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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501森靈 【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5部】 [打印本頁]

作者: 王彥    時間: 2014-8-30 13:22
標題: 501森靈 【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5部】



      受到親戚的請求,夜不語來到一個有著「森 林城市」美名的小城鎮。

      可是,該來接人的沒到,反而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 「電波系」女孩,生活能力嚴重不足加上滿腦子母星、外星人,夜不語無奈的發現自己和她有嚴重的代溝。

      也因為她那非常人能理解的行為舉止,讓夜不語又再次陷入離奇詭異事件中。

      這城鎮已經失蹤了三百多人,沒有一個被找到;

      地下停車場莫名出現了神祕黑洞與巨大白蟻巢;

      傾巢而出、令人心驚膽跳的「千足蟲」;

      沒頭卻還能游的鯉魚、還有長在人身上的植物……

      為什麼發生問題的都是新城區?

      舊城區、「神樹」……到底藏著什麼祕密?

      而真相和電波系女孩竟有關係?!


引子

  時間就是一把剪刀,將人生剪成一段一段的,等人想回憶了,回頭看的時候,才發現,似乎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也沒什麼好值得回憶的。

  夜了。推開窗,夜裡的微風很涼爽。家對面是某中學的教學樓,靜屹在藍墨色的夜空下,沒有星星,只有兩間辦公室還亮著燈。其實,婷有些鬱悶,這個愛看腐文的宅女很氣惱,為什麼對面不是男生宿舍樓?

  今天就是大考結束的日子,晚上的學校靜悄悄的。

  想當初她高中畢業後,也是一副的興奮開心和惶恐,總覺得天大地大,自己就快成為世界的精英了。

  可是精英這個稱號哪有那麼容易得到?

  眨眼間,大學四年過去,婷走入了社會,在一個小公司裡上班,朝九晚五,經常加班。或許除了工作,就只剩下宅了,她沒有男友,不喜歡旅遊,不愛飯局和應酬。就連這間只有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也是老爸老媽看不下去了,為她上班方便而買的。

  這裡位置很好,屬於鴿城市最高的建築物。9樓,和西京中學一牆之隔,可以俯瞰中學的操場和教學樓。

  看著充滿青春活力的年輕男孩來來去去浪費光陰,她全身就充滿了力量,似乎就連自己被社會玷污的腐朽心靈都得到救贖了似的。雖然,她也不過才二十四而已。

  說起來,婷最近有些苦惱,因為不久前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發現自家的地板上出現了奇怪的隆起。

  剛發現時是在一個禮拜前,她回家,踢掉高跟鞋往舒服的沙發上走。猛地,腳底被什麼尖尖的東西刺了一下。被刺到的地方正好是腳心,婷痛的眼淚汪汪的抱著腳到處跳,殷紅的血流出了幾滴,並不是很嚴重。

  婷用OK繃將傷口處理好,然後趴在地上找罪魁禍首。很快,一個不大的隆起就出現在了視線裡。

  就在沙發不遠處,那個隆起彷彿是微型的火山口,最中央有著直徑不到兩毫米的黑漆漆的洞。洞口附近有些發紅,應該是自己的血染的。

  婷看了許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女孩子對這種事本來就沒有太多的處理能力,只是有些奇怪,這個隆起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幅度和頂端的洞並沒有很鋒利,可剛剛踩上去時怎麼會被刺傷?

  她找來一根針往洞口裡探了探,只是深入了不到一厘米就沒辦法再往裡刺入了,似乎洞口就只有這麼淺。

  婷有些憤憤然。

  什麼破品質,還聲稱終生保固咧!她的家裡用的是一點二厘米厚的強化木地板,據說不會被蟲蛀,也不會變型,可這才用了一年不到,就開始有隆起了,簡直是逼自己去投訴!

  上班真的很累,她望瞭望窗外的夜色,隨便煮了碗番茄面下肚,然後就將這件事丟到了腦後。

  等到第二天下班後,晚上九點,婷推開門,她居然驚訝的發現,地板上的隆起如同傳染病似的,多了好幾個,每個都是幾乎相同的大小,相同的形狀,看得人覺得很噁心。

  就彷彿是木地板上長的腫瘤,又像是月球粗糙的表面,總之令人十分的不舒服。

  明天一定要給地板公司打電話。

  她氣憤的將這件事寫到了日程裡,結果後面幾天公司不斷加班,害得她連抽空打電話的時間也沒有。

  就這樣過了一個禮拜,木地板上的隆起已經多到了無處下腳的程度,在每一塊板子上,幾乎都有一兩個,那微微的隆起、黑漆漆的小洞,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

  每次回家,她都覺得自己踩在一隻癩蛤蟆的皮膚上,不知道那些微小的孔洞會不會因為擠壓而噴出致命的毒液。

  今天是禮拜六,婷終於撥通了地板公司的電話。客服那邊也很納悶,說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問題,並承諾第二天一早派工人來檢查和更換有損壞的地方。

  第二天是禮拜日。早晨十點,工人準時來了,更換好衣服的婷打開門。地板工人是個男性,四十多歲,臉黑漆漆的有些蒼老。

  「你好,謝小姐。我是公司派來的203號檢修員。」工人遞給她一張名片。

  婷撓了撓頭,現在這個社會,就連檢修工都有名片了。唉,看來自己混的真的很差。

  檢修工剛進門就嚇了一跳,他結結巴巴的有些不知所措,「這怎麼搞的?」

  滿地板的隆起確實有些駭人,檢修工爬到地上,用手輕輕地敲了敲木地板,然後皺了皺眉頭:「這些隆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下邊轉動,鑽出來的孔。」

  「會不會是因為受潮的原因?」婷問。

  「不可能,本公司的木地板經久耐用,就算泡在水里幾年也不會變型。」檢修工義正言辭的為自己的公司打廣告,「而且,您這裡是九樓,哪來的潮氣?」

  「也對!」婷點了點頭,「那你認為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就不清楚了,我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恐怕需要撬開看看才知道。」

  婷想了想,「那,有沒有可能是蟲患呢?最近不是常常鬧白蟻什麼的!」

  「謝小姐,這絕對不可能!」檢修工笑著說,小聲的咕噥道,「強化木地板都是處理過的木屑和工業膠混合的,沒聽說過哪種蟲子會愛吃。」

  「唉,平時工作已經夠累了,買個地板裝也不讓我安心,你們公司可要給我負責弄好喔。」婷放棄猜測原因了,她懶得浪費腦細胞。

  「這當然。不過您家受損面積有些大,估計要換百分之七十。」檢修工若有所指,「如果是自然損壞,本公司是免費的。但是撬開後有人為損害跡象,謝小姐恐怕要加點錢了。」

  「你的意思是本小姐故意找你們尋開心了?」婷火氣冒了上來,「請問,我要怎麼弄才能將地板弄成這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檢修工連忙擺手。畢竟地板的情況實在太詭異的,他工齡二十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破壞的如此怪異的場景。

  「最好不是這個意思,否則當心我投訴你。」婷揚了揚手裡的名片,穿好鞋,挎著包包就準備出門溜達。跟陌生人同處一室,作為標準宅女的她實在有些不習慣,「幾點能弄好?」

  「下午五點吧。」檢修工看了看表。

  「那我五點過回來,到時候希望能看到乾乾淨淨的地板。」婷甩甩頭離開了。

  檢修工撇撇嘴,這位姑奶奶的性格實在不敢恭維,以後怎麼嫁的出去喔。他從包裡拿出工具,準備將門附近的受損地板撬開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強化木地板被撬開後,露出了塑膠層,那層本來應該白生生的塑膠現在已經漆黑一片,而且十分潮濕。檢修工將其剪掉,地面便露了出來。

  他定睛一看,頓時倒抽了口冷氣。只見水泥地面佈滿了坑坑窪窪的小洞,就如同被千萬隻蛀蟲啃噬過一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這是怎麼回事?遭白蟻了!也不對啊,從沒聽說過白蟻會咬水泥的。

  檢修工想不通,於是用工具敲了敲地面。突然,他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在七翹八拱的孔洞裡竄來竄去。

  然後,某些東西猛地竄了出來。他哀嚎一聲,用力的摀住雙眼,血水從手指縫隙裡不斷流了出來,滴落在地面上,最後被地板上無數的孔洞所吸收的一乾二淨。

  哀嚎開始加大,到達一個高峰後頓時衰弱下來。沒過多久,屋子裡的檢修工便消失了,了無痕跡。

  屋子地面乾乾淨淨的,除了那些無數詭異的隆起外,似乎一切都在趨於正常。

  下午五點半,婷回家了。

  門好好的關閉著,家裡空無一人,檢修工看來已經回家了。

  謝婷將包包丟到沙發上,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地板的表面,隆起部分消失的乾乾淨淨,平整的賞心悅目。

  她沒在意,也沒注意到,地板平整是平整了,可板子上密密麻麻的黑孔卻並沒有消失,只是深色的木地板,確實很難看出端倪。

  可高興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繞過沙發,赫然出現了一個露出地面的大洞。撬開的木板亂七八糟的堆在周圍。

  「真是沒有責任心的傢伙,明天一定要投訴他!」

  自言自語完畢,她隨意的泡了碗杯麵填肚子,然後抱著電腦窩在床上看八卦。等到十點半時,睡意湧了上來,這才隨意的將電腦一丟,沉沉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婷被自己的尿意給騷擾醒了。她睡意窘然的下床去廁所,可赤裸的腳底剛一接觸到地板,就被好幾個尖銳的東西給刺破了皮膚。

  她睡到麻木的神經過了好幾秒才感覺到痛意,不由得慘叫了一聲,抱著腳在原地亂跳。可這一跳使的她的處境更加淒慘了,沒有受傷的左腳被無數尖銳的東西刺了進去,甚至能感覺到溫暖的液體正在從身體內往外流,那肯定是血,她自己的血!

  婷彷彿整個人都站立在針山上,她一邊哭一邊不知所措的打開燈,頓時隨著光芒的亮起,一個令人倒吸冷氣的詭異場景映在了她的視網膜上。

  只見房間的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隆起。

  隆起的中央位置,從那個小黑洞中,有一節烏黑的尖銳的東西冒了出來,血液沾在上邊,立刻就被瞬間吸收掉,彷彿,那些尖銳的東西在喝水一般,甚至還貪婪的搖動著,從小黑洞裡擠出來,往她的位置迅速延伸。

  婷瞪大了眼睛,她似乎聽到地板下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她的視線裡充斥滿了從無數黑洞中探出的,只有頭髮絲細的烏黑物體。

  還沒來得及慘叫,她已經被緊緊地纏繞住,再也無法發出聲音。她感覺力量在遠離自己,她的血肉甚至內臟,都在麻木中被某些東西侵入。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下去,直到生命的徹底淪陷……

  夜,還是安靜的夜。除了樓下的人感覺天花板發出了些許稍微怪異的聲音外,就再也沒有人注意到,這棟樓的九樓,已經有一個女孩詭異的死去了。



第一章 神秘的人口失蹤

  夏日的天氣,如同孩子的臉,剛才還「喜笑顏開」,幾分鐘後哭得「稀里嘩啦」了。我就在這樣的窘境中,站在學校的屋簷下,看著不知何時才會停歇的暴雨。

  照例來個自我介紹吧,雖然這個自我介紹所有人都看煩了。我叫夜不語,一個在某種程度上很討人厭的傢伙,有強烈的好奇心,也有令人極度鬱悶的倒楣運。

  因為從小,我就常常遇到不可思議的事件。或許就許多人而言,我還是幸運的,至少自己遇到過那麼多、可怕到誰碰到一件都會丟掉小命的事情,至今還好好地存活著,這本身就已經很靈異了。

  好吧,再糾結於自我介紹的話,恐怕腦袋都會陷入悖論中,還是簡要的介紹下自己所處的地方吧。

  這裡是一個叫做鴿城的小城市,很偏僻,離省會城市至少要坐三天的火車。但因為得天獨厚的氣候和地理條件,造就了它森林城市的美譽。城市裡鋼筋水泥的建築物和百年千年以上的高大樹木結合再一起,非常和諧。

  所以每年的遊客眾多,而這個城市基本上也靠旅遊業支撐了下來。

  之所以會來這個地方,是因為我的一位血緣關係遙遠到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夜雨欣的請求。她是瘋子叔叔的女兒,智慧型美女,在鴿城大學讀大一。(夜雨欣的其人其事,請參看夜不語第一部《茶聖》上下)

  這小妮子,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怪想念的,再加上最近也比較閒,所以便欣然應允了。

  黎諾依和守護女李夢月被老男人楊俊飛差遣去不知道哪個國家辦事,我自然樂得誰也沒告訴,一個人偷偷訂了機票,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可沒想到夜雨欣這死女孩不但沒來接機,就連電話也打不通。在機場等了幾個小時,我實在不願意等下去,於是叫來一輛計程車,往鴿城大學方向找去,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是學校裡應該能得到她的些許資訊。

  在學校大門口下了車,可好死不死的,傾盆大雨立刻就蜂擁而下,沒多久便將到處躲避的我淋成了落湯雞。站在離校門不遠的星巴克門口,我的T卹在不斷滴水,臉上也帶著苦笑,心裡更是將夜雨欣埋怨到了太陽系外。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剛好響了,是那小妮子的號碼。我沒好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咬牙切齒地招呼道:「你很好!你很好!你非常好!哼哼!」

  電話那頭的女孩被我的惡聲惡氣嚇了一跳,陪笑道:「哥,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沒來接機不說,還害我淋得七零八落的,丟臉死了!」我的聲音帶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哪有,實在是太冤枉我了。人家有叫朋友來接機的說,怎麼,你沒遇到她嗎?」夜雨欣的語氣似乎比竇娥還?。

  「沒見到,算了,你在哪?」我皺了皺眉,決定大度的放她一馬。

  她的聲音一頓,很含羞:「我沒再鴿城。」

  「什麼!」我的音調略為高了起來,「你叫我過來,結果人居然不在!」

  「實在不好意思啊,哥!」夜雨欣在道歉,可語氣裡卻絲毫沒有誠意,果然,姓夜的人不管男男女女都這副沒良心德行。

  「老爸叫我過去一趟,急事。你人在飛機上,我電話打不通,現在人家可是一下飛機就立刻給你打電話了。況且,我求你的事情,說不定沒我更方便。」

  「是關於你朋友的事?」

  「嗯,是她。我們一起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她性格有點彆扭,希望你能幫幫她。」這位血緣關係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豪不客氣的給我增添麻煩。

  「說起來,我為什麼要幫你啊,又沒好處。」我嗤之以鼻。本來到鴿城的目?的之一就是看看自己這位遠房親戚而已,沒準備久待。

  「哥,做人不能太勢利了。開口閉口都是好處,有這麼對待親人的嗎?」她撇嘴。

  「你這個親戚,就算用最先進的DNA儀器,恐怕都找不出我倆的血緣關係吧。」我反駁。

  「切,那麼多年沒見,你還是這副臭德行!好了,不說了,我要開車了,總之哥你都到鴿城了,就幫幫我嘛,我那朋友除了性格因素,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喔。哥,你現在反正也沒有女朋友,我支持你攻略她!」夜雨欣粗暴的下結語。

  「憑什麼說我沒有女友?」我很不服氣。

  「就你那性格,誰受得了。」她從鼻腔裡噴出一口氣。

  「我性格哪裡招你惹你了!告訴你,倒追我的女孩多得是。」我的火氣直冒。

  「切!除了守護女,還有誰會看上你?李夢月她不算,這可憐的女孩被洗腦了,對你的感情是盲目的。」

  夜雨欣打斷了我,這小妮子幾年沒見,就連性格都變了。

  「不跟你說了,你現在待哪?我叫朋友來接你。放心,她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哥,加油追。實在不行,我支持你直接將她撲倒,說不定真能將她從她自己的世界拽出來!」

  我跟她實在沒辦法交流,代溝太明顯!我悶悶的冷哼一聲「在鴿城大學校門口的星巴克的屋簷躲雨,這雨下的,面前的路都快成汪洋大海了。」

  「就站在那邊別動,我馬上讓朋友過去。」夜雨欣爽快的掛斷了電話,我的聽筒裡只剩下蒼白的忙音。

  用手撓了撓頭,完全無視星巴克里坐著的群眾看白痴的目光,我就這樣注視暴雨的氾濫,邊耐心等待著。

  心裡,不由得閃過夜雨欣不久前跟我連繫時偶然說過的一段話。她說,鴿城最近有許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蹤。就是這段話,讓無聊的我隨意在網上查了查,這一查還真查出了些許觸目驚心的資料。

  近一年來,鴿城失蹤了接近三百多人,全都是無一例外,在封閉的空間裡毫無徵兆消失的。家中、酒店裡、甚至是公共廁所都出現了失蹤者,而警方卻一籌莫展。

  三百七十五人,自從失蹤後,沒有一個被找到過。

  最近的失蹤案是在六天前,是一個叫做謝婷的女孩,二十五歲,獨居。她住在和西京中學一牆之隔的大樓裡,九樓。失蹤前公司報案,說是自己的地板技工去了她家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警方去謝婷家調查,卻什麼疑點都沒找到。門窗關得好好的,還反鎖著,地板上沒有血蹟等等暴力痕跡,保全也證明她回家後並未出去。可人卻在家裡消失了,彷彿人間蒸發在了空氣裡似的。

  由於看慣了此類案子,鴿城的警員也沒有再過多的調查,匆匆的結案。

  可是我,卻從中嗅到了一股怪異的味道,這次來鴿城,其實大部分的原因也是為此。

  神秘的大量人口失蹤,隱藏在背後的原因,要嘛,是新興的、某個有自毀傾向的邪教組織;要嘛,就是有神秘的力量在作祟。

  我很好奇,只是網上的資料實在有夠少,在加上官方為了不引起恐慌,以面降低城市對遊客的吸引力,而不遺餘力的施壓。三百七十五人當中不乏遊客,對於失蹤的旅行者,政府都用大量的賠償金堵住了親屬以及媒體的嘴巴。

  所以神秘失蹤案件就算在鴿城也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只是紙永遠包不住火,現在的鴿城,失蹤案以加速度頻發,事情離暴露也不過是早晚而已。

  就在想著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時,星巴克咖啡廳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聲。我詫異的抬頭,立刻就驚呆了。只見不遠處,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孩正緩慢的走在暴雨中,她沒有打傘,腳步虛浮,彷彿幽靈般從遠至近,然後在眾人的詫異中走到了我跟前。

  女孩抬起濕漉漉的頭,從烏黑的、黏糊糊的頭髮中透出一隻眼睛,像極了冤鬼。她那隻帶著麻木不仁、已經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卻沒有絲毫想要說話的意思。

  我被她看得心裡一陣忐忑,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這位,嗯,小姐,你幹嘛不撐傘?」

  「夜不語?」她打量了我很久,無視我的問句,吐出了這三個字。

  女孩的聲音很清脆,但是帶著一股木訥,就如同她頭髮的濕度一般,令人有些無所適從。或許,她聲音中蘊含的濕度,比被面前暴雨洗滌過的空氣含量更高吧。

  反應了好一會兒,我才意識到她居然在叫我的名字。

  心裡閃過一絲明悟,大概,這位特立獨行的雨中行為藝術家,恐怕便是夜雨欣的好友。雖然有聽聞過她性格頗為古怪,可是一見面就用如此難以理解的方式出場,實在是讓我腦部發痛。

  「我就是。」和她互瞪了十多秒,我才極不情願的回答。從心理以及生理上,我實在不願意跟眼前的女孩有所交集。可偏偏,夜雨欣居然要我去跟她住在同一屋簷下,唉,頭似乎更痛了。

  「走吧。」女孩根本沒有自我介紹的打算,轉身就朝來時的路走。

  我連忙一把拽住了她,「這麼大的雨,你打算帶我走過去?」

  說實話,現在的我完全沒有雨中漫步的閒情。近在咫尺的暴雨能量非常兇猛,天上還不時劃過明亮的閃電,並伴隨著「轟隆隆」的震耳雷暴。就算沒有被雷電擊中,光是從天而降的雨量都足夠將人砸暈。

  「雨?」女孩似乎很迷茫,她重複著這個字,然後環顧了四周,「雨,很好。」

  「雨很好?」我十分不理解的眨了眨眼,「你喜歡下雨?」

  「嗯。」女孩點頭,「雨,是能量。」說完便自顧自的往前走。

  這句話聽得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滿嘴苦澀的摸了摸鼻子。我嘆了口氣,躊躇的不知道該不該如此SF(註一)的對話接下去。算了,還是無視吧,這女孩,怪異得有夠嗆。

  無視了她的話後,我繼續無視星巴克店員的視線。在店員的目光中,我爽朗的從雨傘架上抽出一把免費的雨傘,然後撐開,向著夜雨欣好友的背影追去。

  暴雨中的傘面像是承受著千斤的重量,現在的雨已經不是下,而像是天空被捅出了缺口似的,在傾瀉著。每一滴雨接觸到傘面,都會帶來一陣衝擊。我將傘遞到女孩的頭頂,她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繼續悶不作聲的往前走。

  幸好路不是很長,可即便這樣,我也早就再次渾身濕透了。

  夜雨欣和她租住在鴿城大學附近的一個社區裡,六樓,是個可以看到大學教學樓的風水寶地。

  我倆濕答答的進了房子,木地板上的水,女孩完全沒有處理的意思,她似乎就連濕透的身體也不在乎。

  「你不去洗澡換身衣服嗎?」我忍不住多管閒事起來。

  「洗澡?」其實這句疑問在不熟悉的單身男女間是有些小曖昧的,可女孩的眼神中沒有戒備,只有一如既往的迷茫,「為什麼?」

  「你不怕感冒嗎?」我解釋道。

  女孩搖了搖頭,「地球的病菌無法感染這個物體。」

  我被她的話嗆得不輕,這算什麼情況?難道是在逼我吐槽嗎?算了,無視無視,眼前女孩的怪異程度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像能力,還是自己幹嘛幹嘛去吧。

  「那,借用下浴室了。」我的眼神瞟了瞟廁所。

  「嗯。」女孩點點頭,就這樣濕淋淋的沒再理會我,抱著電腦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雨水順著她濕透的衣服流到了布藝沙發,將布面也染濕了。

  我深深的為這個房子的房東感到擔憂,遇到如此不拘小節的房客,估計他的家具沒一年就會報廢吧。

  進了浴室,舒服的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出門時看到女孩依然以同樣姿勢,目不轉睛的上網,不知為何,一向不願意找麻煩的我有些忍耐不住了。

  女孩濕透的白色連衣裙緊緊貼在苗條的軀體上,能很清楚的看到裡邊的內衣和身軀的肉色。她似乎完全沒有感覺不舒服,雖然因為頭髮的遮蓋看不清她的臉,可我知道,很有可能就連她的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木訥,沒有感情色彩。

  這樣的個體,就連總是冰冷的守護女似乎也比她更人性化。

  我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沒辦法再袖手旁觀。於是將手提電腦從女孩手裡扯開,她微微抬起頭看著我,不言不語。

  「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感冒。」

  突然有些理解會什麼夜雨欣提到自己這個朋友時,會滿嘴的擔憂了。像她這樣的女孩,根本沒有基本的生存能力和社會適應力,簡直無法理解她的父母究竟是怎麼胸襟寬闊的人物,怎麼會將疑似自閉而且明顯有行為缺失的女兒,獨自丟來上大學。

  「感冒?我的個體能夠抵禦地球的病毒,我……」女孩由自用很柔和的聲線解釋,被我一把打斷了。

  「管你那麼多。快去!」我推著她,將她塞進浴室,打開淋浴器,這才關門走了出來。

  小小的房子,許久後才傳來女孩沖澡的聲音。過了十幾分鐘,女孩走出來了,可眼前的一幕卻驚訝得我險些將眼珠子嚇掉。

  只見女孩一絲不掛的安然走出洗漱室,彷彿房間裡沒有別人存在似的,就這樣全身赤裸裸的朝著沙發的位置走來。她姣好的修長身軀在我的視線裡一覽無遺,而女孩卻並沒有任何的不安和局促,就那麼的平靜,似乎我的視線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困擾。

  不,應該說被困擾到的反而是我!

  天地良心,這一刻我的心情猶如雲霄飛車一般,就快心肌梗塞了,慌亂間從不遠處拿出一條黃色的浴巾裹在她身上,心裡卻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跟這樣的女孩同居上幾天,我真的還有命在嗎?心臟在強悍,也抵抗不住她帶給我的刺激啊!

  女孩任我將她嚴嚴實實的裹起來,那表情一副心安理得,似乎已經習慣被如此對待的。看來夜雨欣從來沒有少干過這種事。

  乾脆好人做到底,我拿著吹風機將她的頭髮一陣吹亂。女孩舒服的坐在沙發上,又抱起電腦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隨意的將她的頭髮紮好,女孩的臉總算是暴露在我的視線裡。一時間,我甚至有些感到暈眩。

  絕美的臉龐,優美的線條,看得足夠人窒息。

  平心而論,將頭髮挽起來的女孩,確實有種驚艷和清純交會的感覺。

  她的五官很精緻,分佈得很完美,細細的眉毛,如同湖水般充滿濕氣的大眼睛,雙眼皮和長睫毛彷彿小鹿似的美得驚心動魄。她被浴巾包裹的嬌小軀體,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力,也讓人滋生出了無窮的憐愛。

  美麗程度跟守護女比也不遑多讓,就是個性有點彆扭,完全搞不清楚她的小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什麼,或許,她從來就沒有想太多吧。

  將她的頭髮吹乾後,我靜靜的打量了她一番。女孩任我的視線亂看,絲毫沒有任何不自在,就如同我只是一團沒有味道的空氣。

  「你在看什麼?」我見她聚精會神的在網上查著什麼,不由得沒話找話問道。

  「集體失蹤事件。」她吐出了這句令我大吃一驚的話。

  「鴿城的?」我試探的又問。

  「嗯。」

  女孩總算有反應了,她抬頭注視著我,繼續道:「外星人。」

  「外星人?」跟她的交流已經不是簡單的代溝問題,而是思維上的不同次元。我揉了揉太陽穴,發揮自己的想像力,「你的意思是,鴿城最近的集體失蹤事件,是外星人的原因。」

  「嗯。」

  女孩讚許的點頭,聲音中的感情色彩總算是有了點波動,「天鵝座阿爾法星球,我的母星,派人來接我了。」

  我腦袋一滯,身心都發出一陣陣的苦澀笑意。眼前的女孩,難道是傳說中的電波系?

  原本自己還以為這種人物只存在於小說和電視中,沒想到我有幸竟然能在現實裡碰到活生生的一個,簡直不知道該是稱幸運還是不幸。

  夜雨欣啊夜雨欣,你可是給我帶來了一個天大麻煩,看來是有夠我頭痛的了!

  註一:Science Fiction科幻小說的縮寫。



第二章鹿筱筱其人

  人類的感官其實是很愚鈍的,就連思想和感情,也難以顧忌到哪怕近在咫尺的東西。

  例如眼前的電波女,她拒絕與身旁的世界有過多的接觸,或許,她甚至認為整個地球都是相對的絕緣體,沒有人能夠接收到她的訊息、沒有人能夠理解她,所以,她將內心給封閉了起來。

  當然,每個古怪者背後都有一個或者幾個不同的故事,但這些故事都有同樣的結局,那就是導致了他們本人的不幸。

  我沒有興趣知道眼前女孩的故事,只是暗暗祈禱她不要給我帶來麻煩。幸好,至少現在他似乎對我也不敢興趣,自然不會煩我。

  但是對鴿城的大量人類失?現象,這個女孩似乎一直在調查。難道她真以為是外星人在作祟?我可沒聽聞過有疑似UFO的物體光臨過鴿城。

  算了,本來就是一時興起來打發無聊時光,也並非一定要調查出個結果。我用放鬆的心態在電波系女孩的無視中,將行李拖入屬於夜雨欣的房間,然後準備美美睡一覺。

  這小妮子的房間佈置得很女性化,帶著蕾絲花邊的粉紅色被褥,床上一大堆可愛的抱枕,就連衣櫃和書桌都是粉紅色系的。

  由於她老爹是狂熱的植物學家,連帶她也對植物有著一種怪異到稱得上執念的情節,所以不大的房子中,見縫插針的擺放著大量的植物。所有的植物都用IKEA買的各色盆栽容器盛放著,粗略估計了一下,最少都有三十多盆。

  各種各樣的盆栽,每個都種植著不同的植物,甚至我還看到了毛氈苔和豬籠草,這兩位補捉蚊蟲的高手被放在陰暗的角落哩,看得我一頭冷汗。真不知道夜雨欣到底有沒有認真上學,光是伺候房間裡的植物,都足夠她用完所有的課餘時間了吧!

