及足原已經到外面去了,然後這樣繼續到:
「之後只剩下妃前輩和姬島桑了。」
但是最上卻說出了這種話:
「雖然是這樣——我們現在不先撤退嗎?」
「欸?但是明明還沒有把所有人都找到。」
「再這樣下去會死的!應該最優先保住自己的命!」
我對完全不像是最上的強硬語氣感到吃驚,似乎不禁就被說服了。
但是,就在差一點的時候打消了主意。
不行,就算一個人也要儘量多救。
「前輩們請先逃出去,我去找剩下的兩人。」
說著準備衝向樓梯,卻被最上繞到了身後——
「網走君,對不起。」
我好像吃了一記要害攻擊。
喘不上氣了。但到底只是「好像」是要害攻擊,所以不至於暈過去。我因為疼痛蹲了下去。
「一擊沒有搞定真是丟人啊。看好了,要讓人暈過去是這樣做的。」
我剛反應過來這是呪羅的聲音,脖子上就吃了一記空劈。
這次真是——依然還是沒有暈過去。
你要做就給我做的徹底點啊。這只能讓我覺得更痛了吧。
但是,我終究還是動不了了。趁此機會兩人拖著我的身向後門而出。
下一個瞬間,火焰從建築物內噴湧而出。就像是從籠子裡逃出來的火鳥一般,從我們的頭上飛過。
「啊,真危險……剛才那是什麼……」
「逆氣流現象。門打開後空氣流入,火又再一次劇烈燃燒起來。」
呪羅有些興奮地說到。
我的心仍在咚咚地跳著。雖說剛才是因為打開後門導致的現象,但如果繼續待在建築物裡或許會更加危險。
「對不起,如果不是前輩們強行把我拖出來我可能已經死了。」
「不,怎麼說呢,現在誰的決斷是正確的還很難說。」
最上背過臉去。他似乎也很為難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半是鬆了口氣,半是由於後悔。雖說胸腔內吸滿了新鮮的空氣,但心情卻好不起來。
我們蹣跚地回到樹叢中,憂心忡忡靠過來的孩子們中,沒見妃和姬島的身影。最上後悔地小聲呻吟。
另一方面,呪羅悠閒的拿出小型化妝盒,變回了美羅。
「鏡子啊鏡子,誰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我看到了足原和探澤。探澤將松葉杖還給了廚師,再一次借用了足原的肩膀。
「探澤君,消防栓——」
剛一開口我就意識到這是個愚蠢的問題。如果發現消防栓了的話,他不可能在還這無所事事。
他像是自嘲一樣說:
「哼,我真是個沒用的偵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孤兒院被燒。」
「這一點我們也是一樣的啊。」
我們並排站在一起,守著燃燒著的孤兒院。
究竟過了多久時間呢。
突然間有冷水滴落在臉頰上。
眼淚?
不對……
「雨!下雨了!」
美羅激動地指著灰色的天空。
風吹了好一會後,雨滴落了下來。而且不是早上那樣的星星點點,而是非常大的雨滴。
沒過多久雨就下大了。
像是從城牆上射下來無數的箭矢一般的大雨橫向地向孤兒院襲來。貪婪地想要蔓延至外部的火苗像失去了生機般躲入室內。黑色的濃煙變成了白色的纖細狀,不久就消失了。
滅火了。完全滅火了。
雨完成任務後很快就停了,又變回了只颳著風的風暴。
「這是奇蹟……」
探澤像剛才的我一樣嘟囔著。
孤兒院的北側和東側像廢墟一樣變得破破爛爛。另一方面,由於防火門的存在,南側和西側則沒有多少損壞。
讓探澤和年少組的孩子們在食堂待機後,剩下的我們開始尋找妃和姬島。雖說現在可能已經太遲了,但為避免單獨行動,我們還是分成了我和美羅,最上和足原的兩兩一組。
「咦?」
我想要打開某扇門的時候,卻發現門從內側上了鎖。
「這裡是五味桑的房間吧。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後就一直鎖著。」
美羅對我說。
「……哦哦,是這樣。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一下子沒有認出來。」
「是的呢。沒想到我們的家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美羅有些落寞的看了看周圍。天井一片漆黑,走廊盡頭的窗戶玻璃碎了,地板上積攢了落了煤灰的水灘。
就在此時。
不知從哪傳來最上的慘叫聲。是發現了音樂教室的屍體嗎。
「剛才的聲音,是最上前輩嗎?發生了什麼事?」
「總之先去大廳吧。」
我和美羅來到了二樓的大廳。果然發現走廊的西邊,最上癱坐在音樂室前。足原站在他旁邊。
「怎麼回事?」
我們跑過去後,最上顫抖著用手指著音樂室裡。
「那、那裡……」
看到室內的樣子必須得要表現得很驚訝才行——我剛這麼想著,就發現大錯特錯了。「表現得」什麼的是不需要的。
畢竟倒下的人多了一個。
我從心底發出驚訝的叫聲。
「妃前輩!姬島桑!」
嘁咻嘁咻嘁咻嘁咻。
在只迴響著節拍器聲音的房間的窗戶旁,妃極女和姬島桐亞彷彿往常一樣關係好地並排倒在那裡。
我們跑近過去,叫喊著兩人的名字。但是兩人都沒有睜開眼睛。
妃的後腦部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流了出來。姬島的後腦部雖然只是內出血,卻凹陷的讓人覺得有些噁心。
兩人的身邊除了我剛才使用的節拍器外,還掉落著一把小號。是另一個兇手從樂器棚拿來的吧。但是為什麼?我想這應該當做不了兇器。
「什麼啊,剛才的聲音是?」
回過頭,探澤站在門口。似乎是又從廚師那裡借來了松葉杖,上到了二樓的樣子。
我們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探澤撐著松葉杖蹲下,帶上白手套後,替二人把了脈。然後搖了搖頭。
「很遺憾,兩人都死了。這樣一來就是五人嗎。」
探澤的肩膀輕微的抖動著。大概是無法原諒自己作為偵探的無力吧。
我心中也是憤怒和混亂交織。居然連這樣的女孩也殺了!果然另一個兇手是無血無淚的殺人鬼。
探澤一會撥開屍體的頭髮觀察著後腦,一會將節拍器轉過來觀察底面。然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我想兩人都是被節拍器多次拍打後腦致死的。至於出血量的差異應該只是擊打的部位差異導致的。」
也就是說我用來打死用的節拍器,殺人鬼又再一次使用了嗎。我想像著那樣的場景,感到毛骨悚然。
探澤再一次伸手拿起節拍器。
「考慮到發出‘咻咻’這種奇怪的聲音,應該是擺錘彎了,頂部的重物擦到了主體的刻度部分吧。大概是因為敲打所造成的衝擊所致吧。」
是我敲擊的時候變成這樣的嗎。但是我覺得現在的頻率似乎比那個時候更快了。
嘁咻嘁咻嘁咻嘁咻。
我正想著這是為什麼,觀察了一下節拍器後,發現了一件事情。
與現在擺錘上的重物同一高度的刻度部分附著上了弧形的血跡。除此之外刻度部分沒有其他的血跡了。
「這個血跡……」
「重物的裡側濺上了血吧。每次重物擦到刻度上時,血也擦了上去吧。」
「那、那個小號是怎麼回事?」
最上用顫抖的聲音問到。探澤將節拍器放回地上後,又撿起了小號。
「嗯,這也是個謎。沒有在敲死的時候被使用的痕跡……」
探澤一會旋轉小號從各個方向觀察著,一會利用從窗戶照進來的微弱的陽光進行照射。然後在某個地方停住了目光。
「嗯?吹口的地方濕了……」
探澤將吹口靠近鼻子聞了聞。
「這個臭味是唾液。」
「唾、唾液?也就是說兇手吹了小號?」
「不可能吧,這個兇手會做出這種在犯罪現場留下唾液之類的重要罪證的舉動嗎。比起那個,這樣考慮不是更自然嗎。唾液不是兇手而是被害者的。」
「被害者的?啊啊,也就是說妃桑或者姬島桑被殺之前在吹小號?」
因為音樂室的隔音性很好,小號的聲音不會洩漏到外面。
但是足原一副懷疑的樣子如此說到。
「沒聽說過妃前輩或者姬島桑會吹小號之類的話。並且,在正發生著火災的地方,會如此悠閒的吹小號嗎?」
短暫的沉默後,探澤如此說到。
「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兇手讓兩具屍體中的一具銜著小號。」
「兇手讓屍體?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由於太過驚訝,不覺就大聲說了出來。
「不知道這是否是能讓常人接受的理由,不過現在我想到了一點。兇手會不會想讓銜著小號狀態的屍體被發現呢?也就是說,繼左眼嵌入金桔的岡龍寺、全身塗滿黑油漆的飯盛之後,又一具被裝飾的屍體。但卻因沒有好好固定,小號才從屍體的嘴和手上掉了下來。」
「確實如果是這個殺人鬼的話是很有可能的。」
居然讓屍體銜著小號什麼的,果然是異常者。
探澤站起來後,環視了所有人一圈。
「不過說起來,火災的時候,你們沒有搜這個房間嗎?」
美羅回答到。
「在很早的階段搜查過。你們看,妃前輩以前不是學過鋼琴嗎。所以我就想著她會不會打算一邊彈著鋼琴一邊引火自焚。但是那個時候別說屍體了,沒有任何人在這裡。」
最上也在最開始的時候搜索過音樂室,似乎也沒有任何人的樣子。
足原說看見最上正在搜索西側,所以去了別的地方搜索。
我也回答說自己在搜索其他的地方。
「也就是說案件是在鏡宮和最上來了這裡之後發生的。之所以找不到妃,或許是看準你們的動向,然後不斷藏身在已經搜索完成的房間裡吧。而姬島則是不幸錯過了嗎。」
探澤沉思著。持續著短暫的沉默。
「那個,我想孩子們都在擔心著,要不還是先回到食堂去?」
因為足原的提議,我們離開了音樂教室。
節拍器就像是祭奠二人的木魚般。
嘁咻嘁咻嘁咻嘁咻。
回到因為停電一片漆黑的食堂後,年少組的孩子們不安的看向我們。
「事已至此,在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說完探澤毫無隱瞞的將事情全都說了出來。雖然因為殺害方法和屍體的裝飾都太過殘酷所以隱瞞了下來,但妃和姬島被殺的事情也說了。並且關於岡龍寺、御坊和飯盛被殺的事情也重新進行了說明。
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沉默包圍著食堂。沒有任何做出像是嚎啕大哭或者衝出食堂之類舉動的孩子。年少組——不,甚至連年長組都已經過了會起恐慌的階段了。我們對於看不見的殺人鬼僅僅只是抱在一起害怕著。
就像是要趕走壓迫感一樣,探澤提高了聲音說到。
「我想解決這次的事件!為被殺的五人報仇!有沒有人有什麼情報?無論是多小的事情都沒關係。」
