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無慾無求（二合一）

　　他的語氣自然而然的呈升調，一個字比一個字大聲。

　　卓遠聞言，兩步來到他旁邊，循著胡隊長的目光俯瞰向下看去。

　　他們現在距離地面已有幾十米，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見站在地面那些抬頭仰望之人的身影。

　　他只是一瞥之間，就發現地面的人群中，有四個熟悉的身影。

　　他如同胡隊長一樣，神色驚變，扭頭對莫淵道：「莫島主，咱們有幾個同伴被落在下面了，得暫停升空，讓飛艇下去把他們接上來。」

　　他們因為是被人分散無序的送入飛艇中的，在起飛之前，並沒有檢查清點登艇人員的數量，有無遺漏等信息，卓遠胡隊長幾人更是在莫淵的親自陪同下登艇，一路直接進入最前端的指揮艙，看到眾操作手已經準備就緒，待他們一到達就默認為所有成員已經到齊了。

　　此刻，等飛艇已經飛到了離地數十米高的天空中，這才猛然發現還有同伴被遺漏在了大地上。

　　發現這個事實後，他根本沒有更深入的多想一些，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清晰而頑強。

　　他立刻沖指揮艙的眾多飛艇操作手命令道：「停止升空，立即降落！」

　　眾多飛艇操作手聽令之後，正要執行操作，突然，都感覺從大腦深處傳來一股沉悶的、有若實質的撞擊之感。

　　他們的精神思維都似在這猛烈而突然地衝撞中消散了片刻，整個人變得無思無想，如同植物人般呆呆的站在原地。

　　直到過了數秒，他們因為各自精神力的強弱，各自的思緒精神這才緩緩的先後回歸。

　　所有人相視一眼，都感覺到極度的震驚，不可思議。

　　而看到他們在自己下達命令以後全都如若未聞的站在那裡，根本沒有執行任何有效的操作，卓遠臉上有疑惑，更有陰沉，他甚至懷疑這些傢伙是不是已在這半個多月的囚禁之中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策反了。

　　「怎麼回事，我讓你們停止升空，立即下降，沒聽明白嗎？」他的語氣陰沉而又嚴厲。

　　眾操作手聞言，齊齊扭頭看向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各自紛紛叫嚷，既為自己伸冤，也是在解釋剛才的緣由。

　　「卓少，不是我不聽命令，我正要執行命令操作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我也是，好像有什麼不可抵擋的東西從心靈深處襲來，根本無法抵擋，無法防禦，無法躲避，那一瞬間，我的思維意志彷彿都突然鬆解消散了！」

　　「我也是一樣，思維都一下子消失了，就是想要執行您的命令也都做不到了！」

　　「我也是，我也是……」

　　聽到眾人七嘴八舌的述說著剛才那短暫瞬間的經歷，排除掉因為各自描述帶來的些微不同，可以明顯的判斷出，他們都遭受到了同樣一種神秘的事故，或者說——襲擊。

　　襲擊？哪來的襲擊！

　　他心中正在胡思亂想的猜測著，耳旁卻已經再次想起了莫島主溫和的聲音，語氣中，自然而然的就帶著提醒關愛之意。

　　「卓遠，讓他們繼續保持升空飛行吧，不要下去接他們了，那幾人是我特意留下來的。」

　　莫淵並沒有藏包袱，賣關子的意思，把話說得明明白白。

　　卓遠也聽得明明白白，聽到這話，猛然扭頭看向他，既驚且疑，語氣中不由自主的帶著警惕之意，彷彿真怕他腦子裡繼續蹦出個出人意料的壞消息。

　　「莫島主，你為什麼要把他們留下來？」

　　他之前沒有細想，此刻只是稍微動動腦子想想，就明白這裡面的手段，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可在事發之前，他們誰又能夠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

　　莫淵看著他，認真問道：「那個黑裙女子真叫劉麗嗎？」

　　卓遠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莫淵盯著他認真看了他幾秒，搖頭輕嘖道：「不知是你也被她騙了還是你根本就沒把我之前的警告太當一回事，我也懶得去分辨，這位『劉麗』還有另一個男的，之所以被我留下來，是因為他們虛報姓名，用心不誠。我以誠待你們，可你們卻不以誠待我……我也懶得去分辨這裡面有沒有什麼原委曲折，他們既然不以誠待我，那我不帶他們走不就得了。」

