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收不回的長劍

　　姜凡的身軀一點點消散。

　　天藍色的冰晶，宛若世間最美麗的花朵，在他的身上朵朵綻放。

　　「劉開泰......」姜凡喃喃自語，感受著【冰龍封印】這一頂級咒殺秘術最後的威力，嘴角露出一抹冷冽。、

　　姜凡不自覺想到了多年前斬殺高門劉家嫡長子的場景。

　　那時姜凡的劍心，還沒有如今通透。

　　也曾猶豫過，卻還是斬出了那一劍。

　　當那一劍斬出，便再也收不回來了。這是注定的事情。

　　到了人生的最後階段，同樣的選擇在他面前，他還是斬出了那一劍。

　　早已不堪重負的身軀終於解脫。

　　姜凡的身軀一點點消散，是徹底的泯滅，為了確保能夠斬殺青魔王，他付出了所有。

　　姜凡手中的長劍，褪去了神光，上面密密麻麻的劍痕消散。

　　原來它只是一柄再普通不過的鐵劍。

　　只是在前無古人天下第一大劍客手中，日夜經受至強劍氣打磨，再普通的長劍，也變得不凡。

　　長劍輕鳴，似在悲傷。

　　「去尋他吧。」姜凡並不覺傷感，反而面露微笑。

　　這就是他的劍道。劍不是他，而他卻是最鋒利的劍。傷人也傷己。

　　一生只求肆意酣暢，用劍說話。

　　隨著姜凡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纏繞在他體內的咒殺之力也變成無根浮萍，一點又一點消散。

