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是深邃森林中精通人語的暗黑獸
殺人犯對殺人鬼 by 早坂吝
2019-11-29 20:40
「不、不好了!」
我和探澤在談話室中商量今後的對策,大驚失色的最上衝了進來。
「馬田君和鹿野君不見了!」
馬田刃矢士和鹿野加夢意是淘氣的氣味相投的九歲男孩。對扳手腕和猜拳不感興趣,想逃出食堂的那兩個人不見了?
「怎麼回事?你們沒有好好盯著食堂的出口嗎?」
探澤對著年長四歲的最上仍然使用了訓斥的口吻,我感到有些背脊發涼。但最上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到:
「當、當然盯好了啊。但那兩個孩子似乎是悄悄的從廚房的窗戶出去的。」
「窗戶!確實廚房和食堂是連著的,但沒想到居然從窗戶逃出去。該說不愧是淘氣的小鬼嗎。」
不說緣由地就要將正值貪玩年紀的兩人關在食堂,想必非常的按捺不住吧。
「他們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嗎?」
「兩人都不在多人間。」
「可外面掛著風暴吧。」
「現在雨已經停了,只是颳著風而已,反而讓他們興趣高漲,甚至可能去很遠的地方玩了。你看,小孩子不就是這樣的嗎!」
「確實颱風天什麼的反而顯得更加有趣吧。」
我和最上如此說著,探澤嘖了嘖舌。
「真麻煩,這樣一來不得不去找他們了啊!」
「已經去了。」
「你說什麼?」
探澤像看見了無法相信的東西一般看著最上。我非常明白探澤的心情,但最上似乎誤解成了單純的沒聽清,笨蛋似的老老實實地重複又說了一遍:
「已經去找了。御坊君、飯盛君、鏡宮桑和足原桑現在正在島內搜尋他們。」
「喂,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那四個人不會是各自行動吧?」
此時最上似乎也終於明白了探澤想說的東西。有點內疚似的低著頭:
「確、確實是四人分頭搜索的……也就是說是各自行動吧。」
機會!我在心中擺了個勝利的姿勢。
另一方面探澤用義大利語說著似乎是罵人的髒話。
「混帳東西!才剛發生了殺人案,為什麼要單獨行動?這不是正中兇手的下懷嗎!為什麼不攔著他們?最上,還是說是你提議單獨行動的嗎?」
「不、不是我。我讓他們兩人一組行動來著……」
「那是誰?是誰最先提出單獨行動的?」
探澤糾纏著不放,是懷疑那個人就是兇手吧。
「是、是鏡宮桑。她說如果兩人一組行動,對方是兇手的話非常恐怖。」
「愚蠢!如果殺了對方就會暴露自己兇手的身份,所以是不會被殺的。」
探澤好像此時鏡宮也在場似的反駁著,最上代替鏡宮說:
「我也是這麼說的啊。然後鏡宮說,這是偵探的理論不是被害者的理論。如果兇手早就有著被抓的覺悟進行殺人的話,之後就算兇手被抓,對於被害者來說也只是事後的祭奠罷了。」
「唔……」
意外地有說服力的說法,探澤也沉默了。
或許的確鏡宮的想法是更加自然的人類的心理。與其和可能是兇手的人兩人一組行動,不如單獨行動,對所有接近的人都加以警戒來的讓人心安吧。
探澤從沉默中緩過神來:
「這樣的話所有人一起行動就行了吧。最上,你作為領導應該這樣指示才對!」
「對不起,可能確實是我草率了。」
最上首先進行道歉,然後以似乎無法接受似的開始反駁。
「但、但是,如果這樣做的話馬田君和鹿野君怎麼辦?現在如果不分頭趕緊找到他們的話,下次有可能會成為兇手的目標吧。」
「你說反了,單獨行動才反而是給了兇手作案的機會。」
「那是兇手在我們之中的情況吧。雖然探澤君是這麼主張的,但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果然從外部入侵的可疑人物才是兇手吧!」
「你不想相信是你的自由,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年長組的人作案的可能性最高。不繼續有犧牲者出現你不能明白嗎?」
探澤直直地盯著最上,最上似乎屈服於他的視線似的看向右下。無論如何,這有些太超過了。看不下去的我強行介入:
「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吧!探澤,不想給兇手作案機會的話,我們也去搜索吧!當然,兩人一起!」
探澤好像回過神來一樣說:
「啊啊,是啊。但是所謂的兩人是?最上也一起來比較好吧!」
「不,雖然馬田君和鹿野君似乎是不在自己房間,但仍然留在這種建築物的可能是有的吧。基於此,最上君就留在這棟建築物裡搜索吧!」
「知、知道了!」
如此一來,監視我的人就成功減少了一個。之後只要在搜索過程中想個辦法支開探澤,再遇上下一個目標——御坊,作案的機會就來了。雖然光是前者估計就很困難……
但是為了儘可能地增加幸運降臨的機率,先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吧。我向最上問到:
「他們四人的負責範圍是?」
「御坊君是北邊,飯盛君是南邊,鏡宮桑是東邊,足原桑是西邊……似乎是這麼說的吧。」
好,接下來就努力誘導探澤,儘量讓他靠近北側吧!
我們三個走出了談話室。
下樓後窺視食堂,發現妃正一個人應付著年少組的孩子們。我們把她叫到了門口悄悄說到:
「說起來,你沒去搜索啊!」
「當然的吧!翔君被殺——」
此時妃注意到年少組的孩子,改變了說法。
「——遇到了那種事之後,我怎麼可能還有心情去閒逛啊!也不知道兇手還藏在什麼地方,我要一直待在這裡!」
我打算在御坊之後殺掉妃,如此一來的話大概並沒有機會吧。不過我打算在殺了御坊之後再考慮這件事。
「英明的決斷!那小孩們就拜託你了!」
「那個那個,你們在說什麼?」
叫做姬島桐亞的九歲女孩介入了進來。以前被父母染成金色的頭髮因為長長了,根部變成了黑色的她,有著被稱為「小小」妃的強硬性格,支配著年少組的女孩子們。姬島桐亞和妃極女,名字也有著相似之處。雖然因為是十五歲和九歲,外表看起來完全不同。
「大人說話,小孩子快去那邊。」
妃「噓噓」地驅趕著姬島,但動作中的溫柔卻隱約可見。就算是心術不正的不良少女,因為是小型版的自己,似乎也對她產生了感情。
但是,就算她給我看了這樣的一面,也不能阻止我殺她。就因為妃他們把五味叫做「垃圾」欺負她,才導致五味至今仍徘徊在生死的邊緣。絕對不能原諒!
我們告訴妃每個人的任務後,離開了食堂。
「那麼最上前輩,建築物內就麻煩你了。」
「知道了。你們也小心。」
出玄關的瞬間,一陣一不留神可能會被吹走的壓力向全身襲來。耳邊風呼呼地嘯叫。抬頭看向天空,深灰色的雲重疊著似的以驚人的速度移動著。這座島今天正處於巨大的風浪中。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馬田和鹿野會那麼興高采烈也不是沒有道理了,就連我也不知為何好像變的興奮起來了。就是那種「好!鼓起幹勁去殺人吧!」的感覺。大概我也仍然還是小孩吧。
從玄關一出來就能看見廚房的窗戶。此時,注意到某件事的我,以蓋過風的聲音喊到:
「那個,說起來,馬田君他們的鞋要怎麼辦?如果是在食堂的話,應該只穿著襪子吧。」
探澤也大聲地回答:
「你好好看看!從廚房的窗戶下到玄關,沿著外面牆壁留有兩組小腳印。大概是穿著襪子走到玄關,然後從鞋櫃裡面拿的鞋子吧。」
「這樣襪子就髒了吧。為了去外面玩居然做到這個地步嗎。」
「小鬼的想法誰知道呢!」
自己明明就和他們年齡沒什麼大差距,探澤卻如此吐槽到。
從玄關向外延伸著的,應該是馬田和鹿野或者搜索隊的腳印,但這些腳印在橫切孤兒院門前的鋪設道路處中斷了,透過足跡來追蹤他們是行不通了。
「從哪裡開始找?」
「首先往東側的海邊去看看吧,那邊確實像是小孩子會去玩耍的地方。」
由於探澤的提議,我們從鋪設的道路開始從東邊往下走,以像是要撞向迎面向上吹來的風的姿勢前進著。
但是御坊的搜索範圍是北邊。必須要找個時機將搜索的方向轉向北邊。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沿著道路前進,恰巧看見一條岔進左手邊森林裡的小路。穿過這條小路就能到島的北邊,而且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也能在森林中假裝和探澤走散。
我對旁邊的探澤說:
「雖然只是我的想法,但是像東側的海邊這樣的地方應該會最先被搜索吧,被負責東側的鏡宮前輩。或許我們這樣出發更晚的,應該從順位更後的地方開始搜索比較好吧。比如說這個森林裡什麼的。」
探澤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臉。糟了,誘導太過露骨而被懷疑了嗎?
