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光輝 第九十七章 沒有什麼是萊昂納多做不到的

洛倫佐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很是苦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在萊昂納多離開撒丁的這些日子裡，他的工作無端變得繁重了許多然而那些官員不敢負責，含糊若把報告交了上來，可洛倫佐卻不能和他們一樣，也這麼含糊的把政令再發下去。

他心中清楚，自己的每條命令、 每道旨意都牽動著無數人的生活。他的一句話落地，可能就會讓無數個家庭圓滿或是破碎、幸福或是在萊昂納多的影響下，洛倫佐對自己所持有的權力十分慎重。他對自己的分室清楚，也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的事。

因而，洛倫佐在不願意將就的情況下，就只能挨個的傳召那些想要渾水摸魚混日子的官員，一個個的拉來詳詢，多方對照，取得真實的數據和情他這時才意識到，在父親病重的幾年中，撒丁的底層已經混亂到了什麼程度。

一軍不成軍、 家不成家、國不成國。

除卻糧食法案之外，撒丁已然數年沒有什麼新政，官員和貴族基本沒有流動，無人上來也無人下去。商人沒有受到壓制、管理或是打擊，與底層官員已然串通一氣。

洛倫佐接手政務已然三個多月。期間他幾乎直沒有停歇、 始終在處理他父親積壓下來的麻煩政務，在全國範圍內努力整風，可進展卻是依舊緩慢。每次在他順籐摸瓜，快要直清一條線的時候，就會有別的幾家大貴族同蹦出來對他進行阻攔。

即使好脾氣如洛倫佐，他也在心中積壓了許多殺意。

一他真的意識到了，這些貴族們長久以來積蓄起的資本和勢力，對撒丁的每項變革都形成了掣肘。對他們來說，一切都不變那就是最好的，因為那樣就意味著他們正在順利的蠶食者美第奇家族。如今的時代已經變了。

北如說，曾經的撒丁對農業加以重稅，而對輕工業給予低稅、促進行業發展，比如說紡織業、印刷業、傢俱生產等。可如今，輕工業反而成為了撒丁的主要稅收來源一這還是在它們依舊拿若低稅的情況下，而農業稅收和收入已然不再平衡了。

這種情況下，理所當然的應該對十八年都沒有變動過的稅率進行調整，提高輕工業的稅率、降低農業稅率。這樣方面可以大幅增加國家收，同時讓社會環境盡量公平化、盡量降低窮苦人的稅負，也可以減少因糧食法案而造成的農業補貼的大量支出，讓更多的資金流向軍工，應對接下來瞬息萬變的局勢。

可洛倫佐的第一步就走不動。

他無法提高輕工業稅收。

他能減浪稅、但加不動工業稅。因為那些大工廠主，多半都是投靠在某個大家族之下的，他們的相當部分收入是要落在地方稅收、也即是當地貴族手裡的。這改稅，明面上是收斂工廠主的錢財，實際上便是玉製地方貴族的力量 當然，洛倫佐本來就是這樣想的。可真正落實起來，卻立刻受到了極大的阻力。先是大貴族們接連不斷的向洛倫佐上書，對這政務或明或暗的提出了不滿;隨後又是他們開始鼓動工廠開始裁員、逼迫工人發出抗議。地方貴族們趁機出面試圖收攏人心。洛倫佐心裡清楚，這些工廠是離不了這些工人的。如今正是市場競爭最激烈的時候，那些工廠主們及時虧損也是找銀行借錢，絕不會輕易裁員撤設備。因為他們清楚，人少了效率就會降低、物流運轉就會變慢，廠子的競爭力立刻就會下降。因此他們只是在作秀，在逼迫工人們為他們而發聲。