  我苦笑一番,自己實在沒嘲笑她的資格,本人可是翹課的慣犯。每年都因為曠課而跟在導師身後要學分,真是慘不忍睹的經歷啊。

  不過,房間裡的植物長勢倒是很好,每一株都健健康康,不愧是植物學家的女兒。粉紅色的房間配上各種綠色植物,給人身在森林中的感覺,很清爽。

  我看了看手錶,快下午五點了,連續做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不論從身體還是心理都有些疲倦,於是攤到床上準備睡一會兒,稍事休息。

  頭剛一碰到柔軟的枕頭,勞累滋生出的疲倦立刻難以壓抑的散發出來,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有一股窺視的感覺席捲了睡夢中的我,自己的身體立刻進入了警戒狀態,我也被這異常的視線驚醒了。

  一絲絲涼風從窗戶吹進來,房間裡並沒有任何人,門也好好地關閉著,可就是有種陰森森的冰冷感,讓我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從床上坐起,眼睛不斷地在周圍到處打量,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冰冷的視線帶著某種赤裸裸的惡意在房間裡盤踞了十多秒,這才漸漸的消失,而自己,卻因此而不自覺得出了滿背的冷汗。

  「究竟是什麼在偷窺我?奇怪了!」我皺著眉低聲咕噥。滿屋的植物在微風中搖動葉片,傳來一陣清香,就彷彿不久前的惡意視線不過是夏日的噩夢而已。

  但,真的是自己的夢嗎?

  我軟軟的坐在床沿上,不解的思考了許久,始終覺得有些在意,於是走出了房門,那個電波女孩窩在沙發上玩電腦,絲毫不在意我的進出。

  「餵,剛剛有沒有什麼異常狀況?」我問。

  「異常?」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本個體沒有異常,只是部分機體感覺有些異樣。」

  說完,這女孩的肚子十分配合的發出了表示飢餓的聲響。我愁眉苦臉的摀住了額頭,她究竟是怎麼活到十九歲的?餓了也不知道找東西充飢!

  算了,問她最終也只會得到答非所問的垃圾資訊,說起來自己也有些餓了,於是便走到冰箱前想找點東西吃。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冰箱內空無一物,我無奈地又長嘆了口氣,總覺得才剛到鴿城短短的幾個小時,把一年份的嘆氣總額都快用盡了。

  「你跟夜雨欣平時吃什麼?」我再次問。

  女孩隨意的指了指冰箱表面,只見上邊密密麻麻的貼著無數的名片,全是外送電話。果然,夜雨欣表面文靜溫柔,一副未來賢妻良母的模樣,但這些統統都是用來迷惑人的,她畢竟也是流淌著夜家的血脈,要那小妮子自己做飯,還不如殺了她。

  我做的飯當然也不敢恭維,而且沒有食材。最終,還是入鄉隨俗的隨便打電話叫了外送套餐。

  兩人在沉默中相對無言的吃完,面前的女孩繼續窩到了沙發上。窗外,雨已經逐漸變小了,不久前地面因為積水而變成的汪洋大海在消退,一些行人也開始打傘在路面上行走。

  六點半,天色變得昏暗起來。隸屬於溫帶的鴿城,今年的氣候熱得不像話,每年都在講溫室效應,直到今年自己才有了明顯的感受。

  暴雨過後的風刮得十分強烈,窗簾被風吹得「呼啦啦」飄舞,就彷彿是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獸。我將衛生碗筷丟進垃圾桶中,突然不知道該干嘛,於是厚著臉皮坐在了女孩身旁,看她用極快的手速操控著滑鼠鍵盤,在鴿城的各大論壇上穿梭。

  「餵,那個。每次都叫你『餵』實在很不方便,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麼名字?」我問。

  女孩沒搭理我,就在我快要放棄離開時,她這才慢悠悠的回答:「筱筱。」

  「姓呢?」我一喜,總算還是勉強能交流嘛,這傢伙。

  「鹿。」

  「鹿筱筱?」我總結。

  「嗯。」女孩從鼻孔中噴出了「嗯」的聲音後,沒再羅嗦。

  就某種程度而言,如果她嫁給某位喜歡耳根清靜的人當老婆,倒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我不無惡意的想道。

  客廳裡也有幾盆一人多高的大型盆栽植物,在風的吹動下,樹影婆娑,可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其實這種略微的不適感自從來到鴿城,一下飛機就曾一度出現,就彷彿整個鴿城都籠罩在一種稱得上怪異的壓抑中,空氣裡瀰漫著神秘、難以言喻和解釋的氣息。

  六點四十五分,雨已經完全停歇了,路面上的水被城市的地下管道吸納乾淨,只剩下一絲絲濕潤的痕跡還在證明不久前雨量的充沛。

  「筱筱,要不要出去散步?」我在鴿城壓抑的空氣裡老是覺得自在,看什麼都不順眼,於是想到街道上走走,熟悉下環境,「飯後不散步,對女孩子而言可是變胖的隱患喔。」

  其實,自己這番對其他女孩很有效的殺招,對面前的電波女是否能起作用我保持著極大的懷疑態度,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女孩抬起了頭:「變胖?」然後便下了決心:「走,散步。」

  她用飛快的速度關了電腦,然後站了起來,朝大門走去。

  我滿臉詫異地盯著她,實在非常的不可思議,難道電波女也有正常的思維,害怕變胖?不對啊,女性愛美的天性從很多方面都起於男性的態度和觀點,可她根本就對雄性生物不感興趣,幹嘛會在意身體是臃腫還是苗條呢?

  「你,也怕胖?」我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嗯,胖,致命。」鹿筱筱理直氣壯的回答:「雨欣說,如果母星來人了,會因為我超重而拒絕接我回去。」

  我被這句話震撼的險些上氣接不了下氣!

  算了,無視,無視。跟這種人生活,確實需要不同的思維方式,夜雨欣看來已經把握到了重點。但就連UFO跟廉價航班一樣,在重量上精打計算、斤斤計較,這種觀點也實在太惡搞了吧,我已經缺乏吐槽的氣力了!

  強迫鹿筱筱穿上適合外出的裙子,我累得頭昏腦脹。從電梯間出來,剛走到樓下,就聽到附近鬧哄哄,一群人圍在社區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有的人幸災樂禍,有的人面帶看熱鬧的表情,但大多數住戶都心有餘悸。

  「出什麼事了?」每個人都有八卦的天性,我也不例外,何況本來就無聊到要死,於是本人毫不猶豫的湊上去問。

  一個家庭婦女打扮的中年女人看了我一眼,用緊張的語氣回答:「有人死了,就在地下停車場裡,是個女孩,據說才二十三歲。警方說死了都有好幾天了,如果不是聞到惡臭的話,還引不起別人注意,兇手至今還沒找到。

  「不會吧,我剛才回來時都沒發現有警車過來。」我裝作很詫異。

  「警方剛才才把屍體抬走,那女孩的慘樣,我只看了一眼就差點吐出來。」

  家庭婦女一講起八卦,害怕的臉上就浮現出得意,「那個女孩的屍體,說起來,還是我朋友不小心發現的。」

  「今天下午五點過,她剛好停了車往樓上走,因為下雨的關係,來開車和停車的人都很少,而這個時間點,地下停車場裡十分安靜,靜得只聽得到地下水管裡的水,『滴答、滴答』流動的聲音。」

  「當她走到一個垃圾桶旁時,眼前的一幕差點將她下到癱瘓。只見依稀一個女人的身體,靜靜地躺在垃圾桶旁,早就沒有了氣息。當時我朋友完全顧不得手裡的雞蛋和食材,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停車場。」

  這女人說得條理清晰完全如同親眼所見似的,真是不得不讓人佩服她的思維還原能力,不去幹偵探的工作,而跑回家當家庭主婦實在是社會的損失,太浪費了!

  只是一個城市,每天有成百上千件失蹤、死亡案,在停車場中死了一個女孩,其實也並非大不了的事情。

  我撇撇嘴就想離開,突然,鹿筱筱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怎麼了?」我詫異的問。

  這女孩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她看著黑漆漆的地下停車場入口,然後斬釘截鐵的說:「有母星的味道。」

  「母星?就是那個什麼天鵝座阿爾法星球?」一提到這個,我就覺得腦袋不夠用。

  先不提天鵝座中是不是有個叫做阿爾法星球的地方,可一說到阿爾法星球,就覺得實在有夠科幻。

  貌似上世紀的美國,倒是有本很出名的科幻小說叫做《阿爾法衛星上的家族》,影響了父母輩那代人。說不定鹿筱筱的老爹就是典型的科幻迷,弄得自己的女兒腦袋裡全是SF。

  現在這個世界,如果提到天鵝座阿爾法星球,恐怕在網上查到的都是些犯罪資訊吧,有許多騙子和神經病都聲稱自己來自於那個星球咧。

  「嗯。」女孩點點頭,「母星的味道。」

  「在哪裡?」我瞇著眼睛問,有時候,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耐心。

  鹿筱筱伸出纖細白皙的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地下停車場入口。

  「下邊?」我又問。

  「嗯。」女孩再次點頭,然後默不作聲地盯著那黑洞洞的地方發呆。

  「要下去看看嗎?」說實話,我倒是有些好奇她口中所謂的「母星味道」究竟是啥,到底能不能吃。

  「要。」鹿筱筱堅定的眼神里略帶著一絲恐懼。

  「那就下去吧,走。」我聳了聳肩膀,這樣的女孩既然被我認識了,又有夜雨欣的請求,能幫她一把就幫唄,總之也少不掉一塊肉。

  何況,只有強迫電波系認識到現實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後,徹底的否定自己,才會從心理到生理回到社會。說不定,這是一個讓她明白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天鵝座阿爾法星球這個地方,她只是出生在地球、六十多億分之一的渺小人類的好機會!

  我拉著她的手往地下停車場走。社區的停車出入口一共有六個,這個樓梯是B4區,屬於四棟,埋入地下足足有三層,但是相對於七千多戶的社區而言,停車位並不顯得充沛。

  鹿筱筱任我拉著小手,就彷彿抓住她的指示一段爛木頭。我倆順著樓梯到了地下一層,偌大的停車場裡空蕩蕩的,最近暴雨傳聞太多,有許多地方的地下停車場都被水淹了,嚇得住戶不敢將車給停進來。

  我看了她一眼,女孩望也沒望周圍,反拉著我徑直向下一層走。

  地下第二層,車停得更加稀少,在不遠處還能看到警方扯出的警戒線。在節能燈下,黃白相間的警戒線泛出一股妖異的光芒,顯得整個地方都有些陰森森的,彷如地獄。

  一向大膽,況且也經歷過無數詭異事件的我,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今天被發現屍體的女孩,應該就死在十多公尺遠的那個拐角處。

  「下。」鹿筱筱準備繼續往下走。

  「還要下?」我問。

  「嗯。」女孩琢定的點頭,腳步快得好似迫不及待。

  地下停車場第三層,入目所見,基本上看不到一輛車,這裡的燈光更昏暗,可見度十分的差,耳朵裡不斷傳來滴水聲,應該是頭頂的排水管道在輕微漏水。

  「不能下了吧?你的母星在哪?」我調侃道。

  女孩默不作聲,眼神到處掃視,鼻子還一抽一抽的,活像是國際機場中搜尋毒品的緝毒犬。

  沒多久,她辨認准一個方向,不管不顧的跑了過去。

  我急忙跟了過去,鹿筱筱以很快的速度向右轉彎,並在急跑幾分鐘後猛然間停了下來。這麼突然的舉動令我實在很難以適從,於是以很不雅觀的姿勢狀在了女孩嬌柔的背脊上。

  鹿筱筱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她的頭保持著平視的模樣,似乎在看什麼看得出神。

  我也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頓時,自己就如同被電擊一般,就連呼吸都被驚訝的幾乎停歇了,只見第三層這個不知哪個角落的地方,就在近在咫尺的不遠處,有無數團蠕動的碩大卵狀物體。

  這個光線不足,又是人跡罕至的位置,三公尺多的挑高已經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某些生物修築的圓形巢穴。每個巢穴都足足有一公尺以上的直徑,噁心的一塌糊塗,一眼望去根本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這是什麼?」我震驚得瞠目結舌,準備稍有不對就溜跑。

  鹿筱筱的表現卻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她本來就不向普通女孩,可接下來,就更加跟普通人類絕緣了,甚至,我都一度以為她真的是來自於天鵝座阿爾法星球的外星人。

  女孩靜悄悄的不顧我的阻攔走了過去,那些蠕動的生物並沒有攻擊她。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鹿筱筱的身體埋沒進去,逐漸的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裡。

  我徹底的石化了,完全的不知所措。這是怎麼搞的?難道女孩口中所謂「母星的味道」就是這些蟲子?

  在自己驚慌失措過後,總算是看清了卵狀物的真面目,並不神秘,而且我還經常見到,跟本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蟻嘛!

  只是這種東西沒在民居家的木頭里修築巢穴,反而跑到了地下三層的鋼筋水泥地上打堆,甚至能明顯的看出地上密密麻麻的白蟻一團就是一團喔。

  無數窩的白蟻將這偏僻到就連監視器都沒裝的潮濕角落堵塞滿,而且還能和平相處沒有互相廝殺,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究竟是何種神秘又可怕的力量驅使,才能令白蟻們就連上億年的天性也泯滅掉?

  我不清楚,可是總有股惡寒感有意無意的侵襲著自己的神經,就如同被什麼東西盯住了似的。

  那掠食動物般的視線將我緊緊的鎖定,不、不光是我,或許整個鴿城的民眾都被盯上了;那視線高高在上,帶著無限強大的意志能量,就連不遠處安靜抱成一團的白蟻,此刻也不安的蠕動得更加激烈起來。

  我的背上瞬間被冷汗爬滿,單薄的T卹被汗水浸得濕透,心臟猶如被捏住了一般,痛苦的跳動著。一切的疼痛感都來源於精神層面,而且只持續了不到一秒,可就是這一秒時間,自己就似乎從地獄裡逃脫般,虛脫到雙腳都沒辦法支撐身體的重量。

  我按住急跳不已的心口,長長的深呼吸。

  鹿筱筱還是沒有從白蟻堆中出現,我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找過去。

  心理的迷惑漸漸深了,究竟是什麼東西在窺視著鴿城?究竟它有什麼目的?和鴿城近來的人口失?案有關嗎?

  這一切的一切,恐怕我都需要從頭調查起了!



第三章 攪動的大自然

  大自然中的一切,其實都是相對對立的,一如國際關係中只有永遠的利益。

  雖然這句話常常被人誤用,畢竟人們將石油、礦石、天然氣當成「利益」,卻忘記安全才是一個國家最大的「利益」,如果把國際關係理解為「弱肉強食」或者「叢林社會」,那麼就只剩下無意議的歪曲和陰謀論。

  而人類社會相對於地球而言,已經超過了「弱肉強食」的生存極限,為了自己的嗜好,而肆意破壞以及毀滅另外物種的生存權利,並且毫不在意。

  好吧,大道理誰都會說,但是真正在乎的,又有幾個呢?

  我也只不過是個偽善者而已,拿起報章雜誌看到每天有多少個物種消失的新聞,又或是熱帶雨林以每小時多少平方公里的速度減少的報導之後,最多氣憤個幾秒鐘,便會毫無自覺的丟到腦後。

  可大自然的神秘,又有誰清楚呢?如果非要列舉對世界環境抱著改善態度的人類排行榜,我肯定會是排到最末端的,因為自己焦頭爛額的事情實在太多,還考慮不到地球如此高層次的意識世界。

  只是當我整個人埋入白蟻堆裡時,腦袋有好幾十秒的空白,噁心的蠕動在身旁刺激著我的皮膚的觸感極限。心裡稍微有一絲後悔,早知道就拋下那小妮子了,幹嘛還要跟著她一起受罪呢?

  大自然真是神奇啊,白蟻們完全沒有攻擊我,任我穿過巢穴。

  我在視線被遮蓋的情況下,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沒幾步後,地面通道就一直斜著向下,心裡盤算著,肯定早已經穿過了停車場第三層的牆壁,來到了大樓外的某個地方。

  大約走了三千步,也就是兩千四百公尺左右,皮膚上蠕動的感覺才完全消失,眼前依然是黑暗,什麼也看不到,鼻子裡呼吸進去的空氣只剩下渾濁。

  如此多的白蟻,彷彿整個鴿城的所有白蟻都聚集在了這個停車場下方,而自己現在置身的位置,似乎頗為空曠。

  我掏出手機,調出了手電筒功能,立刻有一道白光刺穿了黑暗,將周圍稍微照亮了一點。

  周圍果然很寬闊,自己站在一個土洞口前,至於洞頂和左右前四個方向,自己手裡的光束根本就照射不到盡頭。這個土洞是如此的龐大,簡直如同隱藏在鴿城下方的另一個世界。

  我原地不動的站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全身發冷,如此空曠的地方實在是令自己不知所措,甚至滋生出一種無力感,雖然那種無力感的由來完全莫名其妙。

  手機在這裡沒有絲毫信號,拿出老男人的偵探社配給的精密GPS,還是搜尋不到任何一顆衛星。

  這鬼地方,毫無理由的,就是給我一種十分邪門的感覺。

  打了個冷顫,我叫了鹿筱筱的名字幾聲,聲音遠遠地傳播了出去,完全沒有迴聲,可想而知這個空間到底大到了何種程度。

  那位電波女絲毫沒有回應,不知跑去了哪裡。

  再次用手電筒向四周掃了掃,光芒刺到不遠處就再也看不清景物了,自己背後的土洞在這個洞穴裡顯得十分渺小,一旦離開,估計也很難找到這個入口。我在地上找了塊石頭,用力的在洞口刮上了記號,以便確定位置。

  洞壁刮出來的土有些潮濕,而且帶著整整的腥臭味,令人十分不舒服。我隨意的捏了一把在手裡揉了揉,卻並沒有發現任何古怪的地方。

  「鹿筱筱,聽得到嗎?聽到了給我『吱』一聲!」我不死心的再次大吼。

  「吱。」

  有個很小的聲音從右側方向傳過來,我轉頭一看,鹿筱筱居然像是幽靈似的飄了過來。她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責備道:「你幹嘛跑進來?」

  「有母星的味道。」她用手指了只右邊。

  「別管母星了,這地方讓我覺得很危險。」我算是個好奇心氾濫的動物,在這種未知的環境裡,自己的好奇心居然會被壓抑著,而且還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可想而知,自覺帶來的危險感究竟有多濃烈。

  這死腦筋的女孩十分固執,她想要掙脫我的手:「母星!母星!」

  「你這小妮子,到底聽得懂人話不?叫你別管什麼『母星』了。」我拖著她的手,使勁兒的帶她往回去的路走。她的力氣十分大,哭喪著臉不願回去。

  就在這時,一股天搖地動猛地傳播了過來。整個天地都在搖晃,轟隆隆的聲響不斷從腳底冒出,驚駭的我倆一時間全愣住了。

  震動持續了一秒鐘便趨於平靜,我跟她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搖晃將頭頂的泥土弄下來了幾塊,但是並沒有造成致命的危害。

  「地震?」

  我疑惑的自言自語,隨即便否決了。

  這世界上沒有地震會如此奇怪,持續時間一秒而已,強度又至少達到了六級。地殼運動絕不會產生這樣怪異的地震,但如果不是地震的話,又會是什麼呢?是什麼力量龐大到能夠讓大地顫動?

  我百思不得其解。

  「母星翻身了。」鹿筱筱喃喃道。

  「你的母星不是阿爾法星球嗎?怎麼會在地球上翻身?」我諷刺了她一句。

  女孩淡淡的看著我,吐出了三個字:「你不懂。」

  「切。」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稱讚」為「不懂」,實在是很不習慣,只好從鼻腔裡噴出一口氣表示自己的憤慨和尷尬。

  「我的母星,天鵝座阿爾法星球,不是意識層面低微渺小的你能夠了解的。」電波女似乎第一次說這麼長的句子,微微有些喘息,「它無所不在。」

  我越聽越覺得女孩說得像是某個傳銷組織,居然提及了意識層面,而且還無所不在,太考驗人的大腦邏輯理解能力了。

  正想吐槽,就聽到不遠處的入口方向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

  「又震動了?」我疑惑的說,但總覺得和剛才的震動不太一樣。入口那小小的洞傳來一波又一波的震顫,裡邊還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音,像是什麼在拍動翅膀。

  等自己聽明白後,臉色頓時變得一片慘白。我猛撲向毫無察覺的鹿筱筱,將她死命的按倒在身體下。女孩沒有反抗,只是迷茫的看著我的臉。

  我倆的眼睛只相距了幾公分,嘴唇幾乎要碰到了一起。雙方的呼吸沒有阻擾的對噴在對方臉上,鼻子微微有些發癢,沒想到這小妮子的味道還挺不錯,有種悠悠的處子香味。

  如此危險的狀況下,還能想這個方面的問題,自己也有些對自己無語。

  女孩將臉微微偏了偏,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聲音更加強烈了,甚至影響到周圍的渾濁空氣也震動起來,無數個振翅的聲響刺激著耳膜,讓我的腦袋一片眩暈。

  緊接著,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女孩瞪大眼睛,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將她壓得更緊,身體盡量緊貼著地面,恨不得整個人都陷進去。

  只見無數的白蟻從洞穴入口出飛進了這個龐大的空間,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驅趕著它們。

  難道是剛剛的「地震」引起了白蟻群的騷動?我思忖著,只感覺整個鴿城都是一個大謎城。無數白蟻群的突然聚合;這個莫名其妙的巨大地洞;剛剛的地震;最近半年來的人口失蹤現象。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是某種前兆一般,實在是令人費解。

  巨大的白蟻群猶如烏雲似的鋪天蓋地,從狹小的洞口不斷地湧出,就像瀑佈在流瀉著龐大水流似的,粗大的帶狀蟲子群飛入這個地洞後,徑直朝著深處飛去。

  整個空氣裡都瀰漫著不安的氣氛,它們,似乎在惶恐的逃命。我為自己的感覺而自嘲,白蟻也有恐懼感嗎?是什麼令它們恐懼?

  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白蟻群才消失殆盡,出入口最後只剩下少量的蟲子離開。

  我又等了幾分鐘,等再也沒白蟻出現後,這才小心翼翼的爬起來。打開手機,用白色光束照了照地面,滿地都是噁心的蟲屍,一直順著白蟻離開的軌跡,綿延到看不見的盡頭。

  「它們在,恐懼。」有個恬淡的聲音突如其來的說,是鹿筱筱。她眼眸流轉,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我低頭看了她一眼,「你也這麼覺得?」

  「嗯,空氣裡,全都是惶恐與不安。」女孩用力的吸了口濁氣,「母星在蠢蠢欲動。」

  我撇撇嘴,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口沫和精力,便直接的轉移了話題,「你還想在地上躺多久?不冷嗎?!」

  鹿筱筱這才驚覺自己依然還躺在地上,她臉上少有的泛出一絲紅暈。但我很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是因為本人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尷尬。至於她為什麼會臉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蟲子。」她站起身後,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滿手都是白蟻屍體。只好用力的抖了抖,將大部分蟲屍都抖掉,「回去吧。」

  「嗯。」雖然眼中還有一絲留戀,可鹿筱筱終究沒有再堅持。她往黑漆漆的深處看了眼,然後跟在我身後走進了來時的洞口。由於沒有白蟻的阻礙,這次通過十分順暢,也終於能夠看到洞裡的情況。

  這個洞大約有五公尺多的直徑,高三公尺,明顯不是人類修築出來的,也不像是天然形成。我調查了一下洞壁,只見上邊有著很凹凸不平的表面,像是被大量的蟲子撕咬過。

  腦子中劃過那些白蟻的影子,我隨即搖了搖頭。亞洲的白蟻,特別是鴿城都屬於亞種,口器只適合啃咬木頭,要是它們真能將如此大又深邃的洞穴通道給咬出來,實在是世界奇聞,肯定都能顛覆生物學界的常識了。

  我倆在微弱的手機光芒下一直向前,總算在半個小時後才走出去。幽暗的地下停車場第三層,一個碩大洞口空蕩蕩的留在車庫牆壁上。這個人跡罕至的位置,不知道那些白蟻已經待了多長的時間,如果不是因為剛剛的「地震」,估計滯留的時間會更長。

  白蟻們選擇在這個地方扎堆,根本就像在躲避某些東西。難道它們是有預感到了什麼嗎?

  大凡天災,小生物通常都會失常。這一次,鴿城的生物失常,究竟事什麼的預兆呢?

  我不得而知,我根本猜測不到。

  社區的管委會很不盡責任,至少地下室那麼大的洞口,那麼多白蟻,居然根本沒有發現過。如果不是第二層出現女性被殺害事件,我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所住地域的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會有那麼大的一塊洞穴。

  那個死在二層停車場的女孩,她的死因,我突然有些感興趣起來。

  拖著鹿筱筱走到地面,我倆興致全無,也沒出去的力氣了。回了住所,坐在沙發上,一翻開報紙,我就看到了鴿城晚報上用大標題寫著:「鴿城近半年來頻發生物擾民事件,今天又出一例。」

  是個專題稿。我揉了揉腦袋,心有所感的仔細讀了一遍。

  門前碎石路上,成群的千足蟲蠕動著,在早晨陽光照射前從路上爬過,然後爬上門窗、鑽進門縫,甚至鑽進人的被窩…當你遭遇這樣的「蟲潮」時,會是怎樣的感覺?

  鴿城近郊的居民,近日就遭遇了罕見「蟲潮」,並於昨日集中爆發。一種多腳、酷似蜈蚣,被居民稱為「千足蟲」的蟲子向民房大舉推進,廳堂的牆角、雜貨舖的櫃檯、廚房的灶台甚至睡覺的床,都遭這種蟲子「光顧」,甚至有蟲子「攻克」了三樓住家。

  現場令人觸目驚心,陰涼處「千足蟲」成堆。

  這些蟲子儘管已經被曬死,但還是給剛趕過去採訪的記者一個下馬威。有居民說,一大早太陽剛升起來那會兒,整條路上都是這種蟲成群過路的情景,遠看黑壓壓一片,很多人看了發怵,都不敢靠近。

  蟲子們爭先恐後爬過碎石路,大部分都躲過了陽光,而留下的屍體,則是那些來不及逃過陽光照射,被曬死在路上的蟲子。

  一些住在一樓的居民家中,儘管已噴過藥、清掃過數次,但堆積蠕動的蟲群看起來仍令人觸目驚心。

  這種居民所稱的「千足蟲」,確實酷似蜈蚣,有幾十隻腳,體長二公分左右,通體灰黑夾黃,頭部有兩個觸角,爬行速度較快。在牆角邊,成百上千的蟲子上下爬動,一兩公尺高的窗台處,四處鑽動的蟲子正被一戶人家用噴劑追剿。

  記者在居民們的帶領下,挨著查看了各戶的「蟲災」情況。居民們談蟲色變,對突然來襲的蟲群表現出極大的厭惡感,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據一位受訪者提及,其實十多天前就零星出現這種蟲子,不過當時數量很少,隨後越來越多。昨早開門時,才發現蟲災突然爆發,如同「大兵壓境」,讓路邊三十多戶居民措手不及。

  從蟲子「佔領」的地帶看,幾乎都是陰涼處,或者潮濕有水的地方。居民展開攻防大戰,可「千足蟲」來勢洶洶,似乎源源不斷。

  居民們忙著撒石灰,試圖阻擋仍在屋裡爬的蟲子。街面上的商家更是一大早開門時,就發現捲簾門縫處一堆蟲子在爬,蟲子早已大舉入侵,不但牆根、牆面上有,連貨架上也有。

  一上午,商家們就顧不上關係,大多無奈的忙著到處圍剿蟲子,但殺了一堆又一堆後,仍有蟲子從周邊而來。

  商家們找來石灰粉,在門口設置隔離區;用掃帚掃、藥劑噴甚至點火燒,不斷攻入的蟲子被消滅,但他們似乎源源不斷,數也數不清,弄得全家人筋疲力盡。

  有的住在六樓的居民也發現床上居然有蟲,嚇得很多人趕緊掀被子,覺都不敢睡了。

  記者採訪後得知,這些千足蟲大多是對面那片森林中爬出來,並且迅速壯大的,他們似乎特別怕陽光,也不願意靠近任何植物,所以都往民房背陽的地方爬,還有水管、水缸等靠水的地方。

  記者隨即採訪了幾位生物學專家,專家稱,這種居民所說的「千足蟲」並不是蜈蚣,它叫草鞋蟲,學名叫蚰蜓。它觸角長、毒顎大,行動敏捷,喜歡生活在陰暗潮濕處。

  至於草鞋蟲突然爆發成災的原因,專家說可能跟最近氣溫升高有關。最近送灌溉水,碎石路邊的河溝在一定氣溫下,形成了蚰蜓快速繁殖的條件,它們進而爬進民房,對居民生活造成乾擾,但這種蟲本身不會對作物和人產生危害。

  另外據說,最近半年來,生物擾民事件頻有發生。

  前幾日,鴿城南郊一個千人社區中就出現了大量的白蟻。

  似乎一夜之間,白蟻便洶湧來襲!密密麻麻的白蟻從櫥櫃裡、瓷磚縫裡鑽出,滿屋飛舞,成群白蟻「霸占」廚房,害得居民連飯都沒法煮。

  「到處都是,飯都沒法煮了!」

  記者來到此社區的一戶人家中,住戶住在一樓,一家人正擠在廚房裡清掃白蟻屍體,櫥櫃裡、瓷磚上,一堆堆密密麻麻的白蟻屍體,看得人寒毛直立。

  住戶說,幾天前,廚房的自來水管旁就出現了很多小蛆蟲,當時不知道是什麼幼蟲,她就買來殺蟲劑噴,可隔一會蛆蟲又會出現,殺也殺不盡。

  前幾日白天家中沒人,傍晚回到家中,一推開廚房門,住戶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地板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蠕動著黑色的小蟲,小蟲長得像螞蟻,卻又生了一對翅膀,有的在空中橫衝直撞,有的不時從天花板上掉下來。

  認出是白蟻后,他們立刻買來了殺蟲劑,朝著白蟻猛噴,雖然成片的白蟻倒下,但總有更多的不知從什麼地方爬出來。

  下午五時,兩人就開始在廚房裡向白蟻「開戰」,忙了兩個多小時,清掃了成片的白蟻屍體,兩人累得腰酸背痛。

  住戶說,房子住了四五年了,雖然是一樓,但家里通風、採光好,一點也不潮濕,白蟻在廚房裡成群出現,這在從前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前日上午,剛殺死的白蟻還沒清理乾淨,廚房裡又蟻患成災了。束手無策的住戶只好打消防隊的電話求救。消防隊在廚房里四處噴射專門的殺蟲藥劑,又搭起了梯子,將天花板一塊塊拆下,可直到最後也沒有發現白蟻的巢穴。

  望著地上成堆的白蟻屍體,住戶還是很擔心,不知道接下來幾天,廚房裡還會不會遭遇蟻災。給白蟻防治研究所打去電話,得到的答覆卻是:預約上門除害的人太多,至少要排到下月的周一。

  記者致電白蟻防治研究所,該所接線員提到,最近鴿城的白蟻災害突然性的集體爆發,而且位於爆發點的住戶家中無一例外的找不到任何白蟻巢穴,實在是令人費解。

  記者隨後獲知,針對近來鴿城白蟻的「異常活躍」,鴿城市白蟻防治研究所也有些頭痛,每年的四五月,氣溫升高,就是白蟻的分飛繁殖期,即白蟻長出翅膀,大量群飛出來,建立新的種群。

  而白蟻平時都隱藏在木質材料等各種隱蔽角落,只是沒飛出來,我們看不到而已。

  白蟻最喜歡木頭、書籍、衣服等含有木質纖維素的物質,隱藏在磚木結構、木結構內部啃噬,對建築的危害特別大。鴿城地處西郊,氣候終年溫暖,四季如春,但並非很適宜白蟻生存繁衍,也並不是白蟻為害嚴重的地區。

  今天的白蟻災患爆發的具體原因,還有帶進一步的研究。本報將會繼續予以關注。

  對於,鴿城近半年來生物擾民事件,這兩個案例也只是比較典型而已,林林總總來說,本報就陸續報導過十九則不同的新聞,鴿城的居民最近也因此人心浮躁。

  鴿城究竟是因為綠化率太高,所以不是小生物生存,還是別有其他原因,才會引起如此多的小生物在人類世界裡做出反常舉動呢?

