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番外二 - BL穿堂驚掠琵琶聲 - 耽美同人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第三十四章 番外二

BL穿堂驚掠琵琶聲 by 高台樹色

2019-11-26 14:30

  
  臨近新年,沈識檐忽然被孟新堂告知,今年除夕他的父親會回來。說來也是不可思議,兩人在一起這麽久,沈識檐竟還從未見過這位聽起來很厲害的父親。
  
  「有點緊張。」車上,沈識檐抱著束花,是白色的洋桔梗。花枝破敗了零星,還在好端端開著的也已經快要看不出水靈。大約是這花實在不像是能賣出去的樣子,方才沈識檐說要,那個掛著墨綠圍裙的小男生帶看訝異的神情,反覆向他確認了好幾遍。孟新堂倒沒覺得驚奇,他曉得,於沈識檐而言,天黑時大概就會被丟棄的花,也都是珍貴過銅錢的。
  
  「又緊張?」正在開車的孟新堂笑著瞧了旁邊的人一眼,「我和你相處的時司,都已經超過我和我父親相處的時間了,你還緊張什麽?」
  
  無意之言,卻引得沈識檐偏頭深想。他覺得這個相處時間的定義好像有著別樣的意義,相等的時刻是一條線,被構築在生命的長河中,一邊是從孩提提時代走來的前半生,另一邊,則是走向遲暮的後半生。滾滾波濤湧過燦白的那一條,便像是一個儀式,比婚禮上父親交出女兒的手還要深刻。
  
  沈識檐本來還怕孟新堂的父母會不自覺談一些他聽不懂的話題,但實際這一家人坐在一起,說的也不過是些瑣碎之事,再普通不過。
  
  要說唯一一點特別的,讓沈識檐不適應的,就是一直有兩個大男人站在距離孟新堂父親一步遠的地方,不吃飯,也不出聲,看著這一桌人的其樂融融。孟新堂事先和他提過這事,說是孟父回家,應該會有人直跟著他,包括吃飯的時候。
  
  沈識檐沒有立刻明白:「什麽意思?」
  
  就是會有兩個人,一直站在飯桌旁邊,」孟新堂將話說得隱晦,點到為止,「主要是監視和保護,避免發生某些主動的、被動的事情。」
  
  沒經歷過這種場面的人,即便事先已知情,剛開始仍有些不自在。好在孟新堂的父親體諒,始終溫和地同他說著只言片語。他會輕輕與他碰杯,小酌一口,也會虛指著一條魚說做得好吃,讓他多吃一點。
  
  孟父表現得不像是第一次見到沈識檐的樣子,話題也沒有往他們兩個人身上落,像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自然地接納了這位家裏的新成員。
  
  只到了這頓年夜飯快結束的時候,他才舉起杯子,說要敬沈識椎一杯酒。
  
  「識檐,這麽長時間才第一次見你,希望你別見怪。」
  
  端著小酒杯,沈識檐忙說不會。
  
  「其實新堂最開始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驚訝了一段時間。我總覺得自己還算是通達明白,但當時的第一反應,竟然還是有些生氣,覺得他不應該這樣。」孟新堂的父親笑了笑,似自嘲,帶著真誠的歉意,「第一杯酒,我自罰,為了這份局限和偏見。也,向你們道歉。」
  
  這杯酒幹脆利落地入喉,沈識檐都沒來得及阻攔。他看了孟新堂一眼,孟新堂朝他笑笑,微一頷首,示意他沒關系。
  
  喬蔚將旁的酒瓶遞紿孟新堂的父親,他便又將那透明的小酒杯斟滿。
  
  「接受了之後,我又想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想你們兩個人在一起,會和普通的結婚、生子,有什麽不同,困難的、幸運的都想了些。要說現在這個社會的包容度,還稱不上大,但好在,你們兩個都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該不至於謎茫、膽怯,而且有我們的支持,一些冗雜的聲音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這麽算來,困難便不算多。至於幸運……」孟父停頓片刻,「我想到些,本來想跟你們說說,但看到你們在一起的樣子之後,我又覺得我在這指手畫腳的話,怪可笑的,也確實沒什麽資格。」
  
