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過往辛酸事（2更）

　國公府，後院之中。

　李逸與老楊二人，分別坐在圓石凳旁邊，玥兒也在邊上乖乖坐著，沒有出聲。

　雖然李逸並沒有直接說，找他來是談什麼事情，但老楊自己心中清楚。

　不等李逸開口，老楊便已經率先出聲，說道：「說起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二十年前的往事？」李逸有些發愣，「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但也不過是輕微地嘀咕了聲，李逸就沒再出聲，而是等老楊開始講。

　「是啊！」老楊感歎一聲，面帶微笑。

　看了李逸與玥兒一眼，然後，老楊才面帶徜徉地說道：「隋仁壽元年，突厥步迦可汗侵邊，老奴那時候，還是隋朝的一名前鋒將士。」

　「不過，由於當時，主將一意孤行，導致咱們全軍將士，全都被突厥人抓了去。最後是老爺率領大軍，如戰神一般殺來，將老奴等人，從突厥人手中救了出來。」

　頓了頓，老楊接著說道：

　「從那以後，老奴就主動請纓，調去了老爺身邊，一直跟隨著老爺東征西戰。幾乎每一次，老爺都是大勝而歸！」

　說到此處，老楊的面帶開心之色，看得出來，是真心實意的徜徉。

　「五年後，老爺給老奴找了一門親事，是張家的大娘子，可以說是門當戶對，咱們一見面就相中了對方，後來，老奴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現在的小婷。」

　老楊笑了笑，面頰上瀰漫著幸福的味道。

　但隨後，他就話鋒一轉，哀歎了聲，說道：「但是後來，天下大亂，四處群雄亂戰而起，小婷才七歲的時候，老奴便跟著老爺一起出征在外，也就很少回家。」

　「那時候，小婷很乖，也很懂事。每日都會在屋門口等老奴回家，也是老奴回家之後，最安心、最愜意的日子。」

　「直到十年前，老奴隨老爺出征，當老奴回來的時候，發現家中被人洗劫一空，而娘子……娘子也倒在了血泊中，小婷也不知去向。」

　「老爺立馬派手底下的人，幫老奴去找，可是沒有找到，老奴也請求主動去掉官職，一個人去找。」

　「終於，找了好幾年時間，老奴總算是發現了小婷的去向。那時，小婷已經拜了一名老師傅為師，學了一身武藝。」

　「武德九年，突厥人再次帶兵入長安，小婷隻身一人，打算衝入突厥人中，斬殺了突厥將領，但被老奴攔住了，從那以後，小婷就與老奴斷絕了關係，說是以後見到老奴，就要殺老奴，替她母親報仇。」

　聽到這裡，李逸有些不妙的感覺，但沒有出聲打擾。

　老楊接著說道：「老爺也知道了這件事，老爺說他心有愧疚，是他害死了老奴的娘子，若不是他帶著老奴一起出征，老奴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但是老奴心中知道，當時，以咱們唐國的實力，根本就不允許咱們出兵，與突厥人硬碰硬。」

　「後來，貞觀四年的時候，老爺親自帶兵出擊，大敗突厥，同時，斬殺了不少，當時突襲老奴家的突厥俘虜，說是要為老奴的娘子報仇。」

　「為了這事兒，老爺甚至還被底下人污蔑，上報了聖人，不過幸好聖人英明，不知聖人從何處得知了老奴之事，因此，聖人並沒有為此而責怪老爺。」

　「但是這麼多年以來，老奴……老奴一直，都不敢出現在小婷面前，更不敢面對小婷。」

　說到這裡，老楊已經開始有輕微的抽泣聲響起，堂堂七尺男兒……流淚了。

　「老楊，這又是為何呢？」李逸不解地問道。

　畢竟大仇已經得報，按道理來說，冷面花也應該會原諒老楊才對，為何老楊不敢去面對？

　「可能……可能是因為老奴，沒有能夠手刃仇人，貪生怕死吧？」

　老楊擦了擦眼淚，也不顧李逸他們會不會嘲笑他，乾笑了聲，老楊又歎氣說道：

　「其實，這麼多年以來，老奴也不是沒有想過，一死了之，然後下去陪娘子，但每次一想到，小婷現在還小，老奴怕她走上了歪門邪道的路，所以，老奴寧願做一個縮頭烏龜，也不願意與小婷見面。」

　「至少小婷現在，也就一心只想殺老奴而已，這些年來，她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老楊咧嘴訕笑了幾聲，臉上帶著一抹無形的自嘲之色。

　聽到此處，李逸總算是明白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李逸在心中暗歎。

　這個世界上，恐怕，還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比得上自己的骨肉，一直懷恨著自己，但自己為了骨肉著想，卻又不得不痛苦而活的人吧？