但結果探澤卻表示贊同。
「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我們進入了小路。雖說風變弱了,取而代之樹上積攢的雨滴向我們襲來。腳邊的狀態也一直很糟糕。黑亮的蜈蚣在泥濘上爬行,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喂——馬田君!」
「鹿野,你在嗎?在的話就快回答!」
我們倆一邊呼喊,一邊在潮濕的森林中前進,但是完全沒有回應。
在此過程中我逐漸疲憊,呼喊的頻率也漸漸減少。探澤似乎也一樣,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呼氣聲,我看向那邊,發現探澤臉上露著笑容。
「原來如此,確實是這麼回事。」
「欸?什麼?」
「鏡宮的話,就是說那是偵探的理論不是被害者的理論那句。」
「哦哦,果然在懷疑她嗎?」
「不,雖然他是很可疑,但並不是這句話。對於被害者來說一旦被殺了,之後兇手無論被不被抓都和他沒關係了……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我太過習慣用偵探的角度去看事情,或許已經忘了被害者的視角了。」
對於父母被殺害(他本人的說法)的他來說,這或許真是應該好好反省的事情。我鼓勵低著頭的他。
「但是探澤君也會因為‘習慣屍體這種事,就等於是在說增加了很多犧牲者’這件事情而生氣吧。只要不要忘了這種心情就沒關係啦!」
「你能這麼說真是謝謝。」
探澤抬起頭走了幾步後,像是要徹底斬斷低迷般說到:
「實際上如果自己被放在相同的狀況下,更加能夠深切體會到鏡宮的話的正確性了。」
「呃,什麼意思?」
「我和你現在正在兩人一組行動中。也就是說,你隨時可以攻擊我。你提議說一起搜索森林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猶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探澤的臉上浮現了帶著諷刺的笑容,但似乎比起玩笑更像是他的本意吧。我也笑著回應:
「我不會殺你的!」
這也是我的本意。我不會殺無關的人。就算不是如此,要殺探澤傑羅也是件麻煩事吧。
「不過,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殺的。」
「因為你很聰明吧。」
「不僅如此,我還精通Sicilian·Stilett。」
「Sicilian·Stilett?」
「是一種流傳在西西里島的刀法。我從小就被父親嚴格教導這門技藝。」
似乎說出了非常危險的東西。
「刀?你現在帶著嗎?」
「嗯?誰知道呢!」
「真可怕啊——現在反過來該我說,請不要殺我了。」
「偵探是不會犯殺人罪的。」
「是這樣的嗎?沒有偵探是兇手的推理小說嗎?」
「……呃,你只能相信我。」
我不能忘了,在這座島上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殺人者存在。並且那傢伙是個會把人眼睛挖出來嵌入金桔的獵奇殺人鬼。並不能保證他不是探澤。
當我開始意識到這點時,逐漸變得害怕起來。
「那個,無論是誰走在前面都不太好,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並排走吧!」
「我從一開始就一直是這麼做的。」
「欸?啊,說起來……」
好像從建築物出來後探澤就一直保持著走在我的旁邊來著。是從一開始就對我保持著警戒,並且顧慮著我嗎?我倒沒發現。
「那麼我也遵守這個規則吧。」
我們並排走在狹窄的小路上。
「話說回來,鏡宮前輩明明有時候會說些很敏銳的話,但說到和鏡子相關的話題時卻會突然變得很奇怪。說一些被叫做呪羅的鏡子惡魔附身,能夠和她相互交換之類的話。」
「這些都是我個人的看法。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不保護自己,就會成為無聊的霸凌對象。據說鏡宮剛到孤兒院的時候也被岡龍寺他們盯上了,但因為呪羅始終堅持強硬的態度,最後才能倖免於被欺負。」
「你是想說呪羅是鏡宮前輩為了保護自己創造出來的盾牌嗎?」
「啊啊。大概足原的肌肉訓練也是類似吧。」
然後你的偵探行為也……我如此想著,卻沒說出來。
「五味桑因為沒有這樣的盾,所以才被欺負,最終不得不跳崖的吧。」
「……誰知道呢。」
「對不起,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趕緊接著喊馬田君和鹿野君吧!」
我們又開始一邊呼喊兩人的名字,一邊前進。
此時變故突然來臨。
「哇啊啊!」
被濕樹葉滑了一跤,慘叫著跌落到了陡峭的斜坡下。不是我,是探澤。
他的身影被茂密的草木所吞沒,很快就看不見了。只聽見拖得長長的慘叫和樹木折斷的聲音,最後連這些也聽不見了。
「喂,探澤君,你沒事吧,喂!」
我拚命叫喊。於是聽見混雜在遙遠風中傳來的微弱聲音。
「我好像扭傷了腳踝。」
從音調來看似乎是扯開嗓子的喊叫聲,但音量卻很小。應該是掉到了很深的地下。
「麻煩了。我現在就去救你。」
「要怎麼救?似乎沒有下到這裡來的路啊。」
沒有路嗎?就算我從陡坡滑下去也沒辦法回來吧……
我正束手無策時,聽見探澤的聲音:
「對了,你能回孤兒院取一根長繩子過來嗎?需要十公尺。你把繩子放下來,我繫在身上後,再找幾個人把我拉上去。」
「知道了。你等我。」
「很抱歉給你造成麻煩了。」
我正準備沿著來路返回——卻在此時突然發現。
對啊,看準現在的機會找到御坊把他殺了不就行了嗎?如果被探澤懷疑「花了太多時間了吧」的話,只要找藉口說「找繩子花了很大功夫」就行了。如果始終沒能找到御坊,那時再放棄計劃回去取繩子就好了……
勝算非常大。我沒有理由不利用這個機會。
我轉過身重新朝著北邊前進。
探澤君,多謝你掉下去了!我殺了御坊就去救你,所以在那之前你就好好等著吧!
為了不被探澤發現我往相反的方向走,我壓低了腳步聲。
前進了足夠的距離後,我想已經沒關係了吧,便開始跑了起來。
但是立刻就停了下來。
因為前進的方向上看見了鏡宮的身影。
森林中只有那個地方沒有樹木,像森林中的廣場一般——她就站在那裡。從上空吹進來的風,把周圍的樹木吹的沙沙作響,積攢的雨滴像鏡子的破片一般灑落,她的頭髮也被吹的捲了起來。就像幻想中的光景一般。
我急忙藏身於樹木的陰影中。既然打算事後以回孤兒院拿繩子做證言,如果被看見正往北邊走的話一切就都完了。
這裡大致位於離島的東邊很近的地方,所以以東邊為搜索範圍的鏡宮出現在這裡也並不奇怪。但是一個人站在森林裡究竟是在做什麼?
