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收徒

　　莫淵天天與汲水工混在一起，對被武館視為雞肋部分即底層民眾的收入已極為瞭解，他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能夠養活自己和家人就已竭盡全力，想要每年擠出一萬元來培養下一代，純熟癡心妄想。

　　能夠拿出這筆教育經費的基本都是來自於武館的附屬產業、下屬機構、直屬公司等處，鮮有例外。

　　當然，世事無絕對，即便底層民眾也總有更會鑽營、更有毅力、更有遠見的人存在，只要他們交得出這筆錢，武館一視同仁，而假如某孩童在檢查時天賦異稟資質卓越，甚至有破格免費入館的機會。

　　在莫淵看來，這就真的是「一網打盡，野無遺賢」了。

　　若記名館徒表現優異脫穎而出，可以成為正式的入門弟子正式踏入修行之門，若是直到十六歲依然沒有表現出修行方面的才能，就要退出武館進入社會自謀出路。

　　即便斷絕了修行之路，可其在武館內學到的一切知識真實不虛，比之其他從未接受過任何教育的底層同齡人相比，已然具備了無可比擬的競爭優勢。在普通人的世界中，他們必將攫取中上層的位置，將底層牢牢踩在腳下，而他們又是天生親武館的，會自發的維護這種秩序規則。

　　於是，一個完全有別於舊歷時代的嶄新社會模式就在這麼巧妙的撥弄之下完成了重構。

　　而武館，就是這一切的關鍵樞紐，因為修行者的世界也是以之為基礎節點搭建完成。

　　記名館徒變成入門弟子，正式踏入修行之門，不僅不用再向武館繳納任何費用，無論修行還是生活中的一切用度都將由武館負責，若是表現得好甚至還會有額外的福利，可有義務就有責任，一旦成為入門弟子就和武館徹底綁定在了一起。

　　利益一致，榮辱與共，武館成就了你，你若背棄，必將遭受整個修行者世界的唾棄。

　　在莫淵看來，所謂入門弟子，就是與武館簽訂了終身聘用合同的員工。

　　如果入門弟子中有表現卓越者，將被館主收為嫡傳弟子，托付武館的未來和傳承，再無保留。

　　即便你出身底層，只要資質卓越，哪怕資質差點，只要心性堅毅，人生就大有可為，一步步往上，做嫡傳弟子，迎娶白富美，下任新館主……統統不是夢。

　　如父親不過是看門人的李戩，如燒炭工兒子卻被破格招錄的陳麟……真實的例子比比皆是，就在身邊。

　　一個具有希望，具有活力，受到卓越新生代擁護的修行世界格局就此完成。

　　莫淵雖只具體接觸了寧熙武館，可他卻似看到了無數個「寧熙武館」宛如一個個節點佈滿世界，它們是構成新時代的堅實根基。

　　即便明月武館比之段位高些，也不過是入門弟子被分化成了外門、內門，嫡傳弟子被分成了核心嫡傳、長老嫡傳之類，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調試。

　　新時代必將到來，大勢所向，勢不可擋，那些落後於時代的靈魂，抱著舊歷時代的殘渣的頑固者，他們的掙扎，他們的反抗，都如同螳臂當車一般，必將失敗。

　　何況，哪怕聽之任之，再過幾十年，也都將死絕。

　　大勢已成，一切似已成定局。

　　這一刻，莫淵似乎跨越了空間和世界，看到了未來。

　　可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意。

　　「這樣的世界，我不是喜歡！」

　　為何不喜？理由太多太多，設身處地的去想，他無論將自己代入到任何一種身份，無論是做個看不到希望的絕望而麻木的底層民眾，還是身為既得利益者的中上層普通人，還是俯瞰眾生的修行者，甚而懷揣夢想一路過關斬將青雲直上的夢想代言人……無論哪一種，他都感覺到扭曲。

　　若真置身這樣的世界，不僅是自己，他相信整個飛魚島的子民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

　　寧熙武館的館主名字就叫寧熙，一個乾瘦的老頭，一個純粹的武癡，沒有妻子，沒有孩子，甚至連親戚都沒有，孤家寡人一個。

　　此刻，他穿著一套白色的練功服，腳下一雙布鞋，在一個幽靜庭院裡的葡萄架下的青石板上悠閒的打著拳。

　　他半閉著眼，腳下隨意的轉著圈，邁著步，一會兒順時針一忽兒逆時針，一下子倒退一下子右閃，看似凌亂無章，卻並無急促之感，反而充滿了悠閒之意。

　　偶爾出拳踢腿，縱身騰挪，在空中翻觔斗，也似乎毫無章法。

　　既不屬於任何武功套路，同樣也不是在領悟什麼絕妙武學，這就是他的消遣玩耍。

　　他就喜歡自己這身體渾身勁力通通透透，想怎樣就怎樣的自在勁兒。

　　這會讓他確信，自己完全屬於自己。

　　最後，他感覺有些口渴了，停了下來，單腳獨立原地旋轉一百八十度，手指虛虛一彈，一股勁氣從他指尖飛出，擊在幾步外小石桌上的茶壺手柄上，茶壺打著旋兒飛起，斜斜向他這個方向飛來，他順手一抄，就將茶壺抓在了手上，仰頭灌了一口。

　　一手拿著茶壺哼哼著小調，一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往屋裡走去。

　　「師父！」

　　就在這時，庭院外響起俞敏的聲音。

　　然後才見她帶著陳麟走進院來，俞敏臉上帶著孺慕之色，陳麟則是恭敬規矩的站在她的旁邊。

　　寧老頭笑瞇瞇的道：「小敏來啦。」

　　然後看向陳麟道：「我的意思小敏應該已對你說過了，你的意思呢？」

　　陳麟也不多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先重重磕了三個頭才道：「師父！」

　　寧老頭點點頭道：「不錯，就是死板了些……起來吧，放開些。」

　　俞敏在旁笑著幫襯道：「他現在剛入門當然要鄭重些，以後熟絡了自然就好了。」

　　寧老頭又道：「你現在就是老四了，以後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你大師姐，老二老三邀了其他武館的幾個好朋友組隊去荒野中歷練去了，等他們回來也讓你們聚聚。……另外就是形意十二法，你大師姐差不多已盡得我的真傳，先讓她教你，有不懂的再來問我。」

　　陳麟壓抑著心中激動道：「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