但是只是三不五時地傳來抽泣聲,沒有任何人想出來發言。
探澤像是放棄了一樣嘆了口氣,和第一個案件時一樣,說要將年長組的人一個一個地叫到談話室進行事件聽取。
「首先從最上開始。網走你也過來。」
剛走出食堂最上說到。
「探、探澤君。你要進行事件聽取也沒關係,不過先聯繫一下工作人員比較好吧。」
「欸?」
探澤有些惶神似的發出聲音,然後敷衍到。
「啊啊,聯繫,是啊。就這麼辦吧。」
似乎他也非常疲憊了。
我們繞道到工作人員室,最上用固定電話給工作人員的手機打了電話。
但是,沒有打通。似乎因為火災,電話線被切斷了。
沒辦法,我們只能前往談話室進行事件聽取。這次不僅是年長組,火災發生時留在孤兒院內的年少組的兩人也被提問了。但是沒有任何人目擊到犯罪或者出入音樂室的情報。
如果說有用的情報的話就只有一個。
事件聽取中,美羅突然從口袋中拿出了皺巴巴被揉成一團的筆記用紙。
「那個,我想這個會不會和這次的事件有關。」
探澤展開筆記用紙,我也窺探了一下。
上面用沒有見過的筆跡潦草的寫著這樣的內容。
「第一節是,眾多神話中流傳的黃金果實。
「第二節是,深邃森林中精通人語的暗黑獸。
「第三節是,宣告世界終結的七人奏響的樂器。」
看見的一瞬間,心中各種令人厭惡的情緒擴散開來。
探澤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麼,有些粗魯地說到。
「什麼啊這是。你寫的詩嗎?」
「我才沒有那麼噁心呢!又不是呪羅醬。啊,順便說一下,呪羅醬說也不是她寫的。」
「給我按順序說明一下。你是從那裡找到這個的?」
「一週前左右,在圖書室的垃圾桶裡撿的。」
「你說這和事件有什麼關係。」
「欸?你還不明白嗎?」
她天生就是這種容易煽動他人情緒的性格。探澤揉了揉太陽穴。
「快給我說明!」
「呃,那個。首先‘黃金果實’就是金桔吧。然後‘暗黑獸’是黑色油漆吧。最後‘宣告世界終結的七人奏響的樂器’勉強可以算是小號吧。就是這麼回事。」
探澤瞪大了眼睛,然後很快變成嚴肅的表情,「難道你是想說這張紙上寫著屍體裝飾的方法嗎。」
「是的。雖說不知道是犯罪計劃的備忘錄,還是為了再現這上面所寫的計劃殺人。」
「不,等等,感覺還是稍有不同。例如說‘黃金果實’是嵌入岡龍寺左眼裡的金桔倒還能夠接受,但是‘眾多神話流傳’是什麼?有什麼出現金桔的神話嗎?」
「確實是沒有聽過啊!」
「然後飯盛被塗上了黑色油漆用‘精通人語的暗黑獸’來說,雖然覺得有些冒瀆,不過倒也勉強可以理解。但是現場的倉庫卻不是可以用‘深邃森林’來形容的地方。」
「因為碼頭的附近有防風林吧!」
「最重要的是‘宣告世界終結的七人奏響的樂器’為什麼指的是小號?」
「欸?你不知道‘《約翰啟示錄》’嗎?你真是過時了!」
「這反而是很早以前的作品吧!」
「在那裡面,就有著作為預兆世界終結的七個天使吹著喇叭——英文是trumpet的場景。兇手大概就是為了再現這個,才讓屍體銜著小號吧。而且火災也讓人聯想到‘世界終結’。」
「引起火災的是妃,兇手只是打了個便車。不過這確實是有點照著第三節的樣子。」
「是這樣嗎?」
「所以究竟這個詩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暗號嗎?」
探澤皺起了眉頭,開始盯著筆記用紙。
美羅看著他,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
「我已經交出這張紙了,你就加油好好想吧!」
然後美羅走出了談話室。
那張筆記用紙黏在我的心頭難以離去。
另外還有一件事令我一直很在意。
為什麼妃在音樂室——
嗯?
現在這個疑問和我以為完全沒有關係的某件事聯繫在了一起。
難道那個並非違反規則?
如果是這樣的話殺人鬼——
從五味說的話來考慮的話——
是啊,我知道了。
我知道殺人鬼是誰了。
要對大家說嗎?不,我想和那傢伙一對一單挑。
為此——
我看向探澤的方向。果實……暗黑獸……樂器……他還在不停小聲重複著,我向他搭話。
「那個,我覺得沒什麼關係,所以一直也沒說,不過現在想起來又覺得似乎還是有關係的……」
探澤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驚訝的回過頭來。
「什麼?你說什麼?」
「實際上……」
我告訴了他。
足原偷走了萬能鑰匙,從岡龍寺的房間帶走了兩本筆記本。
美羅今天早上從男廁所出來。以及那個時候洗臉池的排水口上附著著泥。(森林中突然進行人格互換這件事因為會暴露我沒有立刻回去拿繩子所以沒有說)
最上在搜尋馬田和鹿野時,離開了本應該負責的孤兒院內,從外面回來。還有發現了飯盛的屍體回到孤兒院時,即使只看見了背影,也立刻認出了那是呪羅。
和我所想的一樣,探澤果然上鉤。
他讓我叫來了某人。以及因為他想和這個人一對一進行談話,所以我不用回去也沒關係。
好!這樣一來如果順利的話,我也可以和殺人鬼一對一進行對決了。
等著吧!殺人鬼。
#殺人鬼X的過去(3)
幽子的守靈夜非常冷清。
X以前也曾出席過母方家親戚的守靈夜,那時不僅是遺族和親戚,工作上相關的人和生前有交情的人中的很多人也都出席了。
但是這次是怎麼回事。遺族只有X,親戚也只有幽子的弟弟夫婦以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才來參加,除此以外只有寥寥數人。雖然其中也有之前的論田教授,讓X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懷念感,但即便如此人也太少了。
幽子不應該是坊間非常有人氣通靈者嗎?因幽子的除魔而得救的那個叔叔,還有從幽子處獲得了靈驗非凡的占卜後非常高興的那個阿姨,他們都怎麼了。他們都忘了幽子對他們的恩情了嗎。
X一邊覺得很憤怒,一邊聽著單調的誦經。突然,隔扇被粗暴地打開了。
誦經聲停止了,房間裡的所有人都看著門口,留著禿頭像章魚一樣紅彤彤的老人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這個男人是什麼人?他穿過混亂起來的室內,走近了棺材。然後對其破口大罵。
「你這個冒牌的通靈者!都是因為你,我的女兒,孫女才……」
似乎是死去的力重夫人的父親。
老人氣勢洶洶地將手伸向棺材蓋。僧侶們因為突發事件似乎來不及動作,端坐著一臉吃驚地抬頭看著老人。X為了阻止老人胡來正準備站起來。
但是有比他更快行動的人。是論田。他將手放在老人的肩膀上,用冷靜的聲音對他說。
「請停止這種打擾死者安眠的行為。」
老人回過頭,唾沫飛濺地問到。
「你是誰啊!」
「幽子的朋友。」
「那個假冒通靈者的朋友?」
論田直視著老人的眼睛說到。
「您失去女兒一家人的心情我非常能夠理解。但正是這樣的您,才應該更能夠理解同樣悼念幽子的我們的心情。您有話去別的房間可以盡情說,但請您控制一下別在這個地方大聲說話。」
老人盯了論田一會,最後似乎是敗下陣來。
「我豈會和冒牌通靈者的朋友說話!」
像是傾吐般說完後,老人大步離開了房間。
論田深呼了一口氣,整理了凌亂的喪服後,對僧侶說。
「讓你們受驚了。請繼續吧。」
「知、知道了。」
僧侶重整心情後再次誦起經來,論田也恢復正坐。
X怒不可遏,差點就要衝上前去毆打老人,但論田能夠站在母親身邊還是讓他覺得非常欣慰。
究竟論田和幽子是什麼樣的關係呢。雖然幽子說是大學的指導教授,但論田剛才卻回答說是「朋友」。或許是因為對生氣的老人表明真實身份會很麻煩,也或許論田和幽子之間有著某種師徒關係以上的關係。無論如何,論田對幽子非常重視這點似乎是毫無疑問的。
與之相反——
X總覺得能夠理解老人剛才說的話。街坊裡的人們不來守夜的理由。他們一定和老人持有一樣的想法,那就是因為幽子半吊子的水準才導致力重一家悉數身亡。以及,非常在意自己是否一直以來都被那個冒牌的通靈者給騙了呢。
X想要舉出兩個反論。首先,並不是幽子,而是狂暴的力重狐狐亞的錯。以及另一點,殺了狐狐亞和幽子的是X自己。
幽子不但背上冒牌靈能者的汙名,還因為殺害狐狐亞而背負著法律上的罪名。但是如果能夠知道這都是被嫁禍的,幽子的名譽應該能夠得到大幅度的恢復。實際上是自己殺的——X多想大聲地如此叫喊出來啊!
但是這會使想要庇護X的幽子的遺願白費。會讓幽子忍耐著劇烈的疼痛拚命做出的偽裝工作白費。所以X只能選擇緘口不言。
密封的X的身體裡,罪惡感不停地膨脹,甚至連單調的誦經在X聽起來都像是告發自己的聲音。
守夜後的宴席上,去上廁所的X在昏暗的走廊上與論田擦身而過。
「好久不見了。自從你小學四年級以來。」
「好像是啊。那個……剛才真是謝謝了。」
「沒必要拘禮。是我自己有些生氣才行動的。你也一定很生氣吧,不過還是不要把那些聲音放在心上。」
「嗯。」
X正準備詢問一些在意的事情,但在此之前,論田卻以委婉的語氣先問了起來。
「說起來你這之後的打算已經決定了嗎。我是說誰來領養你……」
「嗯嗯,暫時會去叔父家。就是也出席了守夜的那對夫婦。」
「啊啊。」
論田看著映出了數個人影的簾帳,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嘟囔道。
「那太好了,真是好事啊。」
這下該輪到X問了。
「論田桑對剛才的老人回答說是‘幽子的朋友’。實際上是什麼樣的關係呢。只是大學教授,我覺得並不會出席這麼久以前畢業的學生的守靈夜。」
「那是啊……」
論田一時語塞。X一直觀察著陷入思考的論田的臉。於是在X注意到論田那依舊是折斷後又用膠帶黏起來的眼睛架時,論田終於開口說到。
「不,我想要想出某個能夠準確描述我們之間關係的詞語真是意外地難。當然我不可能會出席所有畢業學生的守靈夜。和幽子是因為覺得特別合得來,所以畢業後也一直有交情。雖然要怎麼稱呼這種關係是有些困難,不過果然還是‘朋友’這個詞彙最先湧入我的腦海。剛才對老人回答‘朋友’的時候也並沒有特地要隱瞞身份,只是自然流露出的表現。」
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客觀事實,但X覺得這至少是他的真心話。
論田從懷中拿出名片交給X。上面寫著論田進午這個全名,以及聯繫地址。
「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隨時聯絡我。我會幫你出主意的。」
這是狐狸還是人?
