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城

　　二十天之後。

　　莫淵看著眼前的一切，神色複雜。

　　登陸之後，修整了兩天並議定了接下來的行程。莫淵之前所做的一切計劃，都是以渡海登陸為終極目標，再之後的計劃根本沒敢去想。

　　而後重新上路，一路向南。

　　他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橫穿了地圖顯示荒寂一片、現今卻危機四伏的凍土荒原。好在他們所有人都是超能力覺醒者，身體素質極佳，更有薛海帶領的戰鬥小隊，擅長各種戰鬥搏殺和野外生存技能，一路也算是有驚無險。

　　「這就是不夜冰城蓮溪。」

　　莫淵手中拿著本出版於天變之前的旅遊指南，其中對蓮溪是這麼介紹：

　　「蓮溪，不夜冰城，位處大華洲極北之地，緊鄰凍土荒原，以一切與冰有關的玩樂享譽世界，每年接納遊客逾億人次，冰玩、冰藝、冰雕……」

　　除文字介紹外，還附有大量精美的照片，即便幾十年過去，那種輝煌、絢爛、繁盛、歡樂的氣象依然炫人心神。在枯燥漫長的渡海途中，這些圖片都快被大伙翻爛了，在登陸修整之時，都不約而同的將此地定為第一目的地。

　　現在，站在蓮溪視野開闊的中央廣場，他們看著這城市今日的模樣。

　　破碎的街道，倒塌的樓宇，只剩下一個個隱約銹蝕金屬框架的車輛殘骸，密密麻麻的擁堵在街道各處……而這一切荒廢都掩蓋在無數雜草，荊棘，籐蔓，樹木等旺盛翠綠的生機之下。

　　一幢幢大廈，有的徹底坍塌廢墟堆成土丘，有的倒塌了一部分卻還剩了些「斷茬」，有的堅強屹立也已變成空空的框架，爬滿了綠色的籐蔓。

　　文明的餘燼和自然的生機交織融合，面對此情此景，眾人呆呆的不知作何言語。

　　「唳！」

　　一隻翼展足有十幾米的巨禽出現在天際，落在一棟只餘框架，被密密麻麻的籐蔓纏成翠綠草甸的高樓頂部，在巨禽落下之前，有幾隻體態略小的雛鳥的身影在樓頂一閃而逝。

　　見此情形，挽著莫淵手臂的夭夭本能的往他身後躲了躲，莫淵拍了拍她的小手，對眾人道：「走吧，也沒什麼好看的。」

　　躲在各種草木遮掩之下的眾人朝著早就選好的落腳點潛去，雖然各自的氣息已經被屏蔽，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一棟倒塌得只剩下兩層斷茬的大廈，稍微清理一下就是一個絕佳的宿營之地。

　　莫淵正操控著一大團水在大廳中滾動，水團所經之地，所有塵土殘渣全都不見，地面變得乾乾淨淨，只有那一個水團變得越來越污濁，待其中的污穢垃圾超過水的比例，影響控制，他便重新換一團水，沒過多久，一個數百平米的大廳和周圍幾個附屬房間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這一番鍛煉下來，莫淵自己也累得不輕，任羅紅英夭夭他們安排後續之事，他獨自進入一個房間盤坐入定，稍作恢復。

　　深層的入定之中，世界迅速靜了下來，他只感覺自己的精神浸在一團溫水之中，有些疲憊的精神迅速恢復。

　　入定中，他的精神世界，他能夠感受到一團白光就在距他不遠之處。

　　「快了，快了，剛剛離島之時，我只能隱約感受到它的存在，這一百多天地獄般的旅程，隨時處在透支的邊緣，卻也是極致的磨煉，每一天都更接近一分，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夠真正觸摸到它了！」莫淵心中想著。

　　走出房間，進入大廳，就聽見留在外面的崗哨突然驚呼：「島主，薛隊長他們回來了！」

　　那大驚小怪的語氣讓莫淵心中驚疑：「難道薛叔他們有人受傷了？」如此想著，他已經三兩步躥向門口。

　　從棄舟登岸開始，越往南行，生機越發濃郁勃發，各種危險也越來越多，毒蟲異草，猛獸凶禽，噬人險地……危機無處不在。

　　大家雖然都是超能力者，但並非所有人都擅於冒險和戰鬥，不僅有夭夭、羅紅英這種非戰鬥類超能力者，更有不少「水貨」超能力者，比如二十個冰系超能力者，有十一人都是用特殊方法催生出來的，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在航海途中為冰船的長時間存在提供冰系超能力支援，他們的能力發動低效、緩慢，想要用之於戰鬥，需要經過更長久的練習。

　　在經過最初幾次狼狽險情之後，隊伍便做出了調整。由薛海帶領的專精於戰鬥探索的十人小隊呈扇形分佈在由莫淵帶領的大隊伍前方，偵查，戰鬥，為大隊伍探索出一條最輕鬆安全的行進路線。

