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 喜鵲的四季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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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喜鵲的四季 by 道尾秀介

2019-11-26 20:43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我們來到加賀田家門口。商店的玻璃拉門內側拉著簾子,店員似乎還沒上班。工廠和商店都靜悄悄的。
「這邊。」
華沙沙木把穿著初中校服的菜美和由於睡眠不足腦袋還暈暈乎乎的我一起帶到了工廠的後面,也就是那個放置廢品的地方。高大的鐵門上掛著一把大鎖。
「據我推測,能解釋一切的東西就藏在那個銅像裡。——日暮君,你來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
「你去看看那個像裡面有什麼。」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沒辦法,我看四下無人,就後退幾步,然後助跑躍上了大門。我手忙腳亂地掙動了幾下,最後總算翻過鐵門進到了內側。
「是看這個東西里面嗎?」那隻銅製的伸展著雙翅的鳥兒正安靜地仰望著春天早晨晴朗的天空。它的腹部赫然裂開了一個四方形的窟窿,窟窿周圍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壓癟了。而窟窿裡面——「嗯。」
我把手指伸入銅像腹中,指尖接觸到一個胡亂團成的紙團。我把它慢慢夾出來。——那是一個被火烤成茶色的信封,而且已經拆開了。
「快拿過來。」
我透過鐵門把那個東西遞給華沙沙木,然後又助跑幾步躍過了大門。
「華沙沙木先生,那是什麼呀?」
菜美雙目圓睜,死死盯著那個信封。
「是遺囑。」華沙沙木回答。
「被火烤焦了的、字跡無法辨認的遺囑。是德子社長寫的。」
華沙沙木細長靈巧的手指小心翼翼伸進那個烤焦的信封,從裡面取出一張疊成四折,同樣被烤成茶色的信紙。他把紙打開,發現基本整張紙都被烤焦了,用墨水書寫的豎排文字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不,還有「兒子」、「財產」、「全部」——這幾個詞語還依稀可辨。
華沙沙木盯著信紙看了一會兒,帶著沉痛的神情閉上了眼睛。
「和我想的一樣……」
「華沙沙木先生,你趕快說說是怎麼回事呀!」菜美扭動著身體,要求道。華沙沙木輕輕點點頭,轉身直面我們。
「這次的事件是由加賀田家的遺產紛爭引起的。德子社長決定將來在她死後把住宅、工廠以及其他諸多財產全都留給自己的二兒子信次,並把這一內容寫進了這份遺囑裡。這件事信次和純江都知道,可能是德子社長自己告訴他們的。——而純江無法接受這一決定,她認為自己作為長子的媳婦卻不能分到遺產,簡直太荒謬了。所以純江有可能要求過德子社長修改遺囑,但是德子社長並未理會。於是,純江就暗中計畫找到遺囑並將之銷毀。信次察覺到她的意圖,就向德子社長進言說遺囑很危險,幹脆交給自己保管吧。所以,德子社長就把遺囑交給他了——」
華沙沙木用下巴指了指那個銅像。
「然後,他就把遺囑藏在那個像裡鎖起來了。」
「我懂了!後來,那個像就被碰巧闖入家中的小偷給偷走了,對吧?」
「正是如此,南見君。——得知此事的信次趕緊四處尋找銅像的下落。恐怕他給很多當鋪和舊貨店都打過電話,問人家有沒有飛鳥銅像什麼的。最後,他終於在我們店裡找到了。信次這下放心了,於是他告訴我們週一他休息的時候來買銅像。然而,事情又起波瀾。信次打電話的時候被純江暗中偷聽了。從信次的話裡她推測出那個像裡有秘密,並且她立刻就想到那裡藏的是德子社長的遺囑。既然終於知道了遺囑的下落,於是她就決定先下手為強。」