向上吊起的眼睛,胡亂甩著的黑色長髮,尖尖的鼻子和嘴巴裡並列著的平整的牙齒,天真爛漫的少女的手上狩獵用的尖銳的指甲向外延伸著。
這樣的一個結合物正向X襲來。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X叫喊著,在西洋弓上放上箭矢射出,然後又放上箭矢射出。但是怪物沒有停下。全身插著箭矢向X靠近。然後她的臉出現在眼前。
「——媽媽。」
不知何時怪物變成了幽子。她留著血淚,一邊搖晃著X的肩膀,一邊用奇怪的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到。
「好痛,啊!救我,啊!」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X拚命地對自己射錯了而道歉。但是幽子沒有平靜下來。
「好痛,啊!」
剛想著肩膀上的手逐漸用力了起來,X就被推倒了。被無數箭矢所刺,變得像刺蝟一樣的幽子騎在了X身上。無數尖尖的箭尾侵入X的全身。
「救我,啊!」
幽子很重,沒辦法將其推開。這樣下去X也會變得和蜂巢一樣。
就在這時,X想起了那個除魔咒文。
確實X對幽子感到非常抱歉,但是即使在彌留之際仍然想要庇護X的幽子,事到如今無論怎麼想也不可能會想要將X一起帶走。所以眼前的幽子一定是惡靈。必須要從惡靈手中保護自己。
X開始吟唱不知道唱過多少次了的咒文。
第一節是,眾多神話中流傳的黃金果實。
第二節是,深邃深林中精通人語的暗黑獸。
第三節是,宣告世界終結的七人奏響的樂器。
第四節是……
但是咒文沒有發揮任何效果。幽子就這樣變得越來越重起來。無數的箭尾將X的全身刺破,給X帶來了與幽子所受相同的痛楚。
「好痛,啊!救我,啊!」
「原諒我!原諒我!」
——被自己的慘叫聲驚醒。
X睡在被子上。雖然還沒有習慣,但卻是X所知道的房間。是的,這裡是叔父家的儲物間。
又一次做了那個夢。自從那次的事情發生以來,X每晚都會夢見被狐狐亞和幽子襲擊。
儘管每次都會吟唱那個除魔的咒文,但噩夢卻並未停止。怨恨居然有這麼強烈嗎。狐狐亞和幽子想找自己報仇嗎。
如果只是狐狐亞還好說,自己可能被母親所怨恨這件事給X帶來了深深的傷痛。即使踏入死亡的深淵也要庇護X的母親居然在心的深處怨恨X失手射殺了她嗎。
全身被冷汗濕透。X將睡衣脫了,用紙巾擦拭身體。紙巾粗糙的材質令X覺得皮膚刮得生痛。
因為睡衣濕透了穿起來很難受,X想要換,但卻並不知道衣服都放在哪。等叔父一家都起床後再去問又覺得不好意思。
X當初誤會了叔父的意思,他並不是說要接管X,似乎僅僅只是打算在找到兒童寄養所之類的地方之前暫時的寄養在這裡。
不知是否因為這個原因,叔父夫妻給X一種打發從外面撿來的迷路小孩一般的感覺。而且夫妻兩人唯一的國中三年級的女兒也對X抱有露骨的敵意。
正是由於這樣的情況,使得X也對這一家人感到敬而遠之。
被子也被汗液浸濕了,而且X也不想再做噩夢,所以完全沒有了睡意。
象徵著臨時住所般的儲物間裡沒有窗戶,只有枕頭邊的檯燈發出唯一的光亮。昏暗的光下,X孤獨的抱膝而坐。
然後——
木板鋪裝的牆壁上倒映出的影子開始搖晃起來。
這當然應該是X的影子。但X紋絲不動而影子卻動了起來。
X不敢相信地盯著影子看。
影子從牆壁中爬了出來,然後很快發生了形變。
這是狐狸還是人?
向上吊起的眼睛,胡亂甩著的黑色長髮,尖尖的鼻子和嘴巴裡並列著的平整的牙齒,天真爛漫的少女的手上狩獵用的尖銳的指甲向外延伸著。
這樣的一個結合物正向X襲來。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X叫喊著,在西洋弓上放上箭矢——正想要這麼做的時候,發現自己手上並沒有這樣的東西。這並不是夢而是現實。惡靈居然追到現實中來了。所以連從夢中醒來這條逃跑的路線都沒了。
狐狐亞變成了幽子。X明明沒有射箭,幽子全身就已經插滿了箭矢,就這樣想要騎上來。
「好痛,啊!救我,啊!」
無數的箭尾貫穿了X的全身,這是現實中的痛楚。
「原諒我!原諒我!」
X的慘叫聲迴盪在家中。
聽見騷動的一家人起床了。叔父打開門後,發現X一邊發出奇怪的聲音,一邊痛苦的滿地打滾。儲物間中當然只有X一個人,再沒有其他任何人也沒有狐狸了。
「喂,你怎麼了!」
叔父向X喊著,X卻像沒有聽見一樣,發出尖細的聲音,還三不五時一個勁地重複著「原諒我」,「原諒我」。
「真噁心。」
從姐用像是看見蟑螂一樣的眼神看著X。
「快點找個孤兒院給他送進去吧!」
「這孩子挺可憐的,所以你也別這麼說了。」
叔母苛責了一下後又附上了一句。
「孤兒院的話現在正在找著呢。」
X甚至沒有發現他們在面前議論著對自己的處置方式,一直在和虛幻的惡靈對抗著。俯視著X這副模樣,叔父暗暗低語。
「就像是死去的孩子身上的狐狸轉移過來了一樣。」
漸漸地白天的時候惡靈也會出現了。
在放學回來的路上,經過從別人家的院子裡蔓延出來的樹木形成的樹蔭遮蔽的小路時。
X聽見從後面接近的腳步聲。
啪嗒,啪嗒,啪嗒。
不知為何腳步聲聽起來像是雙重的。是有兩個人跟在X身後行走嗎。
啪嗒,啪嗒,啪嗒。
不,即便如此腳步聲也太重了。如果是兩個人的話,腳步會如此齊整嗎。
啪嗒,啪嗒,啪嗒。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可以想到的可能性是——
背後的東西有四隻腳。
X像是被彈開一樣回頭。身後站著的果然是四腳著地的力重狐狐亞。臉上露出不祥的笑容,逐漸縮短和X之間的距離。
X發出驚不擇言的慘叫聲迅速跑了起來。
但是立刻就停住了腳步。因為幽子出現在前方。今天的惡靈並不是從狐狐亞變成幽子,似乎是有了別的實體。X在狹窄的小路上被前後夾擊了。
X也吟唱了之前的咒文,果然還是沒有效果。為什麼,明明X小時候走夜路的時候保護過X的啊。
就在此時,聽見了幽子的聲音。
並不是眼前的惡靈發出的,而是記憶中的。
——無止境地延續下去的話語或者圖形,有著防止邪惡的東西入侵的效果。
的確這個咒文就是無止境的延續下去的話語。不過說到底也只是一般的句子,所以才沒有能夠擊退強大的惡靈的力量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讓與惡靈直接相關的東西無止境地延續下去不就行了嗎。
第一次,X把力重狐狐亞殺了。
第二次,X把幽子殺了。
雖然射中的順序反了,但是斷氣的順序是如此,所以考慮殺害的順序的話應該這樣才是正確的。
如果將這個無止境的延續下去的話……?
X覺得看見光明了。
就在此時。
「你沒事吧?」
這個聲音讓X恢復了自我,前後的惡靈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有一個老婦人從旁邊的門走了出來。似乎是讓整條小路都披上樹蔭的大戶人家的居民。名字牌上寫著「近藤」。
應該是看見X蹲在路上喘著大氣才過來搭話的吧。
「突然變得有些不舒服。」
「你臉色很不好。請來我家喝杯水吧。」
如果是平時的話或許會覺得多管閒事,現在只是對她的好意感到欣喜。
「真不好意思。那我就承蒙你的好意了。」
X穿過帶屋頂的和風門。
院子格外的大,是配有松樹、池子、鹿威和石燈籠的精美的日式庭院。踩著墊腳石,來到走廊上。
「請坐在這裡,我馬上就把水拿來。」
老婦人打開紙拉門後,消失在了家中。
X窺探著拉門的後面,這是一個寬敞的日式房間。壁龕上放著象徵著雉雞的金屬製品。長長的尾巴從圓圓的身體上延伸出來,似乎非常重的樣子。
不久老婦人就端著裝著水的杯子回來了。
「請用。」
「謝謝。」
X將杯子送向嘴邊。冰冷的水從喉間滑落。恍如夢中般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
「託您的福我好起來了。謝謝,近藤先生。」
「沒必要拘禮,我也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孫子。」
「然後我要說對不起。」
X握住隱藏在走廊旁邊的雉雞的尾巴,將圓圓的身體向老婦人的側頭部揮下去。
「啊!」
發出這樣的聲音後,老婦人倒在了走廊上。X間不容髮的又附上了第二擊。進而是第三、四、五……X默不作聲地不停揮動著金屬製的雉雞。
一分鐘後,頭部變得和石榴一樣的悽慘的屍體躺在X的面前。
關於指紋X在力重事件上學會了。他用老婦人的衣服擦拭金屬製的雉雞,保險起見還將其沉入了池子裡。本想將杯子也做同樣的處理,卻發現可能會將自己的唾液沾在老婦人的衣服上,於是就用池子裡的水清洗後也扔進了池子裡。
X確認自己身上沒有被濺上血後,將手縮進袖子裡後,用袖子包住的手開了門。確認了小路上沒人後,X走出去,關上門後如脫兔般迅速逃離了。
轉了五個彎後,X停止了奔跑。跑到這邊應該安全了。想必警察也不會想到偶然間招待到家裡的小孩會是兇手吧。
隨著緊張感消失後,疲勞向X襲來。手上還殘留著金屬製的雉雞的重量。是殺人的重量。並非誤射或者正當防衛的主動殺人,這是X第一次犯罪的瞬間。
第二天早晨,電視上播報了這個事件的新聞。
「昨天午後,市的人家內,家人發現七十五歲的近藤千尋先生被人毆打致死。警方認為這是一起殺人事件並持續進行著搜查,但嫌疑人卻依然沒有找到。」
「這不是我們家附近嗎。」
正在吃早餐的叔父驚訝地說到。
「真是危險啊。大家也都要小心。」
「好的。」
從姐回答到。
「這大概是家人做的好事吧。」
完全沒有意識到兇手就在同一張餐桌上,叔父母分析著事件。
X一邊默默地將飯送入口中,一邊在心裡再一次向近藤表達著謝罪之意。
無論怎麼說,昨天晚上沒有被惡靈襲擊,得以美美的睡上了一覺!