　　聽到莫淵這麼說，卓遠又陷入一陣沉默，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突然又沉聲問道：「那另外兩人呢？他們又因為什麼原因被留下了呢？……不以誠待莫島主嗎？」

　　莫淵也懶得計較他最後那句話中若有若無的陰陽怪氣，呵呵笑道：「他們兩個待我倒是很誠，只不過，待你卓遠有點不誠罷了……不是死士就是間諜，反正不可能是你的人。為了給你減少麻煩，我也就直接把他們留下了。我這也算……免費幫你淨化了一次隊伍。」

　　他的臉上笑瞇瞇的，彷彿還在說，「給你減少了麻煩，不用謝」。

　　聽到莫淵對那另外兩位被他留下之人做出的評價，卓遠的目光微微一閃，隱隱有異彩，不過，很快他就把這情緒按捺下去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剛才他們說自己突然思維不受控，行動受制，也是出於莫島主的手筆？」

　　莫淵隨意的點了點頭，承認道：「是啊，就是我做的。」

　　指揮艙並不是很大，他們的對話其他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十餘道目光齊刷刷的就釘在了莫淵身上，有驚疑，有驚懼，有警惕，有憤懣。

　　莫淵卻渾沒當一回事，如臨春風。

　　卓遠神色倒是很平靜，彷彿在莫淵承認之前心裡就已經有了非常篤定的答案，而莫淵的回答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可他依然忍不住上槽牙緊咬下槽牙，腮幫子繃得緊緊的，慢吞吞的道：「這麼說，莫島主也是一位強大的超能者？精神攻擊？精神控制？操縱人心？讀取他人內心的思維意識？……？」

　　他一連說出許多種猜測。

　　而他每說出一種猜測，本來帶著十幾人的指揮艙就「冷」一分，到了最後，甚至已經冷的能夠凍裂人心，寒意深深的浸入每個人的意識深處。

　　莫淵就站在卓遠咫尺之外，聽著他細數猜想，笑盈盈的聽著，彷彿無毒無公害，一位行走在陽光下的俊彥青年。

　　可他在眾人眼中，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種形象，渾身黑漆漆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髮絲，都在瀰漫著罪惡陰毒。

　　聽著卓遠的猜測，他也不辯解，不反駁。彷彿還帶著一種隱晦的鼓勵，彷彿在說，繼續猜猜看。

　　卓遠看似鎮定，實則全神貫注的關注著咫尺之外莫淵的一舉一動，他緩慢的說出一種種與精神意識相關的超能力，又能夠與他所做的幾件事吻合上，辨人心真偽，看穿他人內心虛實，遙擊心靈……

　　而後，他又親自將其否定了，他猜測的這些超能力，都很強大，可都沒有這麼全面的！

　　他直直的盯著莫淵的眼神，心中靈光一閃，突然道：「不對……你之前讓我們念誦的守密誓約有問題！」

　　莫淵頷首輕笑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

　　「沒有問題啊，只要你們都遵守你們親口念誦的誓約內容，你們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卓遠終於繃不住了，倒吸了一口冷氣，指揮艙中接二連三的響起倒吸冷氣之聲。

　　卓遠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說，那些誓約內容，我們都必須嚴格遵守？不然就會帶來某種神秘的反噬，你就可以……對我們為所欲為？！」

　　他甚至腦洞大開，或是有一種奇特的超能力，比如「言必有信」，向這種人承諾的事情就必須辦到，若是沒有辦到，那就掉進對方的坑裡了！

　　這麼一想，他忍不住頭皮發麻。

　　我這是，主動跳進了一個一進去就爬不起來的坑裡去了嗎？

　　莫淵點頭道：「對呀，當時我都明確說了，你們發誓之前必須誠心誠意，既然誠心誠意，當然就要對其中所涉及到的內容嚴格遵守，不能違背。你們既然確實已經發誓了，那就說明你們對這些內容是認同的，只要不違背這些內容涵蓋的東西，自然也就不用擔心有什麼反噬。」