  他說完,看了夫人一眼,喬蔚不知從身後的哪裏摸出個紅包,笑著遞給沈識檐。
  
  「你們比我明白幸運在哪裏,我們是旁觀者,只談祝福。」孟父擡起酒杯,笑意吟吟,「家裏的習俗,要在婚禮的時候給新來家裏的孩子送紅包,含著吉利話。千言萬語,部在紅包裏了。」
  
  一桌的人都擡了杯,杯子裏盛的是流光溢彩。
  
  孟父賣了個關子,沈識檐好奇得不行。吃了飯,回了屋,他拿著那個沈甸甸的紅包在燈下翻覆看著,問正在衣櫃裏找睡衣的孟新堂:「你說爸會寫什麽祝福的語?」
  
  「左不過就是白頭到老之類的。」
  
  沈識檐卻吸一口氣,否定:「我覺得不是。」
  
  「你拆開看看就知道了。」孟新堂彎腰,腦袋都探進了衣櫃裏,「我那套純色的新睡衣,我記得是放在這了啊,怎麽沒有?」
  
  沈識檐向後仰著,看了一眼,奇怪「條紋的那套不就在上面麽,你穿這套唄?」
  
  「不穿,」孟大工程師立即搖頭,「這套領子洗了有點變形,不好看了。」
  
  「睡衣而已,你那套挺舒服的啊,純棉的都容易變形。」雖是這麽說著,沈識檐還是放下手中的紅包,走了過去。
  
  「你確定放在這邊,沒放在咱家裏?」家裏的衣櫃打得有些深,若是衣服被擠到裏面的話,還真不好找。翻了半天也沒翻到,沈識檐不禁有些懷疑:「你是記錯了吧,你要不就先穿這套舊的吧,實在找不著再給你買套新的。」
  
  孟新堂無法,只好抱起那套舊睡衣換了。
  
  看他一臉不大情願的樣子.沈識檐忍不住說「我覺得你現在有點過分註重自己的外表了啊。」這事發現有一陣了,男人四十一枝花,他家裏這朵花最近開得格外臭美。平時也就算了,註重儀表是基本禮貌,但沈識檐想不明白他怎麽在家裏也開始追求好看了,反觀自己,不也是大褲衩白背心穿著麽。
  
  孟新堂看他一眼:「不是我說,你該多給我買點衣服。現在但凡是我自己買的衣服,都會被新初說老氣。那天她給我發了張照片,是咱們兩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她偷拍的。我就穿的這套睡衣。」
  
  他說到這停住,把最後兩顆扣子扣好。
  
  沈識檐伸手,將他折著的衣擺抻好,問「然後呢?」
  
  「她問我,哥,你看你,像不像一個老頭兒。」孟新堂轉了個圈,司沈識檐,「我怎麽就老頭兒了?像麽?」
  
  沈識檐楞了一下,之後便克制不住地開始笑,一雙眼睛都成了一條線。從前看習慣了,真的沒什麽感覺,此時聯系看「老頭兒」這個詞一看,才發現這套睡衣的顏色和花紋確實有點老氣,再加上純棉的衣服沒什麽型,更顯得穿的人不修邊幅。
  
  「沈醫生。」好一會兒,孟新堂叫他,「笑太久了啊。」
  
  沈識檐倚上衣櫃,抿唇守住那股愉悅勁。
  
  孟新堂喜歡看他憋笑,一雙唇要彎不彎,兩腮都染著動人勁。心裏癢,沒忍住,他湊近他,俯身吻在他的唇上。
  
  「特別是跟你一比。」
  
  親吻已經變成了兩個人越來越習以為常的事情,唇齒相碰時,愛意真實到讓人舍不得,所以每每都要你走我挽留地拉扯著,像池塘邊兩片纏在一起的柳葉。
  
  等兩個人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個過於難舍難分的吻,孟新堂被孟新初叫出去拿水果。沈識檐平覆一番,又抱著試試的心態打開了另一邊的立櫃。
  