我剛想著有點可疑,她就從口袋中拿出了化妝盒,然後看著鏡子開始唱之前的咒文。
「鏡子啊鏡子,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她的表情變得具有攻擊性,呪羅出現了。
「是我喲!欸——這這這是哪?森林中?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啊?」
呪羅對著化妝盒的鏡子問,然後呪羅的嘴角並沒有動,卻聽見了美羅的聲音。
「嗯——馬田君和鹿野君從廚房的窗戶逃出去玩了,所以大家分頭在島上尋找他們。」
「然後呢?」這次呪羅的嘴角動了,「有什麼必要把我叫出來嗎?你自己去找不就好了嗎?我難得有好心情美美的睡上一覺。」
一眼看去,就像是出現在現實世界的呪羅和鏡子裡的美羅正在說話的樣子。雖然也有可能是非常厲害的腹語術。
「因為我有點累了,所以和你換一下,呪羅你也幫忙找一下吧。」
「就算你和我交換也沒辦法回復肉體上的疲勞。」
「還有精神上的疲勞呀!而且白天睡覺後腦袋清醒的呪羅去搜尋的話,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為什麼本魔要去找什麼小鬼啊?看小鬼這種事情交給你就足夠了!」
「殺人鬼潛藏在這座島上喲!馬田君和鹿野君被殺了也不要緊嗎?」
「我是無所謂啦。」
「哎呀哎呀——又說這種話。呪羅醬這麼溫柔,我相信你一定會幫我去找的!順便說一下,我們的搜索範圍是島的東邊喲!那麼我稍微去睡一下,後面就拜託你了——」
「稍微等會。喂欸,等等啊小鬼!」
美羅沒有回應。
如果這全都是一個人在演戲的話可真不是厲害可以形容的水準了。我一邊如此想著,一邊繼續看,呪羅關上了化妝盒,朝著通往島東邊的道路前進。
途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嘟囔:
「原來如此,那個小鬼,是這樣的算計嗎。」
那個小鬼是指美羅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呪羅是想說美羅在這個時間點和她交換是有著什麼企圖嗎?確實以精神上找累了為理由和呪羅交換讓人感到違和感……
我這樣想著——
突然,呪羅敏銳地回頭看向我這邊。
「誰!」
我連忙把頭往後縮。
被發現了,嗎?
沒感覺到她在動的樣子,或許是一直盯著這邊看。
沉默的時間在流逝。我聽見自己咚咚心跳的嘈雜聲。
最後她說到:
「還以為感覺到了邪惡的氣息,只是我的錯覺嗎?」
腳步聲漸漸遠去。
知道聲音完全聽不見了為止,我躲在那裡一動不動。
臉上的感覺不是雨水而是冷汗。太危險了,差一點就被發現了。我撫摸著自己的胸口。
邪惡的氣息。呪羅剛才如此說到。就連惡魔也要定我的罪嗎?
不,事到如今這些都無所謂了。我已經在意想不到的事情上浪費了太多時間。必須趕緊去找御坊。
我重新振作精神,往通往北側的道路前進。
好不容易走出了森林,到了陡峭的懸崖上。
海風呼嘯。眼前是波濤洶湧的黑色大海。島的北邊大都是這樣的懸崖峭壁。
……距離五味想要自殺的懸崖也很近。
自然而然地被那邊吸引了目光,卻發現那邊懸崖突出的地方有一個人影。為了不被強風吹下去,那人放低了身形,似乎在窺探著懸崖下面的岩石堆。那個細長的體型是——御坊!
太好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這樣一來因為遇上鏡宮所耽誤的時間就能追回來了。我對在這個因緣之地找到目標感到命運弄人。得意洋洋的衝了過去。
我走近了後,御坊很明顯有些驚訝。
「網走嗎?有什麼事?」
聲音裡包含了戒備心,這是正常人的反應。接下來,我要怎樣打破戒備把他殺了呢?
沒辦法,因為沒有時間去找武器,所以我現在是空手。御坊雖然非常瘦弱,但他是孤兒院裡最高的卻是事實。對於中等體型中等身高又不會格鬥技能的我來說,從正面徒手攻擊的話,會反過來被制服也是充分有可能的事情。必須要找機會偷襲才行。
我一邊說著話,一邊尋找破綻。
「我從最上前輩那裡聽說了,所以過來幫忙。找到馬田君和鹿野君了嗎?」
「沒,還沒有。真是的,那兩個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只要別掉到海裡去就好了。」
聽了他的話,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我環視了一下周圍,沒看見其他人的身影。好,就是現在!
現在可以殺御坊!
確實岡龍寺的時候我被人搶了先,沒能親自動手。但是昨晚在我拿著菜刀進入岡龍寺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我沒有猶豫,果斷決定執行計劃。
「欸?快看那邊!」
我就想發現了馬田和鹿野一樣指著懸崖的下面。
「什麼?在哪裡?」
御坊也大驚失色地看向懸崖的下面。
我立刻閃身到他的後面,對著他的屁股奮力踢了下去。
「欸?」
御坊發出奇怪的聲音後,徑直掉了下去。
因為反作用力屁股著地的我,站起來望懸崖下看去。
大約十公尺之下的岩石堆上,伸展著御坊細長的身體。不可思異地,與五味是同一個地方。
御坊一動不動,大概是死了吧。但是掉在同一個地方的五味最後卻活了下來。萬不可麻痺大意。
我朝通往岩石堆的路走下去。
為了避免被風吹落海中,或者因潮濕的落腳點打滑,我以單手扶著崖壁的狀態,逐漸靠近御坊的身體。
然後——
「唔、唔唔——」
伴隨著呻吟聲,御坊的手動了。果然還活著!
我抓起附近的石頭,毆打御坊的後腦處。打。打打打。
他的後腦被打得裂開,就像是魂魄從裂縫中飛出來了一般,御坊不動了。這次絕對是死了。
太好了,我終於辦到了!雖說岡龍寺被人搶先了,但御坊卻是由我親手殺死的。如此一來我朝目標前進了一步。等著吧,五味。我馬上就把他們全都殺了!
我因為短暫的興奮而坐在那裡,不久後回過神,重新動了起來。
首先要把可能沾有指紋的石頭扔進海裡。
然後我準備要把屍體也拖著扔進海裡,但仔細一想就算屍體被發現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現在比起花時間做這件事,應該趕緊回去把冒失鬼傑羅救出來。如果浪費太多時間,到時候早就想好的藉口也不管用了。
如此判斷的我離開現場,回到了懸崖上。和剛才一樣周圍還是沒有人的樣子。我一邊對沒有被目擊感到安心,一邊再一次走進了森林。
我沿著來時的小路往回走。當然在到探澤掉落處附近時,放緩了速度降低腳步聲。然後穿過森林,回到了孤兒院的前面。
我沒有馬上進去,先從遠處望了望附近。如果在這裡被人看到的話,時間差會成為問題。
就如探澤所說,把他拉上來必需要幾個人的力量,因此最後也要去尋求最上他們的幫忙吧。但這件事得在找到了繩子之後。這樣的順序下,我在找繩子上花了很多時間這個藉口就能夠成立了。
孤兒院的周圍沒有人。我立刻跑近建築物,從後門的玻璃門處往裡看,沒有人。
好!
我悄悄的打開玻璃門,閃身進入。從食堂的方向傳來孩子們的喧鬧聲。大概不滿的情緒已經十分高漲了吧。妃一個人可以鎮壓的住嗎。雖然混亂是我所希望的,但目前來說如果壓制不住的話會很麻煩。
我取出昨晚的雨衣和手電筒,朝著北側樓梯下的公共櫥櫃走去,繩子應該就放在那裡。
一路沒有遇見誰,我到達了那裡,打開櫥櫃。
繩子確實在——不過太短了。只有兩公尺左右。這應該搆不到吧。
似乎不是藉口,而是真的在找繩子上要花很多時間了。但我不知道除了此處還有哪裡有繩子。要怎麼辦?
我正沉思,後門的玻璃門處傳來開門的聲音。
我連忙藏身於柱子後,往那邊看去。進來的是牛仔褲上濺著泥的最上。本應該在孤兒院裡搜索的他會什麼會從外面回來呢?