　　說到最後，他總結道：「這是對你們人格的考驗啊！」說到這裡，他的眼睛睜得又大又明亮，彷彿有點萌萌噠，自然而然的就向空中散發著親切溫和之意。

　　他這表情，看得整個指揮艙的所有人都想揍他。

　　親切溫和？

　　分明是壞得骨頭裡都在流膿的惡毒混蛋啊！

　　被坑了！真的被坑了！

　　卓遠的心中喃喃碎碎念，咬牙切齒的道：「也就是說，你打一開始就根本沒把我們的承諾當回事，你早就計劃好了，就是要把我們往你設下的坑裡推！」

　　「我沒有推你們啊。」莫淵道。

　　卓遠氣得想吐血，你確實沒有推我們，是我傻，主動帶著大家往坑裡跳的。

　　他再一次狠狠喘息了一陣，努力將內心的激烈平復下來，臉紅耳赤的問：「如果……違約了會怎樣？」

　　「萬箭穿心？魂飛魄散？不得好死？」莫淵如同之前的卓遠一樣，拋出一個又一個猜測，卻似一把尖刀捅進所有人的心臟，抽搐，狠狠的抽搐。

　　而後他又搖頭道：「具體的效果我也不清楚，不過，整體上來說，這視你們違反誓約的程度而定的吧。」

　　還能，自動判定的嗎？這麼先進，這麼智能啊！

　　「老子不信！」

　　突然，一聲暴喝在莫淵身側響起。

　　而後，便聽得「嘎啦」一聲劇烈的碎裂碎響，耳旁猛然刮起呼嘯狂風。

　　胡隊長再次變身成為銅澆鐵鑄，砍不爛錘不扁，刀槍不入，渾身無死角的鐵人。

　　砂鍋大的拳頭已經變成一個殺傷力更大的鐵錘，向著莫淵的後腦勺猛烈的砸去。

　　可就在他自以為即將得手的時候，心靈深處，彷彿突然升起一道冷白的光，照入他的思維。那光，是洗滌，是淨化。

　　他心中的憤懣殺意，瞬間被清洗得乾乾淨淨，甚至連思維都在這一瞬間彷如消失，直到過了許久許久，他才感覺到自己的思維再一次艱難的聚攏，哪還有一點的殺念憤怒，看什麼都是那麼的沒趣味，整個人突然變得無慾無求起來。

　　而在其他人眼中，卻是雙目通紅，帶著火一樣的憤怒，猛烈爆發的胡隊長突然在即將功成的前一刻停了下來。

　　通紅的雙目，火一樣的憤怒殺意，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息了下來。

　　變身成為刀槍不入的鐵人，拳頭變成鐵錘的他迅速回歸本來面貌，變成血肉之軀。

　　他突然收拳而立，眼中彷彿賢者聖人一般的空寂淡然，掃了掃指揮艙中的眾人，突然發出充滿智慧的一歎：「哎，沒意思。」

　　說完，轉身走了。

　　指揮艙中，死一般的寂靜。

　　除莫淵外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莫淵聳了聳肩，道：「這種效果，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看來也不錯啊，直接抹消掉屬於庸俗凡人的慾望，如同聖人一般，無慾無求，無想無念，不會再想著殺人害人，對大家都好。」

　　好你個妹！

　　聖人你個妹！

　　眾人心中都是腹誹，可卻不敢表達出來了。

　　莫淵拉著卓遠往外走，道：「咱們也出去吧，不要打擾他們了……你們把胡隊長剛才踩碎的這塊給補一下，不然，若是有人不小心從這裡掉下去就不好了。」

　　臨走之前，他還很熱心，很有主人翁意識的叮囑了一句。

　　最後，在關閉指揮艙門之前，他還聽到眾多操作手竊竊低語的交流。

　　「你們說，胡隊長還能不能夠石更啊？」

　　「應該……嘿嘿」

　　……

　　莫淵對卓遠道：「其實，這樣也蠻好，對吧，不會想著時時刻刻的傷害別人，也不會有因為各種求而不得的名利心帶來的自我痛苦，多好，再無樊籠，一身逍遙，就像給自己的靈魂洗了個澡。」

　　面對他這慨歎，卓遠卻彷彿是被毒蛇蟄了一下，猛地跳出幾米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