  其實他也喜歡看孟新堂穿得好看。
  
  但扒拉了兩下那排掛著的衣服,睡衣沒找到,倒是看見了個已經被他遺忘了的東西。沈識檐看著那東西楞了一會兒,扣著櫃子的門板,自己笑出了聲音來。
  
  等孟新堂端看一盤切開了花的芒果回來,看見的,就是他家沈醫生正扶著只琵琶,興師問
  
  罪。
  
  「妹妹想學琴?」
  
  孟新堂摸摸鼻子,把果盤放到桌上。
  
  「我竟然忘了這茬。」沈識檐抱著琴靠近孟新堂,「我怎麽就沒想起問問新初學得怎麽樣了呢?」
  
  「情勢所需。」孟新堂沈著解釋。
  
  「想問我收不收學生?」
  
  「我總要找個借口嘛。」
  
  總不能上去就說,您剛才彈得我都心動了,交個朋友好嗎?得多輕浮。
  
  沈識檐心情極好,不再搭理他。他慢條斯理地打開琴盒,又摸出了義甲。
  
  看他一直帶笑瞧著自己,孟新堂便已經猜到了他要幹什麽。
  
  「琴浪費了,就不好了,是吧?」沈識檐問。
  
  「哎,」孟新堂點著頭,好脾氣地應,「對。」
  
  琴盒裏的膠帶放了太久,粘性都隨著時間溜了,沈識檐在抽屜裏翻了翻,找出半卷醫用膠帶,扯了一截,貼在一片指甲上。
  
  「重新回答你,我收學生。」他說著,拉過了孟新堂的手,像很久之前,在院裏,在燈下,孟新堂給他纏指甲那般,將膠帶一圈圈繞到他的手指上。
  
  孟新堂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上過課了,被沈識檐一板一眼地糾正著姿勢,他不住想笑,怎麽都嚴肅不起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動作實在是笨拙得很,沈識檐卻極有耐心,蹲在他旁邊,一面曲著手給他做演示,一面指出他的錯誤。
  
  「手上要再松一點,不能繃著,你看你現在彈出去的時候就有點僵硬。」
  
  可憐孟工程師平日裏自帶著知識堆出來的底氣,現在卻怎麽都領悟不到「手上要松」的精髓。他照著沈識檐說的比畫了好久,手都快要抽筋,最後無奈,還是討饒。
  
  「沈老師。」
  
  沈識檐擡眼:「嗯?」
  
  「太嚴格了。」
  
  沈識檐卻反駁:「基本功很重要,要是手上就這麽緊,以後就沒法彈了。」
  
  合著,這還是個長期老年興趣班?
  
  看看他,沈識檐忽然歪了歪腦袋:「我想了想,現在開始教你,就算咱倆都忙,到下個年底你們再開聯歡會,起碼你也能表演個《南泥灣》。」
  
  孟新堂被這設想嚇到,又不敢直接否認,只得沈默地看著沈識檐,滿臉的欲言又止。
  
  沈識檐像是故意逗他:「孟先生艷驚四座,怎麽樣?」
  
  孟新堂趕緊拉住他的手:「快饒了我吧。」
  
  蹲在地上的人嗤嗤地笑,腦中幻想著孟先生坐在大紅條幅下,彈《南泥灣》的場景。
  
  「笑什麽?」
  
  「笑……」沈識檐正要說話,臥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沈識檐只看了一眼,就已經「騰」地起身,朝來人走去。這反應,孟新堂都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家寶貝姑娘來了。
  