　　遠在千萬里之外的高門劉家大宅之內。

　　一盞特殊的油燈從寂滅中甦醒。

　　許多氣息強橫的人在此守護，其中領頭者氣息最為不凡，肉眼可見的強大。

　　因法則指引，姜凡身死剎那，那盞油燈散發氤氳紫光。

　　四周強者的精神不由恍惚，隨即心中一寒。

　　以他們強悍的生魂，卻也在招魂燈的餘威之下出現了波動，可見這件神器的強悍。

　　這盞燈世間少見，是諸神隕落時代，斬殺死神有關的神祇鑄造的神器，是能操控法則的強悍神器。

　　外界相傳【冰龍封隕】是必死咒殺，其實，只有劉家最嫡系的一批血脈傳承者，才知道這種咒殺之術，也是逃生之術。

　　神器招魂燈在嫡系家族成員的靈魂中種下標記，禁咒發動剎那，也凍結了靈魂。

　　只需要等敵手死亡，秘術將盡之時召回，再用大代價重塑身軀。

　　其中花費非常大，非家族嫡系中至關重要之人，不會使其復甦。

　　原本關於是不是復活曾經死去的嫡長子，劉家元老團還有爭執。

　　即使作為父親，如今劉家家主在家族重大利益面前，也必須慎重再慎重。

　　但隨著姜凡斬殺青魔王成功，瞬間，天地法則震動，史無前例的出現一柄長劍在此方天地至強者的感知中，一閃而過。

　　爭執聲音才淡了下去。

　　姜凡的身份太特殊了。

　　他是僅有強撼劉家必死秘術活下來的人。姜凡越是強大，越說明讓其道途盡毀的嫡長子，天賦絕倫。

　　招魂燈之上的紫色光芒越來越亮，最後化為一團耀眼的紫光。

　　四周溫度驟然間降到了冰點。

　　隨後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出現。

　　那是一個雄姿英發的偉岸男子，只是一出現，便讓劉家家主欣喜莫名。

　　為了推動姜凡入局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如今一切都值得了。

　　那個又臭又硬的劍客，依然又臭又硬，死了。

　　而如今他的兒子回來了，很快，便能活。

　　「快，快準備造化池！我要讓天下人看到，我劉家的強大！看看還有誰敢殺我劉家的人！」似乎在宣告什麼，又像是發洩什麼。

　　十多年臥薪嘗膽壓制自己情緒的劉家家主爆發了。

　　「家主......」強者中有人發出一聲驚呼。

　　眾人愕然抬頭。

　　那剛剛凝聚了的靈魂虛影，嫡長子正愣愣低頭，不敢置信。

　　只見其身軀內有無數細小的劍光顯化，那剛剛成型的靈魂，轉瞬間化為了無數碎片。

　　「彭！」招魂燈似乎遭遇了不知名打擊，光線猛地一黯。

　　「不！！！！」劉家家主身軀一顫。

　　望著無數碎片不斷浮沉的招魂燈發呆。

　　「家主。」威望隆重的長老上前查看了一下，「靈魂碎了。」

　　「我知道！」劉家家主聲音冷的如同冰渣，「但是，姜凡不是死了麼？而且有招魂燈保護，為什麼還會發生這件事？」

　　舊貴之所以穩穩壓制新貴一頭，就是因為他們從黑暗時代、動盪時代，再到人族最輝煌的大開拓時代，攫取了足夠多的利益。

　　如今罕見的神靈本體，大部分舊貴家族都斬殺收藏玩弄過，然後製成了鎮壓家族氣運的神器。

　　可以說。當別人的死亡是終點的時候，對於他們來說，還有迴旋餘地。

　　「我想我們還是小看了他的劍道。」此刻能出現在這裡的，都是劉家的實權長老。

　　他們個個是老古董。

　　一個老人做出了最理智的分析，「即使我們已經高看姜凡了，但也許劍道這股力量，已經超越了普通法則之力。」

　　「你的意思？」劉家家主不敢相信，但其實他已經想到了什麼。

　　然而，事關重大，以他的城府，也必須重新問一遍。

　　「根據古老的記載，在法則之上還有一種叫做大道的力量。自從武祖誅滅眾神，這股力量只在那三個最古老的家族中，以及妖魔兩族最頂尖的妖聖魔主級別的強者中有所傳承。」

　　那人最後看了招魂燈內的靈魂碎片，確認一遍，確實碎成了渣，連基本的記憶都沒辦法提取。

　　能在身死之後，劍氣依然不滅不朽，這力量，超過了法則。

　　隨著長老的話落下，所有人的呼吸不禁沉重。

　　有慶幸也有駭然。

　　妖魔兩族有十二魔主和十三妖聖，他們都半隻腳踏入了六階，是最強者，也掌握了部分大道之力。

　　似乎他們天然就是大道部分化身。

　　而人族中也有三大家族，聯邦舊貴門閥中的陳閥、張閥、亞歷山大家族。

　　三家的祖先，特別是那位武祖，留下很多後手，傳說有完整的大道重器。

　　所以在人族最頂層勢力中，有一個共識，大道級別的力量，就是權柄，也是世界本質。

　　是最真實不虛的真理。

　　在這個威力歸於己身掌的世界，掌握大道，便掌握了真理。

　　所以縱使聯邦再如何的腐朽，依然強橫的不講道理。

　　「這個消息，絕不能傳出門！」劉家家主立刻下了死命令。

　　要是知道了姜凡有鎮壓種族氣運的力量，那三個最古老的家族，絕對不會坐視事態發展到這一步。

　　也許有人將聯邦最古老的三個門閥，和聯邦其餘兩個門閥以及帝國四門閥並列，但人族上層的大人物都明白，那三個家族是特殊的。

　　特別是武祖留下的血脈陳家。

　　他們高高在上，甚至有點坐視聯邦一點點腐朽的意思。

　　因為對於這三個家族，他們的目光始終都在原星之上，在人族之上。

　　只要人族沒有滅亡危機，他們能一直看下去。

　　只偶爾有無聊的家族子弟，可能會左右一下原星局勢。

　　從始至終，人族乃至原星的統治者，都是這三個家族。

　　而如果姜凡擁有沾染大道的能力爆出。

　　這個能力的消失又會對人族氣運造成怎樣破壞，直接造成這個結果的劉家，以及間接造成這個結果的盟友，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未知。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即使那三家也為了他們心中的聯邦穩定，在背後推動了最後的結果。

　　但強者，又怎麼會犯錯呢？

　　錯的一定是高門劉家。

　　劉家家主的情緒瞬間低落到了極點，比自己的兒子徹底死去還要糟糕，「盡一切可能擾亂天機！人族運勢有變一定不能聯想到我們！！」

　　「這樣的強者沒法演算。」有人提示，「我們現在更應該清理掉他最後的傳人。」

　　「我們絕不能動手！要記住姜凡的教訓！」劉家家主猶豫了一下，隨即否定了，「讓代理人出手。那個鹿泉市裡不是有一個周閥子弟麼？讓他動手！」

　　「是。」眾人沒再說什麼。

　　帝國門閥周家派了一個嫡系子弟周達潛伏聯邦，是公開的秘密。

　　只是即使周達和宋長勝有恩怨，想要讓其在姜凡剛剛斬殺了青魔王，立下如此功勳的情況下，對其弟子出手。

　　需要付出的利益割捨，就足以讓人頭疼。

　　然而在場的劉家強者，即使他們都很強，但也沒人再提議劉家動手。

　　因為十多年前，姜凡就在這種情況下，被他們越殺越強。

　　簡單來說，舊貴高門，因為一個人的一把劍，害怕了。這個事實，劉家一眾大人物言語中悄然避開了。

　　......