先不管這件事,既然尋找繩子這個藉口已經成立的現在,就算被看見了也不要緊。反而現在需要問問他知不知道放繩子的地方在哪。
我從柱子的陰影后走出,向他搭話:
「最上前輩!」
「哇啊——」
他的叫聲迴盪在走廊。因為他誇張的反應我也嚇了一跳,重新振作精神後我向他問到:
「你不是在孤兒院裡面搜索嗎?」
他眼鏡後的眼睛來回閃爍後回答到:
「我、我找了,但哪裡都沒有。於是就去孤兒院的周圍找了。」
雖然道理上暫且說得通,但我對他可疑的舉動很在意。僅僅是因為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嗎?還是說做了什麼心中有鬼的事情……
我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後,最上問我到:
「你那邊怎麼樣了?探澤君呢?」
「實際上……」
我把探澤跌落的事情告訴了他,同時也問了他放置繩子的場所。
「這、這真是糟糕了。呃,你找過那邊的櫥櫃了嗎?」
「嗯,但是只有一根兩公尺左右的繩子。因為他掉在了很下面的地方,大概需要十公尺左右才夠。」
「十公尺嗎。嗯……但是還有沒有其他放有繩子的地方來著?」
最上絞盡腦汁地想著,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說:
「對了,在小船碼頭的旁邊有一個倉庫吧。」
「啊啊,說起來是有一個。」
在那裡除了放著快艇相關的道具外,還保管著孤兒院裡放不下的一些東西。
「如果是那邊的話應該確實是有繩子的。」
「太好了!」
我如此說著,腦海中卻在想著別的東西。
去倉庫的話單程需要花費十分鐘左右,要到那種地方去拿繩子的話不就會因為經過了太久時間而被探澤懷疑嗎?
但很快我就發現其實正與我的想法相反。實際在準備繩子上花費的時間越長,越能夠把開始的時間差矇混過去。
我決定去倉庫拿繩子。
「那個,要把探澤拉上來似乎需要很多人手,前輩能一起來幫忙嗎?」
「當然,我就是這麼打算的。我先去和妃說一聲,你稍等一下。」
最上說完朝著食堂而去。
等他回來後,我們兩個從後門走了出去。
雖然放著繩子的倉庫在孤兒院的南邊,但因為其間有座山,所以不能直行前往。有一條從西南方迂迴的路和一條從東南方迂迴的路,我們決定走有能擋風的森林的前者。
慢跑著前進了大約半分鐘,就進入了森林。剛因為風變弱了而鬆了口氣,就聽見還沒有變聲的小孩的聲音。
「加油!」
我和最上對視一眼,這不正是大家一直在找的馬田的聲音嗎?
我們倆離開道路,撥開聲音傳來方向的樹木,看見足原、馬田和鹿野在那。
足原徑直地盯著一棵大樹,馬田和鹿野站在遠處吆喝叫好。究竟在幹什麼?
想著,突然足原朝向大樹衝刺起來,噠噠噠地跑上了幾乎垂直的樹幹,然後在衝到最高點處向上一躍。
淺藍色的連衣裙飄了起來,可以窺見如同大衛雕塑一般附著著白色的美麗肌肉的大腿。同樣純白的從肘部到指尖的右手伸向天空。她的手碰到了粗壯的樹枝,樹枝搖晃,圓圓的東西掉了下來,沒能彈起徑直陷入了泥濘中,是棒球的硬球。
馬田和鹿野歡呼了起來。
「真厲害!不愧是肌肉訓練星人!」
「謝謝,肌肉訓練星人!」
「這種稱呼,能不能別叫了?」
足原面無表情地說到,撿起硬球遞給兩人。
我呆呆地盯著這幅場景看,鮮明的白色殘影仍然烙印在眼皮裡側。
在這期間最上跑向足原他們。
「足原桑,你找到了他們啊。」
「啊,最上前輩,辛苦了。」
足原注意到了這邊後,連忙低下了頭,我也朝著他們的方向走去。
最上朝向兩個男孩的方向:
「你、你們兩個,擅自跑到外面來,大家都很操心!」
雖然努力表現出領導很有威嚴的樣子,但並沒有什麼威懾力。兩人也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你別一副這麼生氣的樣子。他們兩個不是因為玩才跑出來的,而是為了幫助別人。是這樣吧?」
在足原的催促下,馬田開始說到:
「這個球,據說是飯盛哥哥死去的爸爸給他買的東西。但是最近因為我們和飯盛哥哥他們一起玩棒球,岡龍寺哥哥一個全壘打把球打得飛進了森林中。不管怎麼找也沒找到,飯盛哥哥也只能哭哭啼啼地放棄了。」
鹿野接著後面解釋到:
「明天,是飯盛哥哥的生日吧。所以我們想把這個球找回來,給他當做生日禮物,肌肉訓練星——足原姐姐因此才來幫忙。」
這裡是靠近西邊的地方,所以是足原的搜索範圍。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嗎。」
最上像是接受了般說到。
真是好孩子們啊,我也這麼想著。這樣的好孩子們不用丟掉性命真是太好了。
「但是你們不可以再擅自跑到外面了,現在正在掛著暴風,很危險。」
足原提醒著他們,兩個男孩老實地回答:
「好——的!」
「那,大家一起回孤兒院吧!」
「不,還不行……」
最上對足原說了探澤跌落的事情,以及我們是去倉庫拿繩子的途中經過這裡的。
「探澤哥哥他……」
「果然是我們兩個的錯嗎。」
因為得知有人因此而受傷,兩人似乎也開始感覺到了責任。
足原稍微想了一會說到:
「我先把兩人送回孤兒院,最上前輩和網走君從倉庫取來繩子後,請通知在孤兒院待機的我一聲,我也去幫忙把探澤來上來。」
「有你的肌肉幫忙真是勝過百人!」
最上大概是打算誇獎她的,足原卻稍稍有些抗議。
「能不能不要總說肌肉的事情?小心我告你性騷擾哦!」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要進行肌肉訓練呢?我剛想追究卻突然打消了主意,想起了剛才探澤說過的話。
——你是想說呪羅是鏡宮前輩為了保護自己創造出來的盾牌嗎?
——啊啊。大概足原的肌肉訓練也是類似吧。
看著她經常穿著的淡藍色的連衣裙,或許真的是因為不想鍛鍊身體吧。
但因為有她的肌肉,真好啊。
我突然這麼想著。
和足原他們分別後的我和最上,再次朝著倉庫走去。
從樹木開始變得稀疏,枝葉的縫隙中可以看得見颳著風暴的海面時,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離小船碼頭稍微進去一點的防風林中,像是鰻魚的被窩一般前後細長的預製倉庫坐立於此。
因為島上只有孤兒院相關的人居住,所以倉庫沒有上鎖,最上打開了門。
下一個瞬間——
「哇啊啊!」
最上大喊著摔了個屁股著地。
怎麼了——正想這麼問的聲音突然止住了。
在兩側和盡頭處都有貨架的黑暗倉庫中,呈占據了細長地板內側半邊的形式,有什麼黑漆漆的東西橫躺在那。
像影子般黑色的人形物體……這到底是……
我為了弄清那東西的真面目,伸著顫抖的手,按下了進門處電燈的開關。
老舊的日光燈閃了幾下後亮了。
即使光照布滿了整個倉庫,那個東西依然還是呈現出吸收光亮的漆黑一片。腳朝向我們這邊,頭朝向裡面,臉朝下的倒在那。
東西的周圍,飛濺很少的黑色液體匯聚成平整的塊,在腳的旁邊有一個空的黑色油漆罐,蓋子打開了放在一邊。
於是我明白了,這是被傾倒了黑色油漆的人形的物體。
它的真面目是?人體模型?不對……
這個圓圓的肥胖體型,似乎在哪見過。
「飯盛君?」
最上用嘶啞的聲音嘟囔著。
對了,這個體型是飯盛!
飯盛為什麼弄的滿身黑色油漆?是被油漆罐絆倒後撞到頭暈過去了嗎?
不,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可能會弄的全身黑漆漆的,周圍的油漆也不會呈現出現在這樣飛濺很少聚在一起的樣子,同時油漆罐也不可能是直立的。
這是一個由別人用罐子把黑油漆慢慢地倒在倒下的飯盛身上,並小心翼翼地染遍他的全身的現場。並不是事故,而是人為的——更加暴力的——對,就像眼睛裡被嵌入金桔的岡龍寺一樣……
錘子。敲打釘子的平整部分染著紅色液體的錘子,掉落在黑油漆罐的陰影下。
另外倉庫中似乎還有輕微的打鬥痕跡,東西從貨架上掉下來,倒在地上。
是那個獵奇殺人鬼做的好事嗎?那傢伙把飯盛毆殺了?
飯盛大他……死了?