　同時，李逸也弄明白了，李靖為何會斬殺俘虜一事的真相。

　史書記載的事情，未必一定都是真的。

　「呼呼……」深吸了兩口氣，李逸將一盞茶推到老楊身邊，同時拍著老楊的肩膀，笑聲說道，「放心吧，老楊，這件事情，就交在我身上。」

　「那就麻煩公子了…」老楊愣了愣，便搖頭而笑道，並沒有帶任何希望。

　畢竟，這麼多年的時間以來，老楊心頭的這個心結，都一直沒有能夠解開，老楊也從來沒有報任何希望。

　他只希望，小婷能夠像現在這樣，健健康康地活著就好。

　李逸強笑了笑，淡淡地喝了口茶。

　……

　貞觀五年，正月十四。

　天剛剛放明。

　李逸才練完一套劍法，就瞧見一名府上家丁，朝練武場的方向快步跑了過來，同時急聲說道：「公子，門外有位姑娘求見，說……說她叫冷面花。」

　只是，在說到這話的時候，家丁臉上閃過一抹害怕之色，而後又顫聲提議一句：「公子，要不要讓老奴……現在就去通知大娘子？」

　冷面花這個名字，幾乎整個長安城內的江湖人都知道，那是一名冷酷無情的殺手。

　她有一個幫派，叫做獨孤幫。

　整個幫派，只有她一個人。

　但她的武藝很強，基本上，一直都沒遇到過幾個對手，許多江湖人士見到她，或者聽到她的名聲，都會不由自主地躲閃。

　只不過，長安城內的幾個大幫派之人，卻是並不懼怕她。

　而國公府上的人，之所以能夠知道『冷面花』這個名字，完全是因為他們，聽老楊時不時地有念叨過，也從中知道了一些心酸事兒。

　「不了。」李逸擺擺手，微笑說道，「先請她進府上坐坐吧，順道，給她泡一盞好茶款待，我待會兒就來。」

　「呃……是，公子。」家丁愣了愣，便立馬轉身而去。

　雖然李逸並不知道，冷面花今日一大早就來府上，到底是會有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但總比沒有消息的要好。

　「走吧，玥兒，給我沐浴更衣。」李逸收劍，對玥兒吩咐一聲。

　「是，公子。」玥兒點點頭，便跟在李逸身後回屋去。

　此時此刻，正廳大殿內。

　紅拂女沒有出現，老楊也沒有出現，只有一名婢女小桃，給冷面花端了一盞茶去，微笑說道：「娘子請稍等片刻，公子現在應該正在沐浴更衣，待會兒就來了。」

　「嗯，多謝。」冷面花面無表情地點頭。

　「不用客氣啦…」小桃點頭一笑，便乖乖地站在一邊等候，同時也暗中觀察著冷面花。

　一直以來，她們都只是聽說過，但並沒有見過冷面花本人，心中很是好奇。

　「老楊家的小娘子，長得還挺漂亮的嘛…」小桃在心中嘀咕。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李逸總算是沐浴完畢，換了一套乾淨衣衫，便帶著玥兒一起，來到了李府正廳之中。

　「抱歉，讓你久等了。」才進大廳，李逸便抱拳一笑，然後施施然地坐在了上座上，喝了一口茶，轉頭看向冷面花，微笑問道，「怎麼樣，你可是考慮清楚了？」

　「我認真考慮過了。」冷面花看著李逸，微一點頭，說道，「我不知道，公子建立幫派是要做什麼，但有一點，我必須提前告訴公子。」

　「說說看。」李逸放下茶盞，面帶微笑。

　冷面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若是公子故意騙我，我又怎麼會知道？還請公子先給一個提示，我再考慮，要不要加入你的幫派。」

　「呵呵…」李逸頓時不由一笑。

　這丫頭，那小心警惕的毛病，還是沒有改掉。

　「行，我就先跟你透露一點消息。」李逸點點頭，而後說道，「你的武藝，應該是在山上跟一個老師傅學過，而你的父親，曾經也親自去找過你，只是現在，他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與折磨之中，嗯……就在長安城內。」

　頓時間，冷面花就不由微瞇了下眼眸。

　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她自從有了『冷面花』這個江湖外號之後，就更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

　此時聽到李逸談及，冷面花有些相信，李逸是真知道，但為了安心，她又深吸了口氣，說道，「還有呢？」

　「你的父親，名字叫做楊黎輝！」李逸微笑說道，「以前，是一位奮戰神勇的將軍。」

　冷面花的身子，頓時就不由為之一怔，雙手也是輕微地緊繃了下。

　李逸看得出來，聽到『楊黎輝』這個名字，她的反應很大。

　「放心吧。」瞧見冷面花這般模樣，李逸笑了笑，接著又說道，「只要你答應加入我的幫派，我就讓你成為魚龍幫的副幫主，一旦事情辦完了之後，我就一定會告訴你，他現在在哪，怎麼樣？」

　「好，我加入！」冷面花沉聲點頭，同時咬了咬牙。

　既然現在，她已經有了老楊的消息，冷面花也就完全相信了李逸，何況她也知道，以李逸的為人，肯定不會欺騙她。

　也沒有欺騙她的必要！

　畢竟那些個往事，李逸都完全知道，而且事事屬實。

　「好。」李逸笑視著冷面花，微笑說道，「那我現在，就交給你第一件事情吧，你先去把洪幫滅了，就以魚龍幫的身份。」

　「為什麼？」冷面花不解問道。

　「不為什麼，因為他們，與王家人勾結，下毒謀害杜相公，同時還想抓武府的小孩。」李逸淡淡說道，面色微冷，眼神也有些惱怒之色，淡淡往外溢出。

　「好！」冷面花點點頭，便起身，準備出府。

　「先別著急走。」李逸突然叫住冷面花，而後看向邊上的玥兒，說道，「玥兒，把東西拿來。」

　「是，公子。」玥兒點點頭，便拿出一把精鐵唐刀，遞給冷面花。

　「？」冷面花不解地看向李逸。

　「拿著吧。」李逸微然一笑，咧嘴說道，「我之前說過，要給你換一把唐刀，畢竟寶刀配美女！」

　「……」冷面花無語地看了李逸一眼，心中暗暗埋汰了聲，便一把接過，「謝謝。」

　扔下這句話，冷面花便大步出府，辦事而去。

　直到冷面花的背影，已經完全消失在李府，玥兒才擔憂地說道，「公子，你當真要將老楊的事情，告訴她嗎？」

　「看情況吧。」李逸搖頭苦笑，說道，「時機還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