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兩條道路

　　聽完「孟二哥」幽默的講述，任非昶有點想笑，仔細一品，卻又感覺一陣無奈。

　　他說的這種現象，是所有超能力者都會面臨的一道坎。當然，那些英年早逝者不用去體會這樣的苦惱，這是囫圇著活到老邁年紀的超能力者們才會有的困擾。他們或許會因為超能力本身的不同，還有他們個人對自身保養的不同，能夠保持住的巔峰狀態的年限也會有所不同，不能一概而論，但相同的是，一旦到了某個節點，他們的實力就會下墜，有的甚至是呈斷崖式的跌落。

　　有一種被普遍認同的猜想，認為所謂的超能力是個體生命活力的極致具現，其成長盛衰一定程度上也與個體的生命走向密切相關，當個體的生命停止上升，甚至開始呈現出明顯的衰老的時候，超能力就像斷了電的燈泡，自然也會迅速黯淡下來。

　　所以說，對蔡老大來說，這是一道避不開的坎，每個曾經叱吒一時的超能力者臨到老來，終究要經這一遭，沒什麼好悲哀的，他能夠經歷這些，說明他還全須全尾的活到了這個年紀，該說是福分才對。

　　可想到他年輕時候的風采，心中依然有股難以言說的滋味。

　　他搖了搖頭，將心中這股情緒甩開，看向站在一旁的青年。

　　之前他臉上還掛著不服不忿呢，這時候兩位長輩論及他的老子，言語間有些戲謔調笑的意味，他反倒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一臉木訥樣。

　　任非昶看著他，親切中帶著好奇，問道：「小浩，你說說，你有什麼想法？」

　　蔡詠浩道：「任叔，孟叔，咱們可以繼續往未知的海域中探索啊。」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眼神偷偷觀察兩人的反應。

　　任非昶鼓勵道：「繼續說！」

　　蔡詠浩道：「地星中並非只有大夏洲一處，就連未知海域之中，也有無數的可能性，我們現在沒有找到希望，可只要繼續探索下去，我相信，終會有一個好的結果。至少比現在的局面更好。」

　　任非昶聞言，點頭，看向「孟二哥」道：「我覺得小浩說得也有道理啊。」

　　「孟二哥」搖了搖頭，對任非昶道：

　　「你是不明白他們真正想的是什麼，我們現在探索的方向，是位於大夏洲南境海域的一個非常偏僻的方向，而那裡可供探索的區域本就極少，我們現在基本已經將那一片探索得七七八八了。

　　現在這個時間段，那些財團勢力也不可能放著更好的肥肉不撿來挑這種雞肋骨頭，大夏洲與大華洲之間這片茫茫海域，才是他們探索的重點，而從舊時代的種種遺留資料也可以看出，這片海域中島嶼極多，人類也極多，文明程度也最與主大洲接近。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真想擴大探索海域的範圍，若想有所收穫，而不是做無用功，那就只有往這個方向擠。到時候，與那些大夏洲的財團勢力組建的探索隊伍相遇、衝突都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可我們現在正在極力避免與他們正面相遇交鋒這種局面的發生，爭取盡可能多的發展時間，若真按照他所說的，路線就全錯了！」

　　說到這裡，「孟二哥」看了小浩一眼，歎了口氣，道：「這並非小浩一個人的想法，是很多年輕一代的想法，他們不想繼續這麼磨下去，想要主動衝上去廝殺。」即便失敗是必然的，他們也並不懼。可在他看來，這其實也是一種「逃避」。

　　蔡詠浩卻依然堅持，道：「可我同樣看不出按照你們原定的方略走下去比這種方法更加成功的可能性。就算咱們把這些人都收服了，讓他們按照咱們的步調走，快速發展，那又怎麼樣呢？咱們和大夏洲的絕對體量明白在那裡，我們在發展，人家同樣沒有原地踏步啊，哪怕咱們發展的速度是人家的三五倍，在這麼大的基數差距面前，都是毫無意義的，隨著時間過去，咱們或許會變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強，可他們同樣會變得更好更強！」

