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理解 第八十五章 彼此的救贖

梅納德往日間抹滿發膠、打理的根根分明的頭髮如今滿是汗漬，還浸著一股潮濕的鐵銹味。

「呵呵哈哈。

老人甚至為自已此刻的狼狽而到可笑。

他們即將得知一切的真相。他們或許還將阻止世界毀滅…或是比這個世界更早死去。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將被這個世界忘記。

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當是償命吧。

他原本就是不應該存活於世的亡魂。

他有著卑劣而自私的靈魂。他是一個小小年紀手 上就沾了血的小佬兒。他是一個殺了上千人的殺人狂一這 個世界的歷史上，沒有人比他親手殺死過更多的人。

但最讓他感到可笑的…這 個世界竟然沒有地獄。

別說雙手，全身都浸在血裡的惡窿米凱羅特，他的來世竟是成為一位高商連他自己都感到可笑。

這世上有因果循環，善惡報應。

但卻唯獨漏了他人？

而如今，梅納德終於知道了自己的歸宿。為了拯救世界，而將最後一分靈魂都就此燃盡一…太便宜他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梅納德嗤笑者。大笑者。狂笑者。

他笑到極致，一口血痰便從喉嚨中跳出。那痰落在地上，已然突然，一陣劇痛從腰部襲來，隨即是一陣曖流。梅納德倒吸一口涼氣。

「嘶一

石板還在源源不斷的抽取他的靈能。失去靈能的保護，他的腎臟突然爆掉了。若非是他控制著自己的靈能及時的麻痺神經，他此刻已經昏厥了過去。

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然臨近一

梅納德卻反而平靜了下來。面對常希一擔憂的目光，他臉上掛著平和而自信的笑容：放寬心，年輕人。有了之前的奧秘護身，這些知識還傷不到我。

我其實擔心的是閣下你的身體。

常希一沉默不語，只是在心中念者。

他的身體機能損壞的更多，但他畢竟只是一個機器 人。殘留的痛覺只會在夢中出現。他甚至沒有眼睛用來看，也沒有人類的大腦。他能看到梅納德，還是依靠多種掃瞄儀器的捕捉。除卻眼中不斷提示的警報之外，他完全感受不到這負面靈能對自己身體的損傷和破壞。他甚至有些羨慕會痛、會死、能夠衰老的梅納德一他曾經的偶像。

或者說，是常希曾經的偶像。因為常希不配

他常希一連個人都算不上，連狗都不如一隻是用仿生人的軀殼、 包容著另外一個人類記憶的怪物。偽裝成人類的樣子，生活在人類的社會中的不懷好意的怪物。他沒有感情、沒有痛覺。只是不斷重複、模仿記憶盒中已有的自己。甚至比不上覺醒了自我的仿生人。

更不用說此刻彷彿閃耀著光輝的梅納德了。

這是一個古老的論題。

被記憶盒復活的人，願意被記憶盒所復活嗎？

即使是現在，常希一也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想活著。

但這種醜陋的生命…即使終結也完全無所謂。梅納德突然問道：「如果 的後面就是不可知論，人們可能會忘記你的一切。

「只不過是再死一次罷了。

常希一曬笑一聲，不以為然的發出怪異的機械合成聲：我早就死過一次了。這世上有什麼威脅，能比讓死人再死一次更可笑？」呵…說得好。」

聽到常希一的言語，老人的嘴角微微上揚。

梅納德沉默了一會，四個月來第一次向常希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常希一，我介紹過的。

「不是這個名字。梅納德緩慢的搖了搖頭。

他注視若常希一缺失的 上半截頭顱，如同凝視若他被擊碎的雙眼一般。

他的聲音更加緩慢而沉重：「我問的是你的名字 不是這 個鐵殼子的名字。

…可我已經不是他了。梅納德低聲斥道：「就算記憶轉移的不完整，就算換了個身軀，就算你生活的和過去完全不一樣，哪怕進入一條狗的身上一你也都還是「難道你的更換了一隻機械手你就改變 了嗎？那麼你更換機械的臟器呢？機械的大腦呢？如果只是不要了腦子，你就不再是人類，那麼是『人類』 的是誰？你。還是那個像是蟲子樣的腦子？」

他如同一個真正的長者一般，溫和的說著令人難以接受的言語：「就算是一個人，也可以認定自己是一條狗。你又憑什麼不能認定自己是個人？」

但聽到了這句話，常希一卻反而怔住了。

那瞬間，他想要流淚。他的眼眶想要濕潤。

但他沒有雙眼。也沒有眼淚。「啊啊

他低聲喃喃著。無意識的感歎者。

一抹純淨的、 鮮紅色的光輝安靜的、細微的，在常希一空洞的腦中所映出的邏輯圖案 上微微燃起。湛藍色的U逐漸被染色，化為並不會讓人感覺到威脅的，彷彿在泵動心跳的般的鮮I色。感受若這股氣氛，梅納德滿足的笑了。

「現在，」他的聲音更加低沉，「告訴我，你是誰。「我是常希沉默了一會，安靜的答道：「我是常希。

梅納德的聲音越來越低。顫抖若的另一隻手掏出了腰間的神血。

「給我來一針。我的靈能怕是不夠了。梅納德低聲說著：「對者心臟一氣動式自動注射器，你會用的吧。

常希只是點點頭，接過了那管神血，從正面用力刺入到了梅納德的心臟中。隨若液面緩緩下降，梅納德的臉色漸漸變得紅潤了起來。大量的靈能從他體內進出，流入到了石板之上。

又過了半分多鐘。他終於聽到了大門啟動的聲音。

「快！快進去！」

梅納德忍著劇痛，歡欣的說著：「告訴我，裡面是什麼！」

一塊巨大的石碑。

短暫的震驚之後，常希快速的答道：「上面寫著，你們生來不是為了走獸一樣生活，而是為了追求美德與知識』。

「而更靠裡的位置…：是個懸浮在容器裡的古老石板。

「快用你的掃瞄器分析一下石板上的內容！

梅納德快速的指揮道：『這是他們最開始的基地，這上面肯定記載著有用的東西！」

常希立刻應道

「這是來自三千年前的石板，上面記載的內容似乎是一封信。而這上面的第一句話是。

「四千年後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