  「孔孔來了啊。」
  
  搖搖晃晃的小身影,咿咿呀呀的回答聲,伴隨著孟新初一聲招呼:「識檐哥,你們看她一會兒啊。」
  
  「好。」
  
  孟新堂攬著琴回身,看見沈識檐已經把小姑娘抱在了懷裏,正滿臉笑地再和她頂額頭。
  
  說來也奇怪,比起孟新堂,孔孔似乎一直更喜歡沈識檐。在嬰兒床上看到他們的第一眼,孔孔就是歪著腦袋,對著沈識檐笑。
  
  小姑娘揮著兩只手鬧了一陣,過後塞了一顆葡萄到沈識檐的嘴裏。孟新堂揚聲跟她討另一只手裏的那個,小姑娘卻哼哼兩聲,抱著沈識檐的脖子,把另一個也塞給了他。偏心眼都不帶遮掩的。
  
  葡萄甜,懷裏的小孩兒更甜,簡直把沈識檐樂得合不攏嘴。
  
  孟新堂見他只顧著和小侄女玩,一點也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嘆聲氣,問「沈老師,還教不教啊?」
  
  方才非常嚴格的沈老師朝他揮揮手:「今天就到這吧。」
  
  孟新堂哭笑不得。
  
  他起身要收起琴,已經被沈識檐放到床上的孔孔卻朝他伸手。
  
  「你要那把琴?」沈識檐趴在床上,看著孔孔的眼睛問。
  
  不用吩咐,孟新堂已經自覺地抱著琴走過去。
  
  像是極喜歡這琴,一只小肉手在琴弦上停留稍許,胡亂一撒,帶出的一個音,微弱輕柔。沈識檐本就喜歡孔孔,她這麽一摸琵琶,竟然使得他突然發了怔。
  
  孟新堂逗了孔孔兩句,說讓她以後跟著沈識檐學琵琶。這話沒得到沈識檐的應聲,孟新堂用目光去尋他,發現他在看著孔孔發呆。
  
  「在想什麽?」
  
  沈識檐聽到這聲,回了神。
  
  「沒想什麽。」他握住孔孔的手,帶著她以更加安全的角度和速度去摸琴弦,「就是想到,我媽以前跟我說,我小時候就喜歡摸她的琵琶。
  
  她說我第一次站起來,都不是她扶的我,是我扒著她的琴,想摸琴的上端,忽然就自己站起來了。」
  
  孔孔還在玩,孟新堂只手扶著琴身,坐到床邊,用另只手握住了沈識檐的手。
  
  日子過久了,喜歡更深了,孟新堂偶爾也會開拓一些「假如」。
  
  假如早點去魏啟明的茶館就好了,假如在新初上學的時候,請她的同學們來家裏玩過就好了……此時更離譜,他想,假如他家和沈識椎家是世交就好了,假如在沈識檐剛剛出生的時候,他就見到他就好了。
  
  不切實際又毫無意義的思想,引得他自己發了笑。
  
  沈識檐看他,問:「笑什麽?」
  
  孟新堂如實說了。本圖著搏他一笑,卻沒想沈識檐想了一會兒後,搖頭說:「那樣,我們不一定會在一起。」
  
  二十三歲的孟新堂不一定會喜歡二十歲的沈識檐,十五歲的沈識檐也不定會喜歡十八歲的孟新堂。一直以來,都是過往在雕琢著人。
  
  從前覺得是經歷與已成的思想限制了他們對於愛情的追求,可現在想來,好像更該反問一句,難道不是那些經歷和思想,成全了愛情的產生?
  
  起碼他們的愛情,就是三十三歲和三十歲,他們是在那時相遇,他們的時間卻不是從那時開始的。
  
  被打了岔,又一直沒閑著,所以磨蹭到睡覺前,沈識檐才終於將那個紅包拆了。他捏出一張紅色卡片,燙看金色的邊,上面便是孟新堂父親所言的千言萬語。
  
  「立於己,行於側。願,相得益彰。」
  
  --完--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