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BL穿堂驚掠琵琶聲 by 高台樹色
2019-11-26 14:30
只還有一周多的時間就要到中秋,孟新堂還沒琢磨出要給沈識簷什麼禮物。這天孟新初剛好回家來拿東西,孟新堂靠在門口看著她翻翻找找,把本來整齊的房間一點一點翻亂,忽然開口問:「生日禮物的話,送什麼好?」
說完,又覺得命題不夠明確,補充道:「是喜歡的人。」
孟新初的嘴裡叼著一根冰棍,聽到這話硌了牙,冰得她臉擰巴成了一團,但沒顧得上哀號和心疼自己,她就已經彈了起來:「什麼喜歡的人?」
「我喜歡的人,」孟新堂說,「我們剛剛在一起。」
「我靠!」孟新初叫道,「什麼時候蹦出來個你喜歡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孟新堂皺了皺眉,覺得「蹦」這個字實在不大適合沈識簷。
他怕孟新初要驚奇太久,便又立刻追問了一句有什麼建議,盤算著起碼把話題暫時拉回正軌。
「啊,生日禮物啊……當然是送她喜歡的,如果她有什麼愛好的話當然是送和她愛好相關的。沒有什麼愛好的話可以送套好的護膚品,不挑人,或者送彩妝的東西啊,比如一打口紅,你給她拿口紅搭個小房子,她保準喜歡……」
喜歡的東西嗎?孟新堂聽了,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琴,可是這東西他不懂,就算是有錢也不知道該買去哪兒買,買什麼樣的。
「等一下,」一旁的孟新初已經回過神來,她跑過來扒著孟新堂的胳膊問,「你還沒說跟誰在一起了,照片呢?快讓我看看我未來嫂子長什麼樣。」
「不是嫂子。」孟新堂立刻很認真地糾正。
孟新初卻會錯了意:「這不早晚的事嗎。可以啊哥,我本來還為你說要孤獨終老傷心了好一陣呢,你這悄聲幹大事啊!」
孟新堂心知已經沒辦法從孟新初這裡得到什麼有價值的建議了,再聊下去也只有被八卦的份。他按了按孟新初的腦袋:「找你的東西吧。」
一直在思考沈識簷還喜歡什麼,轉身出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早上刷牙時的戲曲聲。
孟新堂忙活了一周,還託了兩個朋友幫忙找元件、借廠子,終於在中秋節前兩天把生日禮物弄好了。他給沈識簷打了個電話,詢問他中秋那天是否有什麼安排。沈識簷說要值班,到晚上七點鐘。
「那我去接你,我們晚上一起過節?」孟新堂輕輕碰了碰桌上的東西,「我來做飯。」
「好。」沈識檐語中帶笑。
隔天,孟新堂就收到了一件同城快遞,快遞的紙袋裏幹凈利落地躺了一枚鑰匙,寄件人,沈識檐。
「你沒事的話可以早點去準備,」沈識檐在電話那邊停頓了片刻,接著說,「平時沒事的話也可以去。」
孟新堂捏著那枚鑰匙,不知道說什麽好。心裏太熨帖了,舒服到他最後不自禁地嘆了聲氣,說:「什麽時候我也得把你領家來認個門兒。」
隔著電話,他都能想象出沈識檐這會兒大笑的樣子。
中秋當天,孟新堂早早就到了沈識簷家,開門的時候他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這不單單是一個開鎖的動作,而更像是一個儀式,開啟了他後半生的樣子。想到這,他鬼使神差地從鑰匙上撤下手,撣了撣衣袖,才擰開了那扇門。
院裡的花還嬌豔地開著,按照沈識簷的吩咐,孟新堂搬了兩盆花到花房。他現在已經識了不少花,反正時間還早,他乾脆一盆一盆地對著花名,研究著花色。看到秋海棠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笑了笑。好像這一院子的花,屬這幾盆海棠開得好。
真的是歲歲照海棠。
把需要提前準備的食材全部打理好,又用小火燜上一鍋小鯽魚,孟新堂開始簡單地收拾屋子和院子。沈識簷家有一間專門用來放琴的屋子,掃地的時候孟新堂打開了房門,看了一圈又輕輕合上,沒進去。