「所以,她就潛入倉庫,打算毀掉遺囑?」
「南見君,腦子轉得很快嘛!」
沒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
「她潛入倉庫,找到了目標,但她沒有鑰匙,打不開銅像。她試圖用螺絲刀什麼的弄壞鎖孔強行撬開銅像,結果也沒成功。而且她也不能把銅像整個帶走再處置,因為銅像太大了,帶回家被人看見就麻煩了,藏在別處或丟到別處她也不放心。所以,她就想如何才能在不移動銅像也不打開銅像的前提下銷毀裡面的遺囑。」
「……用火!」菜美瞪大了眼睛。
「所以,純江就放火燒那個像!」
華沙沙木在肩頭打了個響指,然後又突然伸手直指菜美的臉。
「沒錯——這就是『銅像放火未遂事件』的真相!」
他說完又仰望天空,眯起眼睛,彷彿又一次陶醉在自己完美的推理之中。
菜美考慮了一會兒,提出一個疑問。
「但是,就算純江把遺囑銷毀了,德子社長也能再重寫一份呀。所以她這麼做根本沒意義嘛。而且,信次也可能馬上就把事情報告德子社長,讓她重寫遺囑。」
「純江正是相信他不會這樣做,所以才會想盡一切辦法銷毀遺囑的。」
「為什麼?」
「因為有孫子的存在。如果現在德子社長重新立遺囑的話,很有可能會把小新定為遺產繼承人。一開始她立遺囑的時候,小新可能還很小,但是他現在已經上小學了。而且,從昨天的事也可以看出,德子社長非常疼愛孫子。」
「這樣的話——信次就不會把遺囑被燒掉的事告訴德子社長了。」
回答正確,華沙沙木衝著菜美的臉比畫了一個開槍射擊的動作。隨即,他又虎視眈眈地盯著眼前的加賀田銅器製造工廠和對面的加賀田家。
「下面,純江的計畫恐怕就進入了第二階段。等到德子社長越來越疼愛孫子,她就會想『哎呀,把遺產也分給這孩子一份吧』,當這個想法逐漸成形之時,純江就會慫恿婆婆再立新遺囑。這樣一來,德子社長就會在繼承人裡加上小新的名字了。」
聽了這個可怕的豪門內幕,菜美雙手摀住嘴巴,難掩震驚。
「華沙沙木先生……那該怎麼辦呢?我們要把真相告訴德子社長嗎?」
「不。」華沙沙木向她伸出左手手掌,苦惱地搖搖頭。
「我們沒有幹這種事的立場。其實我們隻是無意中被捲入這個莫名其妙的事件而已,而且實際上我們也沒受到任何損失。六千五百日元收購的銅像以一萬三千日元的價格又賣出去了,所以倒不如說我們是佔了便宜啊。還有,最重要的是——」
華沙沙木不經意地嘆了口氣,朝我們露出燦爛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尋找真相的過程很有趣,不是嗎?」
「華沙沙木先生……」
「忘掉這件事吧。」
華沙沙木瀟灑轉身,舉步離開。
「所謂遊戲,就是在特定的場合才有意思啊。」
華沙沙木隨手撕碎了那個信封和遺囑。紙屑在清晨的風中翩然起舞,宛如暮春時節飄落的櫻花花瓣,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與漸行漸遠的華沙沙木的背影交疊在一起。
「華沙沙木先生!」
睡眠不足的我忍住一個哈欠,看著菜美沖上去猛地從後面抱住華沙沙木細瘦的後背。這種毫無根據、漏洞百出的所謂真相也虧華沙沙木能想到!而且,他居然還能大言不慚、聲情並茂地講出來,真讓我佩服死了。要不是我早有察覺,拚死拚活連夜做好了準備,看他怎麼辦——
銅像裡的那份遺囑是我熬夜趕工的成果。華沙沙木的推理我猜得八九不離十,於是我就趁著夜深人靜之時在倉庫的工作間加班加點趕製這個「遺囑」,今天早上總算完工了。我還特意把它帶到現場,放進那個銅像的肚子裡。真是麻煩死了!本來把報紙燒掉一半產生的那點兒熱量根本不足以把銅像裡的紙烤焦嘛。
我睡意蒙嚨地眺望著摟住華沙沙木不肯撒手的菜美的背影,我覺得大概可以給自己的努力打個及格分了。
隻要「天才‧華沙沙木」在,即使生活再艱辛,菜美也能開心地活下去。我不能讓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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