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書院「七」

　長安城，侍衛坊。

　聽到史萬斤與史千斤師徒二人，竟然跑到書院來，當眾污蔑書院內有鬼怪，並且還意圖讓李逸在百姓面前難堪，將書院今日的招生之事給攪黃了，楚離陌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也就因為他一直帶著侍衛，在書院外四周巡查，時刻小心提防著，有無刺客想要趁機來行刺李逸，所以才沒能及時知道此事，導致楚離陌心中，對此一直是滿懷歉意。

　不過好在的是，史萬斤師徒二人的謊言，被李逸當場給揭穿了，這才讓書院今日的招生計劃，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反而還因此，讓書院得到了商賈們的捐款贊助，為書院的發揚光大增磚添瓦。

　楚離陌的愧疚心情，這才變得好受了些許。

　不過，當家丁們按照李逸的吩咐，將史萬斤二人交到他手上之後，楚離陌一路上對他們都沒有任何好招呼。

　「趕緊給老子走，少特娘的裝死裝病！你們別以為頂個豬頭臉，自己就了不起了！」

　「居然還敢來大唐書院搗亂？撒播流言蜚語，來屠害百姓們？呵呵……就你們這兩個如狗一般的慫貨，怕是應該沒有這個膽量吧？」

　「趕緊說說吧，到底是誰在背後，暗中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你們這兩個牛鼻子道士，到底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一路上，不光是楚離陌，甚至連隨他一起的其餘侍衛眾人，也一直對史萬斤師徒二人冷言喝問。

　不停地推推嚷嚷，滿是嫌棄與鄙夷的神色、動作，更是沒在少數。

　好歹，他們也跟隨著李逸一起，行事了多多次，因此他們此刻早就心如明鏡，知道此事絕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簡單。

　就他們兩個牛鼻子道士，怎麼可能有這個膽兒，敢來大唐書院搗亂？

　普天之下，有誰會不知道……大唐書院的院長，就是當今聖人李世民？又有誰不知道，書院的副院長，就是駙馬爺李伯安？

　更何況，他們師徒二人來書院搗亂，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而且，一旦他們師徒二人，在書院散播流言、蠱惑百姓的事情敗露，那麼第一個毀壞的，就是他們師徒的名聲，就是他們整個玄都觀的名聲。

　天底下，會有這麼傻的人嗎？

　他們敢跟當今聖人作對嗎？

　除非他們師徒的腦袋，被大門給夾了，被給驢踢了，他們才會如此之傻。

　所以，不光是楚離陌心中不信，他身邊隨行的其餘眾侍衛，也不信。

　若是沒有其他人，在他們二人背後暗中指使他們，那就算是打死楚離陌等人，他們也是絕對不會信的。

　因此，他們才會對史萬斤師徒二人，沿途一直催促、喝罵。

　可史萬斤師徒二人，此時此刻的心情，卻是如同啞巴吃了黃連似的，苦不堪言。

　「官爺，書院內是真的有鬼怪啊，並非是小人滿口污蔑啊！」史萬斤很執著地哀聲狡辯，一口咬死不承認。

　他哪裡有曾想到過，就在這麼短暫的時間之內，他們師徒二人就露出了馬腳，而且還被李逸當場揭穿了他們的謊言？

　從始至終，他就只看到李逸，根本沒與他們師徒說過多少話啊！

　只不過簡單問了幾句，他們就徹底暴露了…

　這特娘的苦，他們找誰說去？

　早就嚇得魂不附體的史千斤，但見他的師父史萬斤，到了這個地步之後，依舊是一口咬死不承認，而且還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立馬也跟著附和出聲。