混蛋,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
「飯盛!」
我衝向黑色的人體,抓過他的右手腕給他把脈。雖然他的手上也沾著油漆,但我不在意。
脈搏——沒有。
不可能,應該只是由於表面塗著油漆,或者是我的把脈水準太低劣吧。
我不死心地搖晃著黑色的人體。
「飯盛,快起來,我叫你快起來!你死了要怎麼辦!你死了的話——」
「網走君!」
背後傳來最上的聲音,我沒有理會繼續搖晃著眼前的物體。
「——誰來接受棒球呢?馬田君和鹿野君為了明天過生日的飯盛前輩,好不容易才把球找了回來!你不要死啊!」
但飯盛並沒有復甦。
事實上我早就發現了。剛才手碰到的肉體上感覺不到生命的溫度,並且在這樣的現場狀況下,很難還活著吧。
我也差不多該承認了吧。
飯盛大他,死了。
我絕望地開始哽咽。
「網走君,網走君!」
有誰在不停地叫著我的名字。
這個聲音是——最上。
最上?
這個瞬間,好幾個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交織。
——明明就是個賣剩下沒人要的!
——如果最上是兇手,門的開關成為了重要的線索怎麼辦?或許他會在飯盛想起更加詳細的東西之前封他的口。
——進來的是牛仔褲上濺著泥的最上。本應該在孤兒院裡搜索的他會什麼會從外面回來呢?
「……是你嗎?」
「欸?」
我轉過身一把抓著最上的胸口。
「是你殺了飯盛嗎!因為被人叫賣剩下沒人要的!因為被看見開門關門!還有你剛才是從孤兒院的外面回去的吧!」
「稍、稍微冷靜一點。我——我沒有。我不是兇手啊。」
我清醒過來,放開了最上。
「對不起,我情不自禁腦袋變得有點混亂……」
屁股著地的最上戰戰兢兢地抬頭看著我,然後站起來說到:
「可、可以理解,畢竟看到了這種東西。」
然後從口袋中拿出紙巾遞給我。
「紙巾要嗎?你手上沾了油漆吧。」
「謝謝——非常感謝!」
我避過目光收下了紙巾。
可無論怎麼擦,手也沒有變得完全乾淨。最上也擦著被我抓過的胸前,似乎也完全擦不掉。
「對不起。」
「不,沒事。」
不知道怎麼處理變黑的紙巾,就直接將其扔在了倉庫的地上。
我無意間看向屍體,發現有好幾個我的手掌形附了上去,看起來就像妖怪故事裡附著在窗戶玻璃上無數的手形,有點恐怖。
「果然和殺岡龍寺的是同一個兇手吧!」
「這是當然的吧。我可不想想像這座島上有兩個殺人者的存在。」
我扶著貨架起身後回答:
「金桔之後是黑色油漆嗎。兇手在想什麼呢?」
「腦袋有問題吧!從獵奇的殺人方式中獲得快感。」
「的確……如果是一般的兇手,做這種事情沒有任何好處啊!總之就是異常的案件……異常的兇手。」
短暫沉默後,最上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說到:
「對了,現在得趕緊去救探澤君!」
「啊啊,還有這事。」
一時間我完全忘了探澤的事情,飯盛的死對我來說太具有衝擊性了。
「繩子,繩子呢?」
「那有!」
最上從入口附近的貨架上取走紮成束的長繩子。
「太好了,幸好在入口附近,要是在裡面的話……」
我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倉庫的裡面。前後細長的地板的裡側半邊,幾乎塞滿了飯盛肥胖的軀體。
最上似乎也明白我想說什麼。
「啊啊,連一點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會變得很難辦啊!」
「這個現場……要怎麼辦?要有誰留下來看著嗎?」
「還、還是不要比較好吧。已經有兩個人被殺了。就像探澤君所說的,不要一個人行動。確實是我錯了。雖然這樣對飯盛君不太好,但目前還是先不要管這裡了,我們兩個一起回孤兒院去吧!」
「似乎也只能這麼辦了。」
以防萬一我關掉了倉庫的燈,並關上了門,屍體就像再次被封印在黑暗中一樣。
走出倉庫的時候我注意到,倉庫的周圍因為鋪設了道路,所以並沒有留下腳印。
我和最上急忙趕回孤兒院。
從玄關處的玻璃門看見三個女孩站在裡面說話。是足原、妃和鏡宮。
最上打開玻璃門後說到:
「呪羅桑,你們沒事吧?」
呪羅回過頭,露出了譏諷般的笑容。
「我呀。」
「我呀……是什麼意思?」
「找遍了負責的東側範圍後,也往北邊的懸崖去找了找。然後在懸崖下面的岩石堆上找到了哦。御坊的屍體。」
「欸?」
旁邊最上大聲地叫了出來。因為我就是殺害御坊的罪魁禍首,所以並沒有那麼吃驚。只是想著「果然被發現了嗎」而已。
「御坊君是被殺了嗎?還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呢……」
「要我這個活了幾百年,見過無數屍體的人來說,是他殺吧。他在懸崖下面臉朝地的倒著,後腦部分卻損傷非常嚴重。應該是兇手把他推下去以後,又用石頭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反覆毆打,給他造成了致命傷吧!」
呪羅的嘴在此停住了——但和她一樣的聲音卻在繼續。是她拿著的化妝盒中的美羅。
「我也通過鏡子看到了,後腦被打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喲!」
呪羅的嘴又動了起來:
「所以我才回到了這裡,向妃桑和足原桑報告這件事情。」
妃鐵青著臉,身體不停微微顫抖。相對的,足原以冷靜的語氣說到:
「這樣一來就有兩個人被殺了。」
「不,不是的,實際上是……三個人。」
最上訂正後,足原揚起了眉:
「三人?什麼意思?難道?」
最上把飯盛的死,以及現場的狀況告訴了在場的所有人。
「呵」的一聲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我看向聲音傳來處,剛好看見妃的身體緩緩的向後面倒去,旁邊的足原迅速將她抱住。
足原叫喚妃,但是沒有回應。
「暈過去了。」
「應該是精神上到了極限了吧,太可憐了。」
我違心的說著。
呪羅無視妃:
「但你們說的那個真的是飯盛的屍體嗎?屍體塗滿了黑色油漆應該看不清臉吧。」
最上回答到:
「我們沒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不過既然體型像飯盛君的話,不管是工作人員還是兒童中,都沒有這麼胖的人吧。」
「這倒也是。說起來那個繩子是什麼?像是很珍惜一樣抱著。」
「啊啊,這個啊。剛才我們和足原桑說過了,探澤君從陡坡上掉下去了需要人去救,你們能來幫忙的話就太感謝了。」
「蛤?為什麼本魔非得去做這種事情啊!我可不想再捲入你們人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去了。我要和美羅交換了,所以你們請去找她吧!鏡子啊鏡子,誰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是我……沒有比我更可憐的孩子了……」
明明都已經是這種狀況了,還能在這裡胡鬧,我對這種遲鈍感到有些生氣。最上也把她忽略了開始說起別的事情。
「那、那麼,就先請足原桑幫忙把妃桑搬到她房間去吧……呃,不過要去救探澤君似乎足原桑的力量是必須的,所以應該把妃桑交給鏡宮桑更好嗎……不,但是如果鏡宮桑是兇手的話妃桑就危險了……啊,不過就算換成足原桑狀況不也是一樣的嗎?」
最上似乎是想發揮領導能力而在假設著,我給出了建議:
「讓妃前輩先躺在食堂,鏡宮前輩在旁邊照顧就行了。這樣的話他們互相無法對對方下手,同時還能看著孩子們。在此期間,我和最上前輩、足原前輩去把探澤君救出來。」
「對、對啊。就這麼辦!」
我們把妃搬到食堂後,讓她躺在併放在一起的椅子上。當然,以姬島桐亞為首的孩子們跑過來不停地問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只是用貧血做藉口敷衍了過去。把鏡宮留在食堂後,我和最上、足原從玄關走了出去。
我走在前頭,將最上和足原帶往探澤的掉落現場。
途中,我一直在思考著今後的計劃要怎麼開展。
就在這過程中,到達了掉落現場。
「探澤君,我來救你了!」
我朝斜坡下面喊叫,過了一會傳來了回應:
「太慢了吧!」
因為飯盛被殺本就暴躁的心情,進一步被觸怒了。本來就是你失足滑下去的錯吧!