把院子也打掃乾淨,孟新堂看了看時間,將廚房的火滅了出了門。
難得的花好月圓夜,街上要比平日透出更多的溫情。孟新堂出來得早,所以車開得併不快。思念的情緒是在等最後一個紅燈時突然氾濫了起來,或許是因為看到了醫院的大樓,或許只是因為看到前方穿馬路的行人,拎了一盒月餅。
將車子停在了醫院對面,孟新堂下車,點了一支煙,剛剛要抽完時,便看到沈識簷的身影出現在了對面。
孟新堂攆滅了煙。
醫院門口的路不寬敞,且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所以過往的車速度都不快。孟新堂看到沈識簷朝自己笑了,接著左右看了看,繞過一輛幾乎已經要停下來的車過馬路。車燈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光與暗的對比很強烈,猶如孟新堂眼中的世界。
「等很久了嗎?」
孟新堂搖頭:「一支煙而已。」
確立關係後的第二次見面,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只是兩人在上車後放了一首歌,各自感嘆了一句,今天的月亮真的很圓很大。
沈識簷放下了車窗,夜風吹得他頭髮亂飄,其實真的沒什麼美感,可孟新堂卻總想看。
趕上了一陣小堵車,到家時已經是七點半,孟新堂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把所有的菜都炒好,端上了桌。沈識簷拿著一瓶紅酒進來,說晚上喝這個吧。
「今天不喝老顧的了?」
「他讓我在家的時候去拿來著,我給忘了。這會兒他閨女兒子都在,還有後一輩的,難得一家聚齊,就不去打擾人家了。」
沈識檐說完,才註意到桌子上有一個生日蛋糕。視線仿佛定在了那裏,他有點不能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留意到他的目光,孟新堂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走到他身前:「生日快樂。」
沈識檐看了看桌面又看了看他手裏的東西,忽地笑了:「你怎麽知道?」
他自小在家都是過陰歷生日,但從沒和別人提起過,知道的人也很少,就連他以前的同學們,都是在他陽歷生日那天送祝福。
「裏面的那幅畫上,有你母親的題字。」孟新堂輕聲說。
沈識檐這才想起來,今年他30歲,裏屋掛的,是他十歲時,母親的畫作。
孟新堂的禮物裝在一個白色盒子裏,還打了一個很漂亮的蝴蝶結。沈識檐垂眼欣賞了一會兒,才慢慢拽著一面的絲帶抻開那個蝴蝶結,動作很輕很小心。
「想了很久要送你什麽,琴我實在不會挑,也沒有門路,所以就送你一個這個,」孟新堂輕咳一聲,「不值什麽錢,但是我自己做的,收音和音響效果都還不錯。」
看清了盒子裏的東西,沈識檐徹底怔住。裏面躺著的是一台收音機,銀色的金屬外殼,很小巧。
沈識檐家裏那台收音機已經有些年頭,那天早上孟新堂見他聽,便說好像現在的人都不太聽收音機了。沈識檐當時笑了一聲,說:「是我父母曾經的習慣,小時候跟著他們聽慣了,我就也一直保留了下來。」
孟新堂當時就想起,早前在琴行的時候,沈識檐對著那台精致的唱片機說:「還是摁一下播放鍵省事。」
東西用久了,便不好用了。那台收音機的雜音變得有些多,高頻也不足。孟新堂知道沈識檐堅持著用是一種紀念,沒有要他換掉的意思,只是想著,或許他也可以偶爾聽聽自己這個,讓過去和現在並存。
沈識檐摸了摸那台一看就凝了很多心血的收音機,拿在手裏擺弄了兩下,摁了播放鍵。只聽了兩秒鐘,就笑了出來。
「你這個的效果不止是‘還不錯’吧?這樣的收音機,市面上可買不到。」沈識檐調到了常聽的晚間音樂頻道,禁不住說,「我很喜歡,謝謝孟工程師。」
孟新堂這才放下心來。
「你是怎麽做到,讓一個收音機能達到這種音質的?像唱片機一樣。」