  截止發稿時間,本社突然接到爆料,據稱鴿城前不久蠢蠢欲動的白蟻就在幾天前突然消失不見了。

  整個鴿城似乎一隻也沒有再見到過,就彷彿一夜間統統丟棄巢穴離開了鴿城……



第四章 混亂的大自然

  看完報紙,我倒吸了口涼氣。

  很明顯,一夜消失不見的白蟻全都躲到了這個社區的地下停車場三樓,它們,肯定再害怕些什麼。

  我十分在意,便打開電腦稍微調查了一番。這一調查,直接讓我石化了。近半年來,鴿城的生態就像是被開了網游外掛似的,一切都在被某隻無形的手攪動著。

  當晚沒有出門,我一直調查到深夜,眉頭不覺間越皺越深。謎團太多了,多到令我完全無所適從。這半年來,鴿城的大多數生物指數都不正常,雖然沒辦法確切的證明,可相信許多身處鴿城的民眾恐怕都有所感覺。

  鹿筱筱窩在沙發上,不知是陪我本身就有熬夜的習慣。她很久前便將手中的電腦放下,望著下起淅瀝瀝小雨的窗外出神。

  「吃宵夜嗎?」我輕輕拍了拍肚子,看向對面的掛鐘,凌晨三點半,「有些餓了。」

  「嗯。」女孩毫不猶豫的點頭。

  「只有泡麵。」說實話,我也只有泡麵拿手。

  廚房櫃子裡的食材基本沒有,泡麵倒是儲存了許多。夜雨欣這傢伙,看來早就習慣泡麵和外送了,我想她的同學也不清楚,這個看起來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卻隱藏著吃泡麵的宅女心。

  一想到這,就忍不住想給她曝光出去,讓暗戀愛慕著她的男人們吃驚心碎一下。

  煮好泡麵,又在裡邊加了些雞蛋和海鮮乾雜等料,聞起來還是頗為豐富的。將兩碗麵端到客廳的茶几放下,鹿筱筱立刻猶如嗷嗷待哺的小鳥般撲了上來。

  真不知道她餓得有多兇,這女孩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頤,完全顧不上燙。

  不知為何,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從盒子裡扯出一張紙巾,輕輕地幫她將嘴邊亂七八糟的湯汁擦乾淨,女孩微微一愣,然後繼續大吃特吃。

  我也拿起了筷子,自己做的東西有人餓死鬼般欣賞著,確實讓自己十分振奮,有種滿足感油然而生。將面送入嘴中,眉頭大皺,果然,我不是適合做飯的體質,湯太鹹了,居然就連泡麵都能做得如此難吃,實在應該反省。

  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鹿筱筱,她依舊吃得很開心。這傢伙,完全沒有味覺嗎?

  祭奠了五臟廟,收了碗筷,剛想跟她聊幾句,突然,窗戶外傳來一陣撞擊聲,似乎有甚麼撞到了玻璃上。

  我倆被嚇了一跳,只見夜色縈繞的外界,從屋外透出的光線消失在十公尺外,就在這可是范圍中,有密密麻麻的一群群看不清楚模樣的昆蟲在瘋狂的飛舞著,猶如嚴冬的暴雪般密不透風。

  雨中的昆蟲不時因為雨水打濕了翅膀而墜落,也有的不要命的撞上玻璃,雙層的強化玻璃在這種機關炮似的撞擊中「嘩嘩」作響。沒多久,樓上樓下幾乎每戶人家都被驚醒了,許多人拉開自家的電燈,嘴裡發出驚訝的驚呼聲。

  這場昆蟲鬧劇直到一個半小時後才停歇。

  鹿筱筱剛開始還因為好奇而瞪大眼睛觀察,沒多久便累了,蜷縮在沙發的一角睡過去。

  當最後一隻昆蟲飛走時,我才從窗戶邊移開。

  微微嘆了口氣,腦袋亂得一塌糊塗。剛才的一幕稱得上奇景,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裡,已經很難看到如此多的昆蟲聚集了,而且還是晚上,簡直匪夷所思。

  給女孩的身上蓋了一層被,我揉了揉亂糟糟的頭,回了房間睡覺。

  來到鴿城的第二天,因為整晚都沒有睡踏實,所以當自己九點半起床後,眼睛周圍頂了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生活習慣白痴程度已經幾近外星人的鹿筱筱正咬著牙刷漱口,這讓我震驚了一番,看來她還是有些日常自理能力的。

  我簡單的洗漱完畢就想出門去調查些自己在意的東西,正要開門就感覺自己的衣角被輕輕的拉住了。轉頭一看,那女孩可憐巴巴的扯著我,眨巴著眼睛,欲言又止。

  「你想出門?」我會意的問。

  「嗯。」鹿筱筱點頭,神色還是一如以往的木訥,可眼神卻輻射出一絲渴望。

  「你準備去哪?」我又問。

  「學校。」女孩從兜里掏出日程表,「有課。」

  「外星人也需要學習嗎?」我調侃道。

  「融入本星球的生活是不暴露身分的必須事項。」女孩說得很肯定。

  我撓了撓頭,「你這傢伙,見人就說自己是天鵝座阿爾法星球來的,早就暴露了吧。」

  女孩不解的偏著頭想了想,「夜雨欣說,見人就說自己是外星人,反而不會暴露。」

  這個道理,似乎貌似也成立,至少就連本人經歷如此豐富,想像力如此卓越,也難以相信眼前女孩真是外星人。當然,這個電波女,百分之百是地球純種,漂漂亮亮一個人,毀在逃避現實中,實在是讓人覺得可惜。

  沒再浪費口沫,我帶著她出門下樓。一出了電梯間後,走入社區綠化帶就看到有一群人圍攏著婆婆媽媽些什麼,不時有驚嘆的語氣傳出老遠。

  這些人每天沒事做,一天到晚扎堆聊八卦,真是閒得有些令人羨慕。昨天談地下停車場的死屍,今天不知又有什麼駭人聽聞的新聞?我一邊在心裡吐槽,一邊朝外走。

  突然,從頭頂的一棵大樹下,有團「柳絮」般的東西猛地落在了我的頭頂。我正準備用手拂去時,這團「柳絮」居然動了,以非常刁鑽的姿勢繞過我的手,掉在了地上。

  我吃了一驚,定睛看過去,確實是柳絮。只是這團柳絮的模樣長得很奇怪。隨手在不遠處撿了一根樹枝,輕輕碰了下它,這團柳絮馬上像蟋蟀一樣跳出很遠。

  「是某種蟲子?」我全身一楞,腦袋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蟲子這麼奇怪?隨即又用樹枝去截,蟲子很快就跳遠了,它的尾巴如同孔雀般一開一合,顯得十分妖異。

  等我抬頭看向周圍的樹木時,才驚然發現,整個社區的樹木像是覆蓋了一層白霜。每株樹上都爬滿了這種蟲,密密麻麻的,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

  抓一隻放在手上,我這才總算是弄清楚了它們的真實樣貌。

  這些昆蟲的身體呈扁圓形,顏色大多為白色和淡青色,長有六條腿。尾部的一撮白色絨絮佔據了體長的一大半,而且像孔雀的尾巴一樣會開合。停下時,蟲子的絨絮散開,幾乎罩住了整個身體,跳躍時,絨絮則會簇成一團。

  怪蟲隱伏在枝葉上,猶如一團白色的小毛球,遠看時就彷彿一小片被雨滴打濕的絨毛貼在樹上,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用手輕輕一碰,「白色小毛團」迅速躍起,目測距離差不多有一公尺遠。

  等看清楚了它們,我對這玩意兒也有了初步的概念。昆蟲長相抽象,簡直不同於地球上的生物。

  鹿筱筱疑惑道:「外星生物?」

  「當然不是。」我失笑著解釋,「這種昆蟲有一個很美麗的俗名,叫羽衣。學名叫蠟蟬,它是害蟲。」

  「這種小蟲雖然外觀可愛,但對植物的危害不小,主要靠吸食植物的葉片、嫩梢、花穗和果實的汁液維生。在亞洲大部分地區都有分佈,主要棲息在芸香科植物和一些果樹上。」

  「可它們的尾巴,很火星。」這女孩彷彿天生就對昆蟲沒有恐懼感,竟然硬是將羽衣的尾巴給扯了下來,放到眼睛前研究。

  我被她的動作噁心到了,急忙將手掌心裡掙扎著要死不活的蠟蟬給丟掉。

  「蠟蟬幼蟲尾部的絨絮,其實是自身分泌的一種蠟質,是它重要的自我保護工具。」

  「可以偽裝,休息時,身體隱藏在絨絮的內部,遠處看就像一團柳絮,從而迷惑天敵;也可以當作分身,由於絨絮只是一種蠟質,當鳥類襲擊時,可以脫落充當保護傘,然後藉助超強的彈跳力迅速脫身。」

  「而且,當果農向果樹噴灑農藥時,絨絮就像雨傘一樣,擋住了大量的農藥,蟲體接觸量很小。」

  我的語氣猶豫了片刻,「昨晚的不速之客應該就是這些蠟蟬了。鴿城南面確實有一大片果園,恐怕它們就是從那地方飛過來的。可,它們飛進城里幹嘛?既沒有食物,也沒有生存空間。奇怪!」

  一切的一切,確實都很奇怪。自從來到了鴿城後,已經連續遇到幾起怪異事件了,昨天的白蟻聚集,今天的蠟蟬入城,似乎若有若無的,總是散發著某種陰謀的味道。

  出了社區來到馬路上,幾乎在視線範圍內任何有樹木的地方,基本上都覆蓋著一層白霜,那些蠟蟬無所不在,引得行人紛紛側目。路上不時有電視台的汽車行駛,一波又一波的記者下車採訪拍攝著這個稱得上怪異的生物事件。

  鴿城大學的校門就在繞過路口的另一面,來來往往的學子們也對蠟蟬非常感興趣,學生們一群一群的走進學校,議論紛紛、高談闊論。甚至有人四處宣揚世界末日的理論,說最近的鴿城亂象就是末日的前兆。

  不過,這等極端的言論當然被人當作瘋言瘋語一笑置之。

  甚至還有學生跑到我面前說了一通世界末日來臨了,該存的錢不用存了,應該及時行樂等等,我暗笑著幾乎要抽筋。該學生的視線偶然接觸到了我身後的鹿筱筱,他的脖子猛地一抽,廢話也不多說,立刻灰溜溜的離開了。

  我很是不解的看了鹿筱筱一眼。女孩面無表情的繼續跟在我身後走,對周圍的同學完全沒有側目一眼,就如同那些人只是些爛木頭般沒有價值。

  看來,這女孩的身世有些不簡單。長相漂亮腦袋秀逗,這些都不令對她有目的或心思的人迴避,除非,是她的家長用了某些手段強勢的警告過一些人,引得整個學校都清楚不要去招惹她。

  想了沒多久,我就將這件事給丟到了腦後,畢竟和我並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打電話給老男人,讓他幫我調查幾件自己頗為在意的東西,然後整個人就閒了下來。橫豎沒有事情做,於是乾脆跟著鹿筱筱上課去了。

  鴿城大學有三棟大型教學樓,圍繞著圖書館分佈著,如果從天空鳥瞰的話,會看到一個不規則的圓形。鹿筱筱的課在三號樓102教室。女孩沒問我為什麼跟來,只是慢悠悠的走到教室哩,找了個後排的座位坐下。

  大學的教學樓基本上都是這副德性,很空曠的階梯教室,呈輻射狀排列著長桌長凳,也沒什麼好描述的。無聊了一會兒,教授就進來了。

  我偷看了一眼課後,居然是「論宇宙大爆炸」,這個鹿筱筱,究竟是跑大學裡來學些什麼啊?話說,鴿城大學是文科大學,怎麼跑出了個理科的研究課題來?

  不過,這道確實符合鹿筱筱的個性,外星人當然應該關心宇宙的形成。

  女孩一眨不眨的看著黑板,似乎很專心。但沒多久我就發現了一個駭人聽聞的事實,鹿筱筱的瓊鼻不時抽了抽,嘴角甚至還留出了一絲吊了很長的晶瑩液體。靠,居然睡著了!這傢伙真的是外星人?她的行為模式也太親民了吧!

  教授在講台上口沫四濺,下邊的學生大多睡得很香甜。說實話,這位老師的語言水準有些低於水平面以下,不去語言障礙學校鍛鍊一番,簡直不適合放回社會,令我嚴重懷疑他是靠裙帶關係考取教授資格的。

  突然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立刻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長相甜美,一看就覺得會成為賢妻良母的恬靜女孩正笑咪咪的望著我。她留著披肩長發,瀏海不長不短,潭水一般的眸子,微微有些瓜子型的臉蛋,猶如甜水般令人賞心悅目。

  「轉校生?」

  女孩眨巴著眼睛,笑容甜得膩人,「以前從來沒見過你。」

  「嘿,見過我就奇怪了。」我公式化的笑著,「今天剛突發奇想來旁聽的。」

  女孩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點頭:「旁聽都如此高調,看來仁兄你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

  「這句話我有點聽不懂!」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疑惑,自己上課時一句話都沒說過,究竟是哪里高調了?

  女孩指了指我身旁的鹿筱筱,微微噘嘴,「在這孩子旁邊,注定會是大家的焦點。」

  「哦,她很特別?」我瞇了瞇眼睛。

  「算是吧。」女孩聳了聳肩膀,「她很神秘。」

  「外星人肯定神秘啊,你見有誰一天到晚說自己想要回母星的?」我失笑道。

  「嗯,我的意思是,她家很神秘。」

  女孩無視了我的電波語言,「沒人知道她家裡是乾什麼的,前段時間有幾個富二代和官二代打她的主意,結果第二天就被打成半殘丟在了醫院門口,那些人的父母一個個話都沒敢說一句。從此後,鴿城大學的學生們就對她敬而遠之了。」

  「有人甚至猜測,她的父母是軍方要關或者某個黑社會老大!」

  我撓了撓頭,「你幹嘛要跟我說這些?」

  「沒什麼,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打她的主意。珍惜生命,遠離美女。」女孩的笑容不變,但眼神卻有些奇怪。

  「你也是美女,我應該遠離你,然後噤聲嗎?」我皮笑肉不笑,這個女孩有點古怪,她的行為已經超出多管閒事的範疇了。

  「我嘛,這個人很親民,多跟我親近也是不會掉那怕一根頭髮的。」女孩呵呵的笑得很開心。

  「哦,這樣啊。」話說到這裡,已經有點無話可說了,自己正準備結束對話,轉頭整理最近一兩天的雜亂思緒。

  「對了,我叫謝倩雯。」她見我無意多話,主動地伸出了白皙的手。

  「我叫夜不語。」勉強的伸出手跟她握了握,女孩的手很柔軟,水分多到有些滑膩。

  「夜雨欣的親戚?」她疑惑的反問。

  「嗯,對。」

  謝倩雯的笑容立刻更奇怪了,「原來如此,難怪你有恃無恐咧。」

  又是一句令人摸不到頭腦的話,我皺了皺眉。眼前的女孩要說跟鹿筱筱沒關係,簡直是說不過去,難道是她家族派來保護她的臥底?有可能,任誰也不會將這位沒生活自理能力的電波女一個人毫無顧忌的丟到大學來。

  話已經實在沒辦法進行下去了,跟美女聊天雖然賞心悅目,可這位謝倩雯,總給我不舒服的感覺,還是不要扯上關係為好。

  旁邊的鹿筱筱已經醒了過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後的謝倩雯,眼中閃過一絲警覺:「這個母體,有散發討厭的氣息。」

  她豪不顧忌的說出這番話,令謝倩雯臉上的笑容微微露出尷尬。

  我失笑著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敲,「沒禮貌,不准在人前亂評價別人。」

  「地球人真難理解。」鹿筱筱縮了縮脖子,摸著自己的額頭恍惚。

  就在這時,突然從窗外傳來了一片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我的座位靠窗戶不遠,下意識的望了過去,只見操場上,有一群人圍攏在一個角落,木訥的呈現石化狀態;女生們尖叫著,四散奔跑,猶如逃命似的。

  「出事了?」

  我眨了眨眼睛,由於距離太遠,自己實在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教授也被外界的驚呼聲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該不該將課繼續下去。恰好,下課的鈴聲響了起來,被尖叫聲驚醒,大多很好奇的學生們顧不上老師還沒離開,全都一窩蜂的朝著尖叫的來源地跑過去。

  我也混在人堆裡跑,鹿筱筱不明所以的跟在我身後,就連謝倩雯也跟了上來。到了那個地方,只看了一眼,我就到吸了口涼氣;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謝倩雯甚至虛脫似的,連忙扶住我的肩膀,一隻手摀住嘴險些吐出來。

  不遠處的地上,佈滿了血跡,內臟和碎裂的骨頭到處都是,地上的殘骸呈現出放進榨汁機裡鮮榨後到出來的液體和雜質混雜的情況。空氣裡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微風中久久不散。

  在周圍人七嘴八舌中,我總算是明白了些許。有個男孩在幾分鐘前死在了這裡,地上,就是他殘缺不堪的屍體。



第五章 洞

  釣魚是人和魚格鬥的過程,雙方都要消耗體力,而水溫、水中溶氧,則決定著魚的活力。週詢喜歡在夏季的魚,特別是低於攝氏三十度的陰天小雨或暴雨之後,這時的魚而食慾正旺,對他來說,正好是個發展自己愛好的機會。

  只是周詢的愛好有些特別,他不選擇大江大河或者某鄉下的池塘,而是喜歡在學校的荷花池裡釣魚。每天瞅准警衛離開,這傢伙便會溜到操場與池塘交界的一塊十分隱晦的地方,躲在那裡。

  密密麻麻的荷葉將他與警衛之間的視線全部隔斷,沒人能發現他。

  他的對面,就是一塊「禁止垂釣」的大木牌,週詢似乎很喜歡木牌上四個字的淡淡諷刺味道。

  這傢伙不是鴿城大學的學生,從高中畢業後,就在父母開的、位於附近的蛋糕店幫忙。工作了多少年,就在大學的池塘里偷掉了多少年的魚,一直都樂此不疲,而且從來都沒被逮到過。

  今天一大早他又跑來繼續發揚自己的愛好了。

  可沒多久,週詢就發現,似乎池塘里的鯉魚和草魚有些少,而且還無精打采的,本來一向笨得可以的池塘魚,只要有餌食就會迫不及待的咬上去,可今天卻有些不同。魚不吃食,而且還盡量的避開池塘中密密麻麻的荷花莖稈。

  快一個半小時了,他一隻魚也沒有釣上來。

  週詢鬱悶的撓了撓頭,不知為何,心裡老是有種不妙的感覺,心臟偶爾會加速跳動,學名上這種反應叫做什麼?心臟悸動!據說是不祥事件發生的前兆。

  他本想收竿離開的,可今晚想吃紅燒鯉魚的願望還是佔了上風,再釣一個小時看看吧,沒收穫就走人。

  他如是想著,將鯉魚喜歡吃的餌料在於裹上厚厚的重新裹了一層。

  鉤子垂入水里,蕩漾起一波波的水紋。攪亂了平靜的水波受到層層疊疊荷葉的阻擾,很快又再次恢復了安寧,可這份安寧,卻讓周詢越發的不安。

  他眨的眨眼睛,還算清澈的水里,魚鉤已經沉入池底,安穩的等在那裡,有一隻鯉魚游了過去,它碰了碰魚餌,然後轉身離開了。週詢十分惋惜的用視線余光跟著那隻鯉魚,猛然間,他的心臟不爭氣地跳了一下,然後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只見拖拉著長長影子的鯉魚身上,貌似有些東西不太完整……是頭!鯉魚的頭不見了!

  幾秒鐘前還是完整的鯉魚,一眨眼的工夫就失去了頭,而整隻魚還像毫無知覺似的游得很歡暢。

  沒頭的鯉魚圍繞著塘荷的根部遊了幾圈,週詢隱約看到有些褐色的、很細小的繩子般的東西迅速從淤泥中探出,密密麻麻的將鯉魚的身體纏住。他不可思議的又揉了揉眼睛,等張開時,鯉魚已經完全不見了。

  池塘里依然平靜無波,一絲一毫的血跡也沒出現過,恍如白日的夢境。週詢呆愣地看著鯉魚消失的地方,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搞不清自己是該恐懼的大叫,還是該做出其他該做的反應。

  可對於一向都秉持無神論的他而言,眼前的一幕,更像是幻覺。

  「老媽總是嘀咕讓我不要玩電動玩太久,熬夜果然是對身體不好。都產生幻覺了!」週詢用手輕輕捶了捶太陽穴,對剛才發生的一幕做出了合理的解釋。

  於是偷釣行動繼續。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依然沒有任何收穫。這半個小時哩,他甚至一隻魚都沒有見到。平常魚群可是數十隻,數十隻的游來游去,根本不用擔心數量問題的。

  可今天的一切,似乎都有些反常。

  就在這時,一顆拳頭大小的球狀物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正好掉在了他的手邊上。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顆黃色的網球。

  週詢站起來,像操場的方向望,他躲避的地方正好是小型網球場,鴿城大學的球場只有很低矮的護欄,打網球容易越過攔網飛出去,要撿回來就變得十分麻煩了。

  網球場的人明顯看到了他,激動的揮舞著雙手,是兩個長相還算頗為可愛的女孩,其中一個靠得比較近的女孩扎著馬尾辮,雙手抓著護欄呼喊著:「這位同學,麻煩你幫我們把球丟進來。太感謝了!」

  「沒問題,你們等一下。」週詢竊喜,現在的女學生髮育真好,洋溢著青春活力。釣魚什麼的還管它幹嘛,趁著這個機會去跟那兩個女孩交流下感情,說不定還能發展出跨越社會和學校兩道鴻溝的驚世戀情咧。

  懷抱著不純的思想,週詢幹勁十足的撿起網球,從躲避的草堆裡掙扎著朝操場走。池塘和操場間隔著一個低矮的綠化帶,大約有七公尺寬,裡邊種植著稀稀拉拉的樹木,由於沒有勤於打理,所以綠化帶裡的植物很雜亂,靠近地面的一公尺處全是野草。

  網球場的攔網就豎立在野草和操場的交界處,週詢一邊穿越雜草一邊努力的保持著自認為完美的微笑,不過這傢伙長相令人不敢恭維,就算笑起來也跟哭喪著臉沒甚麼兩樣,屬於可以嚇得小孩不敢哭的類型。

  「得救了!要在荒草里找球,真的會很麻煩。」兩個女生一再道謝,看著他靠近過來。

  週詢看著那兩個充滿青春氣息的女孩,心裡蠢蠢欲動,毫無理由的越發覺得開展美好戀情的計畫機率很大,「沒關係,男士的義務就是幫女士撿球嘛。我怎麼將球給你們?」

  攔網的網眼很小,明顯是不可能塞進去的。

  「從上邊丟過來就好。」網球場的入口在另外一側,要進出需要繞很大一個圈。女孩一邊露出抱歉的神色,雙手合十的拜託道。

  「好,沒問題。」

  週詢用自以為很帥的姿勢將球拋了過去,他覺得這個姿勢肯定能迷倒眼前不諳世事、沒什麼社會經驗的女孩。

  可事與願違,黃色的網球划過一個不太優美的弧線,撞到了本就不高的攔網,反彈著掉落下來,正好砸在了周詢的右眼,痛得這傢伙跳著腳,捂著眼睛大聲罵咧。

  「那個,你沒事吧?要不要叫校醫。兩個女孩被他的舉動給嚇到了,向後退了幾步,弱弱的問。」

  「不用不用,獻醜了,嘿嘿。」

  週詢尷尬的笑著,眼圈上鼓起一團腫脹。也不知道是被球砸的,還是自己揉的,「我馬上把球撿回來給你們。靠,跑哪去了?」

  他的視線在地上掃描了片刻,卻沒發現網球的影子。

  「在那。」其中一個女孩伸出手指,指了指他右側的方向,「我看到球滾進草叢裡了。」

  「哦,等等。」週詢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找了過去,只見草叢裡似乎有一個洞,一個比拳頭略大的洞,而網球就在洞底,隱約能看到黃色的圓弧。洞不深,大約只有半個手臂那麼長,應該不難撿出來。

  他沒有猶豫,趴著身體,將右手探入洞中。

  洞壁並不光滑,四面八方傳來的壓抑感中有毛糙的感覺,令人十分的不舒服。週詢往裡深入了大約幾秒鐘,突然有些奇怪。明明剛才用肉眼觀察,沒多少曲折的洞應該只有半個手臂深,可現在已經將手伸進去大半個手臂了,依然沒有摸到網球。

  這算怎麼回事?自己的眼睛很好,二點零,不可能目測錯誤。

  週詢摸不到頭腦,下意識的回頭望瞭望。只見那兩個女孩目光向自己這邊張望,臉上流露出殷切期待的神色。

  為了自己的幸福,果然還是必須將球拿出來。

  他顧不上疑惑,將手伸入更裡邊,指尖貌似摸到了一個光滑的東西,正是目標——網球。他雀躍的再次將手使勁兒往裡塞,就快拿到了,再多伸出一點點!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手臂整個塞入了洞哩,剛巧成功的握住網球。可等他向外縮的時候,意外狀況發生了,洞壁似乎變小了點,不論他怎麼用力,也沒辦法將手給扯出來哪怕一絲一毫。

  冷汗,從額頭滲透出來,順著臉部輪廓滑到了脖子上。

  「出什麼事了?」網球場內密切觀察情況的兩個女孩似乎也發現了問題。

  「手拿不出來了。」週詢的聲音裡滿是尷尬。

  「可剛剛你都能伸進去。」其中一個女孩驚訝道。

  「問題是,現在就是沒辦法拉出來。」他更尷尬了。

  「要不,你放開網球試試?」別一個女孩稍微冷靜,「可能洞太小,手握成拳頭就沒拉出的空間了。」

  「可我們的球怎麼辦?」旁邊的女孩嘟著嘴反問。

  「等下再想辦法,球在裡邊又跑不了。」女孩聳了聳肩膀,對不遠處那個長相抱歉、智商也欠佳的雄性生物喊道:「盡量手臂放鬆,順著洞壁的褶皺往外使勁試試。」

  週詢放開了抓在手心裡的球,用力再次向外抽,洞壁似乎又變小了點。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壓力判斷,洞已經將他的手給完全的卡住了。

  「不行,卡住了。」他的聲音裡已經帶著哭喪了。

  這算什麼事,釣魚沒有掉到一條,轉換下心情來泡馬子,結果手臂被這個莫名其妙的洞給含住了。真是倒楣透頂!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猶豫道:「要不要過去幫他?」

  學生時代的每個人心靈都是純潔的,女孩們猶豫了沒多久,看到對面醜男痛苦的模樣,終於還是下了決心。她們繞了大半圈走出網球場,花了好幾分鐘才來到介於操場和池塘的綠化帶邊緣。

  「還沒拔出來嗎?」

  女孩弱弱的問趴在地上的周詢。這傢伙滿臉冷汗,表情越發複雜了。貌似,手臂有些痛,洞裡開始傳來一波又一波的吸力,就像用吸管吸奶昔似的,洞想要把他的手臂吸進去,讓他跟自己親愛的手整個分離開。

  「別說拔了,力氣都一點用不上。靠,咱是文明人,不想罵髒話,可這洞究竟是怎麼回事!媽的!老子究竟是招誰惹誰了,你媽的!」

  週詢哭喪著臉,這位剛才還宣稱自己是文明人的傢伙,使用唾液消毒過的髒話緊接著一串跟著一串冒了出來,聽得旁邊的兩個女孩大皺眉頭。

  「我們幫他一把吧,兩個人使勁往外啦。」兩個女孩直接用耳膜過濾飄過來的穢語,商量道。

  「抓哪裡?」

  別一個女孩很猶豫,眼前的雄性生物長得很噁心,她實在不想碰。

  「胳膊吧,你抓左邊,我在右邊。」右邊的女孩說。

  「快點幫忙,媽的,該死,你們兩個臭娘們還商量個屁,這洞的吸力越來越大了。我的胳膊快要斷了!活該不是你們受罪!」週詢氣急敗壞的大吼著,完全恢復了本來的痞子外貌。

  兩個女孩被氣得臉色發白,最後還是不忍心丟下他。雖然搞不懂為什麼一個小小的洞會產生吸力,可看周詢的樣子也沒像在騙人。最終她倆一人抓住一邊胳膊,使勁兒的將他往外扯。

  剛一用力,週詢就一邊喊痛一邊罵得更兇了:「靠,痛死了。你們早飯吃多哪,懂不懂什麼叫溫柔,活該嫁不出去!老子手斷了誰負責?聽好了,我可是為了幫你們才弄成這樣的,我出事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全給老子陪葬!」

  女孩被他的話嚇得手往後縮了縮,就在這時,週詢猛地驚呼一聲,似乎有股無形的力量從手腕粗細的洞里傳遞過來,死命的拉扯著他,將他向洞裡邊拉。小小的洞口彷彿變成了一張蛇嘴,一點一點的吞噬著這傢伙。

  兩個女孩驚詫得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倆眼睜睜的看著週詢被「吞」進去,就連半個肩膀都漸漸隱入了洞中。

  下意識地用手揉了揉眼睛,洞口似乎並沒有變大。可如此小的洞,手臂粗細的洞,怎麼能將一個人的從手吞到頸部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洞裡究竟隱藏著什麼?