#探澤的推理
讓網走去叫來那個人後,探澤一個人坐在談話室的沙發上沉思著。
牆上的時鐘每發出走動一秒的聲音,探澤就感到自己的思考更加敏銳了一些——或許也有可能只是自認為如此。
對於生疏的偵探探澤來說,除了虛張聲勢以外,沒有其他能夠讓自己振奮的辦法。
至少應該是一步一步地接近真相了。
就在如此給自己暗示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足原。
「是網走叫我來的。」
「啊啊,請坐。」
探澤指著對面的沙發,足原一邊坐下一邊說。
「連網走都支走了是要做什麼?不會是想要殺了我吧?」
因為她面無表情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
「怎麼可能。一隻腳都受傷了,怎麼會是肌肉星人的對手。」
探澤開玩笑似的回答,足原卻依舊面無表情。
「啊……」
果然自己並不適合說這種玩笑話,還是趕緊進入正題吧。
探澤突然從口袋中拿出了萬能鑰匙。似乎是因為出其不意,足原的眼睛一瞬間有些動搖。
「我本以為自己是一直保管著這個萬能鑰匙。但似乎只在某個時期,這東西並不在我上衣的口袋中。到了你手裡。是在借我肩膀的時候偷走的吧。」
「等等,你說什麼?萬能鑰匙?我沒偷那種東西。」
「裝糊塗也沒用。火災的時候,你被人看見從應該上著鎖的岡龍寺的房間出來。」
「被誰看見的?」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哼……」
足原只發出這樣一聲,並沒有反駁。是在窺探這邊的方略嗎。既然如此,探澤如此想著繼續說到。
「一般情況下可以認為你是殺了岡龍寺的兇手,為了銷毀忘記消去的證據才去他的房間。但這次是在正發生著火災的特殊情況下。就算放著不管所有的證據應該也都會灰飛煙滅。雖然實際上因為下雨火被撲滅了,但這只是偶然,是不可預測的。所以很難想像兇手會冒風險去銷毀證據。」
「或許確實是這樣。」
「因此應該反過來想。並不是去銷毀證據,而是去將不想被燒毀的東西回收回來。根據目擊者的證言,你帶走了兩本筆記本。」
「真是好眼力的目擊者啊。」
「你這是承認了從岡龍寺的房間出來?」
「是啊,如果你能猜到筆記本的內容,那我承認也無妨。」
「真的嗎?」
「我想你不可能知道的。」
「沒這回事。記事本的內容是——」
這裡才是正戲。探澤相信自己的感覺,因而敢於斷言沒有確證的答案。
「是五味桑的設計筆記吧。」
足原瞪圓了眼睛,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知道的真清楚啊!果然是名偵探。」
「偶然間聽到過五味的設計筆記被偷了這件事。偷盜的當然就應該是霸凌的岡龍寺吧。從在岡龍寺房間中的筆記本,以及即便冒風險也不想讓它被燒了來看,只能想到是這個設計筆記了。」
「我確實是不想它被燒了。因為是志向成為時尚設計師的那個孩子,將自己想到的設計認真的記錄下來的筆記。」
「你和五味是朋友嗎?」
「是啊——要是我拍著胸脯說出來就好了。」
「嗯?什麼意思?」
「本來被岡龍寺他們霸凌的應該是我。但是之後進來的五味桑保護了我,從那以後霸凌的目標就轉移到了那孩子身上。我看到這個——竟然鬆了口氣。想到自己不會被欺負了,覺得很安心。真是差勁啊!但即便是這樣的我,五味桑依舊善良的對待。這件淺藍色的連衣裙也是那孩子給我做的。」
足原總是很珍惜似的一直穿著這件和她的肌肉不相符的連衣裙,就是這個原因吧。
「我為了得到能夠幫助那個孩子的力量才開始了肌肉訓練。但是現在想想,這或許是自我逃避。‘現在的我太弱了沒辦法幫助那個孩子,所以才要變強’,以這樣的藉口拖延問題。而‘現在’不能再不幫助她了。那個孩子,表面上雖然一副沒什麼的樣子,但實際上應該非常痛苦。聽到她跳崖的時候,我恨死至今為止什麼都沒有做的自己了。同時也恨不得想要殺了岡龍寺他們。」
「於是就去復仇了?」
「不。如果我是兇手的話,只會殺掉霸凌的那三個人,不會殺害無關的人。」
「確實……只要存在這個問題,這次的事件就不能斷言說是為了五味的復仇。」
足原用像是吹散黏稠空氣的明快的語氣說到:
「剛才是說如果猜到了筆記本的內容我就承認岡龍寺的房間出來吧。雖說我好像已經承認了。我就把偷鑰匙的時機和還鑰匙的時機告訴你吧。
「偷是在看見孤兒院著火的時候,當時是想著‘這樣下去設計筆記就要被燒了,糟了’,所以就偷了。因為從別人那裡聽說了萬能鑰匙是由你保管的。至於還,是你去尋找消防栓回來後,再一次向我借肩膀的時候。明明是名偵探,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
「是我的錯。不過你能承認真是太感謝了。託你的福解開了一個謎。」
「我的嫌疑洗清了?」
「不,只是暫時保留。但是還有其他必須要確認的事情,所以接下來你能不能把鏡宮叫過來?」
「你擺著一副可怕的表情是要幹嘛。啊,難道是想要告發我?」
雖然美羅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探澤沒有放過她的手摸了摸口袋表面的瞬間。那裡應該是放著小型化妝盒。美羅對鏡子——關於那裡面的呪羅有什麼擔心的事情。
那麼,就從這裡開始切入吧。
「不,還不是指出兇手的時候。現在是將複雜的纏繞在一起的繩子一點一點地解開的階段。那麼美羅,我從網走那裡都聽說了,你今天早上從男廁所出來。」
「啊啊,咦?那只是睡糊塗了錯將男廁所當成了女廁所而已,和事件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去尋找不見了的馬田和鹿野時,你還是美羅。但網走和最上發現了飯盛的屍體回到孤兒院時,卻變成了呪羅。發現御坊屍體的時候也是呪羅。也就是說在搜索的過程中,你和呪羅互換了。」
「……這和男廁所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你懷疑呪羅。會不會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呪羅去把岡龍寺殺了。」
美羅的表情變了。猜中了,找到自信的探澤凜然的繼續著推理。
「你早上起來後,看見被泥弄髒的拖鞋放在房間裡。因為上面寫著‘北1男’,所以可以知道那是北側一層男廁所的拖鞋。是自己睡著的時候,呪羅走到外面去了吧。但是為什麼穿著男廁所的拖鞋?或許你直接去詢問她本人了,但想必是被矇混過去了吧,於是你只能不情不願地將拖鞋還回去。你規規矩矩地在洗臉處將拖鞋洗乾淨後,將其還回了男廁所。然後出來的時候被網走看見了。據他所說,洗臉池的排水口上殘留有泥的痕跡。」
美羅沉默著。但是她的表情明確地訴說著探澤的推理猜中了。
「但是在那之後岡龍寺的屍體被發現,並且建築物的周圍附著著腳印。因此你開始急了。難道呪羅是在殺了岡龍寺之後才穿著那雙拖鞋回到了房間嗎。於是你決定試探一下呪羅。在搜索馬田和鹿野的時候,你和呪羅互換了,目的就是想要監視呪羅的行動。」
說到此處,美羅反駁了。
「不對哦!我沒有鏡子就不行,和呪羅醬互換以後就會失去意識,只要呪羅醬不去鏡子邊。但是在孤兒院外又沒有鏡子……」
「啊啊,是這種‘設定’沒錯。不過在孤兒院外也是有鏡子的,就是很多處積水形成的鏡子。」
美羅睜大了眼睛,然後像是放棄了一樣沮喪了起來。
「露餡了嗎。沒錯,我就是想用積水來監視呪羅醬。但是似乎呪羅醬也察覺到了,她走過積水的時候也會對我說‘你在做什麼’。雖然我問了呪羅醬關於拖鞋的事情,但是她不告訴我。」
美羅哽咽了起來。
「呪羅醬她雖然給人那種感覺,但她真的不是壞孩子。雖然我始終相信她不會去做殺人之類的事情……」
「那就讓呪羅來告訴我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吧。」
「欸?」
美羅一下子抬起頭來。
「作為交換,可以擺脫你一件事嗎?去食堂幫我把最上帶過來。」
「最上前輩?為什麼?」
「他是昨天晚上的重要人物。」
美羅帶來了最上。
對著一臉困惑的兩人,探澤突然說到:
「呪羅昨天晚上就是和最上在一起。」
「欸?欸?欸?」
美羅像是突然發瘋一樣看著最上的臉。最上面對突然的指出也不反駁地僵著身子。
「昨天晚上,飯盛因為無線網的關係,將自己房間的開著在玩遊戲。於是在凌晨三點的時候,對面最上房間的門似乎動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門打開後馬上就關上了。然後第三次的時候最上出來後,過了一分鐘左右又回去了。」
「這是呪羅醬在門的對面!?」
美羅氣勢洶洶地咬住不放。
「嘛,等等。讓我按順序進行說明。飯盛沒有目擊到呪羅。但是和之前拖鞋的事情一起考慮的話就能看見真相了。」
「和那個拖鞋有關係嗎?」
「啊啊。三點左右,呪羅正準備回到自己房間,於是她打開了最上房間的門。但是注意到飯盛開著門在玩遊戲。想著這樣出去會被飯盛發現的呪羅暫時將門關上了。十分鐘後,她再一次嘗試開門,但是飯盛仍然還在那裡。於是呪羅迫於無奈就讓最上去廁所取來拖鞋。」
「為什麼要拿拖鞋……懂了,是想從窗戶出去外面。」
「沒錯。呪羅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房間的窗戶沒有鎖吧。最上雖然按照呪羅所說取來了拖鞋,但即便是深夜還是沒有勇氣進女廁所,所以只能去男廁所取了。呪羅穿上拖鞋,從最上房間的窗戶出去後回到了自己房間。」
「所以建築物的周圍才會有腳印……不過不是很奇怪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腳印應該只會留下從最上前輩房間的窗戶到我房間的窗戶之間的而已吧。但是實際的腳印卻是從岡龍寺房間的窗戶到飯盛房間的窗戶之間,並且還是往返多次的。」
「如果只留下從最上房間到自己房間之間的話,那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會被懷疑吧。所以呪羅為了讓人看不出是從哪個房間移動到哪個房間的,這才將腳印弄成現在這種建築物周圍多次往返的樣子。稍微動動腦子!」
美羅也不生氣,只是這樣說到:
「原來如此。不愧是呪羅醬,真聰明。」
仔細一想這不是自賣自誇嗎?
