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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204靈魂淚 【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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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彥
時間:
2014-8-30 12:39
標題:
204靈魂淚 【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2部】
序
博學又帥氣(?)但實力薄弱的賞金獵人夜不語,
卻有一個與他簽下契約、能力超強的妖魔僕人。
本以為奪取蜃怪內丹是個撈錢的大好機會,
然而不但碰上風曉月那惡女,重演搶任務的糟糕情節,
就連這整起事件,
都是勾引他上門、足足鋪設了十二年的大陷阱——
為了追查真相、好好回敬那個陷害他的傢伙,
夜不語不得不順著幕後黑手丟下的餌食前進,
但是,線索竟意外將他引向童年時曾居住過的黑水鎮!
而且這一切都與他的童年玩伴有關…… ……
引子一
阿夜,知道天界的樣子嗎?
我想,應該會比我們生活過的地方更美好吧。
因為去了那裡的人,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最近老是做這樣的一個夢,夢到這句好久以前聽過的話,不知道是誰對我說了,甚至已經忘了聽那句話的時間地點,但,它卻在我最近的夢中重複著。
夢裡,還有一些令我更感觸的話。一個女孩,她不斷在我夢中出現,對我喃喃說話,但我卻始終看不清她的模樣。
——阿夜,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數了數,這樣的話在三天的時間中,在夢裡出現過三次之多。不同的是,前二次是別人對我說,而最後一次是我對別人說的。
但不管怎樣,似乎不論聽到或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會毫無疑問、鬼使神差的代表著夢裡一段感情的結束。
第一天的夢裡,我貌似是和某個女孩交往三個多月後,她強迫我用力注視她的眼睛,然後對我說了那番話。
夢裡的我惡習超多,抽煙喝酒、遊手好閒、不思進取、對人生散漫毫無目標,還有最惡劣的,我可以沒有愧疚的說謊,漫天大謊。差勁的男人。
那段時間,那樣的我從來不敢接觸別人的視線,特別是她的眼睛,只要一接觸,就會將頭偏開。
——阿夜,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她說完那句話後,開始大刀闊斧的修剪我的惡習。不管我怎麼反彈,似乎她總有辦法將我的反抗壓下去。當我某一天突然發覺自己變了個還算不錯的男孩時,她從我的人生中消失了……
第二天的夢裡,我遇到了第二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也是某個看不清相貌的女子,那晚夢中的時間有一大半充滿著她的記憶。和她在一起還算愉快,美女,人細心,會照顧人,會裝傻要我去哄,洗衣做飯都是國手級的女孩。
我從她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她對我的文風影響很大,那個夢中的我是個秀才,靠著替人寫東西維持生計。我不習慣寫細膩的東西,就算是幫人寫狀子,都是拐彎抹角的,不直觀,很小家子主義,整個一市儈的家庭宅男。
夢中,感覺和她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我倆之間居然沒有吵過架,甚至沒有鬧僵過,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跡。畢竟兩個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差的很遠,性格也不適合。
在一起長了,都會產生矛盾,於是她想了許多方法。
最走火入魔的就是,每次說話,都要強迫我以“我愛你”這三個字為結束語。
雖然我從來就沒說過,但她總是單方面的這麼做。感覺很愧疚,很多事情都是她在單方面的付出,我坐享其成,還不知足。
夢中我就這樣和她過了三年多。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她是不是腦袋秀逗了,突然向我說——
阿夜,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我愣了愣,搖頭,笑了笑,並沒有怎麼在意。
沒想到,這句話在不久成了事實。九天后,不知為何,我離開了她,從此我們的人生交叉而過,呈射線狀,離開的越來越遙遠,幾乎沒有重合的可能了……
第三天晚上,我遇到了一個很差勁的女孩。
由於遇到她時她很落魄,還由於小時候的一些孽緣,我欠了她一條圍巾的債。於是我照顧了她半年,讓她的生活稍微有了起色。
——喂,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忘了是什麼時候了,貌似在夢裡她或者我的生日的時候,我這麼對她說。
當時就有了些似乎自己想要做什麼的預感。那時候她笑的很自信,毫不考慮的反問道:“你怎麼會不在我身邊呢?”
幾天后,我和她分了手,在她的人生好起來後徹底離開了她……
夢醒了,在夢中的那三個身影卻漸漸的融合成了一個人,一個哭泣的女孩。我伸了個懶腰,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阿夜,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或許這句話是有詛咒的吧。
夢裡,從一開始的別人為我擔心,照顧我,無微不至的關心我。
到現在我開始為對方著想,照顧自己在意的人,細心的如同大海一般包容一切。雖然只是三個晚上,卻感覺過了三輩子似的。
好漫長的三晚!
——親愛的,阿夜,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現在的我,突然又想說這句話。
第四天晚上,我夢見那個不知道樣貌的女孩如此對我說。
——阿夜,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了,你會不會改變呢?變得比從前堅強?變得比從前勤快?變得比從前聰明?不會再丟三落四,胡裡胡塗了?!
或許會吧,當一個人習慣被照顧以後,就會懶得用自己的大腦。
但是當一直都可以倚靠的堅實肩膀突然消失的時候,雖然會有一段時間的痛苦,但是醒來後,自己的生活依然要自己走下去,繼續活下去。
那時候,親愛的,不管自己想不想,都要強迫自己改變、成長吧。如同折斷了翅膀的小鳥,即使不會飛了,只能學著用孱弱的雙腿支撐著地面走路。
但是親愛的,我又怎麼忍心讓你折斷翅膀呢?
可是親愛的,我又怎麼忍心對你說那句被詛咒的話呢?
所以把話改一改吧。
——親愛的,如果你不在我身邊了,這樣的你會怎麼樣?
而這樣的我,又會怎麼樣呢?
哈,或許我永遠不會知道天界的樣子。但是,無所謂了。天界,也不過如此。
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再一次的夢境後,我被驚醒過來。心臟狂跳,就像那個溫柔的夢蘊含著某些無法解釋的怪異能量。
雪縈一襲白衣如雪,默默站在我的身旁,纖纖手指上縈繞著一圈白色的霧氣。我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
引子二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一點都不喜歡。總覺得這個城鎮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東西。
對了,我叫夜不語,從前的小夥伴總是熱情的稱呼我為“夜無語”,據說我和傳說中這位武俠名人的名字只差了一個姓。
不過我不是夜無語,至少,我不會武功。
注意了,為什麼我要說從前的小夥伴。很簡單,非常簡單,因為我搬家了,因為父親的原因,在今天剛搬來這個小鎮上。
就如同剛才我強調的一樣,我不喜歡這裡,這個城鎮在我的眼中,總是泄漏著一種詭異的神秘氣氛。
可是有什麼辦法,畢竟我還只是個讀私塾的十歲小孩,在家裡沒有任何發言權。算了,書本裡不是也有講“既來之,則安之”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嗎?
我是個乖小孩,至少在父母眼裡很乖,很聽話,又聰明又愛學習,而且成績永遠在書院裡拔尖。在他們看來,換一個環境、換一所私塾,對我的人生而言根本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我跟著父母來了。我老爹叫夜仁刑,出生在一個很大的家族裡,由於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莫名其妙的準備在這裡開一家雜貨店。據說老爹也是個很有武俠風格的名字。
我估摸著,恐怕他童年的時候絕對喜歡看某些大俠的自傳,中毒頗深,我出生後一時圖方便,乾脆隨便找了個書裡人物的名字,潦草的改改,好了,我的名字誕生了。
對不起,我是囉唆了一點,繼續說說這個城鎮吧,其實它很漂亮,至少我老娘就讚不絕口。抱歉,順便再介紹介紹我的母親,她叫紫薇。
很有趣吧,不過老娘可沒有她的名字那麼詩情畫意、美輪美奐,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主婦罷了。今年二十七歲,保養的還算不錯,就是最近有點發福。
她現在正興奮的指揮著老僕人把傢具搬進新房子裡。
我無聊的站在離新房子不遠處的地方。
新家很大,是一棟老的宅子了,還附帶了大約有四分地的花園。
相對於京城那個擁擠的樓房,我其實並沒有什麼應該不滿意的。至少我能有一個更大更舒服的房間了,但我卻絲毫興奮不起來。
似乎又走題了,原諒我,我是六月二十一的生日,屬雞,屬雞的人就是愛走題。繼續介紹這個小鎮。
這個小鎮有個很令人不舒服的名字——黑水鎮,據說名字的來源來自於鎮中央的那個大湖泊。如果光從字面上解釋,湖水應該是黑的吧。
但遺憾的是,恰好相反,黑水湖的水很清澈,下午的陽光揮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如果細心看,還能看到湖水中有許多魚群游過。
這在我以前住的城市裡,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現的景色。
或許會有人罵我不知足,在這麼好的環境裡,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但,喜歡與不喜歡並不是物質條件就能改變的,那是一種思想,一種情緒。
這種臭屁的話如果被大人們聽到,一定會嗤之以鼻的。他們會說:“屁大的孩子也懂得什麼叫情緒?!”
不過,好巧不巧的是,我偏偏就是個很有情緒的小孩。
我就是不喜歡這裡。這裡的景色雖然美,但我就是有一種壓抑的感覺。那種感覺壓迫在心臟的位置,沉沉的,讓我很不舒服。
於是我拉了拉娘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問:“娘,我能不能不住這裡,我想回去。”
“你怎麼了?”娘似乎很驚訝。畢竟我一直都是個乖孩子,從小就沒有提出過類似這種稱得上“過分”的要求。
“我不太舒服,這裡的一切我都不喜歡。”我皺著眉頭,嚴肅的神情一點都不像個十歲的小孩子。
“人小鬼大,乖乖,你看這裡多漂亮。這就是我們從今以後生活的地方!”
老娘絲毫不知道我的困擾,聲情並茂的在空氣裡散播高階段音調:“你看那遠處的湖泊,多美。你看我們以後的家,多漂亮。你看周圍的鄰居,多熱情多和藹可親。”
受不了。我捂住自己的額頭,拔腿就逃。
最受不了老娘的這一套,她以為我幾歲了,哼,再怎麼說我的年齡也已經上了兩位數,已經是個小大人了,還用這種幼稚的方法。不過,在某種意義上,確實依舊對我有很強悍的殺傷力。
我將我的小凳子從馬車裡搬出來,放在草地上坐下。這才發現,周圍的鄰居真的都來了,他們熱情的幫著我家搬東西,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
這種笑容和京城裡那些虛偽的笑完全不一樣,我能感覺出來。但不知為何,我還感覺到一種其它的東西。
具體是什麼,說不上來。不過,總覺得那些鄰居,笑容裡似乎多了點什麼。
“喂,你是這家的小孩嗎?”
突然有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我抬頭,看到了一個扎著馬尾辮子的女孩。她估計和我一樣年紀,很可愛,特別是臉上的兩個酒窩,很深,深的讓人頭暈目眩。
於是我盯著她,麻木的點頭。
“我是你的鄰居,嗯,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她毫不客氣的坐在我的小凳子上,還把我朝一邊擠了擠。
“不告訴你。”我從她臉上收回目光,哼了一聲。
“為什麼?”她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感興趣。
“通常在問別人的名字之前,要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才算禮貌吧。”我說。
她撓了撓額頭:“那,好吧。我叫趙無賴。你叫什麼名字?”
“不告訴你。”我從地上拔起一根草咬在嘴裡。
“為什麼還是不告訴我?”她也學著我的樣子拔了一根草咬在嘴裡,似乎沒有生氣。
“你還沒有和我握手錶示友好。”我說。
“你真麻煩,那好吧。能和你握手嗎?”她衝我伸出右手。
我點頭伸手和她握了握:“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她迫不及待的問。
“不告訴你。”我依然說。
“為什麼啊?你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當心本姑娘和你翻臉。”她嘟著紅潤的小嘴。
“我又沒答應過你一定要告訴你我的名字。”我絲毫不買帳。
“真是個臭屁的小孩。”她氣呼呼的站起來:“哼,本姑娘還不問你了。不理你,小氣鬼。”
她衝我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要走。我拉了拉她的衣袖。
“幹麼!”她賭氣的說。
“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我說。
“管你叫什麼名字,我不聽,我不聽。”她捂著耳朵,但偷偷的露了一小條縫。
我笑了笑:“我叫夜不語。”
“什麼,夜無語!”她驚訝,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居然有人叫夜無語。好傻的名字。”
“是夜不語。”我更正。
“我知道,夜無語嘛。”她大笑。
“不對,是夜不語。”我耐心的更正。
“夜無語,夜無語。”她繼續大笑。
這女孩,一點都不可愛。“夜無語,我叫夜無語。”我有些生氣了。
“好了,夜不語就夜不語。”她突然變臉,不笑了,表情正兒八經的很:“我知道你叫夜不語,剛才是逗你的。”
我就知道,哼,果然是個不可愛的女孩。我鬱悶的坐回我的小凳子上,偏過頭不去理她。
“怎麼,生氣了?”她把手背在身後,彎下腰看我。
“沒有。”我繼續不理她。
“你生氣了,就是生氣了。”她想了想,像是決定了什麼:“好,這樣子就扯平了,我不生你的氣了。”
她朝我的新家看了看,問道:“你們今天才搬來的嗎?”