  週詢痛苦的哀嚎著,血水從洞裡流了出來,因為過度的擠壓,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就快要炸掉了,他就連罵罵咧咧的力氣也沒有了,只剩下哀嚎、哀嚎、再哀嚎。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做出壯士斷腕的決定,洞裡的吸力更勝了一籌,不,不止一籌,就如同喝珍珠奶茶時,吸管被珍珠堵住似的,洞那邊增加了吸力,貌似想要一鼓作氣將卡住「管子」的東西吸進口腔裡去。

  來不及尖叫,週詢的身體如同煙花似的爆炸開,血肉在空氣裡發出一聲「啪」的輕響。

  實在進不了洞的頭顱,以及一些血塊肉塊順著炸得凌亂飛散的血液四處濺射。

  親眼看到內臟開花,皮肉變皺後瞬間被小洞吸走,以及骨架被吸進洞裡,消失得無影無?的兩個女孩傻呆呆的,一動也沒法動彈,最後被血雨淋了滿身。

  過了許久,神經這才像是反應了過來,喉嚨恢復了它本來應該做的動作,發出了人類有史以來最高分貝的尖叫。

  當我趕到那裡時,許多看熱鬧的人已經將附近圍得水洩不通了。兩個似乎經歷了全過程的女孩在一旁抽泣,跟她們相識的同學好心的安慰著,不過大多數人臉色都有些發白。

  網球場的邊緣土地上,成堆的嘔吐物散發著濃烈的味道,混合著不遠處的血腥氣息,熏得人十分難受。

  已經有人報警了,不過通常按照慣例,警方從來都是姍姍來遲的。

  校方派來的人先到,將現場和學生隔開,只是來的保全也沒見過什麼大場面,更別說死人、屍體不全的場景,一看到小樹葉子上掛著幾根斷裂的血淋淋大腸,保全就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為裡還未消化的早飯都吐了出來。

  相對於其餘人的不堪,鹿筱筱的表情倒是正常的不得了。她看著亂糟糟的場景,沒吭聲,也沒變色,只是慢悠悠地站在我身後,右手指戳了戳我的背,「我聞到了母星的味道。」

  「母星?那啥天鵝座阿爾法星球?」我反應了好幾秒鐘。

  「嗯。」她點點頭。

  說起來,我已經完全搞不懂女孩嘴裡所謂的天鵝座阿爾法星球究竟是什麼貨色了。真的屬於外太空嗎?怎麼每到一個地方都能聽到她大肆宣揚有留下外宇宙的痕跡?唉,算了,我的腦袋也真是秀逗,幹嘛認真考慮電波女的胡言亂語。

  不遠處,兩女生正在一邊哭一邊發抖,滿臉驚悚,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她們哆嗦著跟安慰自己的朋友講述經過。

  「小鳳將球『啪』的一聲打過了網,然後彈了出去。我們正討論該誰的失誤,誰去撿球的說,要知道,出去到那邊的綠化帶真的挺麻煩。沒多久那個人就拿著球走出來了,我們心想真好,得救了,可他沒把球丟準,網球反彈到草叢裡,掉進了那個洞中。」

  「然後,然後……」

  左邊的女孩說得結結巴巴,右邊叫小鳳的女孩不時修正她的說法,另一旁尖著耳朵偷聽的我稍微知道了些事情的大概。

  「剛開始那個洞伸進去還很正常,可不久那男生就叫著手臂扯不出來。我們就去幫他了,可一幫忙還沒用多大的勁兒,那男生就說我們早飯吃多了,弄痛他了。接著,他整個人都被那個洞吸了進去。」

  後面的話就沒有太多參考價值了,聽完,我的視線直接瞟向了不遠處那個草叢中的洞。跟我有著同樣的偷聽行為的好奇者甚多,也都紛紛朝那個洞張望過去。

  洞不大,看起來非常的普通,隱藏在草叢裡說有多不顯眼就有多不顯眼,就算在附近走來走去半個小時,大概也不會注意到它。

  只不過現在它就猶如夜晚的明燈般引人注目,畢竟周圍方圓好幾公尺全是鮮豔的血以及受到壓迫而破損的內臟,再過去一點還有一顆臉皮已經被巨大的力氣扯得猶如破布般東一縷西一縷掛著的、大部分裸露出臉部肌肉的頭顱。

  甚至,他還有一顆眼珠子垂掉了出來……看得人只感覺頭皮發麻。

  地上,除了頭骨、大量的濺射性血液殘留,以及少量殘餘的內臟,一根骨頭都沒有,這實在很奇怪。

  難道真的猶如那兩個女孩所說,那個男人整個都被吸入洞裡了?這真的有可能做到嗎?自己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類似的事情,洞吸人?原理是什麼?還是說只是那兩個女孩驚慌失措、恐怖過度下產生的幻覺?

  我愣了愣,根據目測,洞口的直徑不超過十公分,也就只能通過比我的手臂略粗一點的東西。一般來說,人類身上有二百零六塊堅硬的骨頭,大小不一,如何能讓它們迅速的被吸入洞內呢?

  如果真發生了那樣的狀況,估計洞口附近的土層也會被掀起一大塊,可這個洞,並沒有什麼大變化,只是沾滿了過多的鮮血而已。

  保全吐得一身都虛脫無力,雖然努力的在隔離學生,不過收效甚微。還有學生跑去案發地做近距離的參觀,大多數人都拿起手機拍照第一時間發到了自己的FB上,老實說,現在的學生真是會利用先進的科技。

  我也很輕易地來到那個普通的洞附近,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朝里打量了幾眼,似乎洞並不深的感覺,也沒有多少曲折。一看之下,真的挺普通,完全令人想不到它不久前有可能吃進去過一個人。

  對兩個女孩的話,我保留了許多的懷疑。正想將手機遞到洞口拍一張清楚的照片,沒想到保全已經留意到我,將我拉起來推到了人群中。

  「幹嘛,不許拍照。」保全罵罵咧咧的聲音也顯得十分有氣無力。

  我撓了撓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鹿筱筱。

  遠處,終於傳來了警笛的聲音。

  整個下午,操場上都很熱鬧,全是員警調查留下的噪音。學校裡沸沸揚揚的,因為死了個人,而且死得頗為離奇,整個校園裡都在談論「噬人洞穴」的事蹟,在現場和沒在現場的同學大多都能說得暢快淋漓、活靈活現,一如看到了事件的整個過程似的。

  大學生這個群體果然是聚集著大量好奇心過於茂盛的年齡層,他們對此事樂此不疲的研究著、討論著,而且基本上不恐懼,一下課就有大量好奇者跑到操場上去看熱鬧,然後被留下保護現場的員警趕走。

  也因為這件事,我整天白天都混在了鴿城大學。鹿筱筱去了圖書室,等到下午六點,快要吃晚飯時,這電波女神出鬼沒的找到了潛伏在操場探聽情況的我,那輕盈的腳步基本上沒發出聲音,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個體胃部有虛弱跡象,需要補充能量。」鹿筱筱扯了扯我的衣角,一張口就是電波四溢的話語

  「好吧,我也餓了,收工吃飯。」我做了幾個常規動作來緩減因為很久沒運動而出現在身上的不適感。

  遠處留守的警方已經完成收集現場證據的事宜,他們聽了兩個女孩的口錄,測量過那個洞後,覺得有人被吸進去純屬無稽之談,所以根本沒有將洞挖開看看的意思。

  我打了電話給老男人楊俊飛,叫他幫我調查死掉的那個男性的情況以及警局的報告。施檢報告按照慣例,應該是明天早晨才能出來,今晚也沒什麼事可以調查了。

  「想吃什麼?」我問鹿筱筱,沒想到她倒是給了我一個很直觀的回答。

  「過橋米線。」

  「你能補充的要求還真夠具體的。」我吐槽道。

  「雨欣說只有能量足夠,才能發出求救信號呼喚母星的艦隊。」

  「呼。」我摸了摸被她的電波弄痛的腦袋,果然,我還是沒辦法適應眼前女孩的電波頻率。

  最近的事情真的有夠煩人,整個鴿城都在無序的散發著詭異的氣氛,根本令人猶如亂麻般搞不清楚頭緒。今天那個男人的死亡,雖然自己不太相信他真的被洞吞噬了,可是估計也和那個洞脫不了關係。

  真是的,現在的鴿城,究竟有甚麼在潛伏著?恐懼的離開人類的白蟻;瘋了似的從南面農場果園連夜飛來的蠟蟬;還有隱伏在城市地底的那個大的離奇的洞穴;人類近來的神秘失?……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費解。

  我對鴿城最近發生的大量離奇事件完全沒辦法理清楚順序,也不知道該從哪方面著手調查,只能藉助挑馬鈴薯的原理。

  一個籃子裡的馬鈴薯,可能都有不同程度的爛,但你必須挑一個出來時,就會挑相對不那麼爛的一個。雖然跟今天死掉那個男人的案子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卻是我能夠做出的較好的選擇了。

  總覺得,再這樣下去,鴿城恐怕會出難以想像的大事。

  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吧!



第六章 挖掘

  電波係是很奇怪的人類心理障礙,他們通常利用處無縹緲的外星人這個藉口對自己進行意識催眠。

  至於外星人是否存在,這個並不重要,一如我遇到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相信鬼魂的存在。就理論上而言,或許我也多多少少的潛伏著些許心理疾病。

  從社會學來講,人類的所有消費行為,除了最基本的滿足生存之外,可以說多數都是為了和別人拉開距離,因為人類這種動物的本能,就是為了適應等級社會。對大多數人來說,最大的快樂莫過於發現自己等級提升了。

  孔雀理論告訴我們,那些明顯累贅、浪費且華而不貴的東西,其實是很重要的。

  雄孔雀拖著一個巨大的尾巴,這尾巴對它的生存其實毫無幫助,相反還讓天敵更容易抓到他,還要消耗大量的能量來供養,但傳達出的資訊是,我有這麼累贅、浪費且華而不貴的東西,但我還活得好好的,這說明我確實很強大。

  鹿筱筱的行為和心理狀況,明顯脫離了大多數人的孔雀思想。她沒有攀比心、沒有上進心、甚至缺失基本生存能力。她的思維節點是很難採用逆推法推論出來的,所以我常常猜測不到她下一步的行為模式。

  來到鴿城已經是第三天了,這個城市很懶散,雖然這三天並不太平。我睡到自然醒,看了看手錶,早晨十點,沒想到居然睡了那麼久!

  拉開窗簾往外瞧了瞧,天色很暗沉,烏云密布,風刮得很烈,看得人十分的壓抑,就彷彿天低得快要壓了下來。

  實在不是好兆頭。

  並不迷信的我被灌進來的涼風一吹,不由自主的想著。

  用手機登錄郵箱,老男人楊俊飛已經把調查的東西發了過來。

  昨天在鴿城大學死掉的男性叫周詢,二十三歲,高中畢業後就宅在家裡,其後留在家中開的蛋糕店打工,地址是鴿羽路二十三號。那家蛋糕店剛巧就位於鹿筱筱租住大樓的下邊,離鴿城大學十分近。

  屍檢報告也出來了。其實週詢留在現場的屍體碎片不多,也沒辦法調查出太多有用資訊。報告上只有寥寥幾行,指出內臟受到壓迫而爆裂;顱骨有遭到巨大的牽引力,其中三塊骨頭呈現移位現象;頭皮和臉部皮膚被牽連著脫離;至於其他,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警方並沒有找到週詢剩餘骨頭、皮膚和內臟的去向,報告上提及,找到的屍體殘缺不全,只有六段裂開的大小腸,一個顱骨,和部分血液。如果不是因為衣服還留在現場,估計連辨認屍體確定身分這個常規判斷都很難。

  我看完報告,右手撐著頭,思考了許久。就目前掌握的情報看,週詢可以稱得上死因不明。難道真的如那兩個女孩宣稱的,是被洞悉了進去這樣一想,倒是確實能解釋發生在周詢屍體上的許多問題。

  可是這有可能嗎?一個洞,一個手腕般粗細的洞,怎麼能將一個人吸進去?洞的另一面,究竟隱藏著什麼東西?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動起來。

  起床刷牙漱口,剛來到客廳,就看到鹿筱筱這電波女一如往日般,抱著電腦坐在沙發上。

  「餓了嗎?」我問。說起來,自己跟她的對話,貌似最經常的就是這三個字。

  「嗯。」電波女點點頭,視線很專注的盯著螢幕,看也沒朝我看一眼。

  我拿起電話叫了兩份早餐外送,沒幾分鐘就送到了。是豆漿和油條,香味撲面而來,勾引肚子裡的饞蟲「嘩啦啦」作響。鹿筱筱聞到味道,立刻將抱著的電腦丟到一邊,搖搖晃晃的用自己特有的走路方式來到了餐桌前。

  這傢伙,還真不是一般的自覺。

  「今天有課嗎?」我一邊大吃特吃一邊隨意的問。

  她搖頭,烏黑的髮絲在空中凌亂的飛舞。真是亂得可以,幾天沒梳理過頭髮了?有些看不下去的我伸出手,將她的頭髮理了理,總算是可以入眼了。

  女孩愣了愣,她看像我,漆黑的瞳孔猶如明鏡般倒印出我的模樣,「討好我,本個體也不會帶你回我的母星。」

  「鬼才想去那個什麼天鵝座阿爾法星球。」唉,我果然沒辦法搞懂她的思維方式。就像馬克思需求理論而言,電波女究竟是屬於哪種人類價值體系的需求呢?(註二)

  今天的風果然刮得很大,至少有五級,屬於往前走一步也能將你往回拉兩步的情況。我一走出社區,就感覺到了猶如陰風般的空氣流,天還是一如剛才般壓抑,雲流動的速度快得驚人。

  現在是近午十一點十三分,我想因為調查有障礙,警方下午就會將留守在鴿城大學操場的警員給撤回來。

  我若有所思地思考著,一邊往前走。鹿筱筱猶如跟班般跟在我身後,毫無理由,我一出門她就黏了上來,就算問,她也不說究竟為什麼要跟著我。奇怪了,我倆的關係有好到這種地步嗎?既然趕不走她,也只有聽之任之了。

  「餵,知道附近哪裡有建築用品商店嗎?」我隨口問,並沒有期望能得到明確回答。

  沒想到鹿筱筱居然毫不遲疑的用手指了指一個方向,那裡的霓虹燈招牌上寫了很清晰的大字「主營建築用品」。這個果然不愧是在此生活了半年有餘的人,就算在電波,還是能記得一些周邊環境的。

  過街的時候,轉頭用余光朝週詢家的蛋糕店位置看了一眼。只見門口擺了幾個碩大的花圈,周圍的人路過時指指點點,看來都知道他們家死了兒子的事。

  街對面的建築用品店並不大,但是常用工具還是能找到。我讓店主給我介紹一些挖掘用品,最後選擇了一把能折疊的兵工鏟。手感還不錯,就算長時間的挖掘也不會顯得很累。

  鹿筱筱默默的跟在我身後,對我的行為似乎既不好奇、也懶得發問。十二點整,我走出了商店,然後去車行租了一輛汽車,將鏟子放在車裡,開車進了鴿城大學。

  將車停在最靠近操場的位置,我透過車窗朝遠處望過去。警方已經開始做最後的現場整理工作,看來真的準備走人了。

  不過白天並不是最佳挖掘時間,還需要等。

  我下車,帶著鹿筱筱到處閒逛。又用她的飯卡畫帳在學校裡吃了午飯,之後繼續閒逛。不知是不是死過人的原因,總覺得校園裡的氣氛有些微妙,錯覺嗎?

  好不容易熬到白天過去,夜幕和更加猛烈的風,降臨在了鴿城市。大學中也因為太陽的消失而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的行動,總算能進行了。

  本以為會有暴雨,可老天含著淚就是不知為什麼而倔強,雨點一滴都沒有留下來。不過也好,夜晚活動下雨的話,自己到時會挺煩惱的。

  鴿城大學的操場空無一人,晚上八點半,太陽的最後一絲光芒也消失殆盡了。

  我再次確認警員已經撤走完畢,這才慢吞吞的從車上拿出折疊鐵鏟。後邊跟著鹿筱筱這條小尾巴。腦袋滿是電波的女孩手裡還拽著一把晚餐時順手捉來的牙籤。這傢伙,該不會是準備用牙籤幫我忙吧?

  操場剛走了一半不到,我皺了皺眉。本以為不會有別人,畢竟今天的鴿城大學過了七點半就沒有課,除了保全外就會一個人都不剩。大學的宿舍樓在操場的另一側,大學生的消遣很多,通常很少人會來操場附近談情說愛。

  可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大約有十多人不約而同的朝操場方向走,他們隱晦的用著小手電筒,背後貌似還藏著什麼東西。

  「鐵鍬!」鹿筱筱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來者隱藏在右手裡的東西。

  每個人手裡都偷偷地帶著規格不一的鐵鍬或鏟子,看來他們跟我們的目的倒是驚人的一致。

  切,現在的大學生,究竟好奇心有多重啊?怎麼就沒人好好地利用晚上時間去談一場恰如其分的戀愛?這才應該是大學生應該干的事情才對嘛,怎麼老是有人跑來跟我一起摻和這件事?

  我氣憤的一邊想,一邊朝目的地接近。

  意料之外的共來了十一個,加上我們,足足有十三人。我們來到週詢死亡的地點,互相用手電筒照著對方,然後在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十一人中,只有三個我認識,其中之一赫然是今天早晨才遇到過的謝倩雯。

  「你也來了?」她笑嘻嘻的對我說,神色似乎並不意外。

  「嗯,有點介意。」我點頭。

  「我也是很好奇。」她瞥了一眼我身後的鹿筱筱,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你尾巴後邊的跟班,準備用手裡的牙籤幫你挖洞?」

  我裝出尷尬的模樣,撓了撓後腦勺,「這個你就要親自問她了。」

  謝倩雯並沒有問鹿筱筱,而是轉過身去跟其他的人打招呼。

  這女孩似乎人緣很廣,相互不認識的十個人中,大多數居然都認識。特別讓我在意的是,今天親眼目睹週詢死亡過程的兩個女孩也來了,雖然她們倆一邊露出害怕的表情,一邊眉宇間又隱約的透漏著求知欲。

  十三個人並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大家只是對洞裡究竟有什麼感興趣,於是所有人並沒有閒聊,而是直接的拿出鏟子開始一起挖掘起來。

  沉默,瀰漫在四周。樹林被風刮得「嘩嘩」作響,稀落落的枝葉彷彿無數只觸手般,在手電筒燈光的拖扼下,露出長長的影子。

  黑暗,不斷壓抑著神經。

  不知為何,隨著第一鏟子的落下,我總感覺自己變成了潛水艇,四面八方無數的水壓再擠壓著自己,而且壓力還在越來越大!

  但其他人,明顯沒有感受到這種變化。

  十三個人中除了鹿筱筱外都很賣力,這小妮子剛開始還在湊熱鬧,不過只浪費了幾分鐘後,就蹲在坑前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據說吞噬了周詢的這個洞再挖前我還有特意檢查過,用手電筒朝里邊照射,沒多久就到底了。

  驚人的是洞壁裡確實有殷殷血跡,這令我有些毛骨悚然,不管怎麼想,似乎洞和周詢的死都脫不了關係。

  可警方似乎並不願意為周詢這樣的小人物浪費時間和精力,或許他們這半年來接到了太多沒有頭緒、而且注定會成為懸案的死亡和失蹤事件,週詢這一單估計也同樣如此。

  當洞被挖開,露出了帶著血的土層時,所有人都驚訝了一下。這個洞很短,也不深,像是某種小型動物打出來的。挖了半個小時,整個洞的始末和原始模樣都呈現在了我們眼前。

  果然,只有一公尺多的深淺而已,略微有些朝著地下傾斜。其餘就實在沒有什麼好在描述的,裡邊也根本容不下週詢消失的屍骨,更不用說找到了。

  洞普通到出人意料,事實上,也完全出乎了全部人的預料。

  「切,我還以為能在地下找到寶藏呢。」其中一個男生滿腔失望的開口道。

  這傢伙肯定是盜墓小說看多了,難道認為吞掉週詢的會是某個偉人墳墓的機關?

  「小鳳,吞了那男生的真的是這個洞?」目睹週詢死亡過程的其中一個女孩疑惑的問。

  「嗯,絕對沒有錯,小谷,你不是也在旁邊親眼看到了嗎?」另一個女孩點頭,臉色也隱隱有些失望,「而且,剛才還挖出了帶血的土來。」

  「可他剩下的屍體跑哪去了?」叫小谷的女孩不死心的問。

  「是啊。」叫小鳳的女孩短暫的失神後,目光再次打量起那個已經成為坑的怪洞。

  怪洞一點都不怪,土層被挖得很整齊,洞的橫截面也一目了然,除開表面殷紅的血跡外,就根本找不出異常了。洞的末端是封閉的土塊,也不過一公尺多深而已,我們剛剛曾經不死心的向更裡邊挖過,卻除了土,什麼也沒發現。

  大家都在鬱悶,本以為能有些驚人的發現滿足好奇心,可到現在,只剩下了懷疑以及更撕扯心肺的好奇而已。

  我默不作聲的打量著這個洞,一直聚精會神的打量。總覺得,它平常的表面下,似乎隱藏著不平常的地方。奇怪了,為什麼它會給我這樣的感覺。

  我在大部分人詫異的目光下,重新來到坑旁,用手挖出一塊土揉了揉。土的含水量很足,最近下了幾場暴雨,土都很濕潤。考慮到這個洞靠近草皮地下,又是黑土,洞裡應該儲集足夠的水才對。

  微微皺了皺眉頭,我心裡升起一種蹊蹺感。

  土裡的水分雖然足,可依照近幾天的天氣算下來,泥土相對而言太乾燥了,而且土層上根本就沒有浸泡過的痕跡。如果只是個封閉的洞,就算雨水流進來滲透了,可滲透的速度肯定不會太快。依靠前天的雨量,洞裡積滿水會成為必然。

  看來,這個洞絕不單純。

  用手比劃了下洞里水流過所形成的痕跡,以及表面上的血痕,我的手指在離洞口半公尺多一點的地方停了下來,「我想,這個洞還弄有蹊蹺,往下挖挖看!」

  我一邊跟周圍認識以及不認識的人解釋,一邊拿起了折疊鏟。稍微用點力氣,鏟面就切入了土中十多公分。

  「那裡的土似乎很軟。」有個男孩驚訝道。

  「看來真的有蹊蹺。」別一些人也雀躍起來,好奇心又重新回到了他們身上,刺激著大腦使勁分泌探尋真相激素。

  所有人撿起了自己丟在地上的鏟子和鐵鍬,順著我指出的地方挖掘著。

  土層確實軟得不像話,就如同本來就有個洞在哪裡,可在不久前因為某些原因被什麼東西給封住了。鏟開的土鬆垮垮,往下十多公分後顏色也變了,鴿城的土質一直都頗好,是富有營養的黑土,可現在我們挖出的土卻泛著一層噁心的綠色,裡邊還夾則著些奇怪的白毛,不知道是動物的毛髮還是真菌。

  淡淡泥土氣息不見了,剩下的是令人心煩意亂的、說不出感受的臭味。

  「好難聞。」謝倩雯輕輕用手在鼻子邊上扇了扇,「究竟是什麼味道?」

  「像什麼東西發酵了。」有個男生討好她的從身上掏出一張濕紙巾遞過去。

  謝倩雯擺了擺手,拒絕了,她看了我一眼,「夜不語,你認為下邊會有什麼?」

  「鬼知道。」我聳了聳肩膀,「不過現在的氣味倒是讓我想起了一種食物。」

  「哪種食物?」她好奇地問。

  「義大利蛆乳酪。」我不無惡意的一笑,「那種食物的製作過程十分有意思,是一種被故意放養活蛆的乳酪,在經過高度的腐爛分解後,製成這種繩蛆鑽探、不斷滲水的臭氣彈,這種乳酪軟軟的,還具有奶油質地。」

  「據說有些蛆乳酪發酵得太好,那些半透明的蛆蟲幼體一蹦就能蹦六英寸高,這讓這種乳酪成了唯一一種食用時需要進行眼睛防護的食品。」

  「它的味道非常強烈,會讓你的舌頭一下受不了,而那些蛆蟲會未經消化地經過你的胃,有時甚至還能存活很長時間,竟在腸道裡繁殖起來,並會在那試圖鑽透腸壁,引發嘔吐和嚴重的腹瀉呢。」

  「別說了,想吐。」

  謝倩雯聽得一臉發白,附近尖著耳朵偷聽的人們神色也不太好看。只有鹿筱筱面不改色,不知道是有意還是故意,還掏出了一把洋芋片吃得津津有味。封面上印刷著碩大的「乳酪味」三個字,再次刺激到了其他人的神經。

  「說得那麼傳神,難道你吃過?」叫小鳳的女孩問。

  「沒有,只見過一眼胃部就抽筋了,實在沒膽子吃。」我立刻搖頭,開玩笑,這玩意兒吃下去可是會要命的。

  「沒吃過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就當他還準備充分發揚好奇寶寶的模式在繼續深入討論時,不遠處一個男孩發出了驚訝的呼喊聲。

  「挖開了,有洞!」男孩驚叫著。

  就在這時,隨著隱藏的洞被挖開,似乎有什麼東西猛地竄了出來,空氣裡還發出一波爆裂似的輕微震動。

  我連忙揚起手電筒朝洞口照射過去,只見一粒粒微小的白色物體輕飄飄的順著洞穴飛了出來,被風一吹就消散開。

  白色微粒十分的小,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是甚麼東西。我下意識地拉著鹿筱筱跟它們隔開了距離。

  未知的東西永遠是最危險的。

  還沒等自己發出聲音提醒眾人,許多愛美的女孩已經湊了過去,用手接住那些白色微粒湊到眼皮子底下觀察。

  「好美啊。」

  燈光照耀下,白色微粒折射著晶瑩剔透、如同冰晶般的光芒,確實很美。可美麗的東西,跟無知同樣致命。

  不過或許是我多心了,白色微粒並沒有傷害到人,從洞口只是飄了十多秒後,就再也找不出微粒的影子。

  「呀,全都不見了。」叫小谷的女孩遺憾的看著微粒消失。

  鹿筱筱突然向後猛退了好幾步,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流露出複雜的情緒來。

  「怎麼了?」我好奇的問。

  「鑽進去了。」她比劃著回答。

  「什麼鑽進去了?」

  「白色,粒子。」她用很低的聲音,回答得很含糊,「撲撲撲的鑽進,那個個體的手掌裡。」

  她指的那個個體,應該是叫小谷的女孩。我有些凝重的望過去,小谷並沒有產生不良反應,也沒任何異樣。是她看錯了吧?