最上輕易就承認了事實。
「全部都和探澤君所說一樣。只從這點線索就探明了事情的全貌,不愧是名偵探啊。」
探澤忍住臉頰的鬆懈說到。
「不,還有一個線索。網走回孤兒院去繩子時,你似乎是從外面回去的。而你當時應該是負責院內的搜索。
「在那之後,你們兩發現飯盛的屍體回到孤兒院時,你不是對著鏡宮叫了‘呪羅桑’嗎。但是據網走所說,當時鏡宮是背對你們的,沒辦法判斷是哪一個人格。在去尋找馬田和鹿野前時美羅,並且我想呪羅應該是不會願意去做尋找小孩這樣麻煩的事情的,所以一般情況下應該認為那依舊是美羅。可是你卻用‘呪羅桑’稱呼她。
「於是我推測你應該是之前就和呪羅見過面,所以已經掌握了她進行過人格互換這件事。大概你離開孤兒院也是去和呪羅見面吧。據此我想你應該和她是不一般的關係吧。並且你似乎在她面前說話也不會結巴。」
最上苦笑。
「果然是名偵探啊。如探澤君所說,我在孤兒院裡搜索的差不多了之後,就追著鏡宮桑出去了。因為她單獨行動太危險了,就想去保護她。雖說去尋找小孩的應該是美羅桑吧,不過她總歸是和呪羅桑共用一個身體的。啊,這也並不是說美羅桑就怎麼樣都無所謂。」
最上連忙辯解後繼續說道:
「我在島的東邊發現了鏡宮桑。和我預想的不一樣,呪羅桑的人格出現在了表世界。我和她說‘一個人找太危險我們一起找吧’,可她卻反而生氣地說‘比起擔心我還是擔心一下孩子們吧,快去自己的搜索範圍找!’」
「果然是呪羅桑,真是善良呢!」
對於美羅的話,最上點了點頭。
「是的。她確實是善良的人。我想聽她的話,於是便很快回到的孤兒院。在那裡和網走君會合了。」
探澤確認到:
「從時間上來考慮,那是在呪羅發現御坊的屍體之前吧。」
「嗯,我想應該是這樣,並且那個時候呪羅桑並沒有提到御坊君的事情。」
美羅從口袋中拿出了小型化妝盒,像是捉弄一樣對著鏡子說。
「哎呀哎呀真是讓人驚訝。沒想到呪羅醬居然在和最上前輩交往呢。」
「蛤?沒有交往啊。」
從探澤看來,美羅的嘴巴沒有動,只是鏡子裡的呪羅的嘴巴在動。是非常驚人的高端腹語術,他對自己這麼說。
「還在這裝傻。昨晚你去了最上前輩的房間吧。」
美羅概括著轉達了探澤的推理。
呪羅沒勁的回答到:
「啊啊,只是跟他說學習上的事情而已。」
「學習?」
最上害羞的笑了。
「不,我也是到了十八歲的話,必須離開這裡吧。所以就覺得必須要思考一下自己將來的計劃。雖說高中輟學了,但還是想上大學。因此就想要參加高中畢業認定考試,每天晚上都在悄悄地學習。不過在某天晚上,去圖書室取教材的時候被呪羅桑發現了。我把事情和她說了以後,她就說要教我學習。她的教學方法真是很厲害呢……」
「對於已經活了幾百年的我來說,高中的學習什麼的真是毫無難度。」
鏡子中的呪羅如此說到。
她是擅長學習的怪人嗎,還是活了幾百年的鏡子魔,探澤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沒辦法判斷了。
「總之呪羅醬和事件沒有關係真是太好了。」
雖然美羅突然一下子抱住了化妝盒,但事情是否如她所說仍無法下定論。就算昨天晚上呪羅是去教最上學習,之後她也可以去殺岡龍寺。這一點上,最上和美羅是一樣的。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兇手是誰呢?」
「是啊……這真是個難解的問題……」
現在,探澤正在將重重複蓋著真相的面紗一層層的揭開,但處於中心的的謎仍然還是未解明的狀態。
也就是說,殺人鬼是誰。
#殺人鬼X的過去(4)
那之後暫時度過了一段安穩無事的日子。
沒有惡靈出現。
X終於不再是「殺害母親罪孽深重的兒子」,而能夠成為「失去母親的可憐孩子」。力重狐狐亞是不幸的犧牲者,近藤千尋是幫助自己的親切的老奶奶,X的記憶中將他們如此處理著。
這樣就結束了——X這麼想著。
但其實他大錯特錯了。
——無止境地延續下去的話語或者圖形,有著防止邪惡的東西入侵的效果。
幽子這樣說過。
一旦開始,就絕不允許結束。
無止境的圓環……
那一天,X正在為學校即將舉辦的馬拉松大會,繞著操場奔跑。
X體力不好。日常的體育課都會累的氣喘吁吁,更何況是這樣長距離的奔跑,無異於地獄般的痛苦。
冰冷的空氣割裂的X的呼吸道,血的氣味滲了出來。心臟劇烈的跳動。小腹兩側疼痛不斷擴散。
還要跑多久才能結束啊……
看不見頭的痛苦不禁讓X停下了腳步。
持續著的東西都終結吧。
這或許能成為契機。
「你臉色不太好。請喝點水吧。」
突然被搭話了。
水?
想喝。正好口也很渴。
「好的,那就拜託——」
一邊回答著一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X僵住了。
被冬季低沉的太陽拉得很長的X的影子的嘴正在動著。
「水、水、水,喝吧。」
是近藤千尋。
X的慘叫聲迴盪在操場上。
「怎麼了,你沒事吧?」
老師跑了過來。
無論老師詢問什麼,X都只是抱頭蹲在地上,一個勁的重複著不要,不要。
果然還沒有結束。想要擺脫惡靈,就必須要繼續殺人。
早退的X並沒有直接回叔父家,而是在街上東走西走。
但是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找到活祭。
X嘖了嘖舌。為什麼在殺近藤千尋的時候,沒有預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呢。居然以為那樣就能結束。但是事到如今後悔也已經太遲了。
日頭西沉,逐漸變暗的住宅街的陰影中,幽子、力重狐狐亞和近藤千尋湧現了出來。
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X「咚」的一聲坐了下去。
惡靈們跪著一步步地爬著靠近X。
「救我,救我……」
X哀求著,但幽子已經變成惡靈的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會來救X了。
不——
X的腦海中,某個男子的話甦醒了。
——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隨時聯絡我。我會幫你出主意的。
對了,如果是論田的話!
X站了起來。
惡靈們暫時消失了。
X回到家後,連「我回來了」都沒說,就衝進了作為自己房間的儲物間。
「應該就是在這邊——找到了!」
X從桌子的抽屜中翻出了論田的名片。上面也寫著電話號碼。
因為不想在電話上留下通信記錄,所以X沒有借用家裡的電話,用車站前的公共電話撥通了名片上的號碼。
「嘟嘟」聲響了好一會才接通。或許是因為顯示的是「公共電話」而猶豫了吧。
「喂?」
是男人的聲音。沒辦法判斷是不是過去聽過的聲音。
「是論田進午教授嗎?」
「是的。」
他的聲音依舊很生硬,是還在戒備著吧。
X報上了自己的姓名。於是論田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明快了起來。
「哦哦,是你啊。雖然給了你名片,但沒想到你真的會打電話過來。」
「不可以嗎?」
「不,反而應該說你有事情拜託我真是太讓我高興了。那麼是什麼事?」
「有事情想找你商量。但是又不想讓叔父一家聽見。」
「既然這樣,明天是週六,我們約個地方說話吧。也可以一邊吃著中飯一邊——」
「那個。」
X打斷了他。不想被人看到在餐廳之類的地方和論田一起。
「白天的時候我有些事情。吃完午餐的下午兩點,在站的北出口處見面怎麼樣?」
「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通話結束後,X長長的嘆了口氣。胸的兩側和後背因為冷汗已經濕透了。
第二天,X撒謊說要去圖書館離開了叔父家。
然後在站鮮有人至的北出口處和論田會合了。
X將論田從車站帶出後,在沿著電車線路的寂靜的小路上走了幾分鐘。
然後走上了跨接鐵軌兩側的天橋。
天橋的扶手很低,如果有意那麼做的話,很輕易就能夠將人推下軌道。
X站在天橋的中間,回頭看論田。
「我經常和學校的朋友在這裡閒聊。所以說到要說悄悄話的地方,就只能想到這裡。」
「在學校結交到新的朋友了嗎?那真是太好了。」
論田開心的說。X的話當然是謊言。不可能有朋友的。
「是的。我也常去附近的自動販賣機上買果汁過來一起喝。」
「是嘛,那今天也去自動販賣機上買點什麼吧。我請客!」
糟了,想要讓謊言更加圓潤,不知不覺就說了多餘的東西。飲料什麼的可能會造成麻煩。
X連忙回答到:
「啊,不,不用麻煩了。」
「你不用客氣。」
「不,我現在不渴。」
「是嗎?雖然我是喝不喝都無所謂……」
「比起這個還是聊聊天吧。」
「對對,你說有事情要找我商量是什麼呢?」
X向他說了自己被惡魔困擾的事情。當然隱瞞了自己想要殺他的事情。而且因為顯然不能說近藤千尋,所以X說惡靈只有幽子和力重狐狐亞兩個。
論田像是在思考要怎麼說一樣皺起了眉,然後慢慢地開口。
「以前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說過吧。怪物是由人的負面情緒所生。沒能幫助母親的後悔,和對力重狐狐亞的恐懼,讓你看見了她們的幻覺。如果你能夠不在意,那她們就會消失。雖說要做到不在意會非常困難——但當時你也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你母親也一定覺得沒把你捲進去真是太好了,在那個世界應該也會覺得安心。不可能會恨你的,絕對!」
X覺得論田只是因為不知道是自己殺了幽子才能這麼說的。
X想要的並不是安慰,而是破綻。
「嗯……」
X一邊敷衍的回答著,一邊尋找著破綻,論田像是要換個話題一樣說:
「你叔父一家怎麼樣?能好好相處嗎?」
「實際上感覺自己被當成了個麻煩……」
「是嘛。」
論田眨了眨眼,用像是抑制住感情般的聲音說:
「雖然很遺憾,但我也想過事情會不會發展成這樣。」
論田背過身去,走近扶手。
「如果你願意的話……」
電車從站的方向開了過來。
「和我一起生活嗎?」
X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機會!
「雖然我一直都沒說,但事實上我是你的——」
X悄悄的接近了論田的背後。
然後猛推上去的瞬間,論田突然回過頭說到:
「父親。」
欸?
兩人互相說了這個字。
然後,論田翻過了扶手,頭朝地地落向鐵軌。
一瞬間,X看見一臉呆滯的他。
X跑向扶手,俯視鐵軌。
倒在鐵軌上的論田像慢鏡頭一樣緩慢地想要爬起身來。
此時電車疾馳而來。
有什麼東西被劇烈的向列車進行的方向撞飛了出去。
電車急剎車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父親?」
論田是自己的父親?
也就是說和幽子結婚了嗎,並且還是非常親近的關係?
因此才會來見幽子和X的嗎……
也就是說。
X把自己的父親殺了?
這個事實給X——給X——
什麼都。
什麼都沒有帶來。
X的心僅僅僅僅只是覺得空虛。
此時一陣秋風吹過。
X恢復自我後,很快離開了。
能明確說的事情只有一件。
父親也和母親一樣,只是組成了連續殺人的一環。
新聞報導了論田的死。似乎事件發生在平常都不太用的站周圍這一點被當做了疑問點,警察從自殺、事故和殺人事件所有的可能性開展搜查。
X僅僅僅僅只能祈禱警察不會搜查到自己身上。
「論田?」
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視的叔父如此回應到: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應該是……」
想起來的是叔母。
「這個人不是來姐姐守靈夜的那個大學教授嗎?」
「對啊,是那傢伙!啊?居然死了嗎……而且還是跳向鐵軌。」
「那個人最後到底和姐姐是什麼關係呢?」
「我也不知道啊。X有沒有聽到些什麼?」
「不、不知道。」
X的眼睛看著茶碗,裝作專心吃飯的樣子。完全沒有被懷疑。
那之後又過了一週,警察仍然沒有找上門來。似乎沒有被掌握到和論田之間的關係。
比起這個X更害怕惡靈再次到來。雖然因為殺了論田暫時沒有出現,但這也只是時間問題。早晚會連帶論田一起出現在X的眼前吧。到那時又不得不殺新的人。
為了活下去,必須不斷地殺人。這是何等沉重的命運啊。
但是——仔細一想人類不都是這樣的嗎?為了生存蠶食其他的生命。
自己也和他們一樣。為了生存有什麼錯!