為了防止有人背刺，不裁員反而趁機招工，他們背後一定有人串通一氣，調度所有工廠短期內不收人、尤其不要收被裁散下來的工人。

可工人們卻不知道這件事一在他們看來，這便是大公給工業加了稅、他們就因此而失業了;因此若是大公不加稅，他們就能重新上班了而若是洛倫佐真的放棄對工業加稅，那就只能對農業繼續課以重稅，或是提高E經是中等稅率的其他行業稅收。但問題在於。商業、文化業的大頭就握在洛倫佐家族手裡，不管受不受稅金。這些錢還是要流到他們手裡;可若是收了稅，就會對行業進行波壓制。如今的撒丁，最發達的行業便是方織印染相關的產業，其次是珠寶、皮革化學原料，之後才是銀行業。可目前盈利大頭的紡織印染行業，仍舊在交若8%的低稅率，甚至對些小型公司企業還有1%一3%的減稅政策一這是 十八年前定下稅率，那個時候「痛風者」剛繼承大公之位不久，還沒開始痛風，正打算大力發展撒丁的紡織、印染業。

他前半截的目的的確是達到了，目前撒丁的紡織、印染業已經可以說是世界第一的水平，佔據了出口盈利的大頭。但卻也像是當年撒丁立國時的條頓王一樣，把地方貴族和大商人們養肥了。洛倫佐想要將農業稅降低到11.5%，而將紡織業的稅收提升到18%。將印染行業的稅率提升到15%一這並不算多。甚至可以說低稅了。但貴族們、大工廠主依日十分不滿。

當然，這也是因為洛倫佐如今剛剛接管政務，人脈還不夠齊全。而且老美第奇雖然病重，可還沒有徹底死去，洛倫佐的「大公」之名，或許也不夠實在。可洛倫佐也不敢保證，在他父親死去之後，他所面臨的局勢就真的能更好了嗎？

亦或是變得更差？美第奇家族的威權，到了他們這一代，只剩下了能同時壓制兩個家族的程度。這大公之位幾乎名存實亡，怪不得他的父親天天裝病不理政。

啊，不樹，他是真的有病。

就因為他始終在病床上，保持若這樣種圓融退讓的狀態，卻讓其他幾家貴族放不下手來攻擊他。畢竟誰先出手，誰就定會死;而最後的好處也拿不到手，自己還會被其他人背刺出局。

他一日不發表意見，便一日是中立態度一其他人就要討好他，也不會真正對美第奇家族下手。可洛倫佐上任之後，想要勤政、卻因此而得罪了其他的貴族們。他們息隱結成一派，不慌不忙的反對措洛倫佐的意見，讓他的政策始終推不下去、落實不了。和這些貴族們扯皮，讓洛倫佐感到心神俱疲。

他再度理解了萊昂納多第一次與他見面時說的這句話。而這種瞭解，是在他作為大公之子的身份上根本無法認知到的。

他原本十分厭惡他父親那種軟乎平、慢吞吞的性子，曾經打定主意等自己繼承大公之位，就定要把看不順眼的東西清理個乾淨。難道他的父親的做法才是正確的？

他有些想要向佛勞洛斯發問，卻又莫名有一種本能，告誡洛倫佐，一定要靠自 己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來他唉聲歎氣的，揉若自己的額頭走到花園裡想要透透氣，卻正好看到了身技一身雪白毛皮的萊昂納多，拄著手杖從馬車上下來。

一他回來了！

我的兄弟回來了！

他忍不住面露歡喜之色，揚聲呼喊若：「萊昂納多！ 萊昂納多！

「午安。洛倫佐。」

在他耳邊響起的，依舊是那熟悉的溫潤聲線：「我回來了。萊昂納多溫聲向他打若招呼儘管沒有那他這 些天裡聽膩了的「公爵大人」的後綴，可洛倫佐卻能從中聽到最為濃重的感情與溫暖。那一瞬間，洛倫佐心中的壓力一掃而空。

在看到萊昂納多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所憂慮的、所困苦的、所遲疑的困難，都失去了重量與鋒芒。沒有什麼是萊昂納多做不到的他如此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