“嗯。”我氣呼呼的答道。
“這棟房子已經空了很久了,據說裡邊有些東西喔……”她神秘的湊到我耳邊小聲說。
這種話題最能吸引屬雞的人的好奇心,我屬雞,當然也是個好奇心超強的人,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真的?什麼東西!”
“嘻嘻,不告訴你。”她轉身就跑了,跑了不遠,又轉過身大聲喊道:“本姑娘的真名叫做趙凝香,你記住了。下次見面的時候,小姐我可會抽問的!”
在記憶中,似乎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的人生第一次接觸到了怪異的事情。
第一章 蜃怪
當岩石、草木會說話的時候,妖魔就已經誕生在這世界上了。
這裡是萬里沙漠,是中國疆域的最南端,滾滾黃沙如同海中浪濤一般波瀾起伏,激起一堆又一堆起伏不定的沙丘。狂沙之上是狂風,狂風呼嘯,一個白衣如雪的女子手握寶劍,悠悠的漫步在柔軟的沙丘之上。
她一邊走一邊觀望,眼眸間流露著一絲焦急。她有著絕麗的容貌,黑色的長髮如同瀑布般垂下,但就是這一綹一綹輕柔的長髮,不論狂風刮的如何劇烈,也絲毫吹不動任何一根發絲,彷彿她的長髮已經脫離了大自然的規則。
“是這裡了。”女子飛身一跳,整個身體猛地拔高,居然縱身飛上了三丈多的沙丘之上,她向下邊的一個碩大峽谷看了一眼,判斷道。
這個峽谷深不可測,在沙漠如此炙熱的天氣中,也不時竄出陣陣寒意,峽谷底端更有一絲絲黑色的霧氣盪漾著,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女子從行囊中掏出一串東西。
是一串被綁住的燕子,已經死了不知多久的燕子,總共有十多隻,而且早已經褪好了毛。她嘴角帶著微笑,隨手便將那串燕子向大峽谷中扔了下去。
死掉的燕子硬邦邦的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掉入了深不見底的幽幽峽谷中。不多時,一陣吼叫猛地響了起來,谷底的黑色霧氣隨著一聲聲的吼叫,開始泛起波瀾,波瀾越來越劇烈,猛地一個龐然大物從峽谷深處竄了出來。
這怪物足足有二十丈長,頭上有像鹿一樣分叉的角,脖子到背上居然生著紅色的鬃毛,遍體長滿暗土色的鱗片。更怪異的是,這妖怪從腰往後的鱗片都是向前逆生的,身體下方長著如蛟一般的四肢,前肢很寬很大。
這怪物張開猙獰的大嘴,吞吐間就撲上去將燕子吞進了嘴裡。還意猶未盡的咂了下嘴巴,然後它便發現了靜靜站在沙丘上的女子。
那女子在這怪物眼前,就如同細不可觀的米粒一般微小。怪物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叫,龐大身體在空中游動了一圈,然後張開大嘴向白衣女子咬去。
女子依然流露出笑容,面對這個有壓倒身材比例的怪物,絲毫沒有慌張。她輕輕拔出手中的寶劍,右手輓出一個劍花,一朵刺眼的紅蓮頓時顯現在她的劍光中。
“赤血光華!”她嬌喝一聲,輕輕一縱身,避開了那怪物的巨嘴,然後在空中借力變向,跳到了怪物寬大的身軀上。赤血光華這華麗的一招硬生生打在了妖怪身上,不過這傢伙皮堅肉厚,滿不在乎搖搖頭,呻吟了一聲。
怪物似乎覺得自己背上有塊東西,稍微有些苦惱,嘶嘶的大叫著在空中翻滾起自己碩大的身體。谷底的黑霧被怪物掀起的大風一吹,頓時不斷散開又聚合,很是詭異。
更詭異的是那個白衣女子,她如盤石般穩穩站立在怪物的背脊之上,絲毫沒有會被甩下去的覺悟。事實上,怪物不管怎麼拼命,也真的沒能將她給甩下去。
“月華初現!”那女子手上也不停頓,又是一陣劍光劃出,手中寶劍眼花繚亂的在空中輓出複雜的劍法,白練般的光芒泛出一波波的漣漪,彷彿周圍的空氣也被劍氣打碎,變得朦朧了起來。
光芒終於脫手而出,打在怪物的背上,竟然硬生生的掀開了它的一絲皮肉。
怪物背上吃痛,尖銳的吼叫著,見甩不開她,碩大的巨頭居然以不可思議的姿勢向她咬過來。女子又是輕輕一躍,巧妙的躲開了。
怪物氣急敗壞起來,悶頭悶腦的帶著背上的女子向附近的山丘猛撞。
在他們打鬥正酣的時候,卻有兩個腦袋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偷偷望著這場不可思議的戰鬥。
左邊的男子一身白衣公子服,右手上悠閑的拿著一柄摺扇,在狂風中緩緩搖動著。如果不是扒著的姿勢實在不太雅觀,如果這裡不是莽莽大漠,如果不是他臉上沾滿了灰塵,真的會有人當他只是個普通的公子哥兒而已。
右邊的男子很年輕,帥氣的一塌糊塗,但奇怪的是發色卻不是東方人特有的黑色,而是聞所未聞的青色。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冷冷的寒意,望著不遠處的打鬥,不時的點點頭,評價道:“主人,嗯,曉月姑娘,很厲害。”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不耐煩的一腳踹了過去:“你個死青峰,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學你姐姐一臉嚴肅的樣子。就你那副尊容,應該笑,微笑,不然下次我不帶你出來玩了!”
“不要啊,主人。”這位青發帥哥頓時抱住了我的大腿:“我不在,那誰來保護主人呢!主人可是一無是處,沒有絲毫能力,不要說碰到妖怪會被秒殺,就算碰到稍微強壯一點的人類,恐怕也是會遭到無情秒殺的超級存在,怎麼能夠少了青峰嘛。”
我氣急敗壞的又是一腳踢了過去:“你這混帳傢伙,有哪個白痴會無端的亂暴露自己主人的弱點,一不小心我掛了,你也活不了了。”
我的視線一轉,沒有理會那個白痴僕人,只是看向了遠處的那個怪獸。眼睛自動過濾掉打得正辛苦的白衣倩影,望著怪獸,不由得口水都流了出來。
這可是好東西,這次真的要發財了!
“主人,口水。擦擦!”青峰用袖子將我下巴上的神秘透明液體擦掉,疑惑的問:“奇怪了,這玩意兒是什麼?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
我頭也不回的答道:“你看那怪物的德行,一看到燕子肉就迫不及待的吞下去,肯定是沙漠蜃怪了。蜃原本是棲息在海岸或大河河口的怪物,模樣很像蛟,傳說中原本它就是蛟的其中一種,不知何時起,它們的分布遷徙到了沙漠中。
“蜃具有不可思議的能力,從它口中吐出的氣,可以令人看到各種各樣的幻影。這些幻影大多數是亭台樓閣,是誰都沒見到過的豪華,從窗裡可以看到穿戴華麗的貴人們在活動,姿態美麗驚人,而且這些幻影還隨人不同,就算看同一個幻影,在不同人眼裡也有細節差別。
“沙漠蜃喜歡吃燕子,據說除此以外什麼也不吃,但是燕子是飛行迅速的鳥,也極少接觸水面,所以蜃才會做出幻影,引誘燕子飛進自己嘴裡。青峰你們這些大妖魔在上古時代就被封印住了,當然不可能見過沙漠蜃怪。”
“蜃?上古時代可沒這麼醜,而且也沒這麼蠢笨。果然現在的妖怪不長進,全都退化了。”青峰人性化的聳了聳肩膀:“主人,這個蜃怪究竟有什麼用啊,值得你千里迢迢的來獵殺它?”
“說實話,就一般而言,它還真沒什麼用。”我緩緩道:“海市蜃樓是蜃吐出的氣幻化出的幻影,但使用蜃的脂肪也能做出來:將蜃的脂肪混入優質的蠟,製成蠟燭,在快要下雨的黃昏時分點燃,也能看到幻影。
“但這樣的幻影遠遠不及蜃做出的幻影,而且成本太高了!蜃怪皮堅肉厚,需要三個十級左右的獵捕者分工合作才能殺死它。為了得到它的脂肪而動用三個十級的獵捕者,實在有點得不償失。”
“那我們還過來幹麼?主人不是從來不幹沒什麼錢途的買賣嗎?”
青峰滿臉不解的樣子很是欠揍。
“切,說的你主人我彷彿很市儈的樣子。這頭蜃怪最近給來往的商客帶來了很大的不便,更有幾百旅人被它吞進了肚子裡,我就不能偶爾行善積德,為民為國、做點貢獻嗎?”我嚴肅認真的說。
青峰對我的這番話不做評價,滿臉不信的樣子非常欠揍。
切!我這個主人當的也太窩囊了,自己的僕人居然都不信任自己,傷心。
“好了,好了,不和你扯皮了,實話告訴你,這玩意兒的內丹在最近幾天可是極品好東西,有人出兩百萬兩黃金購買。
“聽清楚了,那可是兩百萬兩的黃金,咬在嘴裡都會發出‘喀噠喀噠’聲音的黃金哦。”說著說著我的下巴上又出現了某種神秘的透明液體。
“兩百萬兩?”青峰頓時滿臉興奮起來:“饅頭三文錢一個,住上好的旅館一晚上一兩銀子。那主人,我們該可以吃多少個饅頭,住多少晚上好的旅館啊!”
說著說著,他的神秘透明液體也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說起來,這段劇情怎麼那麼熟悉,貌似不久前就被該死的利用過,某些人還陷入了一個極大的陷阱中。
唉,果然是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一和錢勾搭上關係,再怎麼明顯白痴的陷阱,某個人都會極為腦殘的掉下去。
我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靠你個白痴,有了兩百萬兩黃金,主人我還用的著吃饅頭,住那種一兩銀子一晚上的旅館嗎?
“起碼每天都是在上好的酒樓包場,在最好的客棧包場,吃不下就不吃,丟在那裡喂狗;住不下就不住,空著房間等沒地方住的人乾瞪眼。哇哈哈,誰叫咱們到時候就是有錢人了呢!”
一主一僕就這麼白痴的面對面傻笑著,滿腦子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憧憬。
就在這時,青峰突然收斂起笑臉,擔憂地看了一眼正和蜃怪打得熱火朝天的白衣女子,問道:“主人,你不是說沙漠蜃必須要三個十級的獵捕者分工合作才能殺死嗎?那風曉月姑娘豈不是有危險?”
我輕輕的搖頭:“青峰,你實在是太天真了。風曉月那臭娘們老女人雖然也是個十級的獵捕者,不過她的實力可是遠遠的超過了十級,沙漠蜃奈何不了她的。
“何況這死女人經常占我的便宜,壞我的好事,這次輪到我們打劫她了,嘿嘿,這次一定要氣死她。青峰,你一見到她將沙漠蜃殺死,就去給我搶內丹。”
“是,主人。”青峰有點不情願的答道。
我剛要轉過頭去看風曉月和沙漠蜃的親密接觸。突然,戰場猛地一變,原本還鎮定的占著上風的風曉月,居然活生生被蜃怪給掀了下來。
白衣如雪的風曉月在空中翻滾著,眼神若有若無的看向了我們藏身的位置。就在這時,她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她吸氣,大聲吼了起來:“夜不語,你這個縮頭縮腦的萬年老處男,我知道你就躲在那裡!你給老娘滾出來!”靠,和妖魔道時候一模一樣的狗屎劇情又來了!
第二章 又被耍了
“老大,她似乎在叫你。”青峰指了指對面的戰場。
“嗯。”我發出沒有意義的聲音,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萬年老處女也實在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她什麼時候發現我的?本人可是一直都抱著撿便宜的心態,遠遠的吊在她身後,以我的智商和青峰的跟蹤能力,不可能被發現才對。
“老大,真的好像在叫你。”
“嗯。”我依然沉思,裝作沒有聽到。
“老大……”
“夠了。”我狠狠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從藏身處站起來,帶著招牌式的笑容朗聲道:“瘋婆子,沒想到你這個萬年老女人也有聰明的時候,怎麼發現本帥哥我跟在你身後的?”