雖說因為你滑下去,我才能夠去殺御坊就是了。
我安撫情緒後叫喊著回答:
「對不起,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總之我現在先把繩子放下去。」
我將繩子綁在粗壯的樹幹上後,往陡坡下面扔去。
「你把繩子綁在身上後,好好地抓緊。」
「好,我弄好了。快把我拉上去!」
我和最上、足原三個人開始將繩子拉上來。絕對不能讓他死了,所以我小心謹慎地拉著。
雖說我們力氣不大,但兩個男的和一個肌肉少女合力也是不容小覷,同時探澤也身材嬌小,所以也並不是拉得那麼辛苦。終於,伴隨著撥開樹木的聲音,我們將探澤拉了上來。他全身都是泥,還到處沾著樹葉。
「不好意思。得救了。」
「你不是說扭到腳了嗎,給我看一下!」
「啊啊。」
探澤拉起褲子的下擺,右腳踝腫成了刺眼的紫紅色。
「哇啊,這真是很嚴重呢!」
「要我背你回去嗎?」
提出建議的是足原。但是是因為被女孩子幫忙所以自尊心不允許嗎,探澤拒絕了。
「不用,把肩膀借我一下就能走了。網走,不好意思能幫個忙嗎?」
「知道了。」
我把肩膀借給探澤,但他卻意外的重,這樣的狀態下我一步也走不動。
「果然還是我來吧!」
足原不愧是力氣大,很輕鬆地就架著探澤走了。我有些難為情。
探澤也心情不好似的說到:
「說起來馬田和鹿野找到了嗎?」
「被足原桑找到了。不過……」
最上的話有些含糊不清,探澤皺起了眉。
「不過?兩人出了什麼事嗎?」
「沒、沒有,兩人都沒事。不過,發、發現了飯盛君和御坊君的屍體。從狀況來看,恐怕是他殺。」
「你說什麼!狀況,什麼樣的狀況,快給我詳細說來!」
我們一邊走著,一邊對探澤說明兩起事件的狀況。
「因為我的冒失又有兩個人被……我沒資格當偵探……」
探澤悔恨地擠出了聲音。一看,他的兩頰流著大股的眼淚。
雖然其中一人是我殺的,但我也大概能夠體會探澤的懊悔。我連忙真心地鼓勵他:
「沒資格當偵探什麼的太過輕易了吧!這只不過是在逃避自己使命罷了。如果你真的感到責任的話,就應該把兇手找出來給大家報仇!」
但是殺掉御坊的兇手不用找出來也行。
「太過輕易……是啊……確實我是在逃避。如你所說,將職責履行到最後就是偵探負責任的方法。好!」
因為耳邊突然傳來了大聲響,足原嚇了一跳。
「現在快帶我去現場!」
說話的內容也是麻煩至極。
「欸?現在?得趕緊回到孤兒院吧!」
「是啊!」最上也表示贊同。「已經有三個人被殺了,無論是兇手是內部人員還是外部人員,我們都應該回到食堂和大家堅守在一起。還有,又增加了死者這件事也必須要打電話告訴工作人員。」
「但是……」
探澤閉上了嘴。無論怎麼看我和最上都是正確的,自己才像是不聽話的小孩,所以也沒辦法採取強硬的主張了吧。
我不知道探澤的推理能力是什麼水平,不過最好還是不要給他推理的機會。並且,我還有不得不殺的人,沒有時間去看現場。要一口氣幹到底!
但是探澤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幫忙,足原這樣說到:
「我倒是覺得去的話不要緊。我也想親眼看看兩人的屍體。」
「啊,足原桑,你在說什麼?」
最上正想責備,但:
「因為我誰的屍體都沒有看過啊。並且就算你們都說他倆死了,要我只回答‘哦,是這樣嗎’什麼的我接受不了。畢竟他們都是孤兒院的同伴啊!一個人去看的話或許會比較危險,但你看,現在有四個人吧。」
「嗯——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去確認一下御坊君的屍體了。畢竟只有鏡宮桑一個人看過啊。」
結果反而連最上也被說服了。
此時如果我再強行反對的話會被懷疑。
嘛,只是去現場看看的話也沒什麼關係吧。御坊被殺的現場應該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而且我反而希望探澤能夠抓到殺害飯盛的兇手。
不論殺人鬼在不在我們之中,四人一起行動的話他應該不至於會愚蠢地行動。
「那麼,走吧?」
我看向最上的臉,他似乎顯得有些內疚地回答:
「好,那就稍微去看一下。」
「不好意思。謝謝大家!」
探澤深深低下頭後接著說到:
「那麼,就先去御坊那邊吧。北邊的話,離這裡應該更近。」
「但是沒有問具體的地方哦。」
我雖然知道,但當然不能帶路。
「比起現在回孤兒院去問鏡宮,直接去北邊的懸崖找更快吧。」
我們沿著小路往回走,穿過了森林。
因為現場是出了森林很近的懸崖下,所以找到它並沒有花很多時間。
「在那裡!」
我們一起一邊護著探澤,一邊下到了颳著大風的岩石堆上。
現場似乎和剛才沒有什麼變化,探澤四腳著地,戴上白色的手套後,対屍體的手腕進行把脈。
「嗯,毫無疑問是死了。」
然後,用一直放在上衣口袋中的數位相機開始對現場進行拍照。
「和五味桑跳下來的地方一樣。這有什麼深意嗎?還是說只是偶然呢?」
自言自語般嘟囔著的足原的頭髮在風中飄舞。我想起了五味那亂糟糟的頭髮。
探澤照完相後,開始調查屍體。
「雖然是俯臥倒下,後腦部卻有好幾處毆打痕跡。是他殺。和呪羅的見解一致嗎。」
「呪羅……她說自己活了好幾百年,見過無數屍體,她到底是什麼人?」
最上三不五時地盯著閃著雷光的海上。呪羅的事情無論怎樣都無所謂,我現在只在意探澤會不會發現與我相關的線索。
但是最終似乎並沒有發現。
「好像沒有更多的發現了。去下一個現場吧!」
我從鼻子中呼出了一口放心的氣息。
與其說探澤技藝不精,其實什麼都發現不了是當然的事情。因為我只做了殺人後逃走這些最少的、必要的動作而已。
相對的,殺人鬼那傢伙還加上了在飯盛的屍體上塗黑色油漆這種多餘的動作。因此,留下線索的可能性也更高。
我們朝發現飯盛屍體的預製倉庫移動。這邊現場的狀況似乎也沒什麼變化。
探澤首先將目光停留在了我和最上用後扔在地上的手紙。
「怎麼回事,這個手紙是?」
「對不起,這是我用來擦手上沾著的油漆用的。屍體上附上的手掌印也是我的。」
「你直接光著手去碰屍體嗎?」
看著探澤責備似的目光,我連忙辯解。
「這不是沒辦法嗎!必須要確認一下他是不是還活著啊!」
「哼,確實也是這麼回事吧。」
探澤和剛才一樣,進行死亡確認和照相後,撿起了沾著血的錘子。
「這個錘子是從孤兒院帶來的,還是本來就在這個倉庫中的呢……是後者啊。」
「你怎麼知道?」
「看這裡!」
探澤指著右手邊貨架的中間。
「貨架上積攢了很多灰塵,但是只有這個地方有個錘子的形狀上沒有灰塵,並且沒有其他相同形狀的東西掉在貨架下。所以認為兇器的錘子本來是放在這裡的比較自然。」
「原來如此。」
「兇手在這個狹窄的倉庫中和飯盛扭打了起來,用貨架上的錘子把他殺了。雖然塗上黑色油漆後很難看出,不過仔細看可以發現屍體的後腦部有凹陷。」
「從沒有事先準備兇器來看,是突發性的行兇嗎?」
「不能由此斷定。因為一開始我們是追著馬田和鹿野從孤兒院跑出來的,沒有時間把兇器帶出來,所以才在現場現找,這也是有可能的。」
我殺御坊的時候也是這樣。
「但、但是如果兇手在我們之中的話,誰的衣服都沒有被黑油漆弄髒,不奇怪嗎?還有回濺的血也是。」
最上似乎還沒有放棄外部人員行兇說,探澤反駁到:
「從現場的狀況來看,如果小心一點的話衣服不會弄髒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是毆殺的話,出血不多的情況也很常見。」
「這樣啊……」
最上沮喪地回答。
「足原,不好意思過來幫我一下!」
「知道了。」
藉著足原的肩,探澤開始調查現場。
過程中,他從左手邊的貨架上拿起雙筒望遠鏡探看。
「雙筒望遠鏡?和案件有什麼關係嗎?」
「不,只是想看看裡面的貨架。如果強行從屍體旁邊走過去的話,會把地上積攢的油漆踩亂。」
全部調查了一遍後,探澤再次開始對所有人進行詢問。
「這個案件的關鍵當然是為什麼兇手要把屍體塗上黑色的油漆。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就算被這麼問,我們也不可能知道獵奇殺人鬼在想什麼。最上和足原也一臉困惑。我戰戰兢兢地說到:
「這果然還是,兇手的腦袋有問題吧。和岡龍寺眼睛裡的金桔一樣,覺得給屍體進行獵奇的裝飾有快感。」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御坊的屍體上沒有裝飾?」
「那是……」
只有御坊是被我殺的,當然不能說出去。
糟了,剛才的發言似乎會被察覺只有御坊被殺是另外的案件,我失言了嗎?