　　「我們應該攔住那柄劍。」於空中閃現出來的碧眼之人，望著從姜凡殞身之地，飛來的長劍，語氣躍躍欲試。

　　姜凡一劍斬殺了青魔王，實話實說，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

　　原本只是想著重傷就可以，但誰又能想到，這個將死劍客身體內蘊含的非凡能力。

　　半空中崔玉柱凝重望著從天邊掠去的姜凡佩劍，真正的強者才能感覺到那柄劍的強大。

　　他看了碧眼之人一眼，「你攔不住。」

　　那人身影閃現想要試試，霍爾倏忽出現，手中冰焰一閃而逝，嚇的碧眼之人不斷翻滾後退。

　　「讓宋長勝進入魔元秘境，保留其劍道傳承，這是我們對姜凡的承諾。」霍爾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冷冷看向崔玉柱，「姜凡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現在輪到我們了。」

　　「該做正事了。」崔玉柱淡淡點頭。

　　碧眼之人也只能跟上，三人快到了極致，只是瞬息之間，便趕到了巨艦上空。

　　之前興風作浪的巨艦，從中間破開一個大口子，受到了重創，也不動了。

　　「好驚人的手段！」還不服氣的碧眼之人，驚愕的望著幾乎撕裂的巨艦，以及下方死傷慘重的一眾魔族人。

　　姜凡誅仙一劍，不僅斬破了青魔王的本心，更是讓其自爆成渣。

　　一位相當於神原力師的魔王級別強者，臨時前的自爆，所造成的殺傷，是全方位的飽和性攻擊。

　　「來了！」崔玉柱提醒了一句。

　　只見周圍空間開始扭曲，一個看不清面目的怪物閃現。

　　他只是虛影降臨但恐怖的威壓，令萬里海浪為之寂靜。

　　僥倖在青魔王自爆中活下來的魔族眾人，再次倒霉面對魔主虛影威壓，一息不到，再也沒有了活著的魔族。

　　他們的血肉在特殊力量引領之下融入巨艦之中。

　　崔玉柱和霍爾趁著虛影還未凝實，立刻傾瀉所有攻擊。

　　那碧眼之人則在不斷觀察，浩海一般的眸子閃過神光，隨即響起一聲淒厲慘叫，眼睛射出一道血淚，痛不欲生。

　　如同瘋狗在空中胡亂閃現。

　　「直接探知魔主......」崔玉柱隨手一揮把碧眼之人推出戰局，這個人有點蠢但也是陳家的蠢貨，不能折在這裡。

　　霍爾也有些無語，縱使只魔主虛影，也不能如此大意啊！

　　沒錯，這個全身混沌，本身也是混沌的虛影，便是十二魔主之一的混沌魔主的一具法則顯化分身。

　　......

　　一場新的大戰已經開始，而另一邊天才集中的大營中，宋長勝面色淒苦，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什麼？」有人發出一聲驚呼，「好像是一把劍，是不是和剛才的大戰有關！」

　　見識廣博之人，「是哪位殿下斬殺了青魔王？那可是混沌魔主座下最強大的一位魔王！」

　　「好像是寶物，攔住！」也有善於把握時機的人，果斷出手。

　　然而無論是頂級原力師也好，或者是那些大閥高門子弟，他們用出的各種武技，注定徒勞無功。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一柄長劍無視了大營周圍的陣列，也無視了眾人的攔截手段。

　　劃開了空間，直直落在宋長勝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宋長勝身上。

　　有疑惑，有冷漠，也有恍然大悟，也不乏眼神閃爍。

　　而宋長勝只是沉默著低頭看向了突然出現在右手中的長劍。

　　長劍的手感並不算好，甚至有些地方打磨的還不夠光滑，充滿了稜角與鋒利。

　　在劍脊之上有兩個小字，帶著莫名神異，「蒼龍......」

　　宋長勝緊緊握住長劍，空白的大腦開始轉動，思緒莫名的回到了在竹林，第一次見到姜凡的場景。

　　姜凡以問心一劍，為他斬出了一條清晰的道途，那成絲的星火，如今已經壯大成為一團火焰，繼續照亮他的前路。

　　「誅仙啊......」宋長勝撫摸著長劍，清晰感覺到封存在內的一道強大劍意。

　　是姜凡最後留給宋長勝禮物。

　　這最後劍意，便是他最後將自身劍道和無上劍術結合的最強劍法，已經觸摸到世界本質權柄的一劍。

　　也同樣能作為守護宋長勝的一劍。青魔王已經用身死證明了這一劍的威力。

　　而姜凡在最後潰散之際，付出莫大代價留下這柄劍以及劍意，為的只是守護與傳承罷了。

　　傳承下去！

　　姜凡遠走北地，磨不去心中的偏執和狂傲，卻軟化了曾經冰冷的劍心。而宋長勝也許是少有見過姜凡心中柔軟的人。

　　「師父，您囑咐我斬出的劍一定要收的回來，為何您自己卻偏偏......」宋長勝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