風曉月眼看著就要掉進漆黑的霧中,只見她一探身避開沙漠蜃的尾巴,雙腳猛地在虛空中一點,身體就這麼憑空拔高:“少廢話,老娘沒時間和你囉唆。幫個忙怎麼樣?”
“我和你又不熟,為什麼要幫?”我慢悠悠的問。
“七三分成。”從她嘴裡吐出了幾個字。
“九一。”我悠閒地討價還價:“我九你一。”
“人渣,你想錢想瘋了,最多六四,我六你四。”風曉月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大笑,慢吞吞的坐到身旁的一塊石頭上:“這我倒要好好考慮一下了,似乎如果你不幸死掉了,那隻沙漠蜃恐怕也成了強弩之末,收拾起來相對容易的多。到時候沒人和我爭,我還能得個十成十,何樂而不為呢?嘿嘿,還是在一邊看熱鬧的好。”
“混蛋。五五分!”
我掏出扇子扇風。
“四六?”
開始挖起耳朵,假裝聽不見。
風曉月感覺自己的壓力越來越大,纖細白皙的絕美手臂上甚至出現了紅紅的斑點。這是用功過度造成的後遺症,恐怕自己就快要散功了。
咬住下脣的雪白皓齒更用力了,她像是鬥敗的母雞,大喊了一聲:“好,一九就一九。你還不來幫忙!”
我用力的將扇子合上,衝青峰比了個手勢:“上,用斷魔刃砍沙漠蜃雙眼的中央部位,那是它的死穴。”
青峰早就在等這個時候,命令一到,他已經化成一道虛影,閃電般劃了過去。
青峰青色的長髮迎風飛散,右手成爪狀,一圈微微泛青的光暈均勻圍繞在爪子上。他在空中靈活巧妙的避開沙漠蜃的攻擊,繞到風曉月身旁時笑了笑:“風曉月姑娘,我來幫你了。”說話間手上的破魔刃迎面打向沙漠蜃的嘴角,痛得那怪物瘋狂吼叫著。
他右腳一勾一推,輕輕的將風曉月踢出了戰場。
風曉月臉上一紅,緩緩向我飄過來,雙眼卻依然悄悄的瞅著青峰,直到我“咳咳”的大聲咳嗽,她才看我一眼,尖酸刻薄的含沙射影:“臭小子,總算比你那個混蛋無良主人有良心。”
“切,怎麼說話的,本帥公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哼了一聲。
“那救命恩人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風曉月這老女人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乖乖在一邊待著看。”我沒理會她,聚精會神的向戰場看去。
青峰身手敏捷的跳到了沙漠蜃背上,手刀上加持的破魔刃法術又濃厚了一圈,正要向沙漠蜃的第四十六和第四十七層鱗甲的中央部位刺下去。破魔刃能破一切物理性的東西,不管那妖怪怎麼個皮堅肉厚法,只要打個正著,不死也會脫層皮。
那怪物恐怕也感覺到死穴被發現了,危機感大增,它故技重施,不斷的翻身、向沙丘撞擊,想要將脊背上那個討厭的存在弄下來。可惜不管它怎麼折騰,青峰依然牢牢的站在它背上。
破魔刃的光芒離它的死穴越來越近,很近了,我甚至能看到蜃怪被刺穿死穴,死翹翹的慘狀,以及那顆金燦燦的、泛出兩百萬兩黃金光芒的內丹的樣子了。
就在這時,蜃怪撕心裂肺的吼叫了一聲,長達二十丈的龐大身軀居然硬生生的頓在了半空中。它不再理會身上的青峰,大嘴一吸,整個谷底盪漾著的黑色霧氣如同受到某種神秘的吸引力,全部朝著它的嘴裡衝了進去。
谷底的黑霧被一掃而空,露出了光禿禿的地表,我定睛一看,竟然看到原本被谷底黑霧遮擋住視線的地方,有一堆堆的森森白骨。這些骨頭堆滿了整個直徑長達百丈的谷底,實在判斷不出究竟有多少生靈死在了這畜生的五臟廟中。
“不好,這傢伙該不是想要出大招了吧?”內心微微有一絲不好的預感。這個沙漠蜃雖然很白痴,但畢竟還是龍的一個分支。
龍是什麼?那可是十分恐怖的存在的,就算跟它沾染上任何一點點裙帶血緣關係,實力都要重新掂量一下。這頭沙漠蜃又哪裡會是簡單的東西!
“青峰,退後。支起晟海結界,防禦!”我右手結印,用生死契約中的傳音法術吼道。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圈又一圈的黑霧呈現輻射狀,被蜃怪吐了出來,青峰立刻被黑霧吞噬了下去。黑霧中任何光明也沒法透入,我和風曉月的視線被完全遮擋住了。
“這下你該怎麼辦?你那位可憐的帥氣小僕人恐怕要沒命了!”風曉月捂著嘴,裝模作樣的輕笑著,但臉上明顯劃過一絲擔心,左手手心不由得緊緊握著寶劍,彷彿看到情況不妙,就會立刻撲上去支持。
我哼了一聲,也是不慌不忙的說:“不過是蜃的絕技‘幻海’罷了,這種完全沒有物理攻擊,只能靠幻覺迷惑敵人的伎倆,對我的青峰可是一點屁用都沒有。萬年老處女,你給我看清楚!”
嘴上不依不撓的反駁,我心裡卻是笑翻了天。這一次風曉月看到青峰的時候,面色就有些不正常,以本人二十多年泡妞的經驗來判斷,這個萬年老處女不會對我的青峰有某些兒童不宜的思想吧?
一邊想些有的沒的,大腦絲毫沒有閒著,傳音給青峰,指揮他如何應對幻海的攻勢。不多時,我突然大笑了起來。
就在我大笑的那一刻,不遠處籠罩了幾十丈範圍的黑色霧氣,猛地從內透出一絲古怪的青色光芒,光芒越來越大,最後硬生生撐破了黑暗,爆炸開來。
光芒中不斷傳出沙漠蜃瘋狂的慘叫,然後便見到那畜生在空中不斷彎曲著自己的軀體,堅硬的鱗甲順著斷魔刃刺入的地方開始慢慢龜裂開來。龜裂的傷口隨著高度的降低不斷擴大,最後一分為二,巨大的軀體在我們的上方裂開,重重的摔在了兩邊地上。
風曉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視線閃動,飛快的在地上搜索著某樣東西。
我得意的哈哈大笑,走到她面前,用扇子輕敲她的腦袋:“還不快謝謝你眼前這位救命恩人。”
爽啊,難得有機會可以好好羞辱她,如果平白浪費掉,自己的良心會不安的。
“恩人!”
出乎意料,風曉月聲淚俱下的喊了一聲,喊得聲情並茂,就差沒抱住我的大腿了,更喊得我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她用甜美的嗓音顫抖著激動地說:“如果沒有您這位獵捕者中排名第一的帥哥加實力派,小女子絕對會身死異鄉。實在是太感激了!那邊的那位小哥,對,就是你,過來。”
青峰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摸不著頭腦:“曉月姑娘,上次我就說過了,我是青峰,不是什麼小哥。”
“我知道你是青峰,快給我滾過來!”剛才還燦爛的笑臉有了一剎那的陰霾,不過就那一霎過後,又是一陣萬里無雲的晴空:“小哥,帥哥,青峰,過來。難道你討厭奴家嗎?”
一股惡寒竄上背脊,老是自稱老娘的惡劣女子,現在居然開口閉口一個奴家一個小女子,明顯讓他有點消化不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正陷入自我陶醉狀態的主人,青峰無奈的走了過去。
“看清楚了。”風曉月燦爛的笑臉後邊帶著一絲狡黠,她用黑白分明的美麗眸子盯著青峰,然後猛地想故技重施,一把將我用力抱住。
“少來!”我輕輕一跳躲過了:“上次就中了你的詭計,當我真的是白痴啊,同樣一個方法你這個腦殘人士還想來第二次!”
“你個老處男才是白痴。”風曉月詭異的笑了起來。
頓時,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原本那個撲空的她在原地漸漸變淡,身影模糊,最後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同一時間,一雙潔白的雙手已經從身後牢牢抱住了我,我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某個柔軟雄偉的部位,積壓在背脊上那種軟綿綿的感覺。我原本呆滯的身體開始石化了。
拋開其它方面的話,說實在的,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沒想到吧,老娘最近學會了這個猛招,花影。帥哥,自求多福了!”她抱著我嘻嘻哈哈的笑著。
青峰臉上帶著怪異的笑,有點憐憫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臉色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瘋婆子,上次你用這招後就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次還玩!”我恨恨的罵道。
“放心,我這輩子最不怕挫折了,上次是跑得不夠快,這次本小姐可是有了萬全的準備。”
風曉月帶著越發濃烈的甜蜜微笑將我抱得更緊了,沒什麼力氣的我不論怎樣掙扎,都無法從這個萬人憧憬的香懷裡掙脫出來。
青峰的臉色變得蒼白,漸漸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你給我小心,下次再栽到我手裡,我絕對會把你脫光了扔進窯子裡去。”我幹澀的威脅道。
風曉月繼續甜笑,還用右手“不小心”死命擰著我胳膊上的肉:“嘻嘻,臭人渣,每次都是這句話,我嚴重懷疑你這個自稱所有人類中知識最淵博的混蛋的詞彙量的缺乏程度。”
青峰略微泛著青色的長髮,發質變得油亮發黑,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美麗湖泊。他的身高在縮水,皮膚卻細膩白皙起來。
不久後,有位女子出現了。她一襲白衣如雪,烏黑長髮隨風飛舞,冰雪的肌膚,絕美的容顏,將背後雲層中逃出的那一輪銀白的滿月,也映得黯然失色。
這美女初看之下會感覺驚為天人,但是一開口就說出了一句冰雪般寒冷到令人凍結的話語。
“放開。”這絕麗的美貌女子一眨不眨的盯著風曉月淡淡說道,身旁縈繞的白色冷霜猛然凝固起來,無數顆拳頭般大小的冰塊懸在空中,也沒見她有什麼動作,那些冰塊已經閃電般射了過來。
“放開就放開,姐姐不陪你們這些小屁孩玩了,再見,再也不見!”風曉月輕輕拍打著我的臉,飛快的跳離我,用手在不遠處的地上一撐,將掉在地上的沙漠蜃內丹揣入懷裡,然後一刻不停留的掏出一個奇怪的東西背在背上。
只見那東西像是兩個圓柱體,通體泛著金屬的光澤,用法力一催,兩個圓柱體底端都冒出長長的法術波動,在那陣法術波動中,風曉月以極為驚人的速度飛上天空,迅速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呼嘯的數百顆冰塊在離我的鼻尖只有一指頭的距離,唐突停住了,似乎總算感受到地球的引力,紛紛跌落到地上,迅速化成水,流進了草叢裡。
“主人。”絕麗的女子臉孔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嬌軀一閃,已經鑽進了我的懷裡:“曉月姑娘為什麼又抱住你了?她也喜歡主人嗎?”
“請問,你這是哪門子的詭異邏輯?”我額頭上頓時劃過幾道黑線。
“不是主人說,只有相愛的人才會互相擁抱嗎?”她不解的看著我。
我十分尷尬:“老天,那個哪是擁抱?是強暴!我脆弱的靈魂受到傷害了,我又被耍了!”
“那位小姐,又搶了主人的東西?”雪縈冰冷的臉上劃過一絲白霧,腦子果然和她的面容一般冰雪聰明,很快就猜測到了事情的要點。
“麻煩了。”我苦笑著指了指風曉月離開的方向。
雪縈點點頭,身影頓時消失。
第三章 怪異書院
十二年前。
記得來到黑水鎮的那天晚上,整晚我都睡得不踏實,夢裡有個模糊的影子不斷向我抓過來,那個影子有一雙十分尖利的爪子,它不斷發出小孩子般的笑聲,彷彿在對我說:“夜不語,你終於來了。”、“夜不語,你逃不掉了。”
我驚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已經到了早晨。清晨的陽光稀稀疏疏的從紙糊的窗戶灑進來,模模糊糊的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但卻融化不了我心底深處的陰霾。
外邊適時的響起了七下鑼響,居然已經辰時了。這一個不踏實的覺睡得可真沉,就算惡夢都沒能讓我驚醒。
果然,這個新家處處都透著古怪,讓自己都古怪了起來。
很無聊的洗臉吃早餐,然後我坐著爹的馬車,去了當地極為有名的私塾,白鷺書院。
白鷺書院離新家只有兩裡,座落在黑水湖畔,風光很秀麗,但是布局卻讓人很不舒服。
我從高處看過去,怎麼看怎麼覺得偌大的書院,像一隻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蛤蟆,而書院大門外的空地就像蛤蟆耷拉出來的長長舌頭,張大著嘴巴等你自個兒走進它的肚子裡。
老爹將馬車停在了空地上,拍了拍他的衣角,然後讓我跟他進去。
“爹,我不去!”我死死抱著馬車座椅,用力搖頭。
“聽話,乖。”老爹撓了撓頭,試著拉我。
“不去,死都不去!”我抱得更用力了。
老爹也用力的將我往外拽,鬱悶的道:“不要任性,我還要回去準備雜貨店的事情。”
“可是,可是這地方好可怕。”我死都不放手,大聲喊著。
“這孩子!”老爹瞪著我,眼看就要冒火了。
就在這時,一個長相模樣都很漂亮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看著車裡上演的精采拉扯表演,苦苦忍著笑,問道:“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啊,你好,你好,我是這孩子的父親。”我老爹就是見不得漂亮女人,語氣立刻結結巴巴起來:“今天我家孩子才搬過來,可就是不願意進去上學。”
女先生笑呵呵的說:“小孩子嘛,總有一些脾氣。我猜猜,你的孩子叫夜不語吧。”
“對,對,這孩子,平時都很乖巧,不知道這幾天怎麼變了!”老爹手足無措的撓著頭。
哼,看我回去不給老娘打小報告,晚上叫你跪搓衣板!