  我沒在意,繼續跟其餘人一起將挖出來的洞擴大,一股股陰冷的感覺竄了上來,還有土掉落水中的聲音,用手電筒一照,下面全是積水。

  此刻,我們已經將洞穴挖出接近兩公尺深。因為積水的原因,挖掘工作實在沒辦法再進行下去。

  「回家吧,看來找不出什麼了。」有人提議道,並且獲得了多數的讚成票。

  我用石頭往洞裡丟,從回音判斷,積水似乎很深。如果想要從洞裡找出些什麼來,確實不是我們這點人能夠辦到的,除非帶專用設備或者請蛙人潛水。

  「算了,放棄。」我也窮途末路了,輕輕搖頭。

  大家潦草的將洞稍微回填了一些,然後垂頭喪氣的回了自己的住處。

  我的疑惑完全沒有得到解答,帶著不爽的心情跟鹿筱筱一起吃了宵夜,這才回家。

  腦子裡亂糟糟的,我扯過枕頭,蒙著眼睛努力睡覺。客廳裡的鹿筱筱「劈裡啪啦」不知道在幹嘛,我也沒心情去理。

  沒有人想到,今天的挖掘,居然給許多人帶來了滅頂之災。那些從洞裡飄出的白色微粒,並沒有眼睛看到的那麼簡單。它們利用風傳播進了校園的四面八方,開始尋找肥沃的東西生根發芽,落地開花……

  隱伏在鴿城中暗暗窺視著一切的恐怖存在,經歷了長時間的蠢蠢欲動後,開始伸出了自己的爪牙。

  註二:馬斯洛需求理論認為,人類價值體系存在兩類不同的需要,一類是沿生物譜系上升方向逐漸變弱的本能或衝動,稱為低級需要和生理需要;一類是隨生物進化而逐漸顯現的潛能或需要,稱為高級需要。



第七章 癬

  趙虞的名字很中性,但是她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一個美女在這個社會上通常都很吃香,就如同大多數人所認同的,美麗的長相是種與生俱來的才能。這樣的才能,趙虞從來就不會去荒廢。

  她剛搬了新家,男友家很富有,房子是男友買給她的,接近三百平方公尺的連排別墅,緊靠著位置不錯的鴿城大學。至於她男友,很有意思,是搶來的,從自己最好的朋友手裡挖的牆腳。

  被搶了男人的好友如同一隻喪家犬,哭著罵著跪著求她將自己的男友還回來。

  這女人還是那麼天真,男人變了的心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似的,怎麼可能收得回來?就算自己離開了,肯定會有另一個女人填補上,鑽石王老五不缺女人,哪用得著吃回頭草。

  自己只不過是用事實告訴了她,好男人是用搶的。雖然結果有些殘酷,但好友只不過是失去了個男人,又不是丟了命。

  結果那女人見哀求無果,瘋了似的脫下高跟鞋朝自己的腦袋敲。如果不是男友恰好回來,估計她花容月貌的臉都會被毀掉,發瘋的女人像得了狂犬病的野狗,果然是應該能避則避。

  好友的前男友非常絕情,帶著厭惡的眼神,強硬的將自己的前女友推出了房門。這男人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一絕情起來,什麼事都敢做。

  好友悲傷欲絕,就在趙虞心買的房子門前哭了整整一夜。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倆的心情,他倆恩愛的在新床上整整做了兩次愛,有哭聲伴隨,更感覺刺激。某種程度上而言,人類,真是每個人多少都有點心理疾病咧。

  第二天一早起床,好友已經離開了。說起來,她的哭聲似乎是半夜消失的,哭聲消失前,貌似有一聲驚呼。不過,管他的,所謂好友這層關係,也不過是這女人擅自加上去的。

  自趙虞進了新公司,這女人就擅自闖入了她的生活,熱情得令人討厭。她最不喜歡這種大小姐性格的女孩,從小豐衣足食、父母雙親對她和藹溺愛,就算走上社會也平平順順,人生里沒有任何起伏跌宕。

  這種人,真的很讓人厭惡。

  趙虞從小就沒有雙親,孤兒院長大的她幸好有著不錯的身體資本。靠著先天資本,她混得算是風生水起,但是,不論她怎麼混,在公司裡也比不過那位大小姐。誰叫公司是這女人家開的呢。

  如果她要知道,自己還跟她老爸上過床的話,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這討厭的女人,假善良,總對自己那麼好,那麼推心置腹,有好事也會第一時間跑來找她傾訴一番,這根本是赤裸裸的炫耀!

  趙虞每次都臉帶笑容似乎在替自己的好友高興,可晚上回了自己租來的房間中,總是會拿著剪刀狠狠地刺上一刀又一刀,每次想像枕頭就是好友,心情就會好很多。

  好吧,心裡陰暗面誰都有,也懶得再宣揚了。總之趙虞贏了,從看到好友男友的第一眼,她就盤算著怎麼將那男人搶過來。過程很順利,那鑽石王老五隻在自己的小曖昧中堅持了幾天,就徹底的淪陷了。

  不過趙虞很清楚,男人的新鮮感喪失後,拋棄自己就如同拋掉一塊爛抹布,所以趁她還是他眼中的明珠、心坎裡的硃砂痣時,能多撈一點算一點。

  從那一天起,趙虞在沒有見到好友在公司裡出現過,開始時還不以為然,可幾天后才聽說,好友失蹤了,就在自己門口哭的那天失蹤的。

  公司的總裁,她的父母已經報了警,員警在第三天找她做了筆錄,不過她當然沒有可疑的地方,所以筆錄很潦草,詢問得也很簡單。

  但不爽的是,老總估計有將怒氣和怨氣轉移到她身上的嫌疑,找了個藉口解雇了她。只不過這份工作早已經可有可無了,新買的那套小別墅,絕對是她辛苦乾一輩子也買不起的,現在,它的產權證上可清清楚楚的寫著趙虞本人的名字。

  屬於她的連排別墅一共有三樓,還附帶了傭有保母房和洗衣間以及地下室車庫。

  一樓的落地窗門推開,便是面積大約六十多平方公尺的花園,裡邊栽滿了各色的鮮花;坐在三樓的陽台上,還能看到不遠處的小湖泊。流經鴿城的母親河從別墅前經過,環境真是好到沒話說。

  至少比她一直以來租住的小套房強了一千萬倍。果然熟話說得對,找個好男人,來錢比搶銀行還快,友誼什麼的,鬼才在乎。

  閒暇時在花園裡喝咖啡,男友偶爾回來看看她,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趙虞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那所謂的男友,自己對他根本無愛。說起來,住在對面獨棟別墅裡有個快六十歲的老頭,據說是鴿城某前任官員,最近他有事沒事都愛路過趙虞家門口,看到她就眉來眼去。

  嗯,是時候想退路了。男人到六十歲,並不算老。

  最近下了好幾場雨,花園裡的花都有些沒精打采。趙虞照常吃完午飯在花園裡喝玫瑰茶,心裡尋思著怎麼偶然的跟對面的老男人勾搭上。突然,她發現花園中許多植物上都長滿了黴菌,白花花的,有著長毛,很噁心。

  奇怪,昨天都還好好的,什麼黴菌繁殖得那麼快?

  她覺得那些黴菌噁心得自己都快吐了出來,連忙給物業打了個電話。別墅區的服務果然是非一般的好,物業很快就派了園丁過來。

  「狗東西,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園丁是個六十多歲的小老頭,滿腦袋花白的頭髮,還謝頂,長相有些猥褻。他用長長的園藝剪刀碰了碰植物發霉的枝幹,白色的黴菌立刻「唰唰」的往下飛散。

  趙虞立刻先後退了幾步。

  「應該是白毛癬。」園丁的話說得不太確定,「發霉的地方需要全部剪掉,根部也要挖出來,不然過不了多久,癬就會傳染所有的植物。」

  趙虞皺眉,抬頭看了看小花園。從發現到現在,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似乎這所謂的白毛癬有擴大化的嫌疑。甚至一些紅紅的花蕊理也長出了白色的、如皮膚癬一般的東西,不斷地吞噬著植物綠色的枝幹以及火紅的花朵。

  再轉頭望望四周,有些詭異的是,出現狀況的地方只有自己一家而已。如此大面積的細菌感染,為什麼只有自家的植物受到了侵害?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園丁也在為此頭痛,嘀咕著:「怪了,白毛癬平常都是依傳染就一整片,它的孢子幾天就能成熟,被風一吹到處繁殖,怎麼就這家人出了問題?狗東西,我還真第一次遇到。」

  他一邊奇怪,一邊將受到感染的植物全部剪掉。整個花園基本上都受到了傳染,最後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還殘留在接近泥土的地面上。

  趙虞十分不習慣,他心裡不知道為何總感到有股毛骨悚然。看著光禿禿的花園,她轉過身,突然又轉了回來,是現在花園裡掃過,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背上涼颼颼的,似乎有甚麼東西在狠狠的盯著她,充滿了恨意。她望著地面,愣了半天。

  那刺骨的恨意令她猛打冷顫。趙虞使勁兒的搖頭想將這股令心臟狂跳的感覺甩掉,她走進屋,打電話叫個外送。雖然一想到那白花花的癬就胃口全無,但食物總要吃些的,只有三餐定時才能保持自己的好身材。

  外送很快就送來了,是豪華回鍋肉定食,三個肉菜兩個素菜。趙虞揭開蓋子喝了口湯,最後又將蓋子給蓋上了,確實是一點胃口也沒有。

  不久後男友來了,今天他喝了一些酒,滿臉通紅。一進門就性急的脫她的衣服。

  「別急,親愛的,等我先去洗個澡。」趙虞沖他魅惑的一笑,將男友推進臥室裡。她深知一個乾淨的胴體對男人更具有吸引力。

  趙虞站起來,走進了浴室中,擰開熱水把浴缸灌滿,然後脫光衣服躺了進去。她舒服的呻吟著,伸了個懶腰。對現在的生活,她很滿足,只是,為什麼今天老是有種心慌的感覺?

  她閉上眼睛,突然,感覺屁股下邊有股水流在移動。鼻子裡還傳來難以形容的惡臭味。趙虞連忙張開眼睛,她低頭看了一眼浴缸裡的水,立刻如火燒了屁股般一邊恐慌的尖叫,一邊瘋了似的爬出來。

  只見浴缸的水早已變成了黑色,水面上還浮動著屎尿以及濕答答臟兮兮的衛生紙等污穢。

  滿屋子都瀰漫著驚人的惡臭,連帶著她的身體也骯髒不堪。

  男友被她驚慌失措的尖叫嚇了一大跳,連忙走進浴室,剛一靠近就聞到了難以承受的惡臭,連忙往後逃。趙虞全身赤裸,身上沾滿了污水以及臭味,帶著哭腔靠近他。

  「滾開,不要過來。」他立刻驚叫一聲,躲得更遠了。

  「快給物業打電話。」趙虞清醒了一些,她可憐巴巴的擰開淋浴清洗著身上惡氣薰天的污垢。男友躲到了陽台上,掏出電話將物業大肆罵了一頓,讓他們立刻派人來修理。洗乾淨的趙虞穿上了睡衣,男友還是覺得她噁心,就連坐在客廳也跟她拉開了距離。

  對此,她雖然不在意,也很明白兩個人都不是真心的,可多多少少感覺有些心寒。

  物業派的人還沒來,就聽到整棟房子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響聲,如同外層被蟒蛇纏住了,正在受到劇烈擠壓,就要粉身碎骨了。

  兩人被嚇得立刻朝外逃,就在這時,房子裡開始騷亂了起來。廚房、廁所,所有擁有地下水道的位置全都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下水道「咯吱咯吱」的發出噁心吞嚥聲,然後在同一時間爆管。

  噁心到驚人的污水倒流著、傾瀉吞噬著所有的傢俱,木地板爬滿了黑色的淤泥。趙虞和她的男友看得目瞪口呆,腦袋在這刻完全失靈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媽的,這究竟是怎麼搞的?啊、靠,啊!」男人吐了一句髒話。他猛然發現自己的身上也沾到了髒水,立刻如同女人似的尖叫嗓子大叫大嚷,還手舞足蹈的原地亂踏步。這無腦的行為直接讓污水被濺起,弄了兩人一身。

  等物業的維修人員來到時,男人已經快要噁心到崩潰了,他劈頭蓋臉的罵著物業,完全失去了理智。兩個維修員不敢回嘴,悶頭悶腦的開始檢修起下水管道。

  他們先是堵死房子裡所有的下水出入口,避免污水再倒流,然後展開建築設計圖看了看。

  「這棟樓的總下水道在下邊。」維修員踩了踩花園的中央位置,「我們馬上挖開,看看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快點,媽的,我買你們的房子就是覺得品質好。現在看來,所謂的大開發商修的房子也不過如此。」趙虞也氣得快要爆炸了,她冷笑著奚落道。估計男友今後肯定不再願意碰她。還沒有將剩餘價值壓榨出來,實在是可惜得要命。

  維修員拿出工具,很快就把花園裡的泥土挖開了。一直往下挖掘了快兩公尺深,突然,鋤頭碰到了軟綿綿的土層。

  「這是什麼?」兩個維修員對視一眼,感覺很疑惑。

  土層十分柔軟,用鏟子壓下去,充分的能感覺到彈性。他們倆將那層土撥開,露出了鮮紅色的布料。維修員頓時感覺不對勁兒了,抬頭對趙虞說:「你們家的花園底下有東西。」

  「什麼東西?」趙虞不以為然的一邊問,一邊朝坑里看了一眼。當她看到那塊布料時,頓時從頭頂一直涼到了腳底。她尖叫了一聲,死死的抓住了男友的手臂。

  「你幹嘛?」男人噁心得想推開她。

  趙虞語氣發顫,恐懼得完全沒了力氣,「是小琴的衣服,那是小琴的衣服。」

  本來還在掙扎的男人身體立刻僵硬了。小琴是他的前女友,是她的前好友。那女人的衣服,怎麼會在花園地底快兩公尺的地方?

  「你沒看錯?」他問。

  趙虞十分肯定的點頭,「我記得很清楚,布料的顏色花紋據說全是去法國訂製的,小琴還在我面前炫耀了好久。」

  這也是她痛恨嫉妒自己好友的原因。

  男友僵直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用力的吞嚥下嘴裡的唾沫,命令道:「你們,快點把底下的東西挖出來。」

  維修員也感覺到有些害怕,他們似乎預感到了下邊究竟是什麼,顫顫抖抖的順著那塊紅色布料挖。挖了一會兒,完整的衣服背部露了出來,然後是青綠色的短裙。兩個維修員在也不敢挖下去,他們商量著爬上坑,毅然報了警。

  由於是高級住宅區出事,警方來得異常迅速,刑偵組將泥土全部挖開,果然發現了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為女性,沒有頭顱,站立著朝向別墅客廳的方向。

  只是挖出來後,所有人驚訝的發現,屍體身上的血肉已經基本消失殆盡,只剩乾巴巴的皮膚和堅硬的骨頭,就彷彿有營養的部分被什麼吸取了似的。

  更可怕的是,女屍骨肉與皮膚之間伸入了大量的植物根莖,一如從身體里長出來的般,看得好幾個年輕員警險些忍不住吐出來。

  從衣物以及隨身物品判斷,確定屍體為趙虞的好姊妹淘、某鴿城市內著名商人的獨生女希琴,只是她的頭,無論如何,警方也沒有找到。

  理所當然的,趙虞兩人以及維修員都被帶去了警局做筆錄。對於希琴的屍體為何會在自家花園的地下,兩位別墅主人當然是一無所知,警方照例警告了他們一番,要他倆近期不准離開鴿城,然後就將兩人放了回去。

  「媽的,倒楣死了!」

  回別墅時,保姆已經將屋子全部收拾得一乾二淨,還好布藝的東西不多,否則傢俱肯定要換新的了。男友跟在趙虞身後進門,然後狠狠地將大門關上。

  「我老爸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狠狠罵我,算了,在這裡躲幾天吧。嘿,估計我家跟希琴家的關係也到頭了!」

  趙虞心裡疲倦,她雖然恨好友恨得要死,可希琴真的死了,還是死在自己的家門口,心裡反倒有些不是滋味,準確的說,是恐懼。

  看看牆上的時鐘,快晚上九點了。一早起來後就沒有平靜過,先是滿花園的植物長滿黴癬,然後屋裡的水管爆管倒流,最後竟然從花園下邊挖出了希琴的屍體。

  她究竟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被埋在花園下?還豎著埋下去,一點痕跡也沒留。完全如同是地面變成了液體,她在毫無防備下沉入了地底下。

  該不會,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跟好友的死有關吧?亡靈作祟?趙虞心虛的看了看四周,屋裡燈光明亮,男友懶散的軟在沙發上。屋外,燈光照射出去的地方,照亮了花園的一角,那裡有個大坑,刺眼的挑撥著她的神經敏感度。

  趙虞立刻轉移開視線,她總覺得再看下去,好友的屍體就會從坑里爬上來,掐住她的脖子,找她索命。

  「這世界哪有鬼神存在,況且,她的死又不能怪我。」她自我安慰著,全身卻在不斷地哆嗦。

  在沙發上靠著男友坐了一會兒,胃里傳來一陣飢餓感。趙虞這才發現,從中午開始,她根本甚麼都沒吃過。

  「餓了沒有?我去弄些吃的?」她調了調嗓音,努力用發甜的聲音問。在有利用價值的男性面前,她從來都是柔弱的、賢妻良母型的,外送以及微波食品從來與她無緣,男人喜歡的正是這樣的女人。

  「確實有點餓。」男友點頭。

  「等一小下哦。」

  發嗲的聲音令男人的心情好了很多,他點點頭,還不懷好意的笑著,在她挺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討厭。」趙虞轉過身從冰箱裡拿出食材,做了幾樣拿手小菜。廚藝這種東西她經常練習,所以菜式也弄得有滋有味。

  「家常菜,嘿嘿,我喜歡。」男人看著精緻的小菜不由得食指大動。

  「慢著,我們先去洗個澡再吃。亂七八糟了一整天,渾身臭死了。」趙虞給食物蓋上蓋子,從身後又抱住了他,眼裡洋溢著愛意和慾望,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很能激起男人的憐愛欲。從某種意義上講,她不去當藝人實在是太浪費才華了。

  「對,洗澡。」男友立刻忘記了肚子裡的飢餓感,一邊壞笑,一邊抱著她走進了浴室裡。

  一陣雲雨過後,兩人回到了客廳。

  「開飯了。」她笑咪咪的坐在餐桌前,興高采烈的拍手,似乎完全忘記了整天的不愉快遭遇。男友帶著一臉滿足,在她伺候下也坐好,突然,一股怪異的氣味傳進了鼻腔。他皺了皺眉,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臭味?」趙虞心裡一抖,驚弓之鳥似的左右望瞭望。房間里安靜又明亮,沒有再次爆管的跡象。

  「不像臭味,但也不好聞。很複雜,形容不出來。」男友想了想:「就像是一雙很久沒洗過的腳ㄚ子沾了水的味道。」

  「噁心,說得我都沒胃口了。」趙虞做出反胃的表情。

  「哈哈,不說了,吃飯,吃飯。」男友哈哈大笑著,「快點揭開,讓我看看你做了什麼菜。」

  「有你喜歡的,上次你不是說有次去四川,喜歡上了宮保雞丁的味道嗎?我試著做了做。」趙虞揭開了蓋在小菜上的蓋子。

  顏色鮮豔的宮保雞丁散發著熱騰騰的氣息,一看就吸引人的食慾。

  「來,嚐一口。啊!」趙虞夾起一筷子餵進了男友嘴裡。

  男人笑嘻嘻的咀嚼著,一邊咬一邊做出享受的表情。

  可過了沒幾秒,他的神色產生變化,嘴裡本來甜甜的宮保雞丁似乎味道有些不對勁兒,有股噁心的滋味竄入了味蕾中,傳染了整個神經。他神色大變,「呸」的連忙將口中已經咀嚼爛的東西統統吐了出來。

  趙虞被噴了一臉,她愣住了,呆呆的問:「你怎麼了,不喜歡吃?」

  「靠,你做的什麼東西?」男人聲音尖銳的罵道:「是人吃的嗎?」

  「味道有問題?」趙虞不明所以,她用紙巾將臉上的食物殘渣擦乾淨。奇怪了,出鍋的時候還特意嚐過,味道還算自信。

  她夾了一筷子送入嘴裡,很快也吐了出來。

  宮保雞丁的味道全變了,變得難以形容的難吃,還有股腐爛的霉味。

  「怎麼會這樣!」她腦袋有些混亂,連忙將所有的蓋子都揭開。

  「這,這是什麼!」男人下得滾下了椅子,連滾帶爬的躲到沙發角落位置,摳著自己的喉嚨使勁兒的發吐,吐的胃裡的消化液都流了出來。

  趙虞一動不動,不,她已經被嚇得沒辦法動彈了。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抽了出去,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希琴的鬼魂作祟了!希琴回來了!

  昔日的好友,現在回來找她報復,找她索命來了!

  只是在她跟前的餐桌上,滿桌子的菜都長滿了一層白花花的黴班,那如柳絮般的黴絲絕對沒有柳絮那麼美麗,而是充斥著詭異和噁心。

  黴班的長相令人熟悉,是趙虞今天才見識過的,早晨還佔了整個花園的白毛癬。這種長在植物上的真菌怎麼會長到食物上,而且,從做好到端上餐桌,不過才半個小時而已。

  究竟有什麼菌能繁殖如此之快?鬼魂作祟,絕對是鬼魂作祟!

  「希琴回來了!」

  趙虞呆呆的,用麻木的聲音重複著,「我倆背叛了她,她死了,變鬼回來報復我們。」

  「怎麼可能!」

  男人吐了一地,他聽到這番話,不由得感覺背脊發涼,似乎周圍的空氣都充斥了莫名的壓力。他強作鎮定的抬頭,顫聲道:「她又不是我們害死的。」

  「呵,誰知道。」趙虞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扯著自己的臉皮,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據說,晚上穿大紅色衣服死掉的人會變成厲鬼。她死在了我家門口,說不定已經變成了地縛靈,詛咒著我們;說不定現在,她就在我們身邊,正看著我們,摸著你的臉、你的脖子,只是我們看不到而已。」

  她嚇得幾乎要神經錯亂了,將電視電影里杜撰出來的劇情,當作了金科玉律的參考範本。她陰森森的話,冰冷的充斥在空氣裡,四周的氣壓似乎更寒冷了。

  男人也怕了,他左右四顧,似乎真的覺得有雙看不到的眼睛在盯著他,「我想,我、我們還是先搬出去再說。」

  「嗯。」

  趙虞點點頭,「馬上逃。快!快!」

  說完,披著浴巾,什麼都不顧的就朝外邊跑。她的男友也嚇得早就膽寒了,跟著她跑了出去。他倆打開門,衝入了花園裡,還沒等走出大門,猛地,整個世界似乎都顫抖了一下。

  本就提心吊膽的兩人頓時驚駭地蹲在了地上。

  「地、地震?」男友問。

  「不知道。」她不知所措的搖頭。

  就在這時,地面開始變得柔軟起來。他倆的腳在不知不覺中往下陷,還來不及開口驚叫,本來光禿禿的花園中,不知從哪裡冒出了無數的植物枝乾和根莖,它們將兩人緊緊的纏住,拉入了地底。

  趙虞惶恐的睜大眼睛,她感覺自己在下沉。她的皮膚有股刺痛感,似乎有什麼正拼命想要擠進來,植入血管中。周圍土層的壓力越來越大,除了眼睛,她的其餘感官以及輸出神經都被堵塞了。

  可就算眼睛能睜開又能怎樣呢?四周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長時間窒息引起的缺氧讓趙虞發瘋。不,不知為何,在這無盡黑暗的絕望狀態,她似乎看到了些什麼東西。

  是一張臉的輪廓。

  一張十分熟悉的臉孔。

  希琴的臉!

  那張扭曲而且腐爛的臉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她。

  警方遍尋不著的頭顱,原來在地下更深的地方。

  趙虞視網膜上映出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是跟自己臉對臉,死不瞑目的好友那雙充滿憤恨的眼。

  很可惜,他們的死亡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天知道現在的鴿城有多詭異,每天又有多少人如同他們一般隱秘的死去。

  趙虞和她的好友以及男友,不過是眾多人之中的其三罷了。



第八章 發芽

  植物種子從落地到發芽,似乎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一夜醒來,鴿城中便瀰漫起一種綠意深邃的感覺。

  街面上的綠化帶中,長出了許多毛茸茸的頗為可愛的芽,這些芽佈滿了赤裸的泥土地,還不斷地跟周圍的雜草搶空間、陽光以及養分。很出人意料,贏家居然是這些看起來十分脆弱不起的小芽。

  只是這些芽,就算是我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植物的幼苗。它們只有三公分高,長勢驚人。

  對此,鴿城市民並不在意。就算有在意者也多在喜悅而已,這些人認為幼苗的茁壯成長是因為鴿城環境改善、利於生物生長的好現象。

  或許,在暗自擔憂的人就只有我一個而已。

  距離挖掘鴿城大學操場上的那個洞已經過去兩天多了,我足足在鴿城待了有六天時間,可卻對於城市的諸多怪異現象依然沒有任何頭緒。

  整個鴿城猶如磁場,在吸引著眾多離奇事件,可另一方面,我仍然沒找到那怕一絲一毫,稱得上能理清腦袋中雜亂資訊的線索。

  真是個令人糾結的狀況!

  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今天的陽光總算刺破了雲層,遮蓋住鴿城上空幾近十天的厚厚烏雲被驅散。刺眼的烈日像是能將水泥地也融化似的,完全不溫柔,彷彿走在街面上稍微曝曬幾秒鐘都會曬傷。

  很有夏天的氣氛。

  只是我的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明亮和溫暖,一如外界沒有照顧到我。望向外界的炎熱,內心深處依然一片冰冷。

  為什麼會這樣,就連本人也沒辦法解釋。

  謝倩雯一大早就敲響了鹿筱筱與我的房門,鬼才知道她怎麼會清楚我們住哪裡。鹿筱筱除了對外送熱情外,其餘的敲門聲基本上是如無物。她理所當然的用照常的姿勢坐在沙發上玩電腦。

  而倒楣的我,只好走過去幹開門的勾當了。老實說,看到門口的謝倩雯,我確實愣了好幾秒。

  「學校裡出了些怪事。」第一句話,她就迫不及待的將我想要關門的衝動給堵住了。

  「怪事?」我一邊反問,一邊將門大拉開。

  「嗯,簡直難以想像,匪夷所思的怪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她臉上露出困擾的表情,老實不客氣的拖鞋走進了房裡。

  「揀重點說。」

  雖然不明白這個雌性生物為什麼會跑來,況且說句良心話,我們的關係似乎也沒有好到有困擾就會想到彼此的程度。何況,雖然她長得確實賢妻良母、漂亮討喜,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對她沒有任何好感。

  所以說啊,就某些情況而言,樣貌也並非衡量好感以及產生優勢的標準。

  「我今天早晨照例吃了早飯去學校,因為我有去圖書館借一本書的打算。」謝倩雯走到客廳,瞟了瞟完全無視她為無物的鹿筱筱。

  她坐到沙發上,似乎在整理頭緒,「當時才十點過,我剛進門就發現有一堆人圍著一個女生,看得有滋有味的。被圍觀的女生你也不陌生,朋友都叫她小谷。幾天前還跟我們一起挖掘過那個噬人洞。」

  在這裡需要提及的是,那個吃人洞我也利用幾天的時間稍微調查過,只是沒有收集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只好拋於腦後了。

  「然後呢,她出什麼事了?」我漫不經心地問,坐到她身旁。

  「她活得好好的,似乎變得容光煥發,而且比前幾天更漂亮了。」謝倩雯臉上的困惑逐漸深了起來。

  「她有男友了?」女孩短時間內便漂亮無非兩種情況,換了適當的化妝品,或者心情上有很好的改變。

  「不,她至今單身。我要說的是,小谷變漂亮是因為她頭上戴的東西。」她遲疑著,好半晌才說出口,「那是一朵花,一朵很漂亮的花。有著妖豔的紫色,在太陽光下十分耀眼。」

  「頭飾而已,你幹嘛大驚小怪?」

  我的話語很散漫,不過背部稍微直了直。她用很不平淡的語氣說出很普通的資訊,難道那個頭飾有問題?

