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暴風雨前夕（二）

冥界卿卿湖，湖約方圓百丈，水質清透，內有遊魚。湖上，是唯美的湖心亭建造，四面各有修廊鋪設，直達湖心一亭。小亭子的最上面有個圓柱，它是棕色的，就像一蹲大佛坐在亭子頂上背詩經。而屋頂則由許多整齊而又美觀的棕色琉璃瓦組成。屋頂的四角有四條波浪一樣的長條，上面有各式各樣的小動物。它們栩栩如生，有的像正在飛舞的小蝴蝶，有的像一隻正在吼叫的雄獅，還有的像正在睡覺的小狗和活蹦亂跳的小兔子。

狐卿卿當初建造它的時候，就曾經拿著設計圖紙很有豪情地說道：“我要把這卿卿湖建成冥界最有詩意的湖，而這十三亭，就是冥界最可愛的亭子。”

後來，她建成了，這座冥界最可愛的亭子。這座亭子如她所說的那般可愛，生趣活潑卻一點也不失詩意。她說亭子必須用棕色才能壓得住場面，但它的氣質，卻是從一些支端末節來體現的。

她在湖邊種了很多楊柳，用了許多不菲的寶物才讓這些楊柳活了下來。這些楊柳很有規律地抽芽，生長，飄絮，枯萎，老死，然後第二年又會長出新芽。這些楊柳就像是一抹火光，給整個冥界都帶來了一絲生機。

“夠了！”莘雪仙子站了起來，打斷了秦十三的述說，神情微微有些痛楚，又有些憤怒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犧牲她來換回我？”

既然你那麼懷念她帶給你的改變，既然你那麼捨不得她。又何必，讓她這個蛇蠍女人回來？

“雪兒，你吃醋了。”秦十三回過頭。貌似詢問，卻說得是個肯定句。

“是，我吃醋！我妒忌她，憑什麼，你們要這麼喜歡她？她不過是一隻狐妖罷了！”莘雪的情緒很不穩定，即便是清麗的打扮也掩蓋不住她心中的憤怒和不甘。

“喜歡？”秦十三重複了一遍，眼睛無力地閉上。痛楚地說道：“我們從來都不曾喜歡她，我不曾，他也不曾。至始至終。付出的都只是她而已。”

“付出本來就應該做好承受傷害的準備。”莘雪握緊了雙拳，冷漠道。

“是啊……付出，就應該做好承受傷害的準備。”秦十三輕聲念著莘雪仙子的話，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就像。我和你一樣……

“你為什麼留戀她？”莘雪仙子偏過頭，眼中有些迷惑，剛才的不甘已經散去。十三從來不會對她說謊，他說不愛，那便是不愛。

秦十三沒說話，將手中的魚食一點點拋向湖面。湖中的魚兒久未吃到這樣的美食，紛紛聚湧過來，在湖面上繪畫出一幅又一幅美妙絕倫的畫面。

“好看麼？”秦十三問道。

莘雪仙子皺著眉看了看湖面上那些爭搶著魚食的魚兒。不知道有哪裡值得說道，不滿道：“你不要岔開話題。回答我！十三。”

秦十三又撒了一把魚食下去，那些魚兒紛紛湧向新的魚食處，你爭我搶，有一隻很大的錦鯉因為處於搶食潮的最中心，被其他大錦鯉給撞得四處逃散卻不得離開，到最後只能落得個魚肚翻白，永不逃脫的下場。

然而，一隻錦鯉的死亡卻無法引起其他錦鯉的顧忌或是收手，它們仍舊肆無忌憚地爭搶著，造成了一個又一個新的死亡。

“你看這些魚，明明知道會死去，卻依然不會改變方向。”秦十三指了指那些魚爭搶的最中心，道：“若不是有那魚食的誘惑，它們也不會瘋狂至此。”

“你在暗示我什麼？”莘雪本就是冰雪聰明的人，秦十三這一番似指非指讓她有了些頭緒。卻仍舊沒辦法將整件事給連成一個整體。

“魚食讓它們沉醉，而你，讓我沉醉，喪失理智。”秦十三轉過頭，認真地看著莘雪仙子，一字一句道：“雪兒，你就是我放棄了魚食換回來的誘惑。”

莘雪一窒，眼中有微微淚光閃爍。

然而秦十三，卻繼續說下去了：“在天后盛宴上，我和敖子羽做了一筆交易。”

“他告訴我，如果他和你成親，神魔之井會開啟，那樣我將會有機會帶你離開仙界。但是，獲得來仙界的機會，必須用這十五年來我找到的那些十大神器來交換。”

“你……真的，換了？”莘雪仙子的聲音有些顫抖，秦十三，你竟然真的為我做到至此？對我，你竟然想讓到這般？

“換了，不然你怎麼能來這裡，陪我一起看這湖亭美景？”秦十三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既悲傷又有些愧疚，聲音滄桑道：“只差一個女媧石，還有混沌，他就能拿到全部的十大神器了……”

“可是，他不是放棄了所有和那只狐妖在一起了麼？”莘雪仙子滿臉的不可置信，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他那種野心勃勃的人，是不可能放棄自己仙界之主的地位去陪伴一個狐妖的？”