“交給我好了,書院昨天將這孩子編到了二班裡,我剛好是他的先生,我姓王。”王先生將頭伸進車裡,衝我微微笑著,笑得很溫暖。
“小夜,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學生了,聽說你在以前的書院很優秀,希望以後你能更優秀。來,拿出小男子漢的勇氣,跟我進去。”
王先生笑起來很漂亮,嘴邊的兩個酒窩深邃的彷彿能將人吸進去。
我被她的笑容迷惑得胡裡胡塗的就下了車,然後看到我老爹稀裡胡塗的傻笑著撓頭,邊疑惑道:“白鷺書院遠近聞名,果然很有特色,竟然能請來女先生。實在是太令人敬仰了!”
歷朝歷代,即使是相對開放的唐朝如今,敢於請女先生的書院還是鳳毛麟角。畢竟讓女子出來拋頭露面,很難讓人接受。
王先生微微笑道:“這裡的院長深明大義,極有慈悲心腸,能夠容忍小女子龜棲於此地。我也只有竭盡所能的教好每一個學生作為報答。”
“哈哈,原來如此,那犬子就交給先生了。”老爹駕駛著馬車絕塵而去,邊開還邊回頭揮手。
切,我果然是他的兒子,好的一點沒遺傳到,那股傻勁倒是遺傳了個百分之百。
“來,我們一起進去。”
王先生的笑容總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讓她顯得十分溫柔。她牽著我的手走進了這個規模大的出奇的書院,然後讓我在二班門外稍等。
不久後她便將我叫了進去,剛進門就聽到一陣熱鬧的掌聲。
“這就是我們班的新同學。”王先生熱情洋溢的說道:“來,向大家介紹介紹自己。”
怎麼不論到哪裡,歡迎轉學生的模式都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新意。我完全沒有融入感,非常敷衍的在紙上寫了“夜不語”三個大字,有氣無力地說:“大家好,我是夜不語,現在轉到貴班級,走過路過的都請多多關照!”
全班哄堂大笑,都不知道在笑什麼。
王先生笑著衝我點點頭,視線掃過整個教室。
“來,我看看我們的新同學應該坐在哪。嗯,就坐那好了!”她指著教室左邊倒數第二排一個靠窗的位置對我說。
我無精打采的走過去,坐下,開始將書包裡的書統統扔在了抽屜裡邊。突然,一球紙條從右邊飛過來,打在了我的頭上。
我睜大眼睛瞪過去,居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是昨天那個叫做趙凝香的女孩,她滿臉笑意的對我比劃著“張開”的手勢。
我撇了撇嘴,將那張飛過來夾在我頭髮裡的紙條拉出來攤開,只見上邊寫著一行工整秀婷的字。
沒想到你還是有幽默細胞的嘛。不過太好了,居然同班了。
不知為何,突然我有一種想捂頭的無奈感,總覺得以後的生活會很麻煩了。這個書院簡直是詭異,不但有女先生,還讓男女學生混在一起上課。怎麼社會輿論不大力的譴責?這裡的鄉紳名士難道全部都吃屎去了嗎?這樣的書院究竟是靠什麼存在的?!
“喂,兄弟!”左邊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轉頭,看到了一個男孩,我的同桌?奇怪,我什麼時候多一個同桌了?剛才坐下來的時候,明明只是兩張並排的空桌子,我嫌麻煩才順便選了右邊靠路的位置。他什麼時候坐到我身旁來的?為什麼我居然一丁點都沒有感覺到?
“喂、兄弟。”他笑得十分燦爛,就像撿到了五萬兩黃金一般:“我終於有同桌了。”
這句話頓時讓我腦袋大了起來。他終於有同桌了?為什麼他一直沒有同桌?難道他是個頑皮的問題小孩?還是書院霸王?麻煩,什麼爛書院,隨便坐張桌子找個同桌,居然也能碰到麻煩人物。
“我可不是問題兒童,更不是書院霸王,只是個很普通的小孩子,善良知足的一般市民而已。”
他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撓著頭,任憑滿頭的頭皮屑掉在桌子上。
老天,撒謊,他絕對在撒謊!普通?光看他腦袋上頭皮屑的厚度,普通起來也有限。
似乎我的想法是明明顯顯寫在臉上的,他無奈的用袖子將滿桌的頭皮屑掃到地上,衝我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嘿嘿笑起來:“好啦,我承認我也算有一點不普通啦。我會法術哦!想不想看?”
“不想!”我斬釘截鐵的說完,轉過頭去,裝作聚精會神的看黑板。被我定位為麻煩人物的傢伙,我一般不太想和他們扯上關係,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看嘛,你看嘛!求你了!”我的同桌一副苦惱萬分的扯著我的衣角,彷彿我不看他就會一直苦惱下去。
不過,乾我什麼事?繼續聚精會神的看黑板。
“你看,我不喜歡這張桌子!”他黑黑的眼珠子骨碌的一轉,突然,他身前的桌子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啊!”
眼睜睜看到那張桌子莫名其妙的,在我眼皮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險些吃驚的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下去。等反應過來,想要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時,已經晚了,自己的驚呼聲早就喊了出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嘹亮。
所有同學都紛紛轉過頭來望著我,頓時我的臉色紅的像猴子屁股,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道:“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那個古怪同桌裝作完全不幹他什麼事的跩樣子,側過頭去聚精會神的望著窗外,還正兒八經的尖著嘴巴吹起了小調。
王先生微微笑著,用教鞭敲了敲桌子:“好了同學們,來,看這裡。我們的新同學看來還不適應新的地方,希望大家能踴躍的幫助他。”
“好!”
全班同學同時答應,嘻嘻笑著,怎麼聽怎麼覺得像是在嘲笑自己,我面紅耳赤的低下頭,心裡後悔的要命。老天,丟臉死了,以後還讓自己怎麼見人!
罪魁禍首,我的同桌十分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了一句令我幾乎崩潰的話:“習慣就好了!”
習慣!習慣什麼?習慣那張莫名其妙的桌子莫名其妙的消失掉,還是習慣他這個神經兮兮、非常古怪的同桌?我簡直要抓狂了。
“對了,還要不要看我的法術,很有趣的!”同桌友善的笑著,不知什麼時候,那張消失的桌子居然又回來了,上邊還擺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書籍。他從那些書籍堆裡扯出一本遞給我:“給,這本書好看。”
“不想看。”我偏過頭去故意不理他。
天,這究竟是什麼書院,暫且不理會那些如山高的書籍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就光來看看一個同學的桌子上聳立著接近一人高的書籍,為什麼先生還完全不會驚訝的繼續在上課?而且,似乎周圍的同學也根本就沒有發覺?
難道,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突然為自己未來的人生擔憂起來,看先生和同學的態度,這裡根本就不是個有利於學習的地方。自己真的能順利畢業考上秀才嗎?嗚嗚,如果考不上秀才,據老娘說,我的人生就完蛋了。我不要!
幾乎哭喪著臉孔,好不容易才等到下課,就在那一瞬間,那個一直都在騷擾我的同桌突然大呼一聲,興奮的衝了出去,速度比先生還快。
先生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似的,面不改色的整理好自己的東西,這才慢悠悠的走了,出門前還衝我笑了笑,鼓勵道:“加油哦,夜不語,希望你能很快融入這個地方。”
我條件反射的點頭。
說起來,這個,嘿,如果不計較這個古怪的書院和古怪的同桌的話,其實也算不錯。至少王先生很不錯,比從前書院的先生順眼多了。
順帶一提,王先生教的是《論語》,雖然第一堂課沒有認真聽,不過想來應該教的還算不錯。
第二堂是《道德經》,先生姓周,個子不高,長著鬥雞眼,大約有四十歲左右。
“矮子周的課最無聊了。”
剛一上課,我那個古怪同桌的抱怨聲,就猛地在我耳邊冒了出來,嚇了我一跳。這傢伙究竟是什麼時候回教室,什麼時候坐回我身旁的?我居然完全沒有感覺到。
他無精打采的捂著耳朵趴在課桌上,彷彿周先生的聲音是緊箍咒,邊鬱悶還邊咕噥道:“無聊!無聊!無聊死了。”
不要和他扯上關係!不要和他扯上關係!我在心裡暗自提醒自己,當作他完全不存在,努力聚精會神的聽講,想要摸清這個書院的進度。
沒想到不一會兒,就聽到全身發冷。周先生講的真的只是初級課程嗎?怎麼聽起來像是爺爺常年和某些老學究念叨的一樣?
這玩意兒貌似應該是考舉人時候才會出的題目!這書院有這麼厲害嗎?怎麼從來沒有在大唐十大著名書院聽過他們的名字?
“現在而今眼目下,所以這道題的正確回答方法應該這樣,我看看應該抽誰來解答。”整個教室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的記筆記。周先生拿著點名簿看了看,說道:“對了,夜不語,聽說你曾經參加過逐鹿書考吧?”
逐鹿書試,是大唐為了振興文人的精神、弘揚文人思想、加重科舉重視程度的,大唐最權威的考試。由官方舉辦,應試人年齡不限,得到名次的人很容易被各地官員看重聘請為先生,運氣好的甚至能就此踏上仕途,是僅次於科舉的重要考試。
“嗯,得過二等獎。”
我不是個喜歡炫耀的孩子,雖然自小就十分聰明,但由於性格的原因,做人一向都很低調,不喜歡引人注目。所以那次考試故意放水,輸掉了。
“很好,那請你答這一題。”周先生衝我點點頭。
我的頭頓時大了起來,這個書院還真是古怪,居然叫十歲的小孩答考舉人的問題!
黑板上的是一道很中規中矩的倫理道德題,我拿著粉筆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寫出了答案。咱就算再低調,也不能跟不上進度吧,舉人題目而已,哼哼,這種小問題,我夜不語還不怕。
“很好,完全正確!”周先生激動的拍手。
全班頓時就像炸開了鍋一樣,同學們望向我的視線立刻異常起來,激動、興奮、難以置信、什麼都有。我迷茫的撓撓頭,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果然不愧是參加過逐鹿書考的小孩,厲害!”周先生一邊自顧自的點頭,一邊擦掉黑板上的題目,然後重新板書。在黑板上寫了一串讓我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的文字。
簡直難以置信,這一次的題目簡單的要命,只不過是些普通的識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大家不要吵了,大家看到了吧,只要努力,你們也可以達到夜不語的程度。好了,我們繼續回到我們的程度,先來看看這個字的寫法……”
我頓時有一種想要暈過去的衝動。
該死,自己沒有把這個書院摸透,就先被先生擺了一道。不好,非常不好,新來乍到就有點顯眼,估計以後的日子會更不好過了。
“哥們兒!你真行,居然連那種神魔難度的題都能解開。再看看我,現在連五十個字都認不完,實在是太慚愧了!”我的古怪同桌滿臉哀怨的拍著我的肩膀,但臉上卻絲毫沒有慚愧的表情。
“對了,還沒介紹過自己,我叫夜無語。”他嘻皮笑臉的說。
我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出來:“喂,這個名字是你剛才擅自改的吧!”
