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貓的國度 by 朱川湊人
2019-11-22 18:30
「完成了……」
村上低喃着將剛剛完成的噴氣式戰鬥機模型放在桌上,這是一架1/78的F/A-18E「超級大黃蜂」,由著名模型廠商伊達雷利公司出品,也是村上值得紀念的第一百架戰鬥機模型。
同小悟的約定終於實現了。村上看着親手完成的最後一架戰鬥機模型,深深地嘆了口氣。
環顧四周,整個房間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噴氣式戰鬥機。如果小悟走進這裏,不知會樂成甚麼模樣。
對村上來說,製作整整一百架模型實屬不易。如果只是單純組裝模型,或許多少還有一些樂趣,但這一切只是為了小悟,只是為了換來兒子感動的驚呼。否則,自己的付出又有甚麼意義?
村上當然清楚,這組壯觀的戰鬥機群已經永遠無法呈現在小悟眼前。但為人父母就是這般傻,總是不死心地想着盼着,只期望這份心意最終能傳遞到孩子身旁。
正是出於這樣的情感,村上將自己的心寄託於模型,不厭其煩地製作着。隨着完成的模型一架架增加,他也漸漸從例行公事的無味中品出了絲絲樂趣。村上一直抱有這樣一個念頭,孩子被迫結束了短暫的人生,身為家長的自己卻在人間苟且偷生,既然如此,自己就沒有享受快樂或者喜悅的權利。但唯有製作模型是個例外,自己越發專注,遙遠之外的小悟一定也會更加欣喜。
真要說讓村上頭痛的部分,其實是可供選擇的模型實在有限。才讀小學的小悟對戰鬥機情有獨鍾,其他類型的飛機一概不被他放在眼裏,用他的話說,那些帶螺旋槳的飛機簡直「遜斃了」。可是村上光顧的模型店裏根本湊不夠一百種噴氣式戰鬥機,只有最出名的人氣機型才會生產模型。實在沒法子,村上索性把不同廠商、不同比例的同一機型挨個做一次,有幾架甚至只有配件顏色或者局部紋飾不同而已。
花費諸多心血搜集之後,村上才終於湊夠一百架戰鬥機模型。他真希望這些小小的戰鬥機能從房間起飛,穿破雲霄直達小悟所在的遙遠彼岸。
好一會兒,村上就這麼凝視着滿屋的戰鬥機,不時輕輕抽泣。
完成百架模型之日,即是為小悟報仇之時。殺了害死小悟的中平,再了結自己的性命,這是村上早就定好的計劃。
月曆已翻至第十二個月份,村上反射性地想到了月末的節日。
「聖誕節……嗎?」
中平應該也有正讀小學的孩子,就算他和老婆已經分居,但聖誕節這樣的日子也會回去看看吧。
村上已經選定了實施計劃的日子,當中平拿着聖誕禮物回家探親之時,他就將完成自己的復仇。沒錯,只有這樣,才能將自己的憤怒和悔痛充分傳達給對方。小悟已經再也無法收到新的聖誕禮物,既然如此,中平的孩子也必須背負上同樣的不幸,這才公平。
突然,有甚麼東西碰了碰村上腳尖。他俯身往桌子底下看去,原來是家裏的小不點兒正在腳邊磨蹭。
「怎麼了?」
村上將小貓抱上膝頭,輕撫着它的喉頭和腦袋,小傢伙則回以笨拙的哼哼。
了結中平之後,自己的性命也就到了頭,從那之後,這小傢伙又該何去何從啊……
「小不點兒,能聽到了嗎?」
村上刻意提高幾分音量,但膝上的小貓仍然沒有絲毫反應,它的耳朵果然還不見起色。
「要是能等到你的耳朵康復就好了……如果在那之前我就不在了,還請你不要怨我啊。」
村上繼續撫摸着睡在膝頭的小小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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