　「是啊，官……官爺，您們若是不信的話，就讓小人的師父，進入書院內去查看一番，到……到時候，一切事情全都水落石出了…」

　史千斤聲音忐忑、畏畏縮縮地掙扎著，跟著史萬斤一起狡辯。

　不聽到這話，史萬斤整個人還好，可是一聽到他徒弟史千斤這話，史萬斤整個人，瞬間就不好了。

　幾乎瞬間，史萬斤就忍著臉頰傳出的疼痛，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徒弟史千斤。

　「誰特麼是你師父？你小子，可千萬不要亂說啊！」史萬斤立馬跟史千斤撇開關係，一臉嚴肅地正色道，「貧道可不認識你！」

　與此同時，史萬斤的內心，不停地對史千斤一陣謾罵。

　「史千斤這個臭小子，怎麼竟如此地沉不住氣？如此地經不住詐？」

　「老子要是早知道，今日會有這麼一遭，就不帶特娘的了！」

　「簡直就是一個比天還大的坑！」

　「哎……想當初，老子怎麼就心軟，答應收他為徒了啊……」

　心中越是如此一想，史萬斤的心情，就越是一陣苦悶，越是一陣後悔莫已。

　不過現在，既然事情已經東窗事發、徹底敗露，那他還能說什麼呢？

　「要怪，就怪老子當場，真是瞎了特娘的一雙狗眼，竟然主動提議，讓史千斤這個狗娘養的東西，躲在百姓人群之中，給老子當托了…」

　史萬斤內心絕望地暗歎了口氣。

　現在，他唯有一口咬死「書院內有鬼怪」的說法，死不承認是在胡言亂語，或許他還能有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畢竟，蠱惑百姓的罪名，可不是一般之大。

　別說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道觀道士，就算他是皇親貴族，就算他是大唐太子，他也承受不住這個天大的罪名！

　更何況，在去書院之前，他們還收了人家的好處。

　那可是足足有五千多兩的銀子，足夠他們將整個玄都觀，都重新翻新一下了！

　若是他一旦開口，主動承認了此事，的確是因為受人指使而為，只怕……當今天子李世民，還沒有來得及治他的罪，他就已經莫名其妙地去見閻羅王了。

　因為讓他辦此事的人，也不是他能夠惹得起的存在。

　那可是一方世家大族之人啊！

　他一個小小的道士，哪裡能夠惹得起？

　因此，一旦能夠有一線的生機，能夠讓他活下來，他就一定要死命地抓住救命稻草，千萬不能錯過了機會。

　至於他的徒弟史千斤？

　最好是能夠……讓他給自己，去當一個替罪羔羊，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反正，像史千斤如此蠢人，他活著還能作甚？

　心中如此一想，史萬斤的心中，竟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偷梁換柱之計。

　「對，有了！」

　「就是他！」

　「這樣一來的話，或許，我還能夠活下去！」

　頓時間，史萬斤也不再繼續詭辯了。

　反正，無論他現在說什麼，恐怕楚離陌等人，都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於是乎，史萬斤冷不丁地突然問了一聲：「對了，官爺，您們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裡呀？該不會是天牢吧？」

　史萬斤故作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一臉的驚恐神色。

　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就算要執行他剛剛想到的完美計劃，那史萬斤現在，也是絕對不能露出馬腳才行。

　要不然，可就前功盡棄了。

　他心中想要執行的計劃，也會被攪黃。

　「呵呵……」但見史萬斤這牛鼻子道士，此刻居然不狡辯了，反而是問他們，這是要將他們帶去哪裡，楚離陌頓時冷冷一笑，「趕緊招吧，若是你們現在不招的話，本官也有一萬種方法，能夠讓你們……痛苦並快樂地招供出來！」

　楚離陌這番話，並非是在嚇唬他們。

　雖然唐國現如今的律法，並沒有前朝那麼殘酷、殘忍不堪，但對待這種有了罪證，卻依舊死不招供的罪犯，他們有的是辦法。

　而且，他們還不會觸犯唐國的丁點兒律法。

　楚離陌一開口，邊上的侍衛，立馬就跟著冷笑起來：「或許你們現在，還是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架勢，不過待會兒，一旦你們進了牢房，只怕就不會是這麼輕鬆了！」

　「不錯，我奉勸你們一句，現在還是老實招供吧，說不定……你們還能有命活下去。」

　「頭兒，咱們何必與這兩個牛鼻子，多說無益呢？等會兒，一旦讓他們進了牢房，他們就能夠知道，牢房不是人該待的地兒了……」

　「就是啊，頭兒！所有百姓都是人證，他們居然還死不承認？當真以為，咱們都是傻子的麼？」

　一名名侍衛，滿臉都是嚇人的笑容，隨著楚離陌一起，不斷地出言來恐嚇他們。

　他們也很想，快速將這個案子給瞭解了。

　畢竟，這可是李逸交代他們的！

　他們對此案很是上心。

　雖然他們也的確沒有這個權力，敢在外面隨意地，對史萬斤二人亂用刑法，不過一旦進入了牢房之中，可就什麼事兒都說不定了…

　果不其然！

　但聽楚離陌與眾侍衛的一番恐嚇之詞，光是在心頭想一想，一旦進入了牢房之中，那等待他們的，將是何等淒慘的下場，史千斤整個人，頓時就慫得頭皮發麻。

　甚至，連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如同生了無數的雞皮疙瘩一般，隱隱不斷開始顫抖。

　他還不想死！

　他之所以拜入玄都觀，拜入史萬斤的門下，成為了一名玄都觀的道士，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認為，道士就是能夠長生，就能夠成仙。