“切,被發現了。”同桌嘟著嘴:“好嘛,就告訴你本人真實的名號,我,諸葛宇是也。”
“哦,很高興認識你。”我冷淡的敷衍道,臉上也絲毫沒有高興的意思。
整堂課我就在同桌諸葛宇滔滔不絕的雜音,以及簡單到弱智的教學中度過,下課時整個腦袋都在發痛。
而這個書院在自己的概念中,已經從討厭升級到了非常討厭。
第二堂課和第三堂課的課間休息時間有三十分鐘,居然是我從來沒聽說過的體育鍛煉時間。我好不容易才掙扎著擺脫一群又一群好奇同學的包圍,辛苦的到了書院的空地,可沒想到,居然又讓我遇到了怪事情。
第四章 金錢鬼
沙漠邊某個小鎮的某家客棧裡,我小睡了一覺,做了個奇怪的夢,似乎,自己夢到了很小很小時候的事情。撐起頭,我盤算了下時間。
估計雪縈也該把東西搶了回來,進入身體裡沉睡了,這才念動咒語,掏出一張連心符,胡亂晃了幾下後燒掉。沒過多久,青峰那傢伙已經出現在我眼前。
“老大,奇怪了,為什麼沙漠蜃的內丹會在我手上?”他迷惑的撓著腦袋,略帶青色的頭髮有些凌亂,看來是已經完全恢復了。
“嘿嘿,看來這次風曉月那個臭婆娘,並沒有做過多的抵抗嘛,不知道是以哪種哭喪一般的臉孔將內丹給雪縈的。”
我得意的將內丹拿過來,舉到和視線相平的位置,說:“青峰,明天陪我到獵捕者集市去一趟。委託人只是在各大集市上發布了需要蜃內丹的任務,並沒有具體聯絡方式,恐怕只有完成了任務後才會告知吧。”
獵捕者集市是專為獵捕者發布任務的地方,具體建立年代不明,創建人不明,不論是對於普通人還是處於其中的獵捕者而言,都是個謎。
而這種匿名任務在獵捕者集市中有很多,當然,因為發布方便又沒有後顧之憂,許多大人物都偏愛這種方式。
不過,對於這個任務,我始終感覺有些奇怪。
委託人要的是千年以上修為的蜃獸內丹。這玩意兒如果是千年道行以下的妖怪吃了,立刻會增加五百年的道行,脫去凡胎,化為人形。若是一般的蛇蟲走獸吃了,也會變得有靈性,成精怪要相對容易很多。
但是這東西對已經成精的妖怪而言,除了當補藥外,沒有任何用處。
而且,蜃怪對於人類,除了脂肪可以產生舞台上的背景景象外,應該也沒什麼作用才對。為什麼有人肯花那麼大的價錢買呢?而且還只要它的內丹?
望了一眼在我身旁正襟危坐的青峰,我微微笑了笑:“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去最近的一個獵捕者集市。為免某些宵小趁火打劫,青峰你今晚就蹲在窗戶下邊守著。”
青峰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我瞪著他,嘴角咧開略微抽象的笑,一字一句的慢慢道:“如果被我發現你給我偷懶,哼哼,我想契約咒的其它幾個咒語,我就可以好好念一遍了!”
他嚇得頓時跳了起來,精神奕奕的拍著胸口:“主人,青峰絕對誓死完成任務。”
唉,看來這小子跟我混了太久,開始越來越圓滑了,真不知道這種性格到底是好是壞。切,算了。
躺在床上,仔細打量著內丹,我的內心裡,卻隱約有一絲陰霾。
這個本來就已經很混亂的世界,越來越不太平了。
不行,還是得稍微準備點東西,有備無患最好了。
看了一眼蹲在墻腳下的青峰,我向他招了招手:“青峰,過來。”
“主人,我可以去睡覺了?”
青峰以為我有什麼好事叫他,立刻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唉,這傢伙的表情,和他那副顛倒眾生的帥氣面容實在不相吻合,丟臉死了。
“睡你個頭!”我在他腦袋上用力敲了一下:“我要做功課了,你準備一下。”
青峰的臉色頓時煞白。
“那我們開始。”我沒再理會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捏出手印:“契約封印,借魂。”
頓時,在我周圍五尺的地方,都充滿了驚天的妖氣,那些妖氣似乎無法有效的被控制一般,流竄在空氣裡,到處都是,甚至有許多在揮手中就被自己給蒸發掉了。
如果此時有稍微懂得一些法術的人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然後破口大罵。
他會驚訝人間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個妖氣如此恐怖的人類,不過恐怕他還會罵得我狗血淋頭。擁有這麼強大妖力的人類,居然完全不會控制妖氣,任它們平白的消逝在空氣裡,實在是太浪費了!
不過,我之後做的事情,恐怕會讓看到的人吐血。
“青峰,磨墨。”我提起袖子,拿出了筆和硯台,倒進去一定量的硃砂。
青峰苦著臉,一邊攙水一邊磨著硃砂,小聲咕噥道:“我可是三界都聞名遐邇的大魔神,居然會淪落到給人磨墨的地步,而且還沒辦法反抗,可恨!”
“你小子在唧咕什麼?”我抬頭瞪了他一眼。
青峰條件反射的身體一顫,埋頭苦磨起來。
我並不是個有閒情逸致的文人,當然不會寫什麼書法文字。我要畫的是符咒,也就是俗稱的鬼畫符。本人作為很有前(錢)途以及實力的妖怪專家和法術專家,自然懂得所有的“術”的畫法。
但很可惜的是,畫任何“術”都需要有充足的法力,符咒才會有應有的效果。
這一點我一直沒辦法做到。畢竟我這很有錢途的專家並沒有任何法力。
直到我收服了雪縈、青峰這兩個僕人,和他們立下生死契約,這才解決了困擾自己一生的問題。
我通過“借魂”,借用他們的妖力,然後再使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將這些妖力煉化為法力,一鼓作氣,將“術”畫出來。畢竟自己很清楚,不論僕人有多強橫,就算能借取妖氣,那些終究也不是自己的東西。
所以這些畫好的符咒可以當成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是我保命的資本。也是我居家旅行,出門必備的東西,多多益善,有備無患,老少咸宜,童叟無欺……
辛苦的緩緩將妖力轉化為法力,緩慢的在黃表紙上畫寫自己都不怎麼懂的圖案,心裡嘀咕著,難怪這些東西會被人叫鬼畫符,樣子實在太不堪了!
就在我畫得差不多,準備收工的時候,突然,窗外閃過了一個黑影。那黑影若同鬼魅一般,隱約在隔壁的客房窗戶前停頓了一番,然後又飛快的向我所在的客房竄來。
“主人,有妖怪。”青峰霍然而起,一掃剛才的頹廢模樣。
我也站了起來,隨手掏出一張符紙低喝道:“大千世界,借我明心。千眼咒,疾!”
頓時,手中的符紙被燒為了灰燼,一波柔和的白色光芒從符紙中飛進了我的雙眼。整個世界頓時都清晰了起來。
千眼咒,可以看穿十丈內的一切非生物物質,當然也是居家必備、偷窺暗爽的好東西之一。
我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個黑影,嘴角微微流露出一絲欠揍的笑容,小聲道:“青峰,我們還剩下多少盤纏?”
“沒多少了,如果三天后再沒進帳,恐怕主人和青峰只能露營了。”青峰不明白我為何在這當口還這麼悠閑的問錢的事情,雖然暗罵我是財迷,但還是條件反射的盤算了一下。
“沒關係。”我嘴角的笑容越發迷人起來,眼睛賊亮:“嘿嘿,就快有東西送錢來了。”
現在是午夜,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在這個時刻中,總會有許多生性喜歡黑暗的生物會跑出來。
當然,不僅僅只是生物。妖怪,恐怕更愛這一個時段。
我掐熄了油燈,靜靜地坐在黑暗中,示意青峰躲在窗戶下邊。
外邊的黑影竄到我客房的窗外時,微微猶豫了一下。見我熄滅了燈,於是落到不遠處的樹枝上,也安安靜靜的等待著。
我等了一會兒,用手撐住頭,開始裝出打呼嚕的聲響。
不遠處的黑影這才完全放心下來,猛地靠近窗戶,爪子一勾,悄無聲息的倒吊在窗沿上,耳朵一顫一顫的又仔細聽了一陣,這才伸出指尖在空中劃了一個圈。沒有任何聲響,窗戶連紙帶木框,都硬生生的被劃出了一個一尺多大小的洞。
那東西很是警覺,並沒有急著進來,而是探頭探腦的向裡邊張望了一番。
它的頭剛一伸出來,就看到我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正衝它甜甜的微笑著。
那怪物驚駭的怪叫一聲,慌忙想要向外逃竄。
我立刻大叫了一聲:“青峰,趁現在。用百蠶破攻擊它的頭部!”
說話間我的手也絲毫沒有閒著,右手飛快的扔出一張符紙。
青峰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從藏身的地方跳起來,他左手在空中一抓,頓時有千絲萬縷的光芒,猛地從他手中散髮出去。光芒看似並沒有太大的破壞力,但一黏到那怪物的皮膚,就像生根了似的,不論它怎麼掙扎都沒辦法掙脫。
同一時間,我的符紙也飛到了那玩意兒的身邊,符紙猛地爆開,爆出一團白光。頓時,一圈光繭如實質般將它圈了起來,光繭合攏後散髮出幽幽的光芒,猶如籠子。
這是囚禁法術的一種變化,我的獨創之一,用來抓捕妖魔屢試不爽,很實用。
“拉進來!”我大手一揮,命令青峰當苦力。
青峰嘀咕了一聲,用力將手中的那縷光芒一拉,那東西整個被拉進了房間中。
我點燃油燈,看向那怪物。
這妖怪只有一尺多高,全身黑色中泛著慘綠,長著兩根尖銳的獠牙,而長長的耳朵也和獠牙一般尖銳,很難看。
它的四肢都呈爪狀,恐怕每一個肢體都能當作手用,它的背上還背著一個破舊的口袋。這東西正驚惶失措的蜷縮在光繭的角落裡,怕的瑟瑟發抖。
“這是什麼東西?”青峰嘖嘖稱奇道。
“這不是東西,是鬼,”我滿眼發光的看著這隻小鬼:“而且是赫赫有名的金錢鬼,哇哈哈!發了!最近運氣實在不錯,下午才得到了千年蜃內丹,晚上又有一隻金錢鬼送上門。恐怕是我祖上積德了幾代,今天才爆發在我腦袋上。”
“金錢鬼。沒聽說過,什麼玩意兒?”青峰依然不解。
“我說你啊,青峰,看來你被封印的太久,腦袋都秀逗了,居然連金錢鬼都不知道。嗯,不對,貌似你們那個年代確實沒這種東西。”
我心情大好,翹著二郎腿解釋道:“所謂金錢鬼,就是那種極度喜歡黃金、白銀等等,可以作為等價貨幣的貴金屬以及珠寶首飾的鬼怪。
“這種鬼很有個性,只偷錢,而且從來不花,就像守財奴一般放在巢穴裡等發霉。有傳說,它們生前曾經都是些守財奴。不過傳聞只是傳聞而已,妖怪這種東西原本就是些不可理喻的生物。恐怕金錢鬼喜歡金錢,有它的某些生理需要吧。”
“喔喔喔!”青峰猛點頭,然後問了一句讓我抓狂的話:“那,主人,你幹麼那麼高興?”
“……青峰!”我無語,氣急敗壞的一腳踹了過去:“你這白痴還沒有聽懂我的話嗎?既然它是金錢鬼,肯定就搜集了許多錢錢!只要找到它的巢穴,它所有的錢錢就都歸我了。明白了吧,這意味著發財,這意味著暴富!”
“哦!主人,生氣不好,會提前變老的!”青峰總算明白了:“說是這麼說,但我們要怎麼讓這傢伙帶我們去它的巢穴啊?聽它的叫聲,彷彿天生就有語言障礙,恐怕會語言不通。”
“這還不簡單,我當然會有辦法讓它‘心甘情願’的帶我們去。”
我將“心甘情願”四個字的發音咬得特別重,那語氣讓青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
“金錢鬼很膽小的,只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溫柔的恐嚇它一番,它一定會很聽話。”我伸手將青峰的耳朵扯到我的嘴巴前,低聲囑咐道。
青峰又是一陣惡寒。這!這個也叫溫柔?
“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去睡一覺先。”我決定當甩手掌櫃,鼓勵的拍了拍青峰的肩膀,上床睡覺去了。
青峰很是無奈,轉過頭看著害怕的快要崩潰的金錢鬼,用力的揉了揉拳頭,抱歉道:“對不起了,兄弟,主人的命令沒辦法違抗的,其實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得罪了!”說著便拉了拉光繭,想要將金錢鬼抓住。
金錢鬼眼看有手向它抓來,恐懼的“呱呱”大叫,在光繭並不大的空間裡上跳下竄。青峰見這隻鬼實在很靈活,於是將光繭收緊了一些。
這一收縮不要緊,金錢鬼立刻更加惶恐了。它怕的要死,沒有眼皮的大眼睛死死盯著青峰的手,突然,它從身後的破包中,掏出一把泛著綠幽幽光芒的短匕首,飛快的向著光繭一劃。
原本牢不可破的光繭,居然被這把匕首硬生生劃出了一個缺口。金錢鬼短小的身體立刻滑不嘰溜的跳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出窗戶向遠處逃。
青峰這大妖魔也是被關久了,腦袋果然有些短路,居然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根本沒有起身去追趕,而是哭喪著臉向我哭訴:“主人,它跑了!”