但是探澤似乎沒有發現的樣子,繼續說到:
「並且還有另一個疑點。」
「疑點?」
我就像是說著幸好一樣,連忙把話題接過來。
「你和最上發現屍體的時候,這個倉庫裡沒有開燈吧。」
「確實是沒有開燈,所以我把燈打開了。這有什麼關係嗎?」
「對於獵奇殺人者來說,除了那種悄悄地搞收藏品的,通常都會想要炫耀自己努力裝飾出來的屍體。如此一來不是應該讓燈一直開著嗎?」
「啊!」
是從沒想到的觀點進行切入,或許的確如探澤所說。
「所以我十分懷疑兇手給屍體塗上黑色的油漆有著別的理由——不是以快樂而目的而是什麼實質性的理由。」
「比如說屍體上不湊巧留下了什麼證據,兇手為了掩蓋它什麼的?」
足原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探澤卻如此說到:
「確實這也是一種可能性,不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要用這個黑油漆罐?」
「什麼意思?」
「我用望遠鏡看到盡頭處的貨架上,在白油漆罐邊上有一個沒有沾著灰塵的圓形部分。和剛才的錘子相同的道理,案件中使用的黑油漆罐本來應該是放在那裡的。」
探澤將望遠鏡遞給我們,讓我們確認圓形的痕跡。
「但是如你們所見,倉庫的裡面半邊被飯盛肥胖的身體所占據,伸手搆不到盡頭的貨架,如果想用這個黑油漆罐的話就必須要費勁的通過屍體的旁邊。」
「不過也並不是通不過去的地方吧,在灑上黑油漆之前地上當然也是沒有積攢黑油漆的。」
「這點確實是如此,不過就算不那麼麻煩,離身邊更近的地方不就有黑油漆罐嗎?看,就在這裡。」
探澤指著右手邊的貨架。在留下錘子痕跡的旁邊,放著另一個黑油漆罐。不用通過屍體的旁邊也能夠拿到的位置。
「兩個罐子都是同一家生產的水性油漆,並且都已經開封了。對於兇手來說應該無論使用哪個都行,卻為什麼要特地使用裡面那個更難拿到的呢?」
「的確,聽你這麼一說是有些奇怪。」
但是我注意到了別的東西。
「不好意思,可能和主題無關,但為什麼會有兩個開封的黑油漆罐呢?一般情況下都是用完一罐再開第二罐的吧。」
意外地,回答我的是最上。
「這、這是我的錯。最近我幫工作人員重新粉刷孤兒院的外牆時,不知道第一罐尚且沒有用完,所以才開了第二罐。那時候足原桑也在場,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足原沒有說話,點了點頭。也就是說有兩罐開封的黑油漆這件事情本身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嗎。
「為什麼兇手在兩罐一樣的黑油漆中使用了更難拿到的那個呢?」
探澤重新提出了疑問。
足原提出了第一種可能性。
「會不會單純只是沒有注意到右手邊貨架上的油漆罐呢?」
「右手邊貨架上的油漆罐就放在兇器的錘子邊上吧,很難認為會看漏。」
最上提出了第二種可能性。
「會不會是剛剛行完兇和現在,飯盛君身體的位置發生變化了呢?比如說飯盛君痛苦著爬行,或者說兇手基於某種理由移動了屍體什麼的。一定是兇手去裡面拿油漆時,飯盛君的身體還沒有把通路堵上吧。」
「你看地板!和貨架一樣積著灰塵。雖然有著無法判斷是誰的無數的腳印,但並沒有像是飯盛爬行或者說是拖拽屍體之類的痕跡。這麼胖的身體不拖著想要移動什麼的是不可能的吧。」
我提出了第三種可能性。
「貨架上的東西有好幾個都掉到了地上吧。會不會和那些一樣,在飯盛和兇手扭打之時,裡面的黑油漆罐也掉下來了呢?然後就這樣哐啷哐啷地滾到了容易拿到的位置。當然蓋子應該是蓋著的。」
油漆的蓋子是,開的時候需要用一字螺絲起子一類的東西撬開,關的時候要從上方咚咚的敲擊使其密閉,這樣原始的東西。這樣的話只要蓋緊了以後,就算從貨架上掉下來滾動,蓋子應該也不會打開。
但是這種說法也被否定了。
「犯案的時候使用的油漆罐開口的周圍已經有油漆凝固了,所以是很難關上的狀態。」
探澤把掉落在一旁的蓋子放在空罐子上,示範了很難關上的事實。
「因為我不認為油漆在短時間內能夠凝固,所以應該不是兇手而是以前使用的傢伙沒有好好的把邊緣擦乾淨吧。」
「啊——可能是我,對不起。」
上次使用的最上道了歉。探澤繼續說到:
「以這種狀態從貨架上掉下來,毫無疑問當時油漆就會灑得到處都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會呈現現在這種,像是從屍體的上方緩緩地倒下來,地上的油漆匯聚成平整的樣子了。」
似乎沒人能想到第四種可能性了。
探澤撓了撓頭,又馬上停下了。是在意會把毛髮或者頭皮屑掉落在現場吧。
「如果只是想把屍體染成黑色的話,應該無論使用哪罐油漆都行。即使是這樣,為什麼要特地使用更難拿到的裡面那罐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實質性的理由。不是快樂的目的,而是合理的理由。」
「如、如果不是獵奇殺人,兇手的動機是什麼呢?為什麼要殺掉三個人呢?」
對於最上的疑問,探澤點了點頭。
「啊啊,這也是個謎。我也考慮過是替五味報仇,但三人中的一人又和霸凌沒關係。」
「會不會是有什麼別的仇怨呢?」
足原嘟囔了一句。
啊啊,殺人鬼。不管你是以快樂為目的也好,有什麼仇怨也好,還是其他什麼都無所謂,現在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你再繼續殺下去的話,會給我的計劃造成麻煩啊。拜託了!