　　「所以，這就是你們放棄思考掙扎，主動衝上去和對方貼身肉搏，然後被乾淨利落的宰掉的理由嗎？」「孟二哥」冷冷的道。

　　蔡詠浩急忙擺手辯解道：「當然不是，我倒覺得孟叔你們有點將那些財團勢力想得太厲害了些，誠然，他們在大夏洲本土的優勢非常巨大，我們根本沒有與他們抗衡的任何籌碼，可在茫茫海域之中，情況根本不能如此簡單的類同。

　　第一個，海域如此遼闊，探索飛艇的數量又是如此稀少，咱們要和他們在同一片空域相遇，機會本來就非常渺茫，就像要兩隻鳥閉著眼睛在天上飛撞到一起一樣，這概率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大；

　　第二，即便相遇，我們也並無劣勢，據我所知，各財團探索區域都是有著一定的默契劃分的，咱們即便在某處遭遇了他們，數量也不會多，他們在大夏洲本土相對於我們最大的優勢也就消失掉了，更何況，咱們有心，準備充分，全力以赴，對方卻全無預料，猝不及防，海天茫茫，消息隔絕，他們連消息都不可能傳得回去……這樣的情況若還讓他們討了好去，咱們乾脆啥也別想了，老實安分的隱姓埋名算了!」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直視二人，毫不避讓。

　　任非昶聞言，笑著點頭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我怎麼覺得按照你說的這法子走，你們這個團體最終會變成類似海盜一樣的組織呢？」

　　蔡詠浩道：「這有什麼關係呢，咱們以前還做過土匪山賊的呢，現在能夠做海盜，不是一種進步嗎，來無影，去無蹤，讓他們抓不到行跡端倪，就糧於敵，這豈不是好事!」

　　說到這裡，他繼續道：「而且，這些都還是次要的，並不是最主要的!」

　　「哦，這都還是次要的，那主要的是什麼？」任非昶更加好奇了。

　　「就如我之前說的，無論我們怎麼發展，因為彼此體量上的巨大懸殊，只靠我們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是那些財團勢力的敵手，永遠都只能東躲西藏，這種局面，只靠我們自己，除非發生奇跡，幾乎很難改變。可這世上不止有大夏洲，還藏著太多的未知，對我們，對那些財團都一樣……而我相信，我們翻身的機會也就藏在其中!」

　　說到這裡，他特意重複強調了一遍：「我雖不知道機會在哪裡，因為我也無法預料在我們繼續探索的過程中究竟會遇到什麼，會發生什麼，但我堅信，這裡面必然藏著機會，這才是我們突圍破局的最大契機。」

　　說到這裡，他緊握著拳頭，堅信不已，一臉真誠的看著二人，道：「對咱們來說，這才是最好的路!」

　　這話說罷，他不再說話。

　　屋中另外二人也不說話，書房中一時間陷入了極度的安靜之中。

　　良久之後，任非昶扭頭問「孟二哥」，道：「我覺得小浩說得很有道理，咱們之前因為長期的思維習慣，都已經被大夏洲這一塊給束縛住了，可現在，我想應該是時候更加的開闊眼界，放在這個情境中，原本無解的困局說不定就豁然開朗了。」

　　「孟二哥」沉默了一陣，點了點頭，看向小浩，問道：「這麼看來，你們的想法也很成熟的啊，怎麼之前沒有完整的對我們提過?」

　　蔡詠浩撇了撇嘴，道：「沒提過?……孟叔你自己想想我們到底提過多少次，可每次話才剛出口就被你們給鎮壓了，連完整交流的機會都不給，你讓我們怎麼提？！」

　　「啊！」孟二哥有些驚訝，又有些恍然，他已經記起來，每次正式議事的時候，這些小輩有資格旁聽就已經是非常的提攜了，要是敢胡亂插話沒個規矩，那真的是要挨訓斥的。

　　這個規矩最開始還是蔡老大，也就是小浩的父親親自立下的，他現在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實力越發衰退，脾氣卻越發見長了，對這種以前自己定下的規矩，更是看得奇重，小輩人若是有異議，在他看來就是忤逆，就是原本的幼狼長大了，原本的壯狼變老了，於是被篡位奪權了……老傢伙就是這麼小氣敏感。