“丟臉!”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我,險些從床上摔下來。
這金錢鬼手上的匕首絕對不簡單,不要看我的光繭只是薄薄的一層,但如果想要瞬間破開,即使十級的獵捕者也很難做到,而那把匕首居然很輕易的就劃開了。不知道那匕首是用什麼材料煉成的,甚至很有可能是把附魔武器。
也不對啊,如果真是一把擁有附魔效果的武器,怎麼可能流落到區區一隻金錢鬼手上?這種武器一般都只是在世家中世代流傳,就連獵捕者中都很難看到。現在拿著附魔武器的獵捕者,大多是有龐大家族的,沒有人敢搶。
如果真要讓人知道有一隻金錢鬼擁有著一把附魔武器,恐怕只有兩個效果。一,人們只當是放屁,沒人相信;二,恐怕會在獵捕者中掀起軒然大波,甚至引起腥風血雨。
不過,附魔武器倒是非常值錢就是了。我早就想弄一把來研究,可惜至今都還無緣摸過實物。
萬年老處女風曉月手上那把叫做月華的長劍,就是一把有靈性的附魔武器,以前關係好的時候,本來想借來研究一番的,沒想到她居然當場給我翻臉,彷彿借我劍是比侮辱她還要恥辱的事情。
越分析越覺得有道理,就連匕首上那層幽綠色的光芒,我也越想越覺得是附魔武器特有的光芒,頓時按捺不住心裡那種癢癢的好奇感,走到了窗前。
“嘿嘿,有大買賣了,青峰,我們出去追。”我探頭望向窗外,金錢鬼早已經逃得沒有蹤跡了,不過這並不算太大的問題。
“千千我眼,一霎羈絆。一線牽,疾!”我從兜裡掏出一張符紙,在空中胡亂畫了一個圈然後丟向了地面。
符紙隨風飄起,在空中不斷的燃燒,不久後化為灰燼掉落在了地上。
灰燼上泛出一絲一絲柔柔的如同發絲般的光芒,光芒揚起頭,像是舌頭一般在空氣中試探,最後找準一個方向,飛快的射了出去。
這是一線牽法術,原理很簡單,就是追蹤某種固定頻率的法術痕跡。
每種法術都有它固定的波動,剛才金錢鬼中了囚禁光繭和百蠶破兩種法術,至今身上還附著有百蠶破的痕跡,當然逃不脫一線牽的追蹤。
我向青峰招招手,然後跳到了他的背上,一拍他的腦袋指揮道:“走,我們跟著那條光帶追過去。”
“又把我當馬騎!”青峰極為鬱悶的跳出窗外,腳下閃出兩朵青色光焰,就這麼凌空飛起,追著光帶飛快的竄走。
空中的光帶在不遠處游走著,那隻金錢鬼逃竄的路線彎曲不定,蜿蜒重迭,如果不是有一線牽引路,恐怕我和青峰老早就被它甩掉了。
金錢鬼的逃竄路線離開了這個沙漠邊上的小鎮,一直朝著遠處的山中延續。青峰的速度很快,但是追了足足有五刻鐘,依然沒能看到那隻該死的金錢鬼的蹤影。
按理說金錢鬼這種妖怪只是身手敏捷而已,實力差勁,速度又不快,不應該追到現在還沒抓到。我皺了下眉頭,心底深處暗暗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終於,一線牽的線頭一頭栽了下去,落到了不遠處的地上。我和青峰也跟著從空中降下,只看了一眼一線牽所在的位置,頓時呆住了。
只見眼前赫然有一具妖怪的屍體。
正是我們追捕的那隻金錢鬼!
第五章 陰森洞穴
“主人,為什麼這東西死了?”青峰迷惑的看著地上的金錢鬼屍體,撓了撓頭:“囚禁光繭和百蠶破這兩種法術,都完全沒有殺傷力,不可能對它造成傷害的。”
“這東西不是我們殺的,也就意味著它的死肯定有其它因素。青峰,在我周圍戒備。”我走到金錢鬼的屍體前,蹲下身仔細檢查起它的屍身。
這隻金錢鬼身體上並沒有大面積的傷痕,體溫冰冷,這證明它剛死了沒多久。鬼是很奇怪的生物,活著的時候體溫冰冷徹骨,一旦死亡,周身就開始升溫,直到與常溫平衡時,就會燃燒起來,化為灰燼。
這隻鬼,死亡時間絕對不超過一刻鐘。
我將它的屍體翻了一下,依然沒有找到明顯的致命痕跡。於是從隨身攜帶的須彌袋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用力將金錢鬼的肚子解剖開。
頓時,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惡臭,鬼的內臟一古腦的都流了出來。
我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些內臟器官,絲毫不為周圍的臭味打攪。
很快我便看出了端倪,這隻鬼的內臟全都碎裂了,是被一種陰柔的法術,硬生生隔著表皮震碎的。如此歹毒的法術實在很少見,即使淵博如我,也很難分辨出究竟用的是什麼方法。
再摸了摸金錢鬼原本鼓鼓的破袋子,裡邊果然空無一物,所有的東西都消失的一干二淨。
是誰在一刻鐘內殺掉了金錢鬼,又拿走了它的所有東西?是那把匕首的主人?還是偶然發現了一把附魔武器居然在區區一隻金錢鬼手上的路人?
我推測不到。
雖然推測不到,但有一點能夠確定,那個人是個高手,而且是個歹毒的高手。
高手不可怕,但歹毒的高手常常會在你的背後來陰的,讓你防不勝防。犯不著為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附魔武器的破匕首,而去得罪這種陰險的高人。
就在我準備撤退的時候。青峰突然驚叫了一聲:“主人,這裡有個山洞。”
“山裡的山洞多了去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正沮喪著,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但山洞前還躺著一個人!”青峰繼續叫著:“一個死人!”
“喔?”我頓時來了興趣,走上前去看了一眼。
果然,眼前有一個泛著陣陣寒意的幽深山洞,山洞究竟有多深,我看不清楚,不過洞前倒是確實躺著一個死掉的人。
這個人穿的很破舊,屍體上沒有任何傷痕,不過左手腕上赫然印著一朵彼岸花。這是獵捕者的標誌。
獵捕者這種行業原本就透著神秘,想要乾獵捕者這種職業,就需要在獵捕者集市進行身分鑒定以及實力測試。通過後便會成為一級獵捕者。
標誌是在左手腕上,用某種至今我也搞不清楚原理的特殊法術,印上一朵彼岸花,隨著等級的增加,彼岸花的朵數也相應的增加。例如死女人風曉月,她的左手腕上就有十朵彼岸花,彰顯著她十級獵捕者的地位。
而我的手腕上只有三朵,其中的緣由,當然有我私人的理由在內。
最主要是我太愛錢錢了,只接錢多的任務。而可以用錢解決的任務,在獵捕者集市看來,又不算高等級的任務,高等級的獵捕者通常也不屑去接。
只有上好的武器、提升功力的內丹以及珍稀藥草,才是那些高手的追捧目標。
看著這個慘死的一級獵捕者,我無良的“嘖嘖”評論道:“身為獵捕者,他的這副尊容也有夠醜陋的。如果我猜測的不錯,恐怕他的死因也和那隻金錢鬼一模一樣吧。”
撞見了一個陰險高手的好事,不被滅口我都覺得有些天理不公。
青峰沒有搭理我,只是一直站在洞口前,一眨不眨的向洞內張望。
“你怎麼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主人,我老感覺這個洞裡有一種古怪的波動。”他依然望著洞裡那幽深的空間,頭也不回的對我說。
“什麼古怪的波動?”我問。
“我也不清楚,總之老覺得有東西在不斷散髮出一種奇怪的呼喚聲。那種感覺很怪異,我形容不出來!”他抱歉的撓了撓頭。
“難道有寶貝?”我頓時眼前一亮。
金錢鬼有收集值錢東西的習慣,雖然說這些值錢的東西僅僅限於黃金、白銀和珠寶。但今晚我們碰到的這隻稍微有些不同,在它身上居然有一把附魔武器的匕首,說不準它的巢穴裡,還有遺漏下什麼強悍的東西。
既然就連青峰都會受到影響,那說明,這洞穴裡有些東西絕對不平凡。我的好奇心立刻被引燃起來,恨不得立刻衝進去看個究竟。
吞了下口水,我也打量了一番山洞,這才說:“青峰,我們進去看看。”
“不用了吧,主人,我老是覺得有些古怪。”青峰有些猶豫的搖了搖頭。
這傢伙難得這麼有主見,不過他的主見立刻被我狠狠的踩滅了。
“嘿嘿,說不定裡邊還留著一把附魔武器等我們去拿呢。傳說中有靈性的附魔武器都會自主的尋找主人,恐怕青峰你感覺到的那股奇怪波動,就是某種附魔武器在呼喚你。”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想一想,手上拿著一把附魔武器殺敵,是一件多麼拉風的事情,你的姐姐也會為你驕傲的。”
“姐姐才不會因為我而感到驕傲,姐姐的眼睛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主人您,就算陷入沉睡狀態的時候也一樣,她從來就不會關心您以外的東西。”青峰吃醋道。
“切!你這個有戀姐情結的小屁孩,你身為大妖魔的尊嚴到哪裡去了!”我用力踹了他一腳,將他給踢進了洞裡:“帶路,給我向著那個波動的方向走。”
洞很幽深,很窄,只能容一個人勉強通過,而且突如其來的、曲折的轉折點也比較多,但還好的是來來去去也就只有一條通道,不容易迷路。
越往裡邊走空氣越是寒冷。不知從何時起,四周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雖然還聽得到青峰的輕微走動聲,但是我總覺得像是孤身一人,所有人都死絕了。
不但如此,還有一種沉重的壓抑死死壓在心臟上,似乎再向前走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絕路。
我掏出一張符紙,在空中畫了一道圓,喝道:“真靈之魄,還我本相,天眼開目,疾!”
幽綠的暗淡光芒頓時順著符紙化開的地方散髮出去,沿著整個洞壁爬行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在洞壁的右側停了下來。
有道泛青的光芒在天目的攻擊下顯現出來,青峰一掌打了過去,青光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居然露出了一個彎曲狹窄的通道。
我站在通道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好強烈的妖氣,不知道裡邊究竟有什麼東西。嘿,有趣。”
讓青峰撐起結界,我跟在他後邊,悠閑的燃出一顆照明用的熾熱法術,把整個通道照耀的纖毫畢露。但剛走了不久就覺得不太對勁。
這個通道怎麼走,怎麼泛著詭異,像是被人施過迷蹤法術。
“青峰,每隔一丈用斷魔刃打出一道手印。”我囑咐道。
青峰一絲不苟的在右手上逼出半尺長的青色光芒,一個手印一個手印的朝石壁打去,就這樣打了三七二十一個手印,眼前猛地豁然開朗,這才發現已然走進了另一個山洞中。
這個山洞極為龐大空曠,熾熱法術的照明光焰也不能照射到四周的盡頭。更怪異的是,剛才通道裡還能察覺到的恐怖妖氣,卻在這裡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人一時間空盪蕩的,心裡很不充實。
恐怕,就是這裡了。
我眯著眼睛四處張望了片刻,視線盡頭,隱約能看到一大堆反光的物體。
走過去一看,才發現是屍體,一堆又一堆的屍體,這些死掉的人大概有一百多個,死的姿態千奇百怪,但唯獨沒有任何外傷。就像在洞外看到的那一人一鬼兩具屍體。
我心裡一凜,頓時小心翼翼起來。自己不會根本沒到什麼金錢鬼的巢穴,而是誤闖哪個魔頭的家了吧?!
叮囑青峰小心戒備,我又向那些屍體看去,頓時心裡又是一驚。
這些屍體的左手腕上,赫然印著數量不等的彼岸花,他們竟然無一例外,全都是獵捕者。而且,都死了不久,有的身上還殘留著體溫。
“娘的,恐怕要糟糕了!”我的心底頓時生出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揮了揮手喊道:“青峰,我們快離開這裡,這個地方有問題。不對,這整件事情都他娘的有大問題!”