  「不,絕對不是頭飾。沒有頭飾能做得如此精妙絕倫,就像真的一般。」謝倩雯吞吞吐吐,接著抬頭凝視我的眼睛,她如秋水的謀子裡露出認真的神情,「夜不語,我的意思是,那朵花,就像是從小谷的腦袋上長出來的。」

  「腦袋上長花?」我微微瞇了瞇眼,「有意思。」

  「你相信?」她急切的問。

  我不置可否的轉了轉脖子,「至於我信不信,先擺在一旁。你幹嘛特意跑來告訴我?」

  「這個。」

  謝倩雯有些尷尬,難以啟齒的臉紅道:「我沒多少朋友,況且大家也一起去挖過那個洞,多多少少能理解。」

  「我還沒跟你好到是朋友的程度。」

  我立刻撇清了關係,雖然這女孩說得楚楚可憐,但誰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直覺告訴我,她不可信任。

  「我知道。但我總覺得,你能了解我的意思。」

  謝倩雯並不在乎我話裡的冷淡,「挖洞的那晚,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總之我是看到了,雖然至今也覺得是錯覺。」

  「最後不是在挖穿那個洞的時候,有些白色的微粒飄了出來嗎?那些微粒有點詭異,我老覺得自己看到微粒鑽進了好幾個人的身體裡。」

  「你說真的?」

  我強忍著面部表情不露出大吃一驚的模樣,心裡卻翻起了滔天大浪。記憶潰堤,隱約想起了當時的鹿筱筱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說,有些微粒鑽進了小谷的手心中。

  「你也看到了?」謝倩雯驚喜道,她貌似迫切的需要人認同,否則就會被自己的理智折騰到瘋掉。

  「沒有,不過我倒是對你的話產生了一點興趣。」我站了起來,「走吧,去學校看看。最好能找到小谷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換了衣服準備出門,鹿筱筱照例如同尾巴似的跟了過來。對此,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她雖然什麼話都不說,但,恐怕也是不願意一個人待在家裡吧。這傢伙,出乎意料的害怕寂寞。

  出門時,我鬼使神災的往後望了一眼。

  透過窗戶就能看到鴿城大學的校園,這個安靜的學校透露著些許滄桑,也許是修建時間太久了吧,大多數教學樓的表面都有些就算翻新粉刷都丟不掉的斑駁痕跡。

  在陽光照耀下,大學流瀉出時間的光暈,還有些許文學氣質,一如全世界所有大學般,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可我老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兒,我不想將它形容為潛伏著、撐著爪子準備請君入甕的怪獸,但是學校裡的綠意也太濃烈了些,而且夏日必有的、讓人心煩意亂的蟬叫聲也根本聽不到一絲一毫。

  說起來,到了鴿城後,貌似我就從來沒被蚊子困擾過,不但如此,不論走到哪都沒見到蒼蠅。快六天了,一隻蒼蠅蚊子也沒遇到過,這,真的很不正常。難道那些小生物也敏感的察覺到了危險,跟白蟻一樣找地方避難了?

  危險!確實,我的末梢神經以及全身皮膚都隱約在向我透露,這片天空下,清新的空氣、黑色的泥土、一切的一切,都蘊藏著危險。只是,危險到底在哪裡?芸芸眾生,每個人都在努力的過著日常生活,我看不出一絲一毫危險的來源。

  走到樓下,一入眼就是昨天一夜之間長出來的密密麻麻的綠色小芽,在黑色的土地上,在樹林以及草叢間掙扎生存。

  「夜不語,你看這些植物的芽,不覺得它們綠的有些妖異嗎?」謝倩雯問道。

  我搖了搖頭:「看不出來哪裡妖異了。」

  「可怎麼突然冒了出來,而且滿鴿城都長滿了,這真的很古怪。」謝倩雯不依不饒的又問。

  「怎麼回事?」我問最近的一個女孩。

  「小谷戴了一朵漂亮的花型頭飾來上學。沒多久班裡的男生連課也顧不上了,一個個圍攏過去。」

  沒想到這女孩居然是個熟人,記得叫做小鳳,是小谷形影不離的好友。不過這位好友臉上的感情色彩十分複雜。

  她這番話引起了我的沉思。小谷貌似長相普通,應該不會引得所有男性瘋狂才對,是什麼原因讓男生都為了過去,就連講台上的教授這個四十多歲的禿頂老男人,眼神貌似也直直的望著她座位的方向。

  我慢慢接近包圍圈,喧鬧聲開始分解成語言,能夠被理解了。

  原來小谷果然被圍在所有男生的中央,她周圍的雄性,每個人都在說著讚美的話語,一個個狀似瘋狂、七嘴八舌。他們眼神裡透出的全是赤裸裸的熱情,我彷彿置身在了每晚六點檔探索頻道的動物世界中,看到的全是處於發情期希望求偶的生物。

  這個狀況實在讓人背脊發涼。

  小谷大概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高規格的歡迎,她在圈子的正中央,賣力的微笑著,似乎她便是女生,所有的人都應該為她而瘋狂。

  「都瘋了,每個男人都在發情。」謝倩雯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裸露在空氣裡的雙臂。

  我拼命的往圈子裡擠,想要看清楚小谷腦袋上的那朵花究竟是怎麼回事。

  鹿筱筱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不要看。」

  「看什麼?」我疑惑的問。

  「那朵花,邪惡!」電波女變身為了魔法少女,居然開始口吐玄幻語言了。邪惡這種辭匯用在頭飾上邊,顯得很不倫不類。

  「我會注意的。」

  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繼續往裡邊擠。

  終於到了能清楚看到小谷頭頂的距離,那朵妖豔的花也清晰展現在我的視網膜上。

  這是一朵帶著紫色的艷麗花朵,開得很燦爛。它有女孩的半個腦袋大,斜斜的插在微微右傾的位置。很美麗的頭飾,不,或許不是頭飾。

  看著那朵花,我也疑惑了。

  那個頭飾十分的真實,根本就像長上去的一朵真花。花朵隨著小谷腦袋的擺動而搖晃著,紫得妖異,也美得驚心動魄,越看越覺得視線無可自拔,似乎整個靈魂也會陷進去。

  我看了足足有十多秒,突然覺得,小谷平凡的臉孔也開始漂亮起來,跟她頭頂的花同樣漂亮妖艷。

  猛地,手臂上傳來一陣發痛。低頭一看,只見鹿筱筱不知何時也擠到了我身旁,用力的張口咬住了我的胳膊。

  「痛!」我慘叫一聲。

  她面無表情的抬頭望我,右手在我被咬出整齊牙齒印的地方輕輕摸了摸。餵,這算是安慰嗎?

  還沒等我抗議,身體就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腦袋也清醒了許多。再看小谷的臉,又覺得她平凡普通起來。

  那朵花有古怪!

  「謝了。」我眉頭輕輕一皺,用力往更裡邊擠了擠,然後伸出手抓住了女孩頭頂的那朵花,使勁向外拔。

  「哎喲。」一聲比我剛才更慘的叫聲響起,小谷頭上的飾品被我拔了下來,她卻痛得暈了過去,整個身體癱軟在課桌上,就連頭頂的花也不太有精神了。

  「真是長上去的!」我對這個結果也是無比驚訝。

  身旁所有男生都怒視著我,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當即有人憤怒的吼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我連忙擺手推卸責任。

  「他把小谷弄暈了。」有人瘋了似的喊。

  「就是他,傷害了小谷的人。」有人撕心裂肺的想要抓住我。

  「殺了他!」我身邊不遠處的一個人抬起了椅子向我丟來,我堪堪躲開了。

  「喂喂,不是吧,這樣也要喊打喊殺的,開什麼國際玩笑!」我臉帶訕笑的解釋著,「她暈倒跟我沒關係,可能是沒吃早餐營養不良。你們知道現在的女生喜歡過度減肥吧!」

  「殺了他!」

  「殺了他!」

  周圍的男生似乎聽不進我的搪塞之詞,他們的眼睛憤怒得一片赤紅,猶如動物界搶奪交配權一般,想要將我撕成碎片。我完全不懷疑他們的執行能力和態度,於是拉著鹿筱筱拔腿就跑。

  想要殺我的男性中,連講台上的教授也毫無猶豫的參與了,他右手裡還抓著粉筆,不斷地向我丟。男生們就近抄起可以舉起的東西當作武器,紛紛在我背後狂追不棄。

  「靠!要是他們追女生的不離不棄程度跟現在一樣,估計沒人不淪陷。」我一邊逃一邊浪費心思吐槽。

  階梯教室的女孩們也發現了不對勁,她們眼見局面越來越混亂,就連老師也發瘋起來,不由自主的尖叫著逃了出去,可惜沒有一個人顧得上報警!

  謝倩雯緊緊地跟著我,跑得氣喘吁籲,搖搖晃晃的模樣彷彿隨時都會累倒。我們三個最終逃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屏著氣,看著那群不知道身體裡哪些暴力激素分泌過旺的大學男生,四散開到處尋找本帥哥。

  「你跟我逃什麼,他們又不抓你。」我看了看謝倩雯累得通紅的臉,完全不同情。

  「你一跑,我不知不覺就跟著逃了,腦袋什麼也沒想。」她害羞的撓撓頭。

  鹿筱筱探頭探腦的躲在角落裡,貌似覺得現在的情形很有趣。這個粗神經的電波女,還好她的腦袋沒人注意到!

  「小谷頭上的花,確實是真花。觸感沒錯!」我看了看扯花的手,回憶著觸覺神經傳遞的感受。花朵肥大、水分充足,但卻有骨刺痛脊髓的冰冷。

  謝倩雯顯然很驚訝,「真的是真的?」

  「嗯。」我點頭,「只是我搞不明白,她腦袋上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長花了?」

  「會不會是跟那晚從洞裡飄出來的微粒有關?」她問。

  「很有可能。那些微粒如果是某種孢子或者植物的種子,在人體內生根發芽。」

  我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雖然從前也多多少少遇到過類似的經歷,可唯有這次很難理解,「我還有個小猜測。小谷頭上的花開放後,或許能放射出某種物質,吸引異性的注意力,從而選擇配偶,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些男生的瘋狂舉動。」

  「別說了,怪嚇人的。」謝倩雯的臉皮很僵,她用力摀住耳朵。

  鹿筱筱眨巴著眼睛看我,又伸手指了指我跟她自己,「我們,沒影響。」

  「對啊,我為什麼沒被影響到了?不,應該說受到的影響不大!女性的話,還能說是同性相斥;可我,難道因為接觸的太短嗎?」我疑惑道。心里中有股不舒服的預感,似乎事情再變得更加糟糕。

  「小心!」謝倩雯突然尖叫了一聲。

  只見一道黑色物體飛速的向我們射過來,速度極快,心不在焉的我大吃一驚。那個東西雖然快速,但準頭明顯很差,它的軌跡偏離了我,朝著鹿筱筱的位置修正。

  隨著距離的縮短,我總算判斷出了來物,是一根箭,一根尖銳的箭。它殘忍的帶著撕裂感情的冰冷,不斷朝著毫無防備的鹿筱筱靠近。電波女背對著箭的方向,根本來不及躲避。

  謝倩雯一邊尖叫,一邊朝鹿筱筱拼命撲過去。她推開了她,鋒利的箭刺進了她的身體。

  鹿筱筱被摔得在地上滾了一圈,不明就裡的看向我,眼睛撲閃撲閃的搞不清楚狀況。

  射箭的人明顯是想要置我於死地,我手忙腳亂的將謝倩雯抱起,還來不及查看傷情,另一支箭,已經再次射了過來。



第九章 人肉叢林

  有人說情感是一種流動的能力,縱使會讓人千瘡百孔,它卻依然讓人類執著!但是,有時候感情也會變得致命。社會學家常常告誡,別等著膿瘡越積越大,最終全身潰爛比較好。

  我搞不清楚這個學校的男性們對頭頂長花的小谷,內心懷抱著怎樣的感情。這些熊性生物中不乏擁有比小谷更好的固定女友,不過顯然現在,他們已經完全將之拋於腦後了。感情失控的、處於發情期的雄性大學生們瘋了似的找我。

  現在更有一個長相帥氣、身材高挑的男生,手裡拿著學校比賽用的弓箭,尖銳的箭頭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只是眼神接觸都會覺得很痛的亮光。而箭頭的方向,正是艱難的抱著謝倩雯起身準備逃跑的我。

  局面已經失控了,感情的電波令男人們思想全部潰爛。或許是因為小谷頭頂那朵花的原因,花兒輻射的某種資訊不斷刺激著男性的大腦,令所有人都無法思考,只能憑著本能做事。

  殺人之後的結果和牢獄之災,已經不在他們的考慮範疇之內。

  這個手拿弓箭的男生旁有一個體積嬌小、面容清秀的女生,或許是男孩的女友吧。女孩滿臉驚慌失措,她用手扯住他的胳膊,拼命地叫喊他的名字,想將他手裡的弓箭搶下來,可女生的力氣哪裡比得過他,男孩感覺煩了,一腳踹了過去。

  女孩倒地後,滿臉的不可置信,她搞不懂本來愛她愛到發瘋的男友,為什麼會傷害她,為什麼會發瘋!

  一滴冷汗在這生死存亡的高壓下,從我額頭順著臉頰滑落到地上,男生的手隨時會放開弓弦,而那根利箭將分毫不差的刺進我的腦袋裡。

  謝倩雯的傷病不重,幸好箭頭刺中的是她的右手胳膊。血從衣服裡透出來,染紅了布料,這更增加四周的緊張感。

  「周洋!」地上的女孩尖叫道,再次喊起男友的名字。只是這一次,聲音裡蘊含了其他的東西。

  我死死的注視著這個叫周洋的男孩,冷汗不斷的往外冒。電波女似乎也清楚情形糟糕程度,一聲不吭的站在我身旁,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男孩隨著女友的叫喊,猛地大吼一聲,拉住弓弦的手放開了。好像還因為某種原因,弓被高高舉起,箭失去了準頭,射向了天空,死神降臨帶來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叫周洋的男生不斷大叫著,痛苦得臉都扭曲起來。他用力的抱住頭,拼命的倒在地上打滾。女友立刻跑過去,哭嚷著想要抱他的頭,不過被男孩粗魯的再次推開了。

  「他怎麼回事?」謝倩雯掙扎著從我懷裡跳下來,胳膊上還插著那根箭,好奇地問。

  這女人,不怕痛的嗎?

  「不知道。」我從她受傷的胳膊處移開視線,將目光投向了倒地的男生。

  確定沒有危險後,這才向他靠近。這傢伙的力氣很大,我浪費了許多工夫才將他固定住,用手撥開他的眼皮,瞳孔已經充血了,一片一片的發紅。他身上的血管如同蜘蛛網般密布的突出皮膚,看起來很駭人。

  「中毒。」謝倩雯問。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搖頭,「不像!應該是其他原因。」

  「啊!他的頭!」一旁的女友再次驚叫,她的眼睛直直盯著男友的頭頂看,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順著她的喊叫望過去,頓時嚇了一跳。

  只見叫周洋的帥氣男生頭部頂端,似乎有什麼分開了他不算濃密的短髮,從內部探了出來。

  是葉子,一片綠幽幽、翠生生的樹葉。

  這片樹葉表面呈現革質,橢圓形,長約十公分,葉面有著淺波狀,頂端鈍尖,基部近乎圓形,無毛。

  葉子的模樣越看越眼熟,可如此詭異的出現在一個人的腦袋上,弄得我的腦袋也混亂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品種名,只是感到名字就在嘴邊,呼之欲出。

  「花長在女孩腦袋上,男生頭頂長出了葉子,真是離奇到天崩地裂。」謝倩雯滿臉的害怕。

  鹿筱筱好奇的伸出手扯了扯周洋頭上的葉子,沒想到葉子長得不結實,沒多大力氣就給扯了下來。她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翠綠葉子發楞,我們也全都愣住了。

  剛才還痛苦的嚎叫、不斷掙扎的周洋隨著葉子的扯離,頓時安靜了下來。他的血管凹凸現象褪去,眼睛也恢復了正常,就連呼吸,也平靜了許多。

  「恢復了?」女友喜極而泣。

  「不對!」我用手抵在周洋的鼻腔上,眉頭大皺,「呼吸衰退的很厲害,必須馬上急救。」

  還沒等我開始人工呼吸和心臟按摩,男生已經徹底的停止了吸氣。他的心跳像是垂危的老人,幾秒後也衰歇的停住了。

  「死了!」我苦笑一聲。剛才還活蹦亂跳舉起弓箭想要殺掉我的男孩,沒想到不過幾分鐘時間,已經永遠的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怎麼會,不可能!不可能!」他的女友瞪大眼睛,一邊哭一邊撲在他的屍體上做著無用的急救。

  鹿筱筱似乎無法理解究竟出了什麼事,她看了看葉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屍體。

  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對謝倩雯說:「事情有點古怪,我們先去醫院替你包紮傷口,再看看情況。估計要出大事了!」

  心裡的危機感被無限放大,周洋腦袋上的葉子長得莫名其妙。會不會別的男生腦袋也有長出來?

  猜測很快就被證實了。果然,一出隱蔽處,滿地都是痛苦的得打滾的男生們。他們的頭頂無一例外的長出了一片橢圓形、葉面有著淺波狀,頂端鈍尖,基部近乎圓形的樹葉。

  男生旁的女生們手足無措,宛如世界末日來臨似的,紛紛嚇得哭起來。

  「走快點!」不遠處有一輛輕型電動機車側倒在地上,他的主人就在不遠處抱頭掙扎,疼到全身經絡暴露的表情看得我頭皮發麻。

  「上車,快!」我將機車扶起來,這個小型車的座椅上很難塞三個人。幸好我們都不胖。鹿筱筱被我塞在背後,讓謝倩雯擠在中間位置,我艱難的擰著油門向前開。

  記憶裡還清楚的記得學校大門不遠處有一家紅十字醫院。謝倩雯手臂上的箭頭沒有割斷動脈,所以問題不大,被我扯下來,只用一條從衣服上撕開的布包住就能止血,不過,破傷風針還是必須要打的。

  機車的速度不算快,可滿耳朵傳進去的全是哀嚎,滿眼都是混亂,這令我有些難以平靜。

  出校門前,哀嚎的聲音似乎在減弱,但,這絕非好兆頭。來到大街上,遍地居然也佈滿了滾動的男性,各種年齡層都有,更令人驚訝的是,驚恐失措的女性們身上也出現了問題。

  她們的頭頂,冒出了跟小谷一模一樣的紫色花朵,一朵一朵的花兒在動作變得木訥的女性們頭部怒放,在風裡搖曳,在陽光下反射著絢爛妖豔的色彩,似乎在跟男性長出的綠色樹葉遙相呼應。

  現場氣氛極為恐怖,除了詭異這個詞,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這驚悚的一幕刺激到了謝倩雯的神經,這女孩說實話我也稍微有些佩服,手臂受傷到現在,從來沒有叫過一聲痛。對她的身分,我也更加懷疑起來,她為什麼要不顧危險的救鹿筱筱。

  紅十字醫院很快便到了,我將謝倩雯扶下車,帶著鹿筱筱朝里走。

  醫院里人滿為患,許多醫生也遭了殃,穿著白大褂倒在牆角上抽搐。沒有出事的醫生忙碌得手腳抽筋,他們不斷地推著病人朝里走,但是對這種頭上長花、長樹葉的情況,根本就沒有任何對策。

  一個看起來頗為年輕的女醫生抽空檢查了謝倩雯的傷情,然後利索的替她消毒打針,又厚厚的包紮了一層。醫生望著混亂的窗外街道,嘆了口氣:「你們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

  「不清楚。」我搖頭,實話實說。

  「唉,現在的情況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遇到過。亂七八糟的,難道真的要做手術將人們頭上的葉子和花取出來?它們是怎麼長上去的?究竟是寄生還是其他原因,醫院裡沒有人有經驗。」

  女醫生臉上露出恐懼,「而且,醫院裡好手好腳能行動的,也就只剩下三個。我們現在只能讓病人在病床上躺著,什麼都不敢做。剛剛有個醫生把病人頭上的花扯掉,病人立刻便死了。」

  鹿筱筱猛地打了個哆嗦,她手裡還握著從周洋頭上扯下來的葉子。我將葉子拿了過來,放在眼皮底下觀察。只是過了十多分鐘,樹葉已經泛黃了,還隱隱傳出腐爛的惡臭味。

  「這是,榆樹葉!」我突然驚叫一聲,總算是將其給認了出來。男人的頭頂長榆樹葉,女人的頭頂呢?那些是什麼花,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女醫生處理完謝倩雯的傷口,立刻便離開了。我隨手打開電視,本地頻道裡正在撥放昨晚錄製的一則新聞。

  樣貌不怎麼好看的記者拿著話筒在一個頗為空曠的廠房前講解著,說的是昨天傍晚六時左右,一場龍捲風襲擊了鴿城新城區邊緣的一個廠房。這位記者趕到現場,所謂的「龍捲風」已無蹤跡,只留下了破損的屋頂。

  一千多平方公尺的車間,石棉瓦鋪就的屋頂破了兩個大洞,一些破碎的石棉瓦被隔熱布接住,一些散落到地面。

  「像一根黑色的煙囪,旋著就過來了,在遠處旋了一兩分鐘,瞬間就到工廠上空。」

  電視畫面哩,一個長相老實的中年人比劃著說:「我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風,風吹到屋頂上空發出巨大聲響,還來不及反應,大片的石綿瓦已被掀翻,飛離屋頂一兩丈遠。我的幾個工人說,這股風目測直徑有七八十公分粗。」

  記者解釋道:「當時車間裡有二十多個工人,好在屋頂被掀翻時,工人們都沒有站在破掉的那個位置。事發時,有位工人剛剛邁進車間大門,這股風的「尾巴」掃到了他的手臂,他說,溫度相當高,針刺一樣燙。」

  「據說這股風旋著走,走的是弧線。一分鐘之內,怪風繞著車間轉了個圈,就逐漸走遠不見了。我隨後連線採訪了氣象局專家,專家表示,這種風肯定不是龍捲風,但究竟成因是什麼,由於沒有到現場,也很難判斷,其影響範圍很小也難以監測。」

  還沒等這個羅嗦的記者將新聞主題說清楚,鹿筱筱指手畫腳的站起來,目光愣愣的往窗外望。

  「怎麼了?」我立刻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個令人目瞪口呆的景象映入了視網膜。

  只見新聞報導裡剛剛還提及的奇怪龍捲風,現在就在離醫院不遠的地方。

  黑色的龍捲風像是上帝從天空戳下來的一根手指,在大約一公里外的地方旋轉。這個黑色風漩渦扭曲著,顯然比新聞裡提及的大了無數倍,就算間隔如此遠的距離,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它毀天滅地的能量。

  如果這個龍捲風真的朝這邊移動過來,我毫不懷疑,整個鴿城會毀於一旦,只有少數人能夠幸運的逃生。

  謝倩雯嚇得滿臉發白,就連不知何時進來的女醫生也險些嚇得癱倒在地。

  「有沒有防空洞?」謝倩雯聲音尖銳地抓住了女醫生的衣領。

  「有,有一個。」女醫生哆嗦著回答,「就在停屍房旁邊。二戰時期修建的,應該還能用。」

  「馬上帶我們過去。」她俐落的抓住鹿筱筱的胳膊,根本不管女孩的掙扎。

  「別急。」我擋住了她。

  「現在還說別急,你是不是嫌命長了!」她瞪了我一眼。

  「你仔細看看。」我指了指拼命扭曲的黑色龍捲風。

  謝倩雯愣了愣,花了十多秒去確認,又揉了揉眼睛,遲疑道:「它似乎沒再移動。」

  「不錯。」我冷靜的點點頭,「這根本不是龍捲風。而是地穴裡流出來的空氣,因為比重的原因跟外界空氣形成了對流。昨晚出現的小龍捲風,估計也是基於同樣的原理,只是那個面積太小,一出現就被大氣壓擠走了。」

  「什麼外部空氣內部空氣的。」謝倩雯想要重複我的話,不過舌頭很快就開始打結。

  「簡單明了的解釋的話,意思就是,鴿城下方有個巨大的空洞。空洞裡積累的低密度空氣大量竄了出來。」不由自主的,我想起了社區地下室停車場第三層,通入的那個碩大到無法揣測邊界的洞穴。難道那個洞穴出了什麼變故?

  謝倩雯還是不懂,但她算有些自知之明,並沒打算弄清楚,只是確認道:「究竟我們有沒有危險?」

  「只要不靠近那個龍捲風就沒有危險。如此大的氣流湧出,基本上不會移動,只會懸浮在地面破口的地方,時間久了便會自動消散在空氣裡。」我皺著眉頭,臉上一點高興的神情也沒有。黑色氣旋的出現實在有些蹊蹺。

  不過聽了我的話,女醫生和謝倩雯紛紛鬆了口氣。

  沒等她們為死裡逃生而激動,變故再次出現了。躺在同一個病房的患者不斷的發抖,整個身體如同跳舞似的在床上抽搐著。女醫生又被嚇了一大跳,她急忙跑去查看情況,頓時發現所有的患者都出現了同樣的症狀。

  她手足無措的不知所措,最後乾脆呆站在原地,明顯是陷入了混亂中。

  就在這時,較遠一點的男性患者猛地停止了顫抖,緊接著,所有人都停住了,完全沒有了動作。整個醫院陷入了氣氛微妙的詭異平靜裡。

  「啊!」女醫生驚訝的大叫。隨著她的叫聲,離她最近的男患者頭頂的榆樹葉開始抽枝散芽,長成了一株小樹。

  我們驚訝的看著這棵小樹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發芽,最後生長到抵住天花板才逐漸停下來。一模一樣的可怕情況在每個頭上有樹葉的男患者身上發生,很快,醫院裡就變成了綠幽幽的叢林。

  只是這個叢林一點都不令人有接觸大自然的好感,而是帶給人無與倫比的恐懼。

  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什麼也沒辦法做。混亂的大腦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來!