我朝著不知在哪的殺人鬼,在心中如此呼喊到。
#殺人鬼X的過去(2)
力重狐狐亞來到家裡,是X小學六年級時候的事情。
她被關在籠子裡。這並不是什麼比喻,而是字面上意思的籠子。
在一個休息日,晌午剛過的時候,天陰沉沉的,一台大棚貨車停在了X的家門口。從貨車上下來的中年夫婦似乎很忌憚周圍似的環顧一週後,打開了車後門。
那裡放置著一台平板車,平板車的上面載著用黑色的布蓋著的立方體形的什麼東西。
在頭上戴著工作時候穿的繩子纏成的頭巾的幽子的引導下,夫婦把平板車運到了玄關處。
因為X已經事先問過了,所以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個過程。但是力重夫婦把黑色的布掀開時,雖然已經知道裡面的東西,X還是不禁叫出了聲。
平板車上裝的是一個鐵籠子。籠子的裡面關著一個少女。她四腳著地,頭髮和指甲都任其伸長,像野獸一般發出呻吟聲的同時,用發著耀眼的光的眼睛盯著X和幽子。
像公共廁所一般的臭味撲鼻而來。仔細一看,狐狐亞的頭髮髒亂不堪,白色的衣服也變得蠟黃。一定很久沒有洗澡了吧。
是被狼養大的少女,她給X留下了這樣的印象。
另一邊,幽子卻說出了別的動物的名字。
「狐狸——嗎。」
「果然是這樣嗎?」
狐狐亞的母親像上鉤一樣說。幽子深深的點了點頭。
「毫無疑問。你看,眼睛像狐狸一樣向上吊起對吧。這是被狐狸附身的特徵啊!」
「看看,和我說的一樣吧!」
力重夫人拍打著力重氏的肩膀。他一言不發,只是發出像喉嚨堵住了一樣聲音。
「你有什麼線索嗎?例如做了什麼會被狐狸附身的事情之類的……」
幽子詢問後,力重夫人絮絮叨叨地開始說到:
「這是由於那個呀,就是據說我家似乎是把稻荷神社摧毀了以後才建起來的。因為從業人員什麼都沒說,我們也是之後從附近的人那裡聽了以後才知道的,這真是欺詐啊!因為確實太便宜了,絕對是有問題的,我也說過要不還是算了吧,但這個人就是不聽!」
力重夫人憤恨地看著力重氏。他依然一言不發,只是眨著眼睛。
「原來如此,這確實可能是原因。我想就以這為線索,來試著說服一下狐狸吧。」
「一切就拜託了。」
力重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力重氏慢了一拍後也跟著照做了。
「那就讓我們快開始驅魔吧。這裡太過狹窄,我想把她搬到院子裡的倉庫中,並且道具也在那邊。」
因為要暫時出到外面去,幽子把布重新蓋在籠子上,此時一直沉默著的力重氏第一次開口說話了。
「那個,先生,我女兒還有救嗎?」
幽子抬起頭,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說到:
「請放心吧,絕對能救。」
力重氏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看見這一幕,X覺得母親果然很可靠。
「X,來幫我一下。」
「好的。」
X和幽子合力將平板車推到了玄關外面,然後繞回了院子裡運進了倉庫中。力重夫婦跟在他們後面。
幽子把平板車運進倉庫後,如此說到:
「貴夫婦請到裡面去,X回到家裡面去等。絕對不可以進來哦!」
X點點頭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發出了一聲激烈的聲音,被布蓋住的籠子劇烈搖晃。
同時X看到了。
幽子的表情突然閃過一絲害怕。
媽媽害怕了,難道說這是非常危險的工作嗎?雖然X覺得,因為媽媽是厲害的通靈者,所以應該沒關係吧……但凡事總有個萬一。
被不安驅使的X,在關上倉庫的門並從裡側鎖上後,暫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從倉庫中傳來既不是祈禱文也不是經文的咒文,似乎開始了。
接著傳來像是有什麼在重複敲打的聲音,以及野獸憤怒的痛苦似的咆哮聲。
倉庫中幽子和狐狸之間一定正展開著激烈的鬥爭。
突然X的腦海中飛來了過去聽到的話。
——如果你媽媽還要繼續當通靈者的話,一定會被暴露在負面情緒中,甚至也會陷入危險的境地。到那個時候,我希望你能幫她。
說這句話的人是誰呢?
對了,是X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只見過兩次的戴眼鏡的年輕老人。名字似乎是叫論田吧。
幽子會陷入危險——不知為何總覺得現在不就是這種時候嗎。自己不是必須去救媽媽嗎?
X在不著邊際地想著時,突然,從倉庫中傳來了慘叫聲。
既不是幽子的聲音也不是狐狐亞的聲音。這不是——力重夫人的聲音嗎?
幽子的咒文停止了。
進而傳來不知道是叫喚誰的名字(力重夫人的名字?)的力重氏的聲音,有什麼東西撞擊鐵籠子的激烈的金屬撞擊然後倒地的聲音,以及已經無法判斷是誰的叫聲。
很明顯是異常事態。雖然被叮囑「絕對不可以進來」,但是到如今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
X猛地撲向倉庫的門,但卻因裡面上了鎖而無法打開。X敲打著門,但從裡面傳來的只有破壞聲和慘叫聲。
既然如此只能把門弄壞了。X不停地用身體撞或者用腳踢,但金屬製的門紋絲不動。
等等,說起來這個倉庫的後面應該有一個窗戶。事到如今才想到這個的X繞到倉庫的後面,然後從窗戶向裡窺探。
X感到毛骨悚然。
力重夫婦倒在地上,夫人和力重氏分別從喉嚨和頭上流出了鮮血。
一旁狐狐亞騎在幽子身上,雖然幽子奮力抵抗,想要將狐狐亞推開,但卻少女不該有的力量所壓制。
必須趕快去幫忙!
窗戶沒有上鎖,X打開後叫喊著:
「不要!」
狐狐亞看向X的方向。
和真正的狐狸幾無二致的眼睛,X被嚇得發怵。雖然想從窗戶踏進房間,但身體完全動不了。
狐狐亞像是失去了興趣般從X身上移開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現在正按倒的獵物上。
不行,沒有什麼武器的話幫不了媽媽。
就在此時,X視野的角落裡映出了預製的倉庫。
對了,確實在那裡面應該存放著那把詛咒的西洋弓。
X把弓和箭取回來後,再次從倉庫的窗戶向裡窺探。
狐狐亞張著大口,眼看就要咬上幽子的喉嚨。X把箭搭在弓上,朝向狐狐亞的方向。
同時像是祈禱般吟唱著驅魔的咒文。
第一節是眾多神話中流傳的黃金果實。
第二節是深邃森林中精通人語的暗黑獸。
第三節是……
X射出了箭。
但在那個瞬間,發生了預料之外的事情。
幽子推開了狐狐亞,兩人的位置互換了。於是……
X射出的箭,深深地刺進了幽子的胸膛。
完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幽子已經倒下了。被箭刺中的胸口轉眼間被染的鮮紅。
X的感情還來不及向下一個變化,遭到攻擊的狐狐亞四腳著地向著窗戶衝來。
X條件反射似的放上第二根箭射出。
箭射中了狐狐亞的額頭。她一瞬間露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表情,然後狐狸眼中的光消失了。她發出了倒在地上的聲音。
「媽媽!」
X正準備翻過窗戶進入倉庫,卻被幽子制止了。
「不可以進來!」
幽子爬到了窗戶邊,X拚命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不,沒關係。你是想要幫我對嗎。謝謝!」
幽子露出了疲憊的笑容。X感到胸口被堵塞了般什麼也說不出來。
「好了,把那個弓箭給我。你沒有射過什麼箭,只是從窗戶窺探發現異變後,就去叫警察和救護車了。知道了嗎?」
「但、但是。」
「快去!」
幽子的口中噴出了血。被氣勢所壓,X把弓和剩下的箭交給了她。
幽子像是擠出最後的力氣般鎖上了窗戶,然後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X開始咆哮。就像是自己也變成了野獸般咆哮。咆哮著跑回家中,猛地撲向電話。幽子命令他叫警察和救護車。當然,從救護車開始。必須要救母親。119,就連電話接通之間這短暫的時間也顯得非常寶貴。
「接啊,快接啊!快給我接接接接接!」
那之後的事情X記不太清了。
只說結果的話,幽子和狐狐亞已經死了。力重夫人喉嚨被咬掉了一塊,力重氏的頭重重地撞在鐵籠子上,兩人都死了。
因為現場是密室,警察得出了如下的結論——幽子在驅除狐狸的時候,狐狐亞暴走了,兩人互相把對方殺了。弓箭原來就是保管在倉庫中的。
因為弓箭上也沾有X的指紋,刑警就此事詢問了X,但X只回答說是以前碰過,就沒有再被深究。幽子和狐狐亞的傷口,被認為即使是從室內射出的箭,在深度和角度上都沒有違和感。
但是只有X知道真相。殺掉幽子和狐狐亞的是自己。狐狐亞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但親手殺害深愛著的母親這件事情,在X的腦海中刻下了深深的傷。
以這一天為界,X的人生跌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