X想要這樣讓自己重新振作。
然後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儲物間的門被敲響了。
「你現在方便嗎?」
是叔父的聲音。X連忙回答到:
「是的,請進。」
門打開後,叔父進來了。手中握著一本宣傳冊。
「那個,怎麼說呢。之前也說過吧,因為你也有很多困難的地方,像我們這樣的外行人是不行的,應該好好地找個孤兒院來照顧你。」
「嗯。」
「孤兒院終於找到了,是叫‘好孩子的島’。」
「好孩子的……島?」
「是這樣一座孤兒院。」
X從叔父手中接過宣傳冊。
令人驚訝的是,這座孤兒院如名字「好孩子的島」所述,坐立在一座沒有其他人住的島上。
糟糕了,X如此想。如果是這樣的封閉空間裡,就有可能沒辦法自由殺人了。
但以X現在的立場也沒辦法拒絕。
並且好好看宣傳手冊發現,進入孤兒院的兒童會用快艇去本土的學校上學。
如果是這樣的話X覺得似乎可以在本土尋找殺害的對象。
因此X點了點頭。
「知道了,叔父。我就去這所孤兒院吧。」
殺人鬼就是你
我的作戰計劃如下。
首先按照足原→鏡宮→最上的順序,向探澤傳達可疑點。如果順利的話,探澤應該也會用相同順序將他們叫去談話。
在將足原帶到談話室途中的走廊上,我事先已經和她打好招呼了。
據我看來,最上昨晚應該和呪羅在一起。只要不動聲色地向探澤暗示這一點,或許就能夠讓鏡宮和最上一起被叫去談話。
此時在食堂的就會只剩下我、足原以及年少組。和事先商量的一樣,我讓足原裝作去上廁所離開孤兒院。之後我也裝作是探澤指示般離開食堂。
雖然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但不使用這樣某種程度上強行的方式,是沒辦法創造出單獨行動的機會的。
作戰成功了。我現在在離孤兒院一定距離的森林中,和足原面對面站著。
「足原前輩,你就是殺人鬼吧。」
一聲雷鳴。被閃電照亮的她的臉依舊毫無表情,看起來有些恐怖。
「不是。」
「我剛才在走廊的時候說了吧。‘我知道你是兇手,想和你單獨談話’。你既然過來赴約,不就代表你承認自己是兇手了嗎?」
「我只是稍微有點興趣,想知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是打算裝傻嗎。那我就拿出決定性的事實吧。
我對她說了,火災發生的時候,看見被害者進入了五味的房間。
「五味桑的房間?但是那裡——」
「是的,自從那件事發生一來一直被鎖著。而火災後也依然好好地鎖著。即便如此他還是進去了。也就是說只在火災發生的時候鎖被打開了,之後又重新鎖上了。能做到這點的,只有持有萬能鑰匙的你。」
「萬能鑰匙……哦,原來我從岡龍寺的房間出來的目擊情報是你告訴探澤君的。」
「沒錯。」
「我確實進入了岡龍寺的房間。但是並沒有進五味桑的。我也沒有理由進去。」
「理由的話是有的。為了防止五味桑的設計筆記被燒毀而去回收。」
「不對,設計筆記在岡龍寺的房間——」
「只有一本。五味桑在跳崖之前說過‘我的設計手記也被偷走了一本’。也就是說岡龍寺的房間中只有一本,剩下的筆記一直都放在鎖著的五味桑的房間裡。
「你從岡龍寺的房間出來時,手上拿著兩本筆記。是因為在搜索岡龍寺的房間之前,已經從五味桑的房間回收過一本了。
「就是在回收的時候,她進入了房間。或許是覺得本應該打不開的房間卻傳出了聲音覺得可疑吧。本來不打算殺她的你攻擊她了。」
「但是屍體不是在音樂室被發現的嗎?」
「你沒能殺死她,被她跑了。雖然從這裡開始都是我的推測,因為她覺得空手戰鬥沒辦法勝過經常鍛鍊的你,所以就想著去音樂室拿武器吧。」
「武器?節拍器嗎?」
「不,我覺得特地跑去拿很難用作武器的節拍器是非常不自然的。比起這個難道不應該是優勝旗嗎。尖尖的頭可以當槍使。但卻在拿到它之前被你追上了,然後你就用節拍器將她打死了。
「之後,你回到五味桑的房間,找到設計筆記後,用萬能鑰匙把門鎖了。你沒有說去過五味桑的房間以及她也去過五味桑的房間,所以兇手不可能是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雖然足原依舊面無表情,但也沒有反駁。應該是覺得再想出言狡辯太難了吧。
因為她一直沉默,所以我決定一點點地將事情問清楚。
「為什麼要殺岡龍寺?並且還是用那種獵奇的方法……在眼睛裡嵌入金桔什麼的。」
足原回應了,用小而清晰的聲音如此說到:
「不,那是因為沒辦法。」
「沒辦法?什麼沒辦法?」
不知不覺就變成了責問的語氣,我反省自己。如果讓獵奇的殺人鬼生氣就糟糕了。
但足原也並沒有特別生氣的樣子,淡淡地說明著:
「本來我也並不打算做那種事。僅僅是想要在他的眼藥水裡面設置陷阱而已。」
「眼藥水?陷阱?」
我對沒有預料到的單詞感到困惑。眼藥水是什麼?那種東西在這次的事件中出現了嗎?
「我,為了不被岡龍寺他們欺負一直堅持鍛鍊。但果然對能不能殺掉體型大的男子感到不安。開始的時候是打算等他睡著了再襲擊的,但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如果工作人員不在當然是最好的,但如果岡龍寺和妃正在做怎麼辦?」
明明是女子,卻能夠毫無表情的使用「做」這種詞語,我不禁心跳加速。但是這種可能性我昨天晚上也想到了。
足原繼續說到:
「如果晚上的時候一方偷偷跑到另一方的床上,或者說岡龍寺一直醒著在等妃,那要動手殺人就困難了。但我想即便是那些傢伙,要做這種事情也會等到大家都睡熟了以後。所以我決定在那之前行動。
「在此之前我一直從窗簾的縫隙中窺探房間裡,觀察著岡龍寺的行動。於是發現那傢伙在睡覺之前一定會點治療花粉症的眼藥水。
「昨天晚上,我趁岡龍寺去刷牙的時候偷偷潛入了他的房間,把眼藥水裡面的液體換成了金桔的果汁,然後藏身在衣櫥裡。岡龍寺回來點了眼藥水後痛苦的暈了過去,同時他坐的椅子轉了個方向面朝我這邊。我從衣櫥裡面跳出來,對著沒有防備的他的胸前連續刺了很多下。我自以為一切順利,准離開了現場的,卻在洗手間從鏡宮桑處聽說了撲克牌的事情,我心想糟了。」
「撲克牌就是昨晚鏡宮前輩、最上前輩和御坊前輩在談話室玩的那個東西嗎?那有什麼糟糕的?」
「因為暴風的原因警察應該會晚到吧,就算對屍體進行解剖也應該無法得知正確的死亡時間。但是如果金桔的眼藥水被發現了怎麼辦?如果還有其他人知道岡龍寺在睡覺之前有點眼藥水的習慣,那麼犯罪的時間就會被限定在他睡覺之前。最開始的時候這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因為我覺得反正那個時候——十二點前後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間。」
「啊,但是鏡宮前輩他們從十一點到一點一直在玩撲克牌……」
「是的,犯罪時間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的話就另當別論了。一下子就能把嫌疑人篩選出來。」
「所以在聽到撲克牌這件事情的時候,你才嚇得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嗯嗯。你記得真清楚啊。所以我馬上回到現場,必須要消去金桔眼藥水的痕跡。那時我新找了橡膠手套和拖鞋。
「眼藥水的容器只需要把它拿走就行了。問題是眼睛。如果從眼球裡檢測出了果汁,那金桔眼藥水就會暴露了。
「岡龍寺是在給左眼點眼藥水的時候開始覺得痛苦,然後被我殺了。所以只要對左眼進行處理就行了。我先從廚房拿來裝著水的杯子,給他的左眼清洗了一下。」
說起來,昨晚我偷偷潛入岡龍寺房間時,在學習用桌的桌墊表面上殘留有水形成的圓形痕跡。那應該就是放過杯子的痕跡吧。
「但是因為充血難以洗掉。這樣下去左眼會變得很醒目,並且恐怕眼球內部也留下了果汁。
「所以我不得不做了那件事。雖然我也不想——只能挖出左眼。使用作為預備武器放入口袋的水果刀。並且作為替代我將金桔鉗了進去。技能掩飾挖出左眼的理由,也能混淆眼球裡殘留著果汁的原因。因為用來混在眼藥水中的金桔已經處理掉了,所以我就從現場的窗戶出去摘了新的金桔。」
從蟑螂的屍體可以知道兇手去取金桔是在殺人之後又過了很久的時間,雖然探澤覺得不可思議,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將眼藥水的容器和原本用於放眼藥水的袋子帶走後離開了孤兒院,把它們和眼球、杯子、第二次用的橡膠手套以及拖鞋都扔進了海裡。因為不想被發現去過兩次現場。全部做完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那時已經是兩點左右了吧。」
飯盛打開自己房間門應該是在兩點半,足原在此之前回到自己房間的話就不會被目擊。
「嗯?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把紙袋也扔掉有什麼意義嗎?岡龍寺大概是從來島上進行體檢的醫生那拿來的眼藥水,警察如果向那個醫生確認的話,很快就能知道岡龍寺使用了眼藥水這件事吧。那麼只處理掉沾有果汁的眼藥水容器不就行了嗎?」
「確實眼藥水的事情醫生或者工作人員也知道,但是我之後還必須要殺掉兩個人。所以為了在那之前都能夠自由行動,就想要儘量拖延眼藥水被發現的時間。
「因為我預料到自認為是偵探的探澤君一定會調查現場,到那時如果被發現桌子上只有眼藥水的袋子的話,就會想容器去哪了,是不是被兇手帶走了之類的吧。以此為契機眼藥水的事情就會被發現,如果妃再在旁邊說什麼‘翔君經常在睡覺前點眼藥水’的話,那個時間段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我就會被懷疑,之後的犯罪就會變得困難了。所以保險起見我把紙袋也處理了。」
「啊,原來如此。」
理由明白了。但是她不是在這裡犯了一個錯誤嗎?