  女醫生大呼小叫的去找自己的同事,不過很快就頹然退了回來。

  「你不是說還有兩個醫生能自由活動嗎?」我走到最近的一株人肉樹幹前調查了片刻,這些樹都屬於一個種類——榆樹。不過它們顯然並不種植在土裡,而是以人類的身體為盆栽生根發芽。

  它們纖細的根鬚如蜘蛛網似的盤踞在人體的血管裡,恐怕就連人的大腦也無法倖免。但是長出樹幹的人類卻並沒有死去,他們還有平靜緩慢的呼吸。不知道還能不能思考。總之,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些受害者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植物人。

  「他們瘋了,一個坐在地上玩手指,一個口吐白沫,恐怕是沒辦法接受剛才發生的可怕事情。」女醫生捂著臉哭起來。

  「這種事,誰又能接受?」我嘆口氣安慰道,「現在有個問題擺在我們面前,我們該怎麼做?是出去報警,還是先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人變植物的情況究竟是局部出現,還是全人類世界都受了災。」

  電視上還有節目,除了一分鐘災難發生前,地方台變成了沒信號外,其餘的電視節目都還正常。我將收視節目全都跳了一遍,最後確認道:「看來,只有鴿城出了問題。還好不算最糟糕。」

  謝倩雯望瞭望四周,「都變成這樣了,還不糟糕?」

  「至少我們都還活著。」我朝醫院的女患者看去。

  這些頭上長花的女性們也失去了知覺,但並沒有植物化,花朵越發的盛開著,紫色的艷麗十分刺眼。

  窗外的路上,隱約還能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們植物化的更厲害更高大,也許是因為陽光的照射吧,畢竟在室內沒辦法光合作用,從人體內長出的榆樹有些營養不良。

  在如此惡劣的時候,居然還能冷靜的判斷這麼噁心的東西,我都有些佩服自己。

  「我們也就只剩下活著了。」女醫生心力憔悴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乾巴巴的說。

  「我們,沒變植物。」鹿筱筱拉了拉我的衣服,提醒著。

  「對,我們不但活著,還沒植物化,這倒是有些讓我注意。」我摸著鼻翼,「我們比這些植物化的人多做什麼,或者少做什麼嗎?」

  「沒。」鹿筱筱乾脆的輻射著電波,「本體是外星人,植物不愛吃。」

  而對省略主語的外星語言,我選擇無視。

  謝倩雯明顯對下一步做什麼更在乎,「管那麼多幹嘛,我們是不是該衝出去報警,還是在原地等救援?」

  「我覺得,還是先搞清楚為什麼我們沒被傳染更迫切,否則貿然出去,萬一不小心做了多於的事情,就會變成他們那樣。」我指了指植物化的男人以及花朵已經長得比人頭還大的女人。

  「你是醫生,應該比我們更了解人體構造吧。這會不會是一種病?而且,你是鴿城人吧。」雖然很明顯這絕對不是病,但該問的,還是該問問,萬一能得到些許線索?我完全不抱希望的看著女醫生。

  「叫我李權智好了,我沒比你們大幾歲。」女醫生認命了,「對於這見鬼的城市,我根本不熟悉。我上個月才從省城調過來。」

  「上個月?」我眼前一亮,急迫的問:「那至今還好手好腳的兩個醫生呢,也不是本地人?」

  「他們跟我同一時間調過來的,在這家紅十字才乾了二十多天而已。」

  李權智醫生又哭起來,「早知道聽老媽的話,不到這麼偏的地方來工作了。上次那個相親對像想想還滿不錯的,如果忽略他的個子和口臭的話,還算個可以結婚的人選。早聽老媽的話,嫁人,在本地工作,哪還用得著遇到這種怪事!」

  她的精神正在渙散,已經開始無謂的回憶了。

  人類的思考能力總是這麼奇怪,越是危急時刻,越容易胡思亂想。例如現在的李權智,又如望著窗外變得越發黑暗,卻不是因為夜晚來臨,而是因為接到被隱藏在了樹影中的謝倩雯,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還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臉。

  鹿筱筱又扯了扯我,「這位姐姐在說什麼,地球的語言真難理解。」

  「小孩子別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看來,或許我是找到了我們沒被傳染的原因。」

  「原因?」謝倩雯重複道。

  「嗯,就是時間。」我解釋著:「李醫生和她的同事以及我,都是最近來的。我有個猜測,促使人類植物化的因素早在很久之前就開始存在了,只是在今天才一起爆發出來,而我跟李醫師等人,由於來鴿城的時間短,所以不具備植物化條件。」

  「我和鹿筱筱也沒有被感染,也就是說,植物化的時間條件,至少長達半年以上?」摒除了會感染的可能,謝倩雯頓時眉開眼笑了舉一反三。

  「關於這一點,能不能請你到偏僻的地方單獨跟我談談。」我沉吟片刻,決定挑明自己的態度。

  謝倩雯狐疑的跟著我走出病房,來到走廊的無人位置。

  我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足足有一分鐘,這才問:「你究竟是誰?」

  「我?鴿城大學的一年級學生啊,普通人類女孩。」她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依然在裝傻。

  「算了,我把話挑明吧,沒時間跟你兜圈子。你究竟跟鹿筱筱是什麼關係?」我將手伸入衣兜里,隱晦的抓住了偵探社配給我的自衛用小手槍,讓一個不安定因素在身旁,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很危險。

  「你什麼意思?」謝倩雯露出不明就裡的表情。

  「夠了,還要我把話說得更清楚嗎?」我冷哼一聲,「第一,如果植物化的時間真的長達半年,那麼鴿城大學那麼多一年級新生應該都跟你和鹿筱筱一樣,沒有受到感染。而他們現在有的正倒在地上發芽抽枝葉,有的腦袋上長了朵快要蓋住臉的花。」

  「第二,你明顯在保護鹿筱筱。為什麼保護她?她憑什麼值得你保護?」

  「第三,你被箭射中的一霎間,有避開要害吧!否則那根箭肯定會射中你的心臟,而絕對不是無關緊要的手臂。那麼敏捷的身手,就連我也沒辦法做到,只有受過訓練才行。這三點,足以證明你絕非普通女大學生。」

  謝倩雯的臉慢慢地從笑容滿面道烏云密布,最後小心翼翼地望著四周,小聲道:「好了,算你厲害,我承認自己是受命於人,行了吧。」

  「這就對了,開誠佈公點,對大家都有利。」我滿意的點頭。

  「總之暴露了,我也只能乾脆點承認。」謝倩雯苦笑著,「我來自鹿筱筱的家族,至於是什麼家族,我沒權利說。筱筱是大小姐,不過從小思想就有些奇怪。我出生到長大的使命就是暗中保護她。不過這孩子,不之為何,老是對我沒好感。」

  「所以,你不是敵人?」我問。

  「如果你威脅到她,你就會變成敵人。」謝倩雯的表情變得無比認真。

  「好,我知道了。」我揉了揉鼻子,「回去吧。」

  說著我倆返回了病房,鹿筱筱正蹲在地上撥弄女患者腦袋上的花,又從男患者身上扯下幾片樹葉,忙得不亦樂乎。她看到我,立刻條件反射似的迎過來,抓住了我的衣擺。這小妮子,什麼時候形成的條件反射?

  我理了理亂糟糟的衣服,看著病房中心不在焉的李醫生,咳嗽了一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說道:「救援隊不知什麼時候才會來,最重要的,我們不知道鴿城裡還會出現什麼變故。所以,我個人認為,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去。」

  「我贊成。」謝倩文點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所以,我們需要規畫出一條最快的出城路線,最好能有一輛汽車。」我租來的車還放在社區裡,考慮到至少需要步行十分鐘左右的距離,期間有太多的變故,本人不怎想冒這樣的危險。

  「醫院裡有救護車,鑰匙就在管理室,我能輕易取過來。」李醫生恢復理智後,也覺得逃出去比較好。

  周圍的人體植株已經開始生長到堵塞空間的程度,病房是不能久待了。我當機立斷:「很好,大家一起取了鑰匙就立刻利用救護車離開醫院。」

  窗外,路上的植物抽枝發芽的速度隨著陽光的偏移,反而更加的快了。

  掏出手機看了看,下午兩點,最重要的是居然有信號。我立刻用力的敲頭,鬧了半天,竟然忘了最重要最便捷的現代通訊工具。也是,植物的變故怎麼能癱瘓人類的先進科技呢!

  「等一等,大家把電話拿出來報警。」我停住腳步,驚喜的說道。

  所有人都愣了愣,李醫生竟然啞然失笑,「我真是笨,慌亂得把手機都給忘了。哇,滿格信號,先給老媽掛個電話。」

  我們紛紛撥打電話,可詭異的是,每個人的電話都是佔線狀態。

  「怎麼回事?」我皺了皺眉頭。

  「不清楚。似乎,電話打不出去,可明明是滿格的說。」謝倩雯也疑惑不解。

  「算了,別再浪費時間,按原計劃進行。」我將打電話求救的方案向後推,既然行動電話系統因為未知的原因出現了某些故障,那麼逃生就是現下最優先的選擇。

  一行四人取了救護車的鑰匙,剛一出醫院門,所有人驚呆了。

  在病房中隔著窗子往外望,看得併不真切,直到身處外界才能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原本空曠的醫院廣場,綠蔭滿佈,遮天蓋日。

  視線望不了多遠就被樹林阻礙住了,本來綠化就不錯的鴿城,現在根本變成了一個原始森林。水泥路面早已見不到蹤影,樹木盤踞著,沒辦法計算數量。不過每一棵樹的樹腳下,都躺著一個男性的軀體,雖然掉落的樹葉已經將人類身體遮蓋住了。

  從進醫院到出門,不過三個小時而已,似乎整個世界都起了詭異變化。

  原本的計畫也如同嘲笑般煙消雲散,開玩笑,路都沒有,在森林裡怎麼開車?

  「你們看!」李醫生尖叫一聲。

  只見樹林裡,滿佈的樹葉堆之中,盛開著一朵朵紫色的巨大花朵,妖豔的在樹蔭下怒放,不用猜,每一朵花下都肯定有個女性的身體。這些花無風自動,在微微抖動著,每一片紫色的花瓣都在顫抖,不停地顫抖,似乎得了羊癲瘋。

  花當然不會感染動物身上的瘋病。在我們大惑不解中,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無數白色的微粒從花蕾中飄向空氣哩,由於沒有風,微粒就如此懸停在空中,一動也不動。大量的微粒鋪天蓋地,幾乎將眼前的空間全部擠滿,嚴重阻擋了視線。

  「花里的微粒跟那晚我們挖穿洞穴後傳播出來的好像!」謝倩雯呆呆的說。

  「不是很像,明明就是同一種東西。」我努力嚥下口唾沫,艱難的道。

  「我們該怎麼辦,衝進去?」李醫生問。

  「當然不可能,如此多的微粒,就算我們沒有花粉過敏症,也會被堵塞滿支氣管,最後無法呼吸而憋死。」我否決了提議,轉而問道:「醫院裡有防毒面具嗎?」

  「有,在庫房裡。」李醫生點頭。

  「去拿幾個過來。」

  醫生很快就去而復返,手裡提這個袋子,「整個醫院只有十個,我全部拿了出來。萬一在路上遇到其他生還者,還能救幾條命。」

  我吩咐所有人戴上,然後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前方探路。而鹿筱筱仍然不依不饒的抓著我的衣擺不放,彷彿一放開我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般,對此我頗感無奈。

  人類的感情確實很奇怪,在我感到困擾的時候,心裡還有種暗喜。果然,被人依賴會產生英雄主義情節,特別是依賴你的對象長得漂亮時。

  一行四人緩緩的走入人肉叢林中,李醫生在驚恐的同時也十分好奇,這個三個小時內長出來的森林和其他被森林覆蓋的地方並沒有太多不同處,當然,如果不計較偶爾會絆倒腳的人類身體以及懸浮在空氣裡像是一層濃霧的白色微粒。

  人類的建築物如同久遠的遺跡被綠色覆蓋,森林裡只有一棵樹——榆樹。單調伴隨著前進的道路,一路上也只剩下就連腳步聲都被地上樹葉吸收的空寂感和淡淡的急迫情緒。

  不過還好,走出了一公里,至今還沒有遇到過任何危險。

  突然,有一道光芒射了過來,直接照射在我的眼睛上。

  我伸出手遮蓋,狐疑的朝光芒射來的方向望去。光是鏡子反射過來的,來源於一棟街道邊高聳的電梯公寓三樓。

  「你們看,裡邊似乎有人影在動。」李醫生驚喜道。

  「應該是遊客。」我判斷道。那棟公寓的第三層掛著「楊氏家庭酒店」的牌子,何況當地人已經變成榆樹的根基了,哪裡還有空拿鏡子反射陽光跟我們打招呼。

  「要去救他們嗎?」謝倩雯皺眉。

  「那棟應該是鴿城最高的吧。」我抬頭目測片刻,若有所思地問。電梯公寓足足有三十層高,「過去看看,如果不麻煩就救人離開。何況,我有點在意,想要去高點的地方看看局面變成了什麼樣。」

  站得高望得遠,三十層樓至少九十公尺高,鴿城不大,應該能夠看清楚城市究竟變成了什麼樣,以及到底從哪個方向更容易逃脫。

  眾人沒有意義,我們朝著楊氏家庭酒店的方向走,路不長,不過由於小心謹慎,也花了不短的時間。公寓大廳里布滿了長成樹木和花朵的人類植株,原本當作盆栽的綠色植物,嘲諷般的依然擺放在從前的位置。

  「真的很諷刺,人類從來都是任意的對植物進行移栽、修剪、割斷它們的花裝飾庭院和房屋。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反而變成了植物的花盆。」李醫生低聲喃喃道。

  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順著樓梯上了樓。

  朝我們反射陽光信號的是三個年輕人,一男兩女,都很年輕,不超過二十歲。他們剛一看到我們,就激動地撲了過來:「謝天謝地,總算有些活人了。我們剛剛還以為所有人都死光了,地球像電影中演的那樣變成了末日。」

  「讓你們失望了,出問題的或許只有鴿城而已。」我躲開了他們熱情的懷抱。

  男孩長得很陽光,他向我伸出手,「我叫李緘,後面的兩位美女剛剛才結識,沒來得及問名字,不過我們都是找自己上大學的女友和男友,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這種恐怖的事。」

  「餵,外邊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長出了那麼多樹和花,還是從人的頭頂上發芽的?」

  兩個女孩有些靦腆,自我介紹道:「我叫孫小玉。」

  「我叫吳麗。」別一個女孩從孫小玉的背後探出頭。

  「我叫夜不語。」我沖他們點頭,然後吩咐謝倩雯:「你跟他們解釋,我上頂樓去看看。」

  「怎麼解釋?」謝倩雯有些為難。

  「想怎麼解釋就怎麼解釋。」我拋下這句話離開了,屁股後邊照例跟了條小尾巴。鹿筱筱亦步亦趨的踩著我的腳步,她一向都不習慣跟陌生人待在一起。

  電梯還能用,免去了爬樓的苦惱。

  「害怕嗎?」我問。

  鹿筱筱點點頭又搖搖頭,視線亂瞟。

  我沒再問下去。說實話,至今頭腦都亂成一團糟,沒有理清楚,趁著坐電梯的時間,我稍微整理了下思緒。今天從出門後,一切就都變了,原因是什麼呢?或許,原因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經埋下。

  昨晚小谷頭上長出了一朵美麗的花,引得周圍所有男性賀爾蒙分泌旺盛,本來不漂亮的她,突然間成為了整個學校最驕傲的天鵝。在她最得意的時候,我扯了扯她頭頂的紫花,於是她暈了。

  被花朵吸引的男生們,歇斯底里的想要殺了我,每個學生和老師都瘋了似的。難道,那其實是植物的本能,爭奪陽光和營養以及授粉權?想不通,但是有種感覺,地面上的發生的一切一切,都跟地底下那偌大的巨大洞穴有關?

  電梯慢吞吞的總算停在了第三十層,我們順著樓梯來到樓頂,視線頓時因為高度的原因變得開闊起來。

  我來到邊緣處,往遠處望。頓時被眼前的驚人景象震撼得整個人都呆住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鹿筱筱也在看,可我瞧不出她面無表情的臉有什麼感情變化。從九十公尺高處往下望,果然能將鴿城所有景象收納進眼底。只見茂密的叢林覆蓋了極大的範圍,那股黑色的龍捲風完全沒有消散的痕跡,而位置,正好處於叢林的中央點。

  龍捲風扭曲的根部,可以輕易看到一個巨大的空洞裸露在地面上,黑漆漆的探不出深淺。猶如黑洞般,向外輻射著一根根碩大的根鬚,那些根鬚縱橫交錯,從地底深處爬出,蔓延了至少方圓兩公里。

  我雙手顫抖的掏出城市地圖,比劃著洞穴的位置,那裡,正好是鴿城新城區中央廣場。森林在舊城區一點也沒有看到,甚至能清晰的發現舊城區的人將突然冒出的森林邊緣圍出了一道黑線,有的驚恐,有的好奇,有的尖叫。

  警車、消防車以及救護車圍攏了人肉叢林的周圍,可是道路已經被植物封鎖,沒車能夠開進來。

  密密麻麻的榆樹林,其間,白色微粒像是一層懸停的濃霧,將綠樹遮蓋得隱約可見,嚴重的製約了可視面積,不過我還是能偶然發現有活物在樹林裡移動。掏出隨身工具包裡的小型望遠鏡,勉強能看到活物是人類,他們如無頭的蒼蠅般在樹林中尋找出路,只不過明顯有迷路的跡象。

  下方真的像是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場景,難道傳說即將來臨的2012世界末日,會以植物殺死所有人類作為終結嗎?

  無稽之談,至少人類的植物化並沒有過度的蔓延,保持在了一定的範圍內,而且交界線十分明確。

  帶著亂糟糟的思緒,我和鹿筱筱一起下樓。臨走前,電波女指著那個龍捲風的位置,大聲說:「母星的味道。」

  「嗯,然後呢?」我心不在焉的敷衍她。

  「我有,最重要的東西,曾經掉在那裡。」女孩的話難得正常一次,她的臉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沒找到,很難受。」

  我摸了摸她的頭,「有機會逃出去的話,我幫你找。」

  「嗯。」她高興的點著腦袋,滿頭的黑髮在陽光裡散發出漂亮的粒子。

  回到三樓,屋裡不知為何沉默的人,在壓抑的氣氛裡各自坐在沙發上發呆,他們聽到腳步聲,這才抬頭望過來。六個人的視線集中在我倆身上,每個人眼神裡蘊含的意義都不同。

  至少新認識的三人看我的神情,有隔閡,也有希望。

  「怎麼樣,有發現沒?」謝倩雯急迫的問。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敘述,於是拿出地圖鋪到桌子上,隨口問了李緘三位,「你們有到頂樓去查看過沒有?」

  「周圍人一個一個的倒下,然後可怕的變成了樹,我們哪有新思想太多。」男生立刻搖頭。

  「情況有些複雜。」我嘆了口氣,用筆在地圖上畫了個範圍,「目前我看到的,產生了植物化的人,基本上全是在這個圈的範圍內。外邊的居民沒有任何問題,警方也在想辦法衝進來救人。」

  「太好了!」所有人都雀躍道。

  但我一丁點高興的表情也沒有,心理不安的預感在逐漸加濃。這一連串詭異事件的背後,作祟的究竟是什麼,我一無所知,就是這股未知感攪動得我心煩意亂,總覺得,或許事態發展沒那麼簡單。

  吳麗愣愣地看著我用原子筆勾畫的地圖,突然驚訝道:「受災的全是鴿城新城區,老城區一點事都沒有,太古怪了。」

  我國的城市由於這十多年來快速發展,幾乎每個城市都劃分出了新城和老城。如果沒有建築部的消息地圖又或者並非城市的常住民,一般利用旅遊地圖是很難分辨兩者的區別的。這個吳麗,卻能清楚地說出來,而且說得很肯定。

  我瞇了瞇眼,問道:「你是本地人?」

  「嗯。」她羞怯的點點頭:「土生土長的,不過一年前我家因為老爸的工作變遷去了外地居住,這次回來是想看望原來的朋友。」

  「原來如此。」我大喜。

  發生了幾個小時的人類植物化現像後,熟知鴿城的人已經變成了盆栽,培育出詭異的紫花和碩大的榆樹,就算隱隱覺得或許事件有可能跟鴿城的過去有關,也難以找人詢問。現在冒出來個吳麗,簡直是上天賜給的幸福,無異於雪中送炭。

  「對鴿城,你很了解嗎?」我連忙問。

  「算是吧。」她在我的眼神直視下,臉微紅,輕輕地低頭,「畢竟住了十八年了。多多少少,各方面都知道些。」

  我們的對話引起了其餘人的注意,大家不約而同的靠了過來,仔細聆聽著。

  「能不能跟我介紹下鴿城的大體情況。」我吩咐道。

  「就算你這麼對我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起。大體介紹什麼的,每本旅遊手冊上都寫得很清楚,這家旅館裡就有那種小冊子。」

  吳麗有些為難,一個人對某個地方或者他人過於熟悉的話,反而會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算不算一種固有的心理障礙和審美疲勞呢?

  「我需要的資訊,我想沒有旅遊局會提供。」我頓了頓,啟發道:「你仔細回想一下,新鴿城從前有沒有發生過某些大型事故,又或者奇怪的異常。」

  現在轉頭想一想貌似怪事幾乎都圍繞著新鴿城突發,人類大量神秘失蹤、白蟻的騷動、生物的奇怪舉動,甚至人體植物化現像也只發生在新鴿城。那麼,原因肯定也在新鴿城。

  「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吳麗努力的挖掘著腦內的資訊,「新鴿城是十一年前開始修建的,當時重點規劃的便是旅遊方面畢竟鴿城附近除了氣候和環境算不錯外,並沒有奇特的資源。說起來,這個小城市很恬靜,絕對沒發生過大事,更沒什麼好值得注意的。」

  我皺眉,「再仔細想。」

  直到現在,她的話幾本是羅嗦的語言,沒任何參考價值。

  吳麗將視線瞟向窗外,突然有些感慨,「如果拋開可怕的情緒的話,現在的新鴿城,倒是和從前沒有人工建築物時一模一樣。」

  我心裡一動:「和十多年前一個樣?」

  「嗯。」她點頭,「以前舊城的人口也不多,新城區更別說了,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森林裡只有一種樹木,便是榆樹。」

  「聽我爺爺講,那片森林中心有一棵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神樹,在人類未開化前就存活著,一直默默守護著鴿城不受水患和風災等自然災難。」

  「每年,都有許多信徒進入森林裡,在神樹身上綁一根紅色的綢緞,燒香祈願;而每每有人結婚,也會在神樹的枝椏上綁上一段紅絲帶,以求永遠幸福恩愛。」

  她滿臉回憶的表情:「那棵神樹我也看過,大到足足佔據了一小半的森林,枝條交錯,遮天蓋日,樹乾就算是幾百人合抱也圍不攏。有人說神樹生長了一兩萬年,不管別人信不信,總之在我看到的那一刻,反正我是信了。」



第十章 存亡與生死

  不論人類如何折騰植物,但是也不得不承認,職務是生命的主要形態之一,也是生物鏈最重要的一環,沒有植物,消費級生物就無法生存。

  我安靜的聽吳麗講述著新鴿城的過往,我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那棵神樹呢?」我問。

  「砍了,就在十一年前。因為城市化進度的需要,市長決定將那片森林全部砍掉蓋房子、酒店和高爾夫球場,市裡的老人們竭力反對,說會遭到神樹的報復。不過決策層在招商引資的吸引力下,顯然不將民意放在眼裡。」吳麗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

  「最後伐木機開進森林,花了幾天就將整個榆樹林全都砍了。說起來,新城區剛好是砍伐森林後騰空的土地。」

  我嚥下嘴裡的唾液,「神樹原來的位置,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現在可是鴿城的地標性人工造物。」吳麗在地圖上比劃著:「就是新城市廣場,也是新城最中央最繁華的商業街。」

  我呆住了。新城市廣龘場正是黑色龍捲風盤旋的位置,也是出現了個大洞,並且有無數粗大蔓藤般向四面八方伸展的黑色根鬚生長出的地方,而且,那裡還有個不知道深淺的巨洞。

  難道真的是吳麗口中所謂的神樹的報復,它在作祟?

  「我猜的話,說不定,不,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神樹的複仇。」李緘說得斬釘截鐵。

  我輕輕的搖頭,「事情沒那麼簡單,至少現在還無法判斷。世界上哪個城市在擴張時沒有大肆的砍伐樹木,上萬年的老樹倒在人類鋸子下的不計其數,也沒聽誰說遭到報復了的。」

  「那還能有其他合理解釋嗎?」李緘激動道,「看看周圍,肯定是某種植物造成的。不然人類為什麼好好的,就倒地變成了植物!」

  「餵,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一直默不作聲的孫小玉突然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沒有。」我仔細傾聽了一番,搖頭。

  其餘人也紛紛表示沒有註意到。

  「轟隆隆的,從地底下傳遞過來。我從小耳朵就比較好,應該沒聽錯。」孫小玉很肯定。

  「我再聽聽看。」本來事情就很詭異,剩下的人猶如驚弓之鳥,謹慎點確實是活命的基本要素。李緘乾脆趴在地上,將耳朵靜靜地貼著地面聆聽。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似乎,真的有某些聲音。像是遠遠的火車開過般,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

  「會不會是警方派出大型車在砍伐森林,想救我們出去?」李醫生頓時來了精神。

  「應該不是。」我否定了。大型砍伐機的聲音沒龘理由像火車般轟隆隆作響。

  就在這時,吳麗突然指了李緘喊道:「餵,你的臉被什麼割破了,在流血!」

  大家頓時將視線轉移過去,只見李緘的臉上確實有血跡。他順手擦了擦,剛想站起來,一根根長長的、細如髮絲的黑色線狀物,猛地從房間的木地板裡竄了出來,狠狠的刺進依然貼地趴著的李緘頭部。

  李緘瞪大眼睛,他反射性的想躲,但是黑色線狀物的數量實在太多,有些甚至刺入了他的太陽穴裡。黑絲像是一根根的蚊子嘴,吸食著他體內的養分。他的身體被刺滿黑絲,最後實在沒辦法動彈,只能繼續睜著眼睛,絕望的看向我們。

  他的喉嚨發顫,似乎在求救,可從他肺部傳來的震動已經永遠也沒可能抒發出來。李緘的眼睛在充血,甚至有許多黑絲從耳朵裡竄入,刺破晶狀體,從瞳孔裡穿出。看得不遠處的幾個女孩一陣乾嘔。

  黑絲的速度很快,它們像是吸飽了血肉之液的蚊子,讓李緘以肉眼能見的速度迅速乾枯,只剩焉嗒嗒的皮肉和骨頭癱軟在地上。

  沒多久,吸光了他的黑絲從李緘的身體裡抽出,而更多的黑絲從地板裡竄了出來,伸向了還鮮活著的我們。

  「逃!」謝倩雯抓住鹿筱筱的手轉身就跑,鹿筱筱以及快的速度拉住了我,死都不放手;而我扯著李醫生的衣服,招呼著其餘活人逃命。現場混亂到難以形容!

  「啊!」聽覺很好的孫小玉措手不及下,被黑絲牢牢的纏住了腳踝,她尖叫著倒在地上。

  「小玉!」吳麗嚇得不知所措,她想要救朋友,可又不曉得該怎麼救。

  「快逃,你救不了她!」我沖她大喊一聲。

  喊聲驚醒了吳麗,她戀戀不捨的流著淚,在好友絕望憤恨的眼神裡,跟在我們身後逃掉了。

  孫小玉變得和李緘一模一樣,她被黑絲刺穿,吸食,枯萎。這一切,也不過才幾十秒而已。黑絲蜘蛛網般密佈在地板上,開始向四面八方蔓延滋長。我根本搞不懂它們的來源究竟在哪裡。

  向下不太現實,整個走廊裡不知何時佈滿了那些可怕的東西。顧不了等電梯,我們一行人只能順著樓梯向上竄,最後逃到了九樓。

  「呼,呼,時再跑不動了。」吳麗彎著腰摀住腎臟位置,「把我留在這吧。」

  典型的覺得累比死可怕的女孩。

  我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那些玩意兒沒跟來?」

  鹿筱筱抬起鼻子到處聞了聞,搖頭,「沒。」

  「黑乎乎的東西,究竟都是些什麼!」李醫生驚魂未定。

  「應該是植物的根。」我回想著,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高,「植物的根本來就如同人類身體裡的血管分佈狀況,有主根部,也有類似毛細血管的網路,一般越向下越細。但是現在看來,或許那些根長反了,罔顧常識的從地下往天空長。」

  「我也覺得是根。」李醫生點頭。

  謝倩雯急促呼吸著,「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待這而聊天?」

  「坐電梯是沒可能了,誰知道那些跟有沒有將電梯井當作主要盤據點。先找個房間進去看看有沒有能力用的東西。」我看了看走廊的佈局。

  這棟幾乎是鴿城最高樓的建築物,下邊的一到六樓都用來租給商戶了。六樓以上才是居民的住家,公寓採用三梯七戶的格局,電梯左邊有三戶,右邊有四戶。我們剛好站在902這個房號前。

  「怎麼進去?這些防盜門很結實,我們又沒有工具。」謝倩聞用手敲了敲厚厚的鐵門。

  「我自有辦法。」我掏出萬能鑰匙,花了十多秒便將門給套開了。

  在大家的詫異目光裡,我率先進了門。地上很雜亂,一些信件隨意的被放在進門口的鞋櫃上。信封上寫著大字「謝婷小姐收」。原來,這家住戶的女主人叫謝婷!

  房子位置很好,和西京中學一牆之隔,可以俯瞰中學的操場和教學樓。雖然現在那些所在地已經被成蔭的綠樹覆蓋,變成了樹林,學校的建築也大多隱藏在了樹叢中,只有高度達到六樓的樓房屋頂還若隱若現著。

  這些榆樹林的生長情況也太可怕了些,它們究竟從哪裡吸取的能量?做為盆栽根基的人類身體真的有那麼多營養嗎?簡直是罔顧能量守恆定律嘛!

  我收回了向遠處眺望的視線,開始在四周找起了定義為「有用」的物品。

  「你們看,樹林裡有人類活動的跡象。」李醫生驚喜的喊道。

  太陽逐漸偏西,已經接近下午五點了,沒有一絲風,就彷彿空氣的流動完全被一公里遠的黑色龍捲風給吸走了。說起來,到底新鴿城下邊的洞究竟是有多大,到現在,裡邊和外界的空氣對流都沒有完成,真是匪夷所思的景象!

  高大的人肉叢林裡隱約露出了些許空隙,在懸浮的白色微粒底下,確實有人在行動。新鴿城是旅遊城市,就算老住戶全都變成了植物,旅遊者的基數依舊很大。在擔驚受怕後,走出躲避的建築物求生的人,在幾個小時後的現在,自然多了起來。

  只是沒有防毒面具的他們,很有可能會死於花粉過敏症以及肺部堵塞。

  這家女主人明顯有偷窺欲,面向中學的窗戶邊隱晦的擺放著一台高清晰望遠鏡。李醫生就在利用這台罪惡的望遠鏡觀察著下方移動求生的人們。

  「那些人還算聰明,知道用打濕的布使勁兒摀住鼻子。」她一邊觀察一邊評價。

  吳麗癱軟的倒在沙發上,舒服的喘息。這女孩才爬六層就累得不堪重負,身子骨肯定不是一般的差。

  我則帶著鹿筱筱一遍一遍的過濾屋裡的東西,只是這個一室一廳的小套房裡,除了基本傢俱就並沒有太多可利用的東西。女主人的生活很懶散,物品擺放的也散亂,我真懷疑她每天的生活究竟是在幹嘛,除了睡就是睡嗎?

  嘆了口氣,最後兩手空空的又回到了客廳裡。李醫生還在用望遠鏡向下望,我也掏出自己的望遠鏡觀察起來。

  九樓,就城市而言,這個高度並不算太高。可人類絕無法攀爬下去,更何況除了我外,剩下的四個全是女孩。電影和故事裡曾經有人將窗簾一截一截的連接在一起,利用其從高樓逃脫,現實生活裡,操作的難度係數太高,不予考慮。

  剩下的方法……該死,我已經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了。根鬚在斷向上蔓延,雖然我看不到,但是能猜測。就算我們逃到了樓頂,最後能往哪裡跑呢?跳下去自殺?