　而他之所以改名，從原來的名字，變成了現在的史千斤，就是史萬斤成功地騙了他。

　史千斤依稀還記得，當初他拜師的場景：

　那是一個「仙霧蓬勃」的夜晚。

　史千斤在玄都觀外，跪了整整三日時間，他整個人都餓得飢腸轆轆、頭重腳輕，雙眼甚至都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

　可偏偏就在這時，整個玄都觀，都被一片白霧給瀰漫，裊裊雨煙就如同仙境一般。

　史萬斤終於從道觀走出，來接見他了。

　那時候的史萬斤，一出現在史千斤的面前，霎時就如同天上的神仙下凡那般。

　隨著史萬斤走一步，都如同仙霧繚繞的神仙似的。

　這一幕場景，看得史千斤整個人喜神激動。

　「道長，您就收下小人吧，小人以後，一定盡心盡力地孝敬您！」

　史千斤當場忙不迭地磕頭跪拜，心情喜得如同躍雀。

　史萬斤見狀，不以為然地乾咳了聲，然後擺出一副淡淡模樣，將手中拂塵一揚，出聲道：「你且回去吧，貧道不收沒有仙緣之人。」

　一聽這話，史千斤哪裡還能淡定？

　他在玄都觀外，都跪了足足三日時間，一粒飯都沒有進食，一口水都沒有喝，就是為了能夠修道成仙。

　再加上，他本身就身體蕭條、單薄，早就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所以，一聽到史萬斤這話，史千斤頓時就從懷中，掏出來了他的所有家當——三兩碎銀子，雙手供奉地呈給史萬斤。

　「道長，您就收下小人吧，小人願意將所有的家當奉給您，從今以後，在道長身邊做牛做馬！」史千斤十分誠懇地哀求。

　一見碎銀子，史萬斤整個人都心動了。

　畢竟整個玄都觀內，就他一人，而且他又已經有好些時日，都沒有正常地揭鍋了，所以幾乎瞬間，史萬斤就改了之前的說辭。

　「既然你與仙道有緣，那貧道就收你入門下，成為了一名方外之人，貧道現在就賜你一個好名，從今以後，你就叫……史千斤吧！」

　史萬斤一副世外高人模樣，一把將史千斤手中的碎銀子拿走，然後四十五度角地仰起頭，看著天空。

　那一番場景，更是讓史千斤心中鐵了認為，史萬斤就是一名仙人！

　不是別的，主要是當時的白霧，外加上當時史萬斤的神態、語氣，完全都符合史千斤心中，對一名仙人的設想。

　因此，史千斤感恩戴德地不斷磕頭。

　而後的時日裡，史千斤幾乎每天夜裡，都會親眼看見有鬼怪，並且發出嗚嗚的淒慘聲，在他房門外不停地來回攢動。

　史千斤被嚇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當他跑去向史萬斤求助的時候，還未等他開口，史萬斤幾乎是一口，就直接道出了他徹夜不眠的原因。

　同時，史萬斤還告訴他，是因為他上一世是惡人，所以才會有此報。

　需要他去化緣，用銀子來供奉太上道君，才能夠化解罪惡。

　果不其然，等史千斤按照史萬斤的話，去做了之後，雖然他化來的銀子沒了，但從那以後，史千斤當真就沒了鬼怪纏身。

　而且太上道君，還出現在他的夢裡。

　從此之後，史千斤就對史萬斤的所有話，全都深信不疑。

　不過這一切，都是過往之事。

　「既然師父他老人家是仙人，那肯定不會怕死的，但我可怕死啊，畢竟我還沒有能夠長生呢！」

　想到此處之後，史千斤立馬就拉住其中一名侍衛的手，一邊躲著史萬斤的目光，一邊聲音哆嗦地出聲道：「官爺，我招，我全都招，千萬不要對我用刑啊……」

　楚離陌等人見狀，頓時就露出一臉笑容。

　「這件案子，終於能夠明瞭了啊！」

　殊不知與此同時，史萬斤整個人雖然沒有露出笑容，但其實，他整個人的心都樂得沒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