我想起了從岡龍寺房間桌子的抽屜裡發現的藥袋。上面寫著「一天5、6次」,探澤當時指出那作為放在同一個抽屜裡的藥片的袋子太不自然了。那是因為那個袋子本來應該是用來裝眼藥水的吧。如果是眼藥水的話在眼睛癢的時候,寫「一天5、6次」也並沒有什麼不自然的。
岡龍寺大概是從醫生那獲得了藥片和眼藥水兩種藥。它們本來應該是用不同的袋子裝著的,但是在使用的時候每次都要從不一樣的袋子裡拿出來太麻煩了,於是就不用袋子保管著,只把藥袋扔在了抽屜裡。
岡龍寺桌子的抽屜非常亂,「一日5、6次」的袋子也是從非常裡面1以皺巴巴的樣子被挖出來的。所以足原一定是沒有發現它的存在,將藥片的袋子誤認成了眼藥水的袋子帶走了。當時是在黑暗中,而且是急急忙忙地進行作業的吧,所以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並沒有強行指出她的錯誤。
無論如何,沒想到那個我們覺得如此獵奇的金桔居然是這麼現實的——有點像小孩胡鬧一樣理由。
不對,等等。
「金桔的事情我明白了,不過飯盛前輩的屍體上被塗上了黑油漆是為什麼?那也有某種理由嗎?」
「我和飯盛扭打在一起的時候,手碰到了黑油漆罐,蓋子被打開了。你看,當時是因為最上前輩使用後沒有好好擦拭,導致罐子的邊緣處油漆凝固了才難易蓋緊吧。我就那樣和飯盛一直格鬥著,這個。」
足原給我看了一下一直穿在兩手腕上的黑色手環。
「右手腕上的手環飛到油漆罐裡沉下去了。雖說作案的時候穿著手套,但還是不能就這樣將手腕也伸進去撈出來。因為油漆洗也洗不掉,一下就能被人認出來是兇手。於是我決定將油漆罐倒過來將裡面的所有東西都倒出來。
「如果到外面去做的話恐怕會被人看到,所以只能在倉庫裡弄。但是如果倒在倉庫的入口的話自己也就出不去了。所以只能倒在裡面的屍體身上。
「被油漆弄髒的手環和橡膠手套一起扔到海裡去了,現在穿著的這個是備用的。在將馬田君和鹿野君送回孤兒院後,從自己房間取來的。」
「什麼,居然是這樣的理由……」
目的並不是要將屍體染成黑色,而是要將罐子倒空嗎。沒有用眼前更好拿的,特地用了在裡面的,竟然是因為手環掉在了裡面。
說起來……一個場景甦醒在我的腦海中。
足原從樹上拿球的時候,伸長的右手從肘部到指尖都是雪白一片。那個時候,如果能發現應該一直穿著的黑色手環不見了的話,或許從那時候就能懷疑她了。
「但是,讓屍體銜著小號呢?那個該不會是……」
「嗯,那個對不起,是為了將罪名嫁禍給網走君。」
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鼓動聲傳到了耳朵深處,讓我有些頭暈。
「將罪名……給我……?你這是什麼……」
於是足原吟唱出了之前的咒文。
「第一節是,眾多神話中流傳的黃金果實。
「第二節是,深邃森林中精通人語的暗黑獸。
「第三節是,宣告世界終結的七人奏響的樂器。
「這是網走君偶爾會小聲嘟囔的咒文。」
什麼——
被聽到了嗎——
「這到底是是什麼意思呢,我將其寫在紙上想。還調查了圖書室的書,覺得第三個大概是‘啟示錄’裡的喇叭吧,不過其他的都不太明白。」
那就是美羅撿到的筆記嗎。
「殺飯盛在他身上塗黑油漆的時候,我想起了這個咒文。總覺得和我所做的偽裝工作有些相似。金桔是‘黃金果實’,黑油漆是‘暗黑獸’。那麼第三個人如果讓她銜著能夠一眼被認出來的喇叭,不就能夠將懷疑的目標轉向網走君了嗎?我這麼想著,因為網走君的咒文不僅是我,還有其他人或者年少組的人也聽過。
「所以我殺了妃極女後,讓她銜著小號。因為我不想因為殺掉這種人渣被捕。但是確實是做了對網走君不利的事情,對不起。
「不過你似乎也有罪啊。為什麼要把御坊前輩和——之後的姬島桐亞殺掉呢。把這麼小的女孩子給。」
樹木的沙沙聲漸漸變得更大了。
「為什麼說我是兇手——」
「很明顯吧。你說在火災發生的時候,看到妃進入了五味桑的房間。那為什麼你不跟在她後面進入房間呢?我們是為了救伙伴才衝入火災現場的吧。
「當然,雖說我有著要回收設計筆記和殺害妃的隱藏目的,同樣地,你也有著隱藏的目的吧。能讓你覺得妃什麼的怎麼樣都無所謂啦這種程度的隱藏目的。如果要考慮那是什麼的話,最自然的就是殺害姬島桑吧。」
「原來如此,因為指出你是兇手,就相當於自白我自己是另一個兇手嗎。」
那個時候——
在東側二樓廁所前看向防火門的方向時——
我看到了妃進入音樂室。
我追著她進入音樂室,並不是為了殺妃,而是為了殺姬島。因為我想著姬島和妃關係好,會不會在她的身邊呢。
但我打開音樂室的門時卻嚇了一跳。
因為室內只有目標姬島桐亞一個人。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可能發生嗎?
這是……奇蹟。
姬島在做著打開樂器棚,捲起窗簾之類的事情。似乎是在確認有沒有人藏著,大概是在找妃吧。我用節拍器將姬島打死了。沒有出血。因為衝擊節拍器啟動了,重物開始擦過刻度部分。
我離開後,妃進入音樂室被足原殺了。這次有出血。節拍器的頻率變快就是這次的衝擊使得重物到了更下面的位置吧。
結果就是,節拍器的刻度部分上,只在現在的位置上留下了血跡。
如果(雖然是沒有意義的假設)是我先殺了妃,足原再殺了姬島的話,「重物原來的位置」和「重物現在的位置」這兩個地方都會留下弧形的血跡吧。節拍器的血跡明示著兩人被殺的順序。
比起那個更重要的是,為什麼我明明看見是妃進入了音樂室,實際跑過去卻只有姬島呢。之後我冷靜下來思考,這並不是奇蹟也不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如果從電車的窗戶向外眺望夜景,窗戶的玻璃上就會映出自己的臉。從明亮的地方越過玻璃去看黑暗的場所,玻璃就會起到鏡子一樣的作用。
火災發生的時候,孤兒院的北側和東側被火照亮了,而南側和西側則因為停電一片漆黑。在這種狀態下,從東側看向防火門,玻璃就會變成鏡子。
我看到的並不是進入音樂教室的妃。考慮到因為鏡子左右顛倒了,那應該是進入五味房間的妃。
但是五味的房間應該是被鎖上了……如此考慮的結果,我就知道了有萬能鑰匙的足原是兇手。
美羅和呪羅為了將背上著火推給對方而進行人格互換的時候,也並不是違反規則。因為那個時候她站在防火門的東側,她是用玻璃代替鏡子使用的。
根據我的推理(或許探澤也有一樣的推理),美羅是想利用積水監視呪羅。如果說那是用水做出的鏡子的話,那這個就是用火做出的鏡子。因為火做出的鏡子,我找到了另一個兇手。
陷入長考的我,因為足原的聲音回到了現實。
「因為我很難認為在同一所孤兒院中會有三個殺人犯,所以覺得御坊前輩也是你殺的吧……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掉那兩個人?」
又一次被問了在明顯不過的事情,我感到有些不耐煩。
但是即使對我來說很明顯,對於他人來說也未必如此吧。
我決定對她說明。
「因為那些傢伙叫五味桑‘垃圾’。」
足原顯得有些驚訝。
「那些傢伙……是說御坊前輩和姬島桑?那兩人也和霸凌有關係?姬島桑才九歲,不過對啊,她和妃關係很好……」
啊——真是令人討厭的誤會。不過也是因為自己說明不充分。重新說過。
「不,當然御坊和姬島和霸凌是沒有關係的啊。叫五味桑‘垃圾’並欺負她的只有岡龍寺、飯盛和妃三個人。」
我突然想起了在校舍後面,岡龍寺他們欺負五味時的場景。
那時候,正好站在他跟屁蟲正對面的岡龍寺,看起來像是只有被砍下來的頭一樣。
如果孤兒院中最高最瘦的御坊是岡龍寺的跟屁蟲的話?那岡龍寺的頭就會被隱藏起來,取而代之,全身的兩側看起來像從御坊的兩邊被擠出一樣吧。正因為又矮又胖的飯盛是岡龍寺的跟屁蟲,他才會變得像砍下的頭一樣。
現在想想,岡龍寺一直都對比自己更高的御坊的存在感到厭惡,所以讓他當自己的跟屁蟲是不可能的吧。
「果然是這樣啊,不過這樣的話網走為什麼要把御坊前輩和姬島前輩給……」
「所以我不是說了是因為‘垃圾’這個外號嗎?」
足原漸漸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什麼意思?網走君,你究竟在說什麼……」
「無止境地延續下去的話語或者圖形,有著防止邪惡的東西入侵的效果,你知道這個嗎?我的媽媽是很厲害的通靈者哦,有一次,她教給我了除魔的咒文。突然羅列出‘第一節是……’云云的看起來很難的話,我就想自己能不能記住呢,感到很不安。媽媽當時就笑了,說這只是特地耍帥的說法,吟唱的話就用更簡單的咒文就行了。
「第三節和前輩你說的一樣是‘喇叭(Rabba)’,而第一節是‘蘋果(Ringo)’,因為希臘神話或者北歐神話裡經常出現黃金蘋果。然後第二節是‘大猩猩(Gorira)’。因為大猩猩是森林中的賢者,而且也有傳說說有一種大猩猩會用手語和人類進行交流。‘Ringo’,‘Gorira’,‘Rabba’……總而言之就是接龍哦!‘Ringo’‘Gorira’‘Rabba’……像這樣無限的持續下去的話,即使是妖怪出沒的夜路也可以放心得走下去。因為‘第一節是……’這種讀法也成為了一種癖好,聽起來確實也很帥,所以我有時候會小聲地唸出來。前輩聽到的就是這個。
「我呀,真的非常喜歡媽媽。但是呢,我把她殺了哦,我用這雙手,把媽媽給殺了。我不是故意的!本來是打算用弓射被狐狸附身的少女的。但因為失誤射中了媽媽。
「從那以後,我開始被媽媽和被狐狸附身的少女的惡靈襲擊。連接龍也變得沒有效果了。必須要更強大的護法。那時我發現了。被我殺掉的人的名字是力重狐狐亞(Rikigekokoa)→網走幽子(Abashiryuuko),也就是接龍。但因為和蘋果(Ringo),大猩猩(Gorira),喇叭(Rabba)沒有關係,所以效果很弱。因此只需要讓與殺害對象的名字直接相關——能夠讓殺害對象的名字組成接龍的話,不就能讓惡靈退散了嗎!
「所以我把一個叫近藤千尋(Konndouchihiro)的住在附近的老婆婆殺了。我想的沒錯,惡靈沒有再出現。但這只不過是暫時的。惡靈很快就回來了。我想要繼續接龍——卻發現自己失誤了。以近藤千尋(Konndouchihiro)最後的‘ro’為首的名字的家,無論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因為以‘ra’行做名字開頭是很稀有的。我很後悔當初殺人之前如果好好考慮一下後招就好了,但後悔也無濟於事。
「正煩惱著要怎麼辦才好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個叫論田進午(Ronndennshinngo)的人。這個人是媽媽的熟人,雖然好像也是我的爸爸,不過我還是把他殺了。媽媽和爸爸都是被我所殺。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雖然不想,但這不是沒有辦法嗎!因為只有這樣接龍才能連起來……
「但我卻被寄樣在了這座孤兒院,過了不久惡靈再次出現了。接下來是‘go’。以‘go’開頭的」名字。雖然我是進了孤兒院後才意識到的,因為快艇的起止時間,我完全沒有在本土殺人的時間。所以只能在孤兒院的入院者或者工作人員之內尋找殺人目標。‘go’‘go’‘go’……不是有嗎,救命的女神是,五味朝美(Gomiasami)!