　　所以，小浩他們確實曾提過幾嘴，可往往話題還沒有徹底打開，就被蔡老大這個老頑固給直接鎮壓回去了。根本不給他們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而他這種對待小輩的態度也傳給了他們這些同輩弟兄。

　　因為這樣的方法最省事，最簡單，這些小輩人做事，並非隨時都這麼靠譜，更多的時候，還是熊孩子，混世魔王的性子，無論怎麼樣，先把勢頭鬧起來再說，更深層次的想法，他們哪有想那麼多。

　　他甚至懷疑，就是小浩這時候拿出來的這些理由，得來的過程都非常「可疑」。

　　很可能是他們最開始就是想要暢快順心意一點，就是想要轉職當「海盜」，不想活得這麼窩囊憋屈，結果因為長輩不問緣由的「鎮壓」，心中反倒起了不服不忿的念頭，一定要證明點什麼，於是從這個結果開始「集思廣益」拼湊中間的過程，尋找有力的證據理由，眾多活躍思維的碰撞下，終於被他們理出了一二三四來。

　　嗯，小浩剛剛說出的這些話很可能就是這個來的。

　　「孟二哥」心中甚至頗為篤定，不過，即便如此，依然無損於這些理由本身的價值。

　　他遲疑了一會兒道：「可是如此一來，就和我們一直以來秉承的計劃路線完全不同了，而以我們現在的底蘊實力，不可能同時行這兩條路，你現在說的也只是有成功的可能性，可我們不可能就用這種可能性去說服大家改弦更張，而前一條路，也並不能說錯，我們奉行這條道路一直走到現在，效果怎樣，大家都看在眼裡!不能夠因為面臨一些困難，就立刻起了退縮畏難的心思，這根本無法說服人。」

　　他們一直以來打算行走的道路，就是趁大夏洲所有財團勢力都被探索大華洲及其之間那片遼闊海域的誘人前景吸引的時間段，另選偏僻的海域，探索到一個可供他們生存喘息延續的島嶼作為根基，將原本在大夏洲東躲西藏，擔驚受怕的核心成員們全部轉移過去，努力發展推廣靈子科技。

　　因為大夏洲的勢力對於靈子科技是「不虔誠」的，這已被他們當成一種攫取利益的一種手段，捷徑，是子孫後代富貴綿延的重要保障。

　　只要自身的根基地位能夠保障，他們探索研究靈子科技的熱情就會退減。

　　在沒有競爭對比的情況下，他們這種做法也不能算錯，他們並不需要始終保持狂奔，沒有這個必要，只需要自己始終跑在第一位，最前列就足夠了。

　　絕對速度不重要，相對速度就夠了。

　　這正是他們窺見的機會，只要他們全力發展，拼盡全力的專注於靈子科技的研究上，再加上有學者城中如任非昶這樣的頂尖學者的鼎力支持，他們是有希望在靈子科技的尖端領域趕超大夏洲同儕的。

　　而靈子科技如同曾經的科技體系一樣，只要形成了代差優勢，人多勢眾的優勢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而靈子科技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極度容易推廣開來，惠及所有人類，包括佔據絕大多數的沉默的普通人。

　　而大夏洲的上層們已經默契的封死了這一條路，只要他們能夠重新開闢出這一條賽道，再次將芸芸眾生納入棋盤內，至少有成為棋子的資格，到了那時，到底誰人多勢眾還不好說呢。

　　所以，這條道路遠沒有蔡詠浩說的那樣不堪。

　　他們已經沿著這條道路走了至少一半的路，而且已經取得了許多階段性的成果，現在就因面前的一些障礙，就想讓他們廢掉這種可能性，該走另一條路，怎麼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