「考慮特殊用戶需求,做了一些優化。」孟新堂笑著說,「其實並不難,只是市面上的收音機,用戶只需要它是一個收音機,所以沒必要以成本換取音質。」
「特殊用戶嗎?」沈識檐笑著重覆。
孟新堂點了點頭:「永久包售後,還包升級。」
沈識檐一直笑著盯著他,孟新堂與他對視半晌,也笑了,問:「怎麽了?」
這個人會留意自己的一切,並且總能精確地知道什麽是自己在意的。沈識檐覺得心裏有點癢,又軟得一塌糊塗。
「沒事,」他搖頭,關掉了手中的收音機,「就是覺得你這樣的男朋友,交到即賺到。」
孟新堂第一次聽到沈識檐這樣稱呼自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男朋友」這三個字會讓他的心頭多跳了一下。
感覺很好,是從未有過的好。
孟新堂堅持要給沈識檐點蠟燭,吹滅那兩簇火時,沈識檐離得太近,被飄出的一縷煙熏得眨了眼。他揉了揉眼睛,伸手摘下了其中一根:「我好像很多年沒吹蠟燭了。」
人長大了以後,很多事情就懶得做了,也不想做了。沈識檐上一次吹蠟燭的時候,父母在,許言午也在,後來的生日有時許言午給他買個蛋糕,他也不讓再插蠟燭,覺得吹起來也沒有什麽趣,再到了後來,幹脆懶得連生日都不過了。
想到那個還在別扭的許言午,沈識檐忍不住笑著摸出了手機:「你知道言午送了我什麽生日禮物嗎?」
「什麽?」
沈識檐笑瞇瞇地沒說話,把手機遞到了孟新堂的眼前。
屏幕上顯示的是三條短消息,都是許言午轉發給沈識檐的已成功幫他購買課程的通知——一個跆拳道班,一個散打班,還有一個拳擊班。沈識檐難得發了個哭泣的萌表情,配字,「大爺,饒了我吧。」
孟新堂笑得直搖頭:「他真是有心了。」
「這份心真的太重了,我真消受不了。」他可是一休息基本就不會出胡同兒的人。
孟新堂這回卻不站在他這邊了:「我覺得可以學一學,不過這三個班對你來說實用性還不是很強,我給你找個人教教你自我保護。」
沈識檐抿了抿唇,雙手合十:「求你們給我留個在家睡覺的時間吧。」
兩個人快吃飽的時候,院子的門忽然被敲響,而且沒等他們應聲,院門就已經被推開。
「識檐哥哥。」
一個清脆的女聲,喚了這麽一句。
沈識檐向後仰了仰身子,朝院子裏看去,看清來人後答了一聲:「陳念啊。」
「你們在吃飯嗎?」
「嗯。」
進屋的是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手裏拎了一個點心匣子,兩瓶酒,還有一盞紅燈籠。
「這是爺爺讓我給你帶的酒和月餅,月餅都是挑的豆沙餡的,」小姑娘把匣子和酒放到桌上,又舉了舉手裏的紅燈籠,「還有爺爺剛做的燈籠,我幫你掛在門口?」
孟新堂起身:「我來幫你。」
「先別忙,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沈識檐看了看孟新堂,說,「這是老顧的孫女,顧陳念。陳念,這是我朋友,孟新堂。」
「哥哥好。」顧陳念很乖地打招呼。
「你好。」孟新堂走了出去,問,「燈籠要掛在哪裏?」
沈識檐沒跟著出去,而是坐下來,看著兩個人一面交流著燈籠懸掛的位置一面上手。
「吃飯了嗎?」掛好燈籠,沈識檐問顧陳念。
「吃了,」顧陳念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努了努嘴,「今天我有個嬸嬸一家也過來了,人太多了,真的好亂好吵,我過來躲一會兒。我待一小會兒就走,不會打擾你們很久。」
「不打擾,我們正好快吃完了。」沈識檐把蛋糕拉過來,側頭問陳念,「怕胖麽?要吃多大塊?」
顧陳念楞了一下:「誰過生日啊?」
「我。」
「啊?我都不知道。」顧陳念垮了臉,「沒準備禮物啊。」
「我都多大歲數了,還要什麽禮物。」雖是這麽說著,沈識檐卻挑了孟新堂一眼。
孟新堂回他一個輕笑,擡起手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