就在這時,從洞外傳來了一陣陣的聲響。居然有一大群人好巧不巧的走了進來。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第六章 人不是我殺的
“各位大人,小人我親眼看到,人就是他們殺的。”
走進來的是五個捕快和一個尖嘴猴腮、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傢伙,那醜陋的如同怪物的人類一進入洞裡,指著我們就吼了起來,就像我剛謀殺了他的親爹親娘。
那五個捕快一看就知道是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視線剛一接觸到滿地的屍體,就有三個年輕人蹲在地上吐了起來。
只剩下最後兩個長相比較老成點的,掏出了傢伙,刀口指著我和青峰,厲聲吼道:“統統不許動,你,還有你,手放在腦袋上,蹲下!”
我根本沒有理會他們的喊叫,腦袋飛速轉動,內心卻極為懊悔。娘的,居然被人擺了一道,活生生遭人誣陷了。
要早知道就不那麼貪財,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嘛。
“老兄,人不是我殺的。”我攤開手,笑咪咪的解釋道。
那個尖嘴猴腮的傢伙也不知道在激動什麼,又大聲吼著:“你說人不是你殺的,就一定不是你殺的?我明明親眼看到你在這裡殺人,我才溜出去報衙門的。你當我是瞎子啊!”
“那我殺人的證據呢?”我依然笑咪咪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你的哪只瞎眼看到我殺人了?要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嫌疑犯,貌似需要人證、物證、動機和凶器吧?我哪一點符合凶手的要素了?還有,你說我殺人我就真的是凶手了?或許是你殺了人故意去報案陷害我呢!你才是凶手!”
尖嘴猴腮的傢伙一時間找不到話反駁,結結巴巴的急得直抓嘴。
“不要在這裡扯皮,有話全部到衙門裡去說。”那兩個年齡比較大的捕快發話了,他們如臨大敵的用刀指著我,小心翼翼的掏出兩條鐵鏈丟到我倆腳下。
“你們自己把手腳綁上,跟我們到衙門去一趟,如果人真的不是你們殺的,衙門自然會給你們一個公道。不要給我耍花樣,刀劍可不太長眼睛。”
“你們這些捕快,嘖嘖,真看不懂形勢。”
我嘆口氣搖了搖頭,獵捕者一直都不願意和世俗的政府打交道,因為普通人在我們眼中就如同螻蟻般的存在。如果沒有量到質的變化,否則螞蟻永遠都撼動不了大象。獵捕者,自然有獵捕者的法庭。
“我不會跟你們走的。”
兩個捕快緊了緊手中的刀,聲音又大了一點:“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這件事以後我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不過今天的事情,是你們沒有辦法插手的。還是聽我一句忠告,統統忘記吧,否則不但被人當槍耍了,搞到後邊連小命都會丟掉。”
我暗自掏出一張符紙,捏碎。頓時,一道波紋以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速度飛速散開,充斥滿了整個洞穴。
“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你的意思是不願意跟我們回去了?”捕快將刀再一次緊緊握住,似乎有些緊張:“這些由不得你,最後警告你們一句,跟我們走,否則我們就要動刀了。”
“隨便。”我聳了聳肩膀:“不過我也要提醒你們一句,貌似你們剛才緊張的就連刀鞘都掉在地上了!”
就在這些捕快下意識向下看過去的時候,我低吼一聲:“定!”
就在聲音響起的一剎那,整個洞穴裡的所有捕快都如同時間凝固了一般,動作全部停止,傻呆呆的保持著最後的姿勢呆在原地。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最前邊那個四十多歲模樣的捕快叔叔的臉蛋,在他耳邊輕輕說:“騙你們的,哈哈,你們這些笨蛋,果然是小地方待久了,還真好騙的很。”
那五個捕快雖然不能動彈,卻絲毫無法掩蓋臉上驚惶失措的表情。我安慰的又拍了拍眼前那個捕快的肩膀。
“放心,這不會傷害你們,只不過有點痛,未來幾天你們會有一種宿醉的感覺,畢竟被定身後又失憶,確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不過,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畢竟普通人捲入獵捕者的事情,就算有幾條命都不嫌夠。”
說完,我又掏出一張符紙,在空中胡亂揮舞了幾下,念道:“遺忘,疾!”
符紙燒盡,化為五道刺眼的光芒射入了那五個捕快的額頭中,只見那五個人渾身抽搐了一下,全都暈倒在了地上。洞裡隨之彌漫出一股人類排泄物的惡臭。
這也是我不太喜歡這個遺忘咒的原因,不知為何,不管如何改進,遺忘都會引起普通人類的身體不適應,讓人大小便失禁,噁心死了。
“青峰,那個尖嘴猴腮的傢伙你抓到沒有?”
五個捕快剛一倒下,我就傳音給青峰,我早就懷疑那傢伙有問題,所以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就在我使用定身術的前一秒,那位尖嘴猴腮的仁兄居然詭異的在我的視線下消失了,而且五個盡職盡守的捕快帥哥,還沒有任何一位發現。
我當下立刻暗中囑咐青峰,給我尋著那傢伙留下的痕跡追過去。
“主人,我出了洞沒多久就找不到他的蹤跡了,那個人就連味道都沒有殘留下來。”青峰懨懨的傳音回來說。
“嗯,那他很有可能使用了瞬間移動一類的法術,沒關係,我們再想其它辦法。”
我用下陷法術在洞穴中央弄了一個極大的坑洞,然後把所有獵捕者的屍體都埋葬了起來。
站在那個合葬的無名墓前,我默默念叨著:“各位老兄,雖然你們都不是我殺的,不過既然殺你們的人找樁找到小弟我的腦袋上來,我也不得不替各位找回點公道。放心,我會讓他死的很慘。
“不過,首先呢,小弟最近盤纏剛好用光了,只好先借諸位的一用。總之你們到了黃泉之下,也用不著陽間的那麼許多,最多小弟以後多多來替你們燒些紙錢。”
嘿嘿,發了,這些獵捕者居然沒有將重要的東西藏起來的習慣,每個人隨身都揣著好幾萬兩銀票。足足從他們身上搜刮出了二十多萬兩來。
果然還是俗話說的好啊,女人、小孩和死人的錢最好賺。
青峰看著眼前被人冤枉了、還高興的為點小錢手舞足蹈的主人,徹底無語了。
“主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會不會被衙門通緝?”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脊背。
“廢話,當然不可能,證據我都消除了,記憶我也抹掉了,這五個捕快明天醒來,只會當自己集體夢遊了一次。世俗世界的衙門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不過獵捕者集市方面就有些麻煩了……”
我托著下巴,緩緩思索著。自己最近並沒有得罪過誰,是誰一定要花那麼大的力氣和手筆來陷害我呢?
“主人,會不會是風曉月姑娘?你不是跟在後邊搶了她的沙漠蜃內丹嗎?”青峰努力在為我分憂。
“不會,那臭娘們雖然性格扭曲,不過讓她殺這麼多人估計還是有些困難的。何況她的家族有錢的很,才不會為了區區兩百萬兩黃金和我計較,她看重的是獵捕者的積分,完成了這個任務,她剛好能升到十一級。”我搖頭。
“那會不會是那個發布蜃怪內丹任務的人,他突然不想付錢了,所以乾脆誣陷你?”青峰又猜測道。
我無奈的摸了摸額頭:“我的老天,青峰你這個邏輯實在有問題,不管怎麼想都不符合現實嘛。首先發布任務的時候,錢和獎勵物品就已經存進了獵捕者集市的兜裡,是不可能後悔的。咦,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在原地胡亂的踱步思索著。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陷阱確實是針對我的。首先,有人看準了我的性格,用拿著疑似附魔匕首的金錢鬼引誘我到這個山洞來。不錯,以自己貪財的可愛性格,他確實成功了。
然後他又將金錢鬼以十分陰毒的手法殺掉,讓我以為這裡住了一個魔頭,而金錢鬼是偶然死於這個魔頭手上。這一點他也成功了。
最後,他利用某種東西對青峰造成影響,讓我對洞穴裡產生好奇。而迎接我的卻是滿地獵捕者的屍體,和來得恰如其分的捕快。
這個人對我的性格分析的很透澈,他知道我不可能殺普通人,他在賭博,看我會不會跟捕快去衙門。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雖然我不殺人,但是我可以抹掉他們的記憶。
不對,或許這一點他也算計在了裡邊。畢竟會遺忘法術的人並不少見,他既然研究過我,就肯定知道我會使用。
那這個誣陷我的傢伙,他究竟想幹什麼?他想要達到什麼目的?
我疑惑的搖了搖有些發痛的頭,不管他想怎樣,我夜不語都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既然他敢踩到我的頭上,就要做好被我報復的心理準備。
讓我頭痛,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首先,還是要找到那個尖嘴猴腮的傢伙。
各大獵捕者集市最近肯定是不能去了,如果我猜測的沒錯,那裡懸賞抓捕我的任務,已經被集市內部的清理局所發布了下來,恐怕開的價格還不菲。想要搞到所需的信息,現在也就只剩下一個地方了。
“青峰,我們現在就出發。”我伸了個懶腰。
“去哪裡?”
“成都。”
“去成都幹麼?”
“去找一個人,一個自稱無所不知的人!”
第七章 墻的記憶
十二年前。
白鷺書院操場有一個長達四十丈的環形跑道,但就是這種標準的橢圓形,卻怎麼看怎麼像是蛤蟆的背脊,看久了,我噁心的雞皮疙瘩都長了出來。
“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麼樣?”趙凝香擠到我身旁問。
“還不錯。”我無精打采的答道,這個鬼書院,實在太令人頭大了。
“我喜歡這裡。”她笑咪咪的說:“我從小就在這里長大,非常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放學後要不要我帶你到周圍逛逛?”
我想了想,點頭道:“那,謝了。”
看起來估計自己要在這裡生活到老爹的雜貨店夢想破滅為止,至少最近一年是離開不了的,還是先熟悉一下環境為好。
“嘻嘻,你這個人果然很奇怪。”趙凝香又笑起來。
我惱怒道:“我哪裡奇怪了?”
“就是很奇怪。”她偏過頭去,小聲說:“安靜,要開始了哦。”
開始?開始什麼?練武嗎?
我伸展了一下拳腳,準備叫喚聲響起就開始打一套基礎拳腳,但等了老半天也沒有聽到熟悉的喝號聲。
怎麼回事?
我抬起頭,頓時呆住了。所有人都盤腿坐到地上,閉上眼睛悶不作聲的像是在冥想,整個操場只剩我孤零零的還站著。
怎麼這書院不練武,而是冥想嗎?這裡的衙門到底在搞什麼,書院這麼亂來都沒人管!
入鄉隨俗,我一向奉行大眾化路線。只好學著他們坐下來,閉上眼睛胡思亂想。
沒過多久,突然感覺肩膀上一沉,彷彿有誰在用力的拍我。我立刻將眼睛張開,但卻誰也沒有看到,附近的同學依然靜坐著,一動不動。
那剛才拍我的是誰?
我迷惑的看了看身下,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向下陷了半尺多,半個屁股已經埋進了土中。
怎麼可能!剛才肩膀上的力量有那麼大嗎?我偷偷用力挖了挖身下的土壤,壓的很結實,不像是承受不住我身體重量的樣子。
而且站上來時,我也沒有腳下松垮垮的感覺。那就是說,我是因為那股力量才陷下去的?不對,如果真的是因為那股力量,我的全身骨骼應該早就被壓碎了吧。
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感覺自己的理智就快要到崩潰的邊緣了。
內心忍受著巨大的恐懼煎熬,不知過了多久,操場上整個書院的學生不約而同的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趙凝香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視線一接觸到我,就奇怪的問:“夜不語同學,你怎麼了?難道冥想很累嗎,你的臉白的嚇人。”
我“哈哈”的強笑幾聲,好不容易才憋出幾個字來:“我,哈哈,完全沒有問題。剛才你們真的是在冥想?”
趙凝香“嗯”了一聲。
“這東西有什麼用?”想了半天,我決定不把剛才的事情說出去,畢竟這種難以理解的東西,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講出去一定會被人當白痴的。
“書院的院長說,我們小孩子會比一般人更能接觸到宇宙力量,所以冥想是最有利於成長的運動方式了。”
我無語了。這家院長還真不是簡單的人物,這種話都能說出來,實在很想看看他的腦袋是怎麼長的,居然睿智到如此程度!