  真是最絕望的狀況!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被不能動彈的植物逼到絕路。

  「啊,那些人似乎出了問題。」李醫生猛地驚呼道。

  她突然的聲音嚇了所有人一跳,大家圍攏起來,聽她現場直播。

  「樹林裡剛剛我還有看到三十三個人,轉眼間就少了五個。走在前邊的似乎完全沒有察覺隊伍後方有人在失?。」

  我也用望遠鏡看過去,距離對面的中學兩個街道遠的榆樹林中,有個幾十人的隊伍正艱難的朝著前方徒步。轉瞬間,有個黑影一掃而過,最後的幾個人頓時消失了。

  「樹林裡有東西!」我的心涼到了腳底。還要不要人活了!就算從這棟樓逃出去又能怎樣,下方的森林說不定才是真正的死地。

  「隊伍中間有人發現他們之間隊員在消失。」李醫生眼尖的看到那堆人中,一個男性正停下腳步遲疑的朝四周看,然後說著些什麼。只剩下二十多人的小隊立刻恐慌混亂起來,男性似乎努力地想要大家聚攏,可所有人害怕的拼命朝四面八方逃。

  黑影在此出現了,它猶如深夜裡狩獵的蜘蛛,有著驚人的長度和數量,很快便將逃竄的人捲起來拖入了樹林深處,沒有任何人能倖免於難。

  親眼看到結果的我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當中。

  「死定了。」吳麗滿臉絕望,她已經數不清今天的自己絕望過多少次了,唯有這次,死亡的感覺那麼的深切。

  「我們還沒死,多想想辦法。」我盡量保持著冷靜。

  「地面那些東西,也是植物的根吧?」李醫生將頭向後仰,表情複雜,「還記得高中時上生物課,老師還介紹說,植物的根部主要功能為固持植物體,吸收水分和溶於水中的礦物質,將水與礦物質輸導到莖,以及儲藏水分。靠,完全就是在放屁,早知道就抓住那小老頭的脖子將他丟到這裡瞅瞅,他肯定能改變信仰。」

  這位年輕的職業女性,她的神經估計也快要到崩潰的邊緣了。

  鹿筱筱依然不明事理的跟在我身後,沒有太多緊張感。不諳世事、性格單純真好,至少沒有恐懼和煩惱。

  謝倩聞豎起耳朵,輕輕噓了一聲:「你們仔細聽,似乎有聲音。」

  「植物根鬚上來了?」我頓時緊張起來。

  「聲音不像,但是,似乎情況很嚴重。」謝倩聞臉色變得煞白。

  我們仔細傾聽,頓時聽到了地板下傳來了陣陣「吱嘎」響動,猶如一萬隻蛇在地板下滑動爬行。

  「這個,我們是不是進入了不該進的地方?例如某植物根鬚的巢穴?」我的笑意無比苦澀。

  話音剛落,整個地板就崩塌了,崩塌的彷彿世界末日來臨般,生命就在這一刻顯得無比脆弱。

  無數根手指粗細的樹枝撬開了地板,從地下竄了出來。

  我這才發現,自己所站立的地板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不能承受重量了,不知道這些根鬚在這家人的地板下潛伏了有多久,總之,時間絕對不會太短。或許就連它的女主人,也早已被吃得一乾二淨,化為了養料滋潤根鬚的主體。

  地板接著一層一層的崩塌,我們五人毫無阻礙的從離地面二十七公尺的高度自由落體,只需要三秒鐘就會變成肉泥。

  可我垂直的向下落,鹿筱筱抱住我的胳膊,死死的抱住。她的長發在空中飛揚,美麗的俏臉靠著我的肩膀。如果撇開生死的話,被拍成照片足以流傳成堪比鐵達尼號的千古情殤。

  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在周圍女孩的尖叫聲中,十多秒後也沒有探底。視線早在四秒前已經陷入了黑暗當中。

  有人說人生很短,那麼他肯定沒有自由落體過。生命的長度在瀕臨死亡前會如同壓彎的圓圈,明明總長度不變,可看起來就是很長。

  我們肯定從九樓掉到了地底,這里通向哪裡,地獄?

  我的意識在模糊,變得沒辦法再思考。自由落體也會令腦袋充血昏迷嗎?應該不會。鹿筱筱緊緊靠著我的身體很柔軟,和她在一起,似乎下落的速度也變緩了。

  不,不對,實實在在的確實在變緩。至少剛剛還在我頭頂的吳麗的叫聲,已經掉到了我的腳下很遠的地方。

  等我剛意識到這點,腦袋就彷如觸電般,停止了運作。



第十一章 命懸一線

  我可恥的暈了,什麼時候暈的,為什麼會暈?

  腦袋很痛,手臂沉甸甸的,用左手摸了摸,是一個柔軟女孩的觸感,不用多想,肯定是鹿筱筱。

  我沒有死?奇怪了,怎麼會得救呢,明明從如此高的地方摔下來。而且地面,我用手摸了摸,只有冰冷潮濕的泥土,根本沒任何的緩衝物。

  還是說,其實我已經死了?

  緊貼著女孩的溫暖,讓我也溫暖起來,舒服的溫度在不斷告訴我,自己還活著的事實。周圍並不算黑暗,至少從遠處隱隱傳來了可以稍微照亮四周的光線。

  我撐起身體,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李醫生和摔得支離破碎的吳麗。她倆死得很慘,慘得我不驚而悚,雖然搞不懂為什麼,但差一點自己就步入了她倆的後塵。

  鹿筱筱均勻的呼吸著空氣,她的胸脯一起一伏,證明自己活得很好,而謝倩雯顯然也沒有死翹翹,她躺在地上,睫毛微微發抖,然後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裡?」她迷惑的問。

  「應該是個地底洞穴。」我打量著四周,這地方很熟悉,不久前才因為白蟻的原因來過。只是沒想到會以如此刺激的方式再來一次。

  「嗚,痛。」鹿筱筱也醒了。她在空氣裡聞了聞,然後猛的鬆開了我的手,激動地喊道:「母星的味道。」

  「好了,知道你母星是天鵝座阿爾法星球,別鬧了,誰知道附近有沒有危險。」我對她的大叫大嚷有些不滿。

  「母星。」她用手指了指光線的來處。

  我亂糟糟的,沒去理會。沒想到,這女孩竟然不管不顧的乾脆自己跑掉了,而且速度還不是一般的快。

  「餵,別亂跑!」我驚呼道。

  謝倩雯立刻追過去。我撓了撓頭,只好邁開腳步也跑起來。真不知道她倆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跑起來就算是身為男性的我也自愧不如。

  繞過一個拐角,有個根本看不透高度和寬度的偌大空間呈現在眼前。光線更充足了,就在光線的正中央位置,有一株巨大的樹木生長著。

  是榆樹,一株大到難以置信的榆樹。曾經有成語形容獨樹成林,只是這句成語絕對難以描述那棵樹的龐大。

  遠遠的望去,輕易便能感受到樹的博大精深。它的樹冠足足三公里寬,高度無法估計。在頭頂,一個巨大的空洞貫穿了地底洞穴,位置應該是鴿城的新城市廣場,也就是那個黑色龍捲風形成的地方。

  「我們要想辦法,將這棵樹弄死。否則,整個新鴿城還存活的人都會死。」謝倩雯看著這棵巨大的樹木,眼神十分冰冷。

  這棵樹令我想到了兩年前,那時,我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看到了一棵比眼前的樹略小的龐大植物,而我也因此認識了黎諾依。(詳細故事請見《夜不語詭秘檔案301——奪命校舍》)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為什麼要殺了它?只要逃出去就好,其他的讓別人來解決吧。」

  謝倩雯瞪了我一眼,「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棵樹只是可憐的想要生存下去,是人類擅自奪去了它的生存空間。要我動手弄死它,我個人認為多此一舉,它的生存範圍估計也就整個鴿城新城區,影響不到其他城市。」

  「唷,有點意思。」謝倩雯瞇著眼,冷哼道:「它殺了那麼多人,把無辜人類當肥料,這些你也不管?」

  「關我屁事,我只要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活著就行!硬要扯的話,我承認我比大多數人更自私,雖然這種性格不討喜,不過這就是我,沒人能改變。」我也冷哼道。

  謝倩雯被哽了一下,咬牙切齒道:「你是完完全全的反人類主義者。」

  「抱歉,你想多了,我不是,況且,我也不認為這棵樹的生長能夠帶給人類太多煩惱,只不過是讓出了本屬於它的地盤而已。」我聳了聳肩膀,拉了拉鹿筱筱就想離開。

  可鹿筱筱躲開了我的手,喃喃道:「有母星的味道。」

  「又來了。」我腦袋都有些發大。如此危險的境地,這小妮子還發神經輻射電波!

  一股大力氣傳過來,推得我險些撲倒在地。鹿筱筱居然掙脫了我,一邊喊,一邊飛快的朝巨樹跑去,耳朵裡根本不聽我急切的呼喚。

  「靠,想死也別那麼急,總之要投胎也沒辦法插位。」我罵罵咧咧的手摸索著,將偵探社配發的槍抓在了手中。雖然對於現下的情況,一支小小的手槍實在沒任何作用,可聊勝於無了,至少還能壯膽。

  謝倩雯看著鹿筱筱越來越靠近大樹的身影,似乎在躊躇,而我已經追著她跑了過去。

  大樹的根鬚幾乎已經順著頭頂的洞穴,流竄到了地面世界,去捕食比泥土更有營養的東西,例如人類。它對洞穴裡的反應反而很遲鈍,所以鹿筱筱順利的跑到了主幹,在某個樹洞裡迅速的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似乎是個本該掛在脖子上的項鍊,十分黝黑,很不起眼。

  「呼,抓住你了!」我的肺部劇烈的一收一縮,呼吸著周圍的空氣。

  好不容易才將鹿筱筱給再次抱住,身體有些無力的躺在潮濕的泥土上,喘息著粗氣。一旁的鹿筱筱卻精神奕奕地玩著手裡的吊飾,她的眼神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感情色彩。

  追上來的謝倩雯也學我躺在地上,她用異樣的眼神打量四周,然後詭異的笑了笑。她的視線最後凝固在了鹿筱筱手裡的吊飾上,笑意更加滿溢起來。

  本來顯得精疲力盡的她突然爆起,以驚人的速度伸出手,然後把吊飾搶了過來。猛地變得空手的鹿筱筱大吃一驚,用充滿敵意的眼睛望過去。她動了,絕對的出乎意料,鹿筱筱的動作敏捷的讓我難以置信。

  一套眼花繚亂的拳法轟擊向謝倩雯。這女人微笑著躲開,然後順勢將其絆倒在地上。她的腳用力踩住鹿筱筱的臉,免得她亂掙扎,然後望向了我。

  驚人的一幕雖然讓我有些頭腦髮亂,可多年來的經驗卻令自己很快便恢復了冷靜。我坐起身,沒有傻得嘗試去救鹿筱筱,而是用平淡的視線回看謝倩雯,看似沒有做多餘的動作,可暗地裡還是想要將槍口隱晦的對準她。

  謝倩雯笑得很燦爛,她大有深意的說:「這種情況下,你認為槍有用嗎?」

  「你究竟是什麼人?」我沉聲問。

  「我是誰不重要。你為什麼不先問問我的目的?」她的嘴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表情裡滿是戲謔。

  「你的目的還不明顯嗎,不是就是手裡的吊飾?」我冷哼一聲,「現在至少證明了一點,你肯並不是鹿筱筱家族派來保護她的。」

  「廢話,都說夜不語你人聰明,看來也不過如此。」她嘲諷道,「這個隨隨便便的藉口,沒想到你真的笨到相信了。」

  「我的智商不用你來評價。」我瞪了她一眼。

  「呵呵,嘴還真不是一般的硬,我倒想看看你還能硬多久。」她放開鹿筱筱向我走過來,然後輕輕的朝我踹了一腳。

  就這看似輕巧的一腳,讓我的胸口承受了難以抗禦的能量,我整個人如破布般飛了起來,足足滑了五公尺遠。心臟遭受衝擊,痛得幾乎快要停歇了。槍也被遠遠的踢開,整個狀況實在是令人絕望。

  「唷,身體素質真差。」謝倩雯笑嘻嘻的臉彷如魔鬼,「我接近她確實是為了這吊飾,沒想到居然沒在這女人身上,被她笨手笨腳的掉進了洞裡。想知道謎底吧?你知道我手裡的吊飾中裝著些什麼嗎?」

  我強忍住痛,朝她的手看了一眼,配飾很古樸,但絕對是仿冒品。

  樣式仿照唐朝時期,造型也多有臆想的地方,不論怎麼看都很不顯眼,也不值錢,可聽這女人的話,難道吊飾是故意做得不起眼,其實它是一種容易?突然,我心裡一驚,難道樹的變異是裡邊的內容物造成的?難道,其中裝的是陳老爺子的某段骨頭?

  「錯了。」謝倩雯居然猜到了我的想法,「不是陳老爺子那位老帥哥的骨頭,而是鹿筱筱她老媽的骨灰。」

  「鹿筱筱她媽,骨灰?」我的腦袋有些不夠用,如果真是如此,那鹿筱筱她老媽生前一定是個人物,更或者跟陳老爺子類似的存在。否則為什麼她的骨灰居然能讓樹變異成現在的模樣?

  「別猜了,她老媽生前是個普通人。很普通,就連死亡也很普通。只是死後,有人特意將她的骨灰和陳老爺子大量的骨頭盛放在一起,並以某種方法將陳老爺子骨頭里的神秘力量傳遞到這些骨灰裡。雖然,至今我也搞不懂那人為什麼這麼做!」謝倩雯又猜中我的想法,她耐心的解釋著,越是解釋,越令我有種不安的感覺。

  雖然她透露的資訊足夠讓人震驚,可我最擔心的還是她滿帶笑意的嘴中溜出的冷漠感。或許,解開謎底後,就是我的死期了吧,我不由自主的如此想著,可沒來由的,卻絲毫沒有恐懼的感覺。

  「看來你已經猜到,等我嘮叨完後就準備搞定你。」謝倩雯愜意的點頭,「你總算明了點。不錯,你是個威脅,殺了你對我今後的行動會輕鬆很多。啊,對了,要不要猜猜,這位電波女的老爸是誰?」

  「猜不到。」我搖頭。

  「提示,想想她的姓。」謝倩雯因為我的不合作而稍微有些不滿。

  「她姓鹿。我不認識其他姓鹿的人。」我繼續搖頭,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可卻拼命不願意承認。這種心理,自己都難以理解。

  「看來,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對吧。」謝倩雯笑得飛一般開心,「不錯。她就是你的宿敵,陸平的女兒,親生的喔。那老傢伙害怕自己的女兒受到仇家的傷害,送到學校時,故意給她給了姓。陸筱筱,鹿筱筱,切,想像力真夠貧瘠的。」

  也許是聽到了父親的名字,鹿筱筱拼命想抬起頭。不過剛徒勞的抬起,就被謝倩雯一腳踩了回去:「別看這女孩長的水靈水靈,一副漂亮無害的模樣,估計她的年齡跟你老媽有得比了。」

  「果然如此嗎?」我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照顧了那個老敵人的女兒接近十天,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只是對鹿筱筱,我一丁點都恨不起來,就算她的年齡真的跟我老媽有得比。

  陸平的女兒,唉,嘴裡苦澀的味道更濃了。

  「你的表情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你會更激烈更鬱悶咧。」謝倩雯不無失望。

  這傢伙,是不是反派電影看多了已經中毒了,扮演的反派角色顯然有些不倫不類。

  在生死存亡面前,我居然還有心思吐槽,真是佩服自己的神經大條。

  「還是談談你的身分吧,既然都要殺我了,能不能像三流的電影一般,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出來,讓我死個明白?」

  沒想到還有一個跟陸平不同勢力的存在,而且是我從來沒有發覺過的。就算是死,我也不冤,誰讓我的思維局限在跟陸平的較量上,反而忽略了其他呢?

  這個程咬金的勢力究竟強大到什麼程度,我不得而知,可似乎他們對陸平很感興趣。可惜,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理論,對我與他們之間並不適用。

  我能隱隱猜測到,這些人的目標也是陳老爺子的屍骨。

  陸平手裡的屍骨最多,至於我跟老男人楊俊飛收集到的數量是否能排上名號,這一點倒是很難揣測,但明顯,謝倩雯的勢力佈局得很精湛,而且根本沒有將我們看在眼裡。完全的被藐視了,估計老男人楊俊飛知道後,心高氣傲的他會氣到吐血吧。

  謝倩雯顯然對我的鎮定很失望,「我可沒電影裡的人那麼笨,況且,對我而言,你跟陸平更像是反派角色。」

  這女人的嘴真不是一般的硬,看來她是想要我當個糊塗鬼了。

  我也懶得再裝下去,忍痛站起來,直視她的眼睛:「幾年前,偷挖夜家祖墳的勾當,是你們幹的吧?」(詳細故事請見《夜不語詭秘檔案303——人骨農場》)

  「這都被你猜出來了,不錯,是我派人幹的。」也出乎意料,謝倩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我冷笑片刻,果然如此,當時我就猜測很有可能並非陸平勢力的人,而是別有可能。因為那次的手段和手法不向自己這位死敵的行為,沒想到真的猜中了。只是他們去夜家的祖墳幹嘛,難道夜家其實也跟陳老爺子的骨頭有牽連?

  說起來,還有一個情況跟謝倩雯組織的行為模式類似,那次,令我刻骨銘心,永生難忘。一想到這裡,我的聲音就不由自主的低沉了下來,喉嚨甚至開始發顫,「不知道你對雅心這個名字,還有沒有記憶?」

  「哦,她啊,記得,還很熟悉。」謝倩雯蠻不在乎的說,「你跟她也交過手?」

  「交手談不上,不過她倒是讓我刻骨銘心的很。」我的聲音充滿了恨意,眼神也凶狠起來,「告訴我,她在哪?」

  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雅心,是她殺死了周芷婷,這輩子我的第一個女人,一個令我刻骨銘心的女人。(詳細故事請見《夜不語詭秘檔案403——地獄陰蜂》)

  許久前的記憶回流進了腦海,令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紅暈,憤怒在心裡積,越來越多。

  「你沒找她報酬的機會了。」謝倩雯明顯不打算告訴我,她似乎也不再想浪費時間,「好了,綁架了陸平的女兒,順手還拿到了他老婆的骨灰,這次的收穫可真不錯,值很多骨頭。」

  「說起來,我浪費了許多時間去接近這小妮子,可她不知為何對我天生就懷著戒心。哼哼,都說野獸的自覺很靈敏,鹿筱筱看來也不遑多讓。至於你!」

  她頓了頓:「如果你家守護女在這裡,估計我是逃不掉的。不過誰叫你傻,老是不愛帶她出門。所以,永別了!」

  說完,她就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向我走過來。

  我一邊後退,一邊卻也跟著笑了,「你真的很不了解我。」

  「什麼意思?」謝倩雯一邊接近我,一邊皺了皺眉頭。

  「我這人雖然也不算聰明到慘絕人寰,可猜疑心倒是有的。別傻了,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你的話?」對於謝倩雯,我一直都沒有好感。直覺告訴我,她很不可信,所以我也留了一手。

  謝倩聞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腳步頓時停了下來。從洞的入口處,有種驚人的殺氣由遠至近,就算這個偌大如整整一個城市的洞穴,也被殺氣塞滿,赤裸的威脅氣息讓人無法喘息。

  她大吃一驚,從頭冷到了腳底。

  「殺我需要多少時間?殺了我後,你真的能逃得掉嗎?」我戲謔的笑著。

  「哼,沒想到你居然通知了你的守護女。究竟甚麼時候通知的,居然一點端倪也沒有!算了,跟你說話也只是中了你的奸計,浪費時間而已。饒你一命!」她露出失算的表情,然後驚慌失措的抓住鹿筱筱的後腦勺就逃竄而去。

  我總算鬆了口氣,雙腳癱軟的坐倒在地上。剛才的十分鐘,生死存亡被人一手掌握的感覺實在不好受。還好直覺救了我,如果不是本能的覺得謝倩雯有問題,我根本不會叫守護女遠遠的從加拿大感到鴿城來。

  從死地逃脫,害怕感才油然而生。我依靠在扭曲的樹根邊,耐心等待著。十多分鐘後,李夢月才趕到我身旁。

  她的手裡倒是提著一個物體,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鹿筱筱。

  「沒事?」守護女看我好手好腳,焦急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安心的感情色彩。

  「胸口有點痛。」我訴苦道。

  她連忙丟下鹿筱筱,用潔白的小手輕輕撫摸著。我笑起來,用手揉了揉她烏黑的長發。守護女不解的抬頭望我,她搞不清楚我究竟是怎麼了,居然會主動摸她。

  「病了?」她擔心的問。

  「那個女人怎麼了?」我岔開了話題。

  「打成重傷,不過,逃了,她逃跑的方式有些奇特。不好追。」守護女淡淡道。只是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她在擔心我,謝倩雯絕沒有逃掉的可能。

  「她是誰?」突然,守護女的聲音蘊含起了怒火。只見鹿筱筱自己爬起身後,習慣性的拉住了我的衣擺。

  一個三無女,一個電波女,兩人對視著,互不相讓。

  我嘆了口氣,想著該怎麼處理鹿筱筱,可想來想去也沒有解決方案,最後只好開口道:「放她走吧。」

  「嗯。」李夢月對我的話從來就沒有任何異議。她強硬的將鹿筱筱從我身旁拉開,然後朝外丟。

  「夜,夜。」鹿筱筱焦急的望著我,被謝倩雯打傷的臉上還猶自留著殷紅的血。如果我沒記錯,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或許這世界沒有對錯,可惜,我們本不該有牽扯的。」我像是想把胸口的悶氣全部吐出來,只是悶氣太多,只能不斷嘆息。我從兜里掏出一張衛生紙,遞到她手裡,然後側過臉不再看她。

  「夜。」鹿筱筱拼命的叫著我的名,我強忍著不作回應。

  女孩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她的臉上種植著痛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最終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轉身離開了。

  我偷偷回頭,看著她有些淒厲的背影,心裡一直在苦笑。造化弄人,不知道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更高級的存在。他們是不是太無聊了,一直在以玩弄我為樂?

  自己居然跟敵人的女兒生活了一段時間,還差點產生感情。抬頭望瞭望黑漆漆的洞頂,那望不到盡頭的黑暗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我讓守護女扶著我,緩緩的離開這裡,不久後也開車遠離了鴿城。至於那棵大樹,故意留在了洞底讓它自生自滅。不過顯然,鹿筱筱老媽的骨灰賦予了它新生,就算離開了那個吊飾,也只不過是不再活動而已,命還是延續了下來。

  不得不說,植物的生命力果然頑強到難以理解。

  直到現在,鴿城的新城區依然是綠幽幽的一片森林,不過鴿城,再也沒有死過人。大樹在得到了生存空間後,似乎陷入了沉睡。也因為這片突如其來的森林,鴿城再次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混亂後,旅遊人潮開始回流,新的生態鴿城形成了。

  而大多數的旅客,以看到那片奇蹟森林為樂。

  算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吧,不過這些人或許永遠也不知道,他們眼中的美麗森林,其實是吞噬了成千上萬人而形成。

  沒人知道,也不會再有人知道。



尾聲

  「你就這樣放她走了?她可是陸平的女兒啊,她至少值陸平手上所有陳老爺子的骨頭。」

  「切!為什麼所有人都將陳老爺子的骨頭當作衡量標準,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面對老男人無良的質問,我無辜的聳了聳肩膀。

  一旁的守護女撥開水蜜桃,溫柔的餵進我嘴中。生活真是一如天空的蔚藍般晴朗舒服,至於我的心情究竟怎樣,我也不想考究那麼多了。

  老女人林芷顏照利用平淡的語氣調侃我,被李孟月一瞪後,沒敢在作聲。

  楊俊飛大肆的嘆氣:「我說,小夜啊,作人可沒你這麼耿直的。說放就放,你是不是愛上他家的女兒了?真喜歡,你發一句話,我明天就把地球挖空,將陸平找出來替你提親,估計他是千萬個願意的。我們就吃點虧,只要他手上全部陳老爺子的骨頭當嫁妝……」

  偵探社的空氣頓時冷了下來,老男人感覺皮膚上爬滿了雞皮疙瘩,也學著林芷顏那樣噤聲。守護女揚了揚滿頭的烏黑秀發,冷哼一聲,繼續替我剝水蜜桃的皮。

  楊俊飛打了個冷顫,他越看越覺得李夢月剝皮的手法用在剝自己身上的皮也實用。

  這次的鴿城之行,注定了只會剩下不完美的報告,甚至還會遺留許多未解的疑惑。

  至今我不明白,為什麼陸平會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毫無防備的丟到鴿城一個人去讀大學,什麼人也沒派去保護她。又或者,她身旁其實是有保護者的,只是因為我的出現,保護者隱蔽起來?

  陸平這傢伙,是想看我究竟會採取什麼行動嗎?

  如果真如我猜測的一樣,他拿自己的親生女兒當籌碼,那這傢伙的低級趣味還真是非同一般的惡劣。

  謝倩雯的勢力楊俊飛之後查了很久,完全的一無所知。他對這隱蔽在黑暗裡的未知因素焦頭爛額,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女人的勢力會害得他全盤皆輸,所以更加的小心翼翼。

  畢竟謝倩雯知道的東西,她的資訊收集情況以及對陸平勢力的了解程度,遠遠地在我們的水平線以上太多,太多!

  我在偵探社里,一邊喝老男人珍藏的昂貴紅酒,一邊心不在焉的寫著報告簡要,就連文字都因為心情的原因變得凌亂不堪和陳詞枯燥。

  鴿城新城區,是砍伐了森林後建造成的城市。

  一直以來,當地人傳言,森林中有一棵神樹,那棵樹足足生長了一萬年。市長一聲令下,神樹被砍伐了,森林也被砍伐了。

  直到半年前,鹿筱筱來了,她在鴿城新城區的中心廣場的草地上弄丟自己的吊飾。

  那個吊飾陰差陽錯的掉入了地底,來到了沒有挖掘出來,已經逐漸腐爛的神樹根部,洞或許是兔子還是蛇打出來的。總之借用藏在吊飾裡,鹿筱筱老媽骨灰的力量,神樹活了過來,並且因那個吊飾而得到了神奇的力量,開始展開了對砍伐它的人類的報復。

  報復?或許吧,說不定也只是為了在人類膨脹的夾縫中爭奪生存的空間而已。

  生物的基因決定了一切,每個物種都有復制自己讓??種族延續的本能。那些細嫩的芽,就是神樹播撒出去的種子,確切的說,那更像是人類世界宣稱的克隆體。

  變異的神樹在復活過程中滋長了許多的異常現象,人類的失?,是被它隱晦的當成了養分;昆蟲的習性凌亂,是因為感受到了環境的異樣。

  新城區的地下被神樹挖空,它的根鬚在城市廣場的下方向四面八方蔓延。它們順著管道,悄悄在無數家庭的地板下盤根交錯的狩獵,聰明的令人難以置信,甚至在比較強有力的根鬚上方,落單的人被根部強行拖入地底深處……

  這在一次引起了我深深的思考。

  究竟陳老爺子的骨頭有著何種強大的神秘力量?他生前真的是人類嗎?不信鬼神的我,很難理解。如果借用鹿筱筱這位電波女的思考模式,其實,陳老爺子是來自天鵝座阿爾法星球的外星人?

  唉,抱歉,請當我是在開玩笑!

  隨帶一提,其實我一直都搞錯了一件事。

  鹿筱筱嘴裡常常念叨著的「母星味道」,根本就是我先入為主的大錯特錯。她,應該是在說,自己聞到了「母親」的味道。可是後知後覺的我,至今才想清楚。

  但就算提前知道了前因後果,自己又能怎樣呢?

  亂糟糟的報告,就連自己也看不下去了,於是我的手指按上消除鍵,將以上的那段話全部刪除。

  心緒依然不太平靜,就算離開鴿城許久後,仍舊忘不掉當時的那段經歷。

  那天從九樓一直掉到地底,是鹿筱筱救了我吧?身為陸平的女兒,至少會有些保命的、擁有特殊用途的東西。唉,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人生從此充滿了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的?真希望偶爾能經歷一些正常點的日常生活。

  唉,鹿筱筱,對不起。

  我像是想紓解內心的鬱悶似的,抬頭向窗外望去。

  外界的景像一如我的眼睛看到的,綠樹成蔭,花朵簇擁,奼紫嫣紅。美麗的花朵在盛開,綠色的植物舒展著枝葉。有許多賣花女在遠處的廣場提著籃子、推著推車,對情侶遊客推銷著手中說可以增進愛情的神奇花朵。

  沒人在乎,花朵其實是植物的生殖器官,沒人在乎。

  神樹吞噬了鴿城的新城區,對整個世界而言,只是個案而已。就算現在它被保存著,也沒有任何教育意義。

  或許會有那麼一天,植物們突然進化出了感情外流的能力。到那時候,人類會不會再也沒辦法魚肉植物了呢?

  我不想知道。

  畢竟我也只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外加帶著形而上學思維的自私鬼罷了。在我的生活哩,環境保護,實在太過遙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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