「你應該已經明白了吧?這是陷阱。岡龍寺!飯盛!妃!因為那幫人渣叫她‘垃圾(Gomi)’——因為她取了個這麼容易讓人弄混的名字——我才錯誤的將五味推下了懸崖。」
「你把五味桑推下去了!?不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嗎!?」
「事實上,她自己是想要跳下去的。我拚命地阻止。因為如果五味死了,那就沒有‘go’了。不,雖然還有其他的‘go’,岡龍寺啊御坊什麼的……但是岡龍寺體型大打架也很厲害,御坊雖然瘦卻很高。五味是最好殺的‘go’。但是五味卻無視我,想自己跳下去。我朝著她背上伸手推了過去——剛好勉強趕上哦。我成功地推到了五味的背。這樣一來也就是說是我推下去的,是我殺的。接龍連上了!我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孤兒院。
「但是卻從工作人員那裡聽到了衝擊性的事實。她的名字不是‘Gomi’而是‘Itsumi’。那時我覺得世界好像崩壞了。糟糕了。不,不僅僅是糟糕了這種程度。畢竟論田進午(Ronndennshinngo)之後是五味朝美(Itsumiasami)。接龍斷了。之後無論是殺‘go’還是殺‘mi’,都沒辦法再次連成一串了。這樣下去至今為止被殺的那些惡靈會一起襲擊我,我會被殺的。完了——我雖然這麼想著,但仍然出現了一線生機。
「是的,五味沒有死!這樣一來我最後殺的人就是論田進午(Ronndennshinngo),接龍還能連上。但五味現在依然意識不明,不知道何時會不會死。如果死了的話果然還是會判定成是我殺的吧。所以我必須趕快再殺幾個人,之後再給五味最後一擊,讓論田進午(Ronndennshinngo)和五味朝美(Itsumiasami)之間可以連上。
「我一邊看著孤兒院的名冊一邊進行了一系列的思考,最後發現按照岡龍寺翔(Gouryuujisyou)→馬田刃矢士(Umadahayashi)→鹿野加夢意(Shikanokamui)的順序是最好的的結論。於是昨晚我去殺岡龍寺了——但他已經被殺了。是你殺的。因為你的原因,我只能重新制定計劃。
「剩下的‘go’只有御坊了。御坊長秋(Gobounagaaki)→妃極女(Kisakikiwame)→飯盛大(Meshimoridai),這樣也能讓接龍連起來。御坊這條線我最開始的時候也想過,但三人都是年長組的這點成為了障礙。另一方面,岡龍寺那條線,雖然岡龍寺很難對付,但剩下的兩人都是年少組的很容易殺。但是當我知道馬田君和鹿野君是會幫飯盛找球的善良的孩子時,這樣的好孩子們不用丟掉性命真是太好了,我也不禁放心起來。雖然這不過是結果論罷了。與之相比御坊線中,雖然御坊沒有任何罪,妃和飯盛都是混蛋一樣的霸凌者,我可以毫無顧慮地殺了他們,這也是一個優點。因此我趁探澤掉下去的時候把御坊殺了。
「是的是的,說到探澤,在救那傢伙的時候我想絕對不能讓他死,所以我小心謹慎地拉著。不小心鬆了繩子讓他死了的話,或許就會判定成是我殺了他。接龍會斷自然不必說,就算不會斷,殺了探澤傑羅(Tannzawajyaaro)也會變得很麻煩吧。因為像論田進午(Ronndennshingo)這樣以‘ro’開頭的人幾乎沒有。
「話題跑偏了,回到原來的地方。殺了御坊後,又一次發生了計劃之外的事情。是啊,就是你!因為你先把飯盛殺了,導致孤兒院裡一個以‘me’開頭的人都沒有了!你究竟要妨礙我到什麼時候才罷休!這樣一來我就算把妃極女(Kisakikiwame)殺了接龍也連不起來了。於是我只能再一次變更計劃。
「總之這次是‘ki’。我把姬島桐亞(Kijimakiria)殺了。這下我放心了,想著之後只要在孤兒院外等就行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必須要去救大家。因為如果因為火災死了,那能組成接龍的成員就少了吧。就算五味的問題解決了那也不會是終結,今後還是必須要進行接龍。因此我回到了孤兒院,雖然沒有救到妃,但能救你真是太好了。因為——」
「夠了!」
似乎在下意識間我就開始除魔了嗎,不停地說著的我的話,被打斷了。
足原已經不再是沒有表情了,露出了明顯的憎惡。
「你真是好好地推了五味桑一把呢!」
「你和五味桑關係那麼好嗎?」
「是啊——只在現在就讓我說吧。我為了幫她報仇,殺了岡龍寺、飯盛和妃,但是似乎復仇對象還有一個人啊。」
足原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我看。我不喜歡她那種眼神。
「你有權利批判我嗎?雖然有現實性的理由,但卻用那種獵奇的方法殺了三個人,你不就是殺人鬼嗎?」
「殺人鬼?你說殺人鬼是吧?憑藉什麼接龍這種不明所以的動機,就殺了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內的多個毫無關係的人——殺人鬼就是你!」
足原的話像是箭矢般刺向我的胸膛。
是啊,或許確實我才是殺人鬼。
意識到這點時,不知為何語氣緩了下來。
「或許是這樣。但是無論是殺人犯還是殺人鬼本質都沒有變,都是殺人者啊。」
「嗯,所以我才要殺了你。」
「哎呀,這不行啊。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吧?是叫足原鈴(Ashiharasuzu)吧。和姬島桐亞(Kijimakiria)連著呢。」
我從口袋中拿出了食堂的叉子,朝著她的眼睛刺去。
她想要轉身躲避——但卻因腳下的泥滑了一下,仰面倒下去。
我騎在她身上,對著她的臉將叉子揮下去。
她用右手護著臉,叉子刺到了她手腕上的手環。但卻傳來叉子貫穿了手環刺到肉上的感覺。拔出來後,除了手環上像沙子一樣的東西以外,還飄灑著血滴。
我再一次準備將叉子揮下去。
「等等!」
等不了。姬島桐亞(Kijimakiria)→足原鈴(Ashiharasuzu)→廚師和志(Zushikazushi)(松葉杖的小鬼)→鹿野加夢意(Shikanokamui),按照這個順序殺的話,就能完成連接五味朝美(Itsumiasami)的路線了。
但是接下來的話讓我渾身僵住了。
「我的名字是‘Ashihararinn’。」
叉子在險些就要刺穿她喉嚨的地方停住了。
「你說什麼!你是‘Ashiharasuzu’吧!」
「弄錯了。我的本命是鈴(rinn)。所以如果殺了我的話結尾就是‘nn’了,接龍就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如果這是真的,我就不能殺她。和五味那時一樣,我又一次弄錯了嗎。雖然有一瞬間的苦惱,但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騙人!我想起孤兒院的工作人員曾叫你‘suzu’!去死吧!」
我正準備將叉子繼續刺下去。
但足原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是我拜託他們叫我‘suzu’的。我曾經受過父親的性虐待。那個男人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把我按在身下,在我耳邊不停重複著‘rinn’、‘rinn’地侵犯我。因為那造成的心理陰影,我不想被人叫‘rinn’。但是我的本名就是‘Ashihararinn’。所以你不能殺我。」
這些話是——真的嗎?還是謊言?
思考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一瞬間我的視野顛倒了,足原只用腰部的力量就將我彈飛了出去。
我的身體飛向空中,重重地砸到地上。
下一個瞬間——
喉嚨邊傳來尖銳的疼痛。
「嗝?」
將視線朝下移,發現被我右手握著的叉子刺穿了。我的喉嚨。被刺了?我的喉嚨!被刺了!怎麼辦!!被刺了不是嗎!!
我看向足原想向她求救。她用像是輕蔑的眼神,又像是憐憫的眼神俯視著我。
救救我——我打算這麼說的。
「Gabugebe。」(正常日語應該是耳熟能詳的那句‘Tasukete’)
實際上說出來的聲音確實這種感覺。草坪上形成了紅色水珠的模樣。是從我口中吐出的血。
死亡?
我要死了嗎?
不行,我還不能死。不繼續接龍的話……
嗚,等等啊!
我是為什麼要繼續接龍的?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受惡靈的攻擊。是為了活下去啊。
但是究竟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死掉的話會怎麼樣。不就可以擺脫惡靈了嗎。
思考到這裡的瞬間,突然身體變的輕鬆了。
意識逐漸遠去。
足原的臉消失了——黑暗。
什麼都沒有。
沒有任何人。
當然惡靈也沒有。
哈……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啊!終於從惡靈手裡逃脫了!不用再繼續這種沒結果的接龍了。
剛如此想沒多久。
光。
光,光,光,光,光,光。
六個蒼白的光圍住了我的周圍,開始旋轉起來。
什麼啊,這是?
就像火焰一般。
像人的靈魂一般。
難、難道……
六個光一個一個都變了樣子。
力重狐狐亞。
網走幽子。
近藤千尋。
論田進午。
御坊長秋。
姬島桐亞。
他們是被我殺的那些人。
果然即便是死了,惡靈也追隨我而來!
捉迷藏無止境地延續下去了……
總之,必須要逃。
但周圍被惡靈圍住了。
這個圓的一處地方有一個切口。
我朝著那裡全力奔出。
但是右手被力重狐狐亞,左手被姬島桐亞抓住了。
惡靈們恐怖地笑著。
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
蘋果,大猩猩,喇叭!
第一節是……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惡,接龍什麼的不是完全沒有意義嗎,接龍什麼的……
就在此時,我發現了一個事實。
Rikishigekokoa(力重狐狐亞)→Abashiriyuuko(網走幽子)→Konndouchihiro(近藤千尋)→Ronndennshinngo(論田進午)→Gobounagaaki(御坊長秋)→Kijimakiria(姬島桐亞)→Abashirihitori(網走一人)→Rikishigekokoa(力重狐狐亞)→……
(此處括號中均為我自己添加,幫助理解假名的羅馬音寫法,原文中只有假名。)
是這樣。
因為我把自己殺了,圓環就完結了。
這樣接龍就能無止境的延續下去了。
並且無論哪裡都沒有終點。
這就是所謂的圓吧。
我的名字除了能讓人聯想到網走監獄以外,還有一個咒縛。那就是包含著‘shi·ri·to·ri’(接龍)這四個文字。正如它的雙關語所述,我被囚禁在接龍的監獄裡。
不知怎麼的,我想就這樣,放棄了。
我對六人笑著,他們也都對我回以笑容。比剛才溫柔的笑臉。因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各位,把你們殺了真是太抱歉了。
媽媽,終於見面了啊。
爸爸,以後我們能說更多的話了。
我們手牽手圍成圈,一邊接龍一邊沉入了黑暗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