搖著搖著，莘雪仙子的眼神突然清明了，“等等，最後……最後那塊女媧石……”

莘雪仙子轉頭看向秦十三，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在，在哪裡？”

秦十三眼神有些渙散，帶著無盡的悲傷，嘴角卻是微微勾起，那聲線一如既往地充滿冷冽氣息：“你說呢？”

青丘山上，狐卿卿和敖子羽正依偎著坐在山崖上一起看著風景。山裡的天氣不似仙界，說是盛夏，真真就是盛夏的架勢。

一天了，空氣裡悶悶地像是要把人給蒸成饅頭似的，明明不暖和，卻格外地沉悶壓抑。狐卿卿看了看天上黑壓壓的烏雲，心裡也有些壓抑。

盛夏裡的陰天總是這樣，不給人熱氣。卻也不讓人涼個痛快。狐卿卿微微有些抱怨這天氣，但現在愛人在身旁，萬事無憂的認知又讓她心情愉悅起來。

明天就是他兩成親的日子。虎老大早就張羅好了所有事物，烏鴉大叔也是很給力地找來了所有成親需要的物事。

他們的婚房早就被佈置好了，什麼龍鳳燭，紅蓋頭嫁衣啊，都準備了妥當。當看到混沌一臉討賞般蹲在她面前向她邀功的時候，狐卿卿的心裡哭笑不得，卻升起一股別樣的暖意。

以後。他們就是家人了。他們會一輩子生活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開了……

狐卿卿靠在敖子羽的懷裡，聽著敖子羽沉穩的心跳。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山崖下溪水岸邊和白白它們玩起來的混沌，伸手推了推敖子羽，笑道：“你看。它們玩的還真好。”

“嗯。”敖子羽點點頭。也看了看山崖下玩鬧在一起的小動物們，答道：“是很好。”

“誒，你說，我們以後生出來的寶寶會不會也跟他們一樣，這麼開心地打鬧？”狐卿卿問這些話的時候，兩條懸空的腿不自然地擺動著，這些話似乎有些太……額，有些太過了。會不會嚇著他？

狐卿卿偷偷抬起頭，小心地看了一下敖子羽的表情。敖子羽也正好向下看去。正對上狐卿卿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敖子羽愣住了，好笑地問道：“怎麼了？我又不是什麼凶獸，還能吃了你麼？”

“不是。”狐卿卿搖了搖頭，看著敖子羽的眼睛認真而又有些害羞地說道：“我是怕你生氣了。”

“生氣？”敖子羽有些不解，他為什麼要生氣？

“對啊，”狐卿卿點點頭，就是怕你生氣了嘛。你要是暫時還沒想好生孩子，我這麼大大咧咧地扯這些你可不就會生氣麼？

“我怕你沒準備好。”狐卿卿將頭埋進敖子羽的胸膛之中，聲音微微有些委屈。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們已經脫離了危險，可她總是覺得有什麼不敢預想的事情要發生了一半。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現在的天氣一般，沉悶，壓抑，等待著，蟄伏著，去迎接那即將而來的暴風雨。

“傻狐狸。”敖子羽摸了摸狐卿卿的頭，修長的手指穿過她柔軟的髮絲，在髮絲間深深淺淺地撫摸著，像是在撫摸什麼絕世珍寶一般。

壓抑的空氣總算在夜的逐漸擴散後變得有些涼爽了，狐卿卿也不自覺放鬆了身體，趴在敖子羽懷裡，竟然睡著了。

夜裡，敖子羽那雙清明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著懷中的狐卿卿，右手有規律地撫摸著她的頭髮。

“敖子羽……”睡夢裡的狐卿卿突然出了聲，聲音有些迷惘。

敖子羽以為她醒了，輕聲道：“我在。”

“唔……”但狐卿卿似乎只是在說夢話，敖子羽回話之後她也沒有說什麼，後來又含糊不清道：“我們……看星星……唔……”

“好。”敖子羽這才明白，這傢伙早就睡著了，現在是在說夢話。

狐卿卿滿意地翻了個身，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嘟囔了一句：“每年生辰……都得……”

敖子羽的眼神微動，今天，是她的生辰？

在黑夜裡，敖子羽眼神複雜地看著熟睡過去的狐卿卿，好久，沒有說話。終於，等到後半夜霜重，狐卿卿連打了幾個噴嚏後，敖子羽才動了。

他站了起來，將狐卿卿抱在懷裡，向他們的竹屋走去。

“卿卿，夜太涼了，別看星星了。”明明知道狐卿卿是睡著的，敖子羽卻在邁進竹屋的那一刻，停了下來，道。

他並不打算得到什麼回應，畢竟，他抱著的只是一個睡過去的人，而不是一個清醒的人。

然而，就在他即將邁進竹屋的時候，狐卿卿卻像是在夢中有所察覺了一般，嘟著嘴道：“不行……我一定要看……”

狐卿卿仍舊閉著眼睛，看樣子只是一時反應罷了。也許她睡了，但是睡得不熟，夢裡都在想這件事情，所以才會對敖子羽說的話有反應。

敖子羽輕笑了一聲，卻什麼都沒說，仍舊是抱著她進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