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仲本家位於緊挨東京的衛星城，志郎在距離他家最近的車站給好友去了電話，沒多久仲本就把已經屬於志郎的汽車開到他跟前。

「沒讓你等太久吧？喏，這是鑰匙，還有全套文件。」

汽車的交接儀式選在車站旁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上進行。志郎接過仲本遞來的塑料文件袋，取出裏頭的資料仔細核對着。一切手續都準確無誤地辦妥了，志郎終於有了實感，從今往後自己就是這輛車名副其實的所有人了。

「這車我愛惜得很，一直保養得很好，真要說的話，只有車輪稍微有些舊，沒習慣的話會覺得剎車有些急。看你今天帶了位可愛的女士，我才特別給你提個醒。」

仲本詳細解說着注意事項，還不時偷瞄麗子兩眼。志郎心不在焉地應他兩句，只顧着在車裏左看看右摸摸，簡直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興奮。

「喂，這個是你落下的吧？」志郎注意到車後座擱着一條長長的木棒，「這不是木刀嗎？」

志郎探過手去拿起木刀，這東西握在手裏竟然相當有分量，是暴走族鬧事時的必備道具。這把木刀的刀柄上印着「高尾山」三個字，有些滑稽的可愛感。

「這個啊……這是贈品！」

「贈品？」

志郎不明所以地瞪大雙眼。

「沒錯，現在購買本車的客人就將獲得印有高尾山標誌的高級木刀！這是隻在今天推出的豪華贈品！」

「不需要！這種危險的東西……」

志郎作勢要把木刀物歸原主，仲本倒一本正經地跟他理論起來：「你好好想想，香坂，開車時經常會遇上麻煩對吧？比如被不講規矩的傢伙超車，或者遇上刮擦事故，有些時候有理也說不清。」

的確如此，仲本說得很在理。雖說志郎幾乎只開過公司的業務車，但也遇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況，的確會有蠻不講理的司機執意來找麻煩。特別是年輕氣盛的小伙，或者大貨車駕駛員，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坐在駕駛座上，要的就是氣勢！不想被別人看扁，自己就必須比他們強勢。」

這就是仲本的「開車哲學」，志郎之前聽他談過不少類似的看法，早就習以為常。

「可是平時規規矩矩地開着車，也沒人知道你到底強不強，對不？所以你要把這玩意兒放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讓他們一看就知道你不好惹，保管沒人敢找你麻煩。」

「說白了就是虛張聲勢？」

「簡單來說，就是這麼回事。」

志郎和麗子被仲本的話逗樂了，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別不信，這招靈得很。我家的車子裏頭全都放了木刀，連老媽開起車來也雄赳赳氣昂昂。還有這個標籤，也能幫着避邪消災。」

「好吧，就算是這麼回事。不過警察叔叔會生氣吧？」

「不用擔心，要是被逮到了，你就說這是給朋友帶的紀念品。」

仲本用掌心恭敬地托起木刀呈到志郎面前，嘴角帶着戲謔的微笑。志郎知道推脫不掉，只好認命般道謝並收下這份「豪華贈品」。

「雖說機會難得，不過你這贈品也實在……」

「好了，好了，這就幫客人把贈品擺好。」

仲本不由分說地把木刀放回到汽車後座上。

「總有一天，這東西會派上用場。」

「不過這東西該算你的吧，把它放你新車上不是更好？」

「不用，我備了別的東西，超厲害，上頭還印着『富士山』呢！」

看來仲本家有登山的習慣，而且喜歡購買印有山名的木刀做紀念。不管怎麼說，今天這把木刀是無論如何得歸志郎所有了。

「好吧，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

志郎裝腔作勢地謝過仲本，輕輕勾起了嘴角。「那人挺有意思。」和仲本分別之後，麗子回想着剛才的對話，越發覺得好笑。「那傢伙一直就那調調，性格跟意大利人一樣。」

志郎慎重地踩下第一腳油門，感受着引擎迴轉的震動，汽車輕快流暢地向前滑去，公司的業務車真沒法和它比。

「意大利人？怎麼說？」

「曼加雷！康塔雷！阿瑪雷之類的。」

「甚麼？是甚麼咒語嗎？」

「那傢伙的口頭禪，說是體現了意大利人的價值觀，翻譯過來就是『吃吧，唱吧，去愛吧』。」

轉動方向盤的手感堪稱完美，志郎抱着擺弄新玩具的心態試用着各項功能，花了些時間才逐漸熟練起來。

「總之，這就是仲本的人生信條。」

「果然很有趣。」

麗子看着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若有所感地輕笑起來。

看得出仲本的確在這台車上花了不少心思，即使已經開了兩年，汽車的性能依然完美。仲本平日裏看上去大而化之，志郎不太把他的話當真，現在親自體驗了才知道，仲本其實是相當細心的一個人。

「好了，你準備甚麼時候開始享受兜風？」

「就等你這句話！」

坐在副駕駛席上的麗子高興地歡呼起來。虧得兩人都拿了駕駛執照，結果直到現在也沒機會開車出去兜兜風。

「對了，後座那把木刀，你想想法子把它收起來。要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喜歡打架生事呢。」

志郎始終覺得那把木刀非常礙眼，麗子趁着等紅燈的當兒，探過身子把木刀擱到了後座下面。

「接下來，去海邊吧！」

志郎裝出剛剛決定好的口吻，其實他早就規劃好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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