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喂，小志……小志！」

志郎被麗子的叫聲喚醒了。

完事之後，志郎將麗子緊摟在胸前沉沉入眠。雖然只睡了一小會兒，這卻是他久違的深眠。

「好像有甚麼人來了，那孩子叫個不停呢。」

從玄關處不停傳來奧斯瓦爾德近乎瘋狂的吠叫，彷彿與之較勁般，清脆的門鈴隨之響起。

「到底是誰啊……」

志郎忙起身穿衣。由於剛從沉睡中醒來，他的脖頸附近硬邦邦地直髮痛。

他三兩下走下樓，拿起了門前的對講機。

「您好，我是房東橋本……有件事想跟您聊聊。」

志郎打開房門，一位戴着黑框眼鏡的嚴肅男子正一臉困惑地站在那裏。志郎記得曾在老夫人的葬禮上見過他，這位應該是橋本家的女婿。

「香坂先生，您這樣讓大家很困擾。」

戴眼鏡的男子沒有絲毫客套，他開門見山地表示了不滿。

「這裏禁止飼養大型犬，合約裏也清楚地寫上了，您看——」

他竟然帶上了合同，還特意展開來指着其中一條。

「實在很抱歉……這是熟人寄放在這兒的。」

志郎只得照搬應付麗子時使用的藉口。

「相信您也有您的難處，可是鄰居們意見很大，有的住戶家裏還有小嬰兒……換了比較安靜的犬種還有商量的餘地，可這隻狗叫得實在太兇……總之，希望您能儘快將它處理掉。」

男子帶着秉公處理的強硬語調，看起來平常就是容不下反對意見的類型。

該來的總會來……奧斯瓦爾德的確吵得非常厲害，犬舍的主人也說過這傢伙非常難養，現在看來，「難養」裏頭無疑也包括了給近鄰帶來的困擾。

自己去公司上班之後，這傢伙一定也不屈不撓地對着聚集而來的貓群狂吠不止吧。這對志郎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援助，但對鄰居而言只是擾人的噪音而已。同在一棟公寓的教師夫婦家裏還有不滿周歲的嬰兒，對此志郎也心有愧疚。

「如果您不能及時解決問題，那就只能請您另謀住處。」

橋本家的女婿仍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能寬限一小段時間嗎？主人家很快就會把它領回去了。」

志郎必須儘可能地拖延下去，奧斯瓦爾德是對抗國王的重要戰鬥力，決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

「您說一小段時間，具體是多久？」

「大概一個月左右吧……我會向鄰居們賠禮道歉。」

「不行。」男子斷然拒絕了志郎的懇求，強硬的語氣帶着和他外表不太相符的決絕，「既然香坂先生也有自己的難處，那我可以寬限一個禮拜，但僅此一週而已，如果過了期限還不處理，就只能請您住完這一個月就搬出去。這是事先定好的規矩，我也沒辦法。您看，合同裏也寫了。」

男子再次展開合同，指着那一部分的條款。

「好吧……下週六之前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

志郎有些屈辱地選擇妥協，沒辦法，誰讓對方是房東家的人。

「還有，香坂先生，針對您的投訴不止這一條。」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繼續說道，「您在公寓附近撒了氣味很刺鼻的藥劑，對吧？而且夜裏不時發出很大的動靜，還時常大吼大叫，對吧？我也明白，年輕人免不了吵鬧一些，但也請您稍稍為周圍鄰居着想。」

志郎無言以對。

一定是約阿希姆或者路易來襲時的騷動吧。除此之外，他還大叫着趕走了甚五郎，被貓群監視時，也會控制不住焦躁對它們大吼出聲。

「我也該告辭了，請您務必遵守諾言。」

橋本家的女婿留下這番話，準備關門離開。

突然，二樓房間裏響起一聲悲鳴，男子驚訝地瞪大雙眼正欲詢問，志郎卻刻意遮掩似的一把關上了房門。

「麗子，怎麼了？」

有一瞬間，志郎想到了國王。雖然這想法看似異想天開，但那隻貓並不能用常識去衡量。

志郎奔上二樓，就見麗子正裸着身子蹲在床邊，他急忙衝過去一把摟住女友肩膀。

「小志，好痛……眼睛好痛。」

「到底怎麼了！」

志郎焦急地大吼，卻見麗子腳邊躺着一隻狀似打火機的銀色物體，這一下志郎全都明白了。

「麗子，你剛才動了這東西？」

「我看它放在桌子上，就有些好奇……好痛，眼睛好痛！」

麗子淚眼婆娑地嗚咽着。

那東西看似打火機，實則是只瓦斯噴霧器，它的構造很精巧，在中部設有按鈕，握在手裏就會從頂端噴出瓦斯。若是被那瓦斯進入眼裏，就會暫時喪失行動力。

「再忍耐一下。」

志郎將不停喊痛的麗子抱進樓下浴室，立刻為她衝起澡來。麗子不住抽泣着，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雙眼。

「小志，那東西到底是甚麼？」麗子帶着哭腔問道。

「那是噴霧器，裏頭裝了防身用的催淚瓦斯。前不久有位朋友……就是佐久間，他送我的。那傢伙，奇奇怪怪的東西多得很。」

當然，這依然是胡說八道。不過催淚瓦斯倒是真的。

被歹徒襲擊時，只要把這東西往對方臉上一噴，就能讓他在二十分鐘內毫無抵抗之力。被路易一伙襲擊的第二天，志郎就從購物網站選中了這件東西，還專程去了銷售公司提貨。

雖說志郎已經下定決心殺掉國王，但他並不希望增加無謂的傷亡。既然對方已經開戰，志郎自然不能坐以待斃，那麼如何在抵抗的同時避免傷害貓群？當然就得靠這催淚瓦斯。這東西能在不讓對手受傷的前提下使其喪失鬥志，效力過去之後也不會留下後遺症。

這樣一來就能在不危及貓群性命的情況下解決問題，自己也不用背負更多的罪惡感。志郎抱着這樣的想法購買了噴霧器，沒想到這東西的效力相當強勁，他已經靠着催淚瓦斯擊退了好幾撥糾纏不休的對手。

一來沒有甚麼罪惡感，二來可以輕鬆地裝在口袋裏隨身攜帶，對志郎來說這無疑是相當理想的武器。他還專門選擇了和打火機造型相似的款式，沒想到這下反而惹了麻煩。

麗子雙眼的疼痛終於緩解下來，志郎將她抱回二樓。他的視線不經意間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向屋外，竟發現房東家的女婿還站在轉角處，正朝自家方向看來。

志郎腦中不禁陣陣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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