　　如此一來，隊伍的整體速度大為提高，所有人都更加的輕鬆，在探路之餘還能打獵。

　　「島主，你看我們帶回個什麼！」剛跑出門，莫淵就聽到薛海興奮的喊聲。

　　他循聲看去，眼神一凝。

　　戰隊中的其他人都扛著一隻獵物，唯獨薛海手中抓雞仔似得提著一個人。

　　……

　　大廳中，所有人圍坐在一堆篝火周圍。

　　薛海道：「前面不遠處有個人工湖，我們在那裡獵到幾隻三角黑羊。湖邊有個巨花叢非常惹眼，我好奇多看了幾眼，就發現其中一朵花有古怪，有一把匕首破壁而出，末端還隱隱可看見一隻緊握著的人手。」

　　說著他指了指躺在邊上一動不動的乾瘦青年，道：「然後就發現了他，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要不是身體未冷未僵，我都懷疑他已經死掉了。」

　　莫淵蹲下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在他脖頸、心口按了按，道：「巨食人花的分泌液十分霸道，軟化血管，麻痺神經，離解身體臟器功能，它早已順著此人的血液循環遍及全身各處，從臟器到細胞，他的身體雖然還保留著極低微的活性和抵抗，但終究難逃一死。」

　　他稍微一頓，繼續道：「當然，他走運遇見了我，現在自然不同了。」

　　薛海神色一振，急問：「真的有救？」

　　莫淵肯定的點著頭。

　　所有人都喜上眉梢，時隔四十年重返大華洲，對他們來說，更像是集體穿越異世界，兩眼一抹黑，所有人心中都沒有底。能提前瞭解一下，那真是萬幸。

　　莫淵伸出左手，食指懸在乾瘦青年額頭上方，凝定心神，一滴晶瑩剔透的液滴在指尖凝聚，滴落到乾瘦青年眉心並迅速滲入。

　　莫淵臉色微微一白，再翻看他的眼珠，相較於之前多了些潤澤活性，微微有些僵直的身軀也更加柔軟，蒼白中多了些血色。

　　他再凝出一滴神奇液滴滲入其眉心，此人情況更進一步的好轉，脈搏微微起伏，血液緩緩流轉。

　　當他再次伸手，想要第三次施為時，夭夭拉住了他，道：「哥，你緩一緩吧，你現在是在透支自己的身體了！」

　　莫淵的臉色比前一次更加蒼白了，拍了拍夭夭的手背，道：「放心，我心中有數。」

　　當第三滴凝聚了濃郁的生命活力的液滴滲入乾瘦男子眉心，不僅隱隱起伏的脈搏變得更加有力，胸膛微微起伏，呼吸都變得明顯起來。

　　莫淵卻沒有心思關注這些，他只感覺意識陡然發空，彷彿大腦被一巨物瞬間重擊，只覺得「嗡」的一下，就陷入雙耳失聰，雙目失明，思維停滯的狀態裡。

　　當他再次感覺到「自己」，發現「自己」與現實世界隔離開來，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盤坐的身軀，夭夭焦急的呼喚，周圍眾人聚攏過來，關切中帶著焦急。

　　他能感到這一切，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自己雖與他們近在咫尺，卻又似遙不可及。

　　不是距離的遙遠，而是某種「深度」、「層次」的不同，那團原本在入定時才能在精神世界中感受到的白光已經沒有了任何距離，觸之可及。

　　「下次入定之後就能觸摸到了。」他心中十分篤定。

　　這種奇特的感受似乎維持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就感覺到自己在與他們迅速「接近」，意識再次回歸身體。

　　那深入腦髓的疼痛，夭夭一邊搖晃自己的手臂一邊焦急的呼聲都立刻明晰起來，他微笑的給出回應，對眾人安撫笑道：「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他的眼神卻盯著中間那堆柴火，從柴火的燃燒判斷，剛才的經歷前後不超過十秒鐘。

　　這次能力透支代價不小，可收穫卻更大，精神突破，不虧。

　　見他笑著回應，眾人也都安心下來，都勸道：「島主，你不要再透支自己的身體，這傢伙雖然重要，可救不活也就救不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從渡海開始到現在四個多月，就你消耗最大，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面對眾人的關切，加之乾瘦青年的血液和呼吸都再次恢復了運轉，短時間內應無大礙，莫淵自然從善如流，點頭稱是。

　　更何況剛才那奇特的感受也讓他有些心悸。

　　「開飯了，大伙都先去吃飯！」

　　羅紅英端著一大罐熱騰騰的濃湯向莫淵走來，濃郁的香氣撲鼻，裡面沉浮著的骨頭肉塊更是勾人食慾，多次透支的身體早就餓的嗷嗷叫了，莫淵也不客氣，捧著就大快朵頤起來。

　　飯畢，胃部的充實溫暖逐走了大腦的空虛木痛，隊伍眾人各有分工，無需他分神旁顧，進入大廳旁邊清理出來的小房間，再次盤坐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