冥想完沒過多久就又開始上課了,這裡就如同其它大型書院一般,是全天委託制度,上午的課大多是主堂,倫理道德課全部占用光光了,不過課間休息時間比較合理,足足有十五分鐘。
我上課的時候,純粹在煎熬著度日,欲哭無淚的看著白痴到極點的識字課程,再加上古怪同桌的頭皮屑騷擾,實在已經徘徊到了抓狂的邊緣。
還好,同桌只是在聚精會神撓著他如鵝毛大雪一般豐茂的頭皮屑,沒有和我搭話。不過偶爾用余光瞟到的時候,也很讓我難受了。
不,我謙虛了,原諒我,我絕對不是難受這麼簡單,根本就是難受到想哭、想吐。這傢伙開心的積滿一整桌面的頭皮屑,然後又開心的用根樹枝把它們掃到一堆,最後小心翼翼的撥進了一個皮袋子裡。
我好奇的向他的袋子看了一眼,但這一看,我的臉色頓時煞白,胃裡一陣翻騰。只見他的袋子裡根本就沒有其它東西,只有滿滿的頭皮屑,白花花的,我彷彿已經聞到了頭皮屑放久後發酵散髮出的噁心臭味。
“噗!”我用力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吐出來。
王先生看向我,關心的問:“夜不語,你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臉色白的嚇人,要不要去書院的診所休息一下?”
大型書院裡配備診所,不知道是哪個天才的發明,實在太富有王道精神了。
“要,絕對需要。”我毫不猶豫的捂著胃部站了起來決定裝病:“估計是早餐有問題,我胃痛。”
再待下去,估計我就要真的吐出來了。
“那好。”王先生的視線在教室裡晃蕩了一圈,停在了趙凝香身上:“凝香,夜不語還不熟悉路,你陪他去診所吧。”
“哇!好!”趙凝香興高采烈的站起來,一把扶住我就往外走。
不過,這位同學,你扶我就好好扶吧,幹麼力氣大的像在硬把我往外拽啊!
一走出教室我就掙脫她,自顧自的向前走。
趙凝香笑嘻嘻的看著我,意味深長的道:“看不出來嘛,夜不語同學,一轉學過來就敢裝病逃課,當心我揭發你。”
“你看清楚點好不好!”我把直到現在還噁心得發白的臉龐湊到她眼前,氣憤的說道:“看看我的臉,像完全沒事的樣子嗎!我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先生都已經承認的病人,什麼是病人你懂不懂?”
“懂,怎麼會不懂。”她衝我做了個鬼臉:“不過管他的,本小姐只要能順便逃一下課就心滿意足了。喂,你想跑哪去啊?”
“診所啊!”我頭也沒轉的回答。這個女孩估計也是個麻煩人物,離她遠點。
“診所可是在這邊。”趙凝香用纖細的手指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我疑惑的向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又迷惑的指著不遠處的牌子問:“奇怪,那裡明明有一個診所的指向牌。”
“哪有?”她問。
“就在這裡。”我走過去,指著一面墻道。
不遠處確實有一塊老舊的木板牌子,上邊用朱紅暗淡的字體寫著“診所”兩個字,還有一個向下的箭頭符號。
趙凝香奇怪道:“怪了,我都在這裡都上了五年多的學,怎麼從來沒有注意到這裡居然有塊牌子!不過,這牌子似乎有些古怪。”
說起來,這牌子確實有些古怪。老舊到甚至有點殘破的牌子,和教學樓嶄新的木質墻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視線一接觸就讓人渾身很不舒服,就像透露著某種詭異的氣息。
“你的意思是,你在這裡快六年了,從來沒有見過這塊牌子?”我皺起了眉頭。
“對啊。”她點頭,然後看著我的樣子,“噗哧”一聲笑起來:“夜不語同學,你思考的樣子好像個小大人。”
我的臉色凝重,完全沒有理會她。奇怪了,很奇怪,非常奇怪,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塊牌子離自己所在的班並不遠,而且要去操場只能通過這條路走,趙凝香每天至少有一次機會能見到這塊牌子,而這牌子實在很顯眼,怎麼可能從來沒有注意到?難道,這牌子是不久前才釘上去的?
不對,就算剛剛釘上去,誰會無聊到用這麼老舊的牌子,這麼怪異的文字顏色?何況診所的指向箭頭還是向下的。難道,是誰的惡作劇?
算了,讓自己頭痛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理會,不理會。
就在我準備完全忽略這件事,向真的診所走的時候。趙凝香一把拉住了我。
“幹麼?”我皺眉問。
“我們過去看看嘛,貌似很有趣的樣子。”她對我擠眉弄眼。
“不去。”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你這個人真是無趣,對於美女的邀請都不積極一點。”她嘟著嘴就是不放手。
“美女?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從我嘴裡吐出的三個疑問句,似乎狠狠砸在了她的腦袋上,她賭氣的用力將我向前拖:“夜不語,你真沒風度。”
“要你管,我就是不想去!”我繼續向反方向掙扎。這女孩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比牛還大。
就在我們相互抵銷力氣到氣喘吁吁的時候,趙凝香突然驚叫了一聲。我向後望去,也驚訝的呆住了。
那塊古怪的牌子,居然不知什麼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不遠處的墻面乾乾淨淨的,彷彿那牌子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用力拉開趙凝香,走到原本有牌子的地方仔細打量著。
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掛牌子的釘子孔,也沒有任何能證明曾經有過牌子的痕跡。原本掛牌子的墻面上我找不到任何線索,那牌子居然就這樣在我倆的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能肯定這裡沒有別人來過,畢竟只有一條路,如果有人,一定能一目了然的看到。難道是錯覺?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讓我和趙凝香都產生了一種“看到過牌子”的錯覺?
趙凝香臉色發白的呆立在原地,過了好久才望著我,聲音在顫抖:“夜、夜不語同學……剛才我們是不是見到鬼了?”
“這世界上哪可能有鬼。”我老氣橫秋的說。
“那、那剛才的牌子是怎麼回事?”她驚魂未定,一把緊緊抓住我,彷彿這樣才能安心一點。
“估計是某種特定的自然現象吧。”
我撐著下巴臭屁的道:“據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有記憶,人有,動物有,非生物也有,就連路邊的一塊石頭都有。只要符合特定的條件,它們的記憶就會顯現出來,剛才或許我們就是誤打誤撞的看到了那面墻的記憶。”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還能怎麼樣,我就只有這個解釋了。”我無奈的聳聳肩膀。
“你好像不怎麼怕的樣子,這麼恐怖的事情……”她欲言又止。
“當然怕了,不過萬事萬物都肯定有它出現的原因,想通了就不在乎了。”
很多時候,我都是個理智的人,雖然很多時候有許多東西讓我完全難以置信,不過我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知道怎麼找個合理的解釋欺騙自己。
就在這時,下課敲響了,早晨的課全部結束,午休時間到了。
不過那牌子真的是墻的記憶嗎?為什麼課間冥想的時候,我會整個人陷入土裡去?似乎自從搬到這個怪異的黑水鎮以後,許多詭異的事情就像雨後春筍一般,在我身邊密集的冒出來。
不知為何,我心底那揮之不去的陰霾逐漸濃重了起來。而自己,對這個小鎮,也越來越反感了。
這個書院座落在黑水湖畔,因為常常有白鷺棲息其中,所以有個非常直白的名字,叫做白鷺書院。直到下午我才知道這裡的教育體系,實在有點匪夷所思的過分,在其它書院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早晨的課巳時結束,然後就是午間休息時間,休息五刻鐘讓你吃飯玩耍,下午課未時準時上,而且只有兩堂。
兩堂課一完就是自由活動交流的時間。
切,這裡的書院學生還真有夠悠閑的。人家全國各地都怨聲載道的要求增加科舉名額,努力的向仕途前進,每個有條件上學的小孩都被沉重的壓力、家族的期望弄得喘不過氣來,只有這鬼地方完全顛覆了科舉才是唯一出路的正確思想。
都什麼時候了,幾歲了,課才上到識字的程度。難怪規模這麼大,卻完全在十大書院中排不上號。
“我們這裡沒有考試,很多人也不會去科舉。”回答我的是趙凝香,她用力刮著我的臉皮:“孤陋寡聞,連這麼淺顯易懂的東西都不知道,真不曉得你怎麼活這麼大的。”
我完全無語了,這裡的小孩子果然很幸福,極度羡慕。嗯?不對,估計這個小鎮也就只有這一個書院吧,不然哪有不掙破頭往好的書院鑽的道理?於是我問了出來。
“完全正確,這個鎮上就只有一所書院。全鎮的孩子父母也就只有這唯一的一個選擇,如果要去其它書院,就只有搬出小鎮了。”
趙凝香不無得意,只不過我完全不知道她在得意什麼。
但稍微想一想,這裡也算是小孩的天堂了!
下午的兩節課還好沒有出現什麼怪異的事情,我的同桌也奇跡般的沒有來,所以時間很快就過了。下課鈴一敲響,趙凝香就迫不及待的跑到我的課桌前。
“夜不語,夜不語同學。”她的聲音十分歡快:“我們走吧。”
“去哪?”我疑惑的看著她。這個女孩子真令人頭痛,其它地方都是很重男女之防的,就她完全不知道大小。
女孩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你不會忘記了吧,約好我帶你到附近逛逛的。”
“哦,喔喔!”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沒忘!絕對沒忘。”
“哼,你當本小姐真的是笨蛋啊,明明忘了的說。”她惱怒的道。
“沒忘,真的。我發誓!”本人的誓言一向都很廉價。
“算了,放你一馬,先帶你熟悉一下書院吧。”趙凝香盯著我看,突然笑了笑。
這小妮子肯定是故意的!她絕對根本就沒有生氣。
她拽著我走出了教室,說是熟悉環境,但卻根本不給我看清環境的時間,嘴裡的話像諸葛亮的連環弩一般,“噠噠噠”的發射個不停。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她那種附加“暈眩”效果的聲音給直接解決掉的。為了自己的小命,絕對要阻止她介紹下去。
“那個,趙凝香同學。書院每個學生都要參加放學後的活動嗎?”我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個間歇,插斷了她滔滔不絕的話。
“不錯,每個人都要,而且還是院長規定的。”她點點頭。
“又是那位偉大的院長大人?難道參加這些活動也能增加宇宙能量?”我又問。
“聰明,都會舉一反三了!”她欣賞的看了我一眼。
我狂汗。
厲害!這家的院長果然是個狠角色。
“那白鷺書院裡有哪些社團活動?”我問。
“很多。”
“那你是哪個社團?”我繼續問。
她腳步一頓,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我,慢慢吐出了三個字:“散步社。”
“散步社?這是什麼東西啊!”就算說是妖魔研究社都可以處之泰然的我驚訝了。這種社團,在我漫長的十年人生裡,聽都沒有聽說過。
“就是散散步,到處溜達溜達喏,很輕鬆的。”趙凝香敷衍道。
“請問,這個所謂很輕鬆的社團,會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我不客氣的猜測。
“哪有!你太小看我們的社團了!”她委屈的“哼”了一聲:“馬上就要有兩個人了。”
意思就是說,現在還是只有她一個啊,嘿,我就說嘛,聽起來這麼丟臉的社團哪有可能會招惹到人氣,既然沒有人氣,當然也不會有人蔘加了。就是不知道即將參加的那個倒霉鬼是誰。
等等,剛才趙凝香這小妮子說“馬上就要有兩個了”?馬上?這個馬上是什麼意思?難道……
頓時我有一種極端不祥的預感。好半天才看著她的眼睛,指著自己的臉,結結巴巴的試探道:“這位大小姐,你說的那個即將會參加的人,不會就是我吧?”
“正確,完全正確。夜不語同學實在是太聰明了。”她一把拽住我的左手,似乎怕我一溜煙跑掉。
“拒絕!”我毫不猶豫的搖頭,拼命想掙脫她的雙手。
“參加嘛,散步社真的很有趣。”
“不要,我才不參加一聽名字就老土到丟臉的社團。”我繼續掙扎。
“哪有!散步的途中,可以看到很多東西哦!”她拽得我更緊了,拉鋸戰繼續。
“不參加。”
“參加嘛!”
“不參加。”
“參加!”
“不!”
……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妥協了,莫名其妙的加入了這個只有兩人的丟臉社團,散步社。難怪老爹常常說老娘很可怕,果然,女人果然像老虎一樣吃人不吐骨頭,特別是有目的又難纏的女人。不管這個女人有多小!
算了,總之進了散步社,就要每天下午所有課程結束後,散步一個半小時。曾經的光桿社長趙凝香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帶著滿臉詭異的笑容走在我身旁,害我忍不住擔心她會不會把秀氣的臉笑到抽筋。
“好了,夜不語社員,讓本社長繼續跟你介紹這所書院。”她趾高氣揚的再次準備滔滔不絕。
我立馬投降了:“不用了,社長大人,您老還是休息一會兒。我自己會用眼睛看的。”
果然,答應她帶我熟悉環境完全是一種錯誤,不過已經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了。還是讓落入魔窟、心情沮喪的我多清靜一會兒吧。
她終於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又問:“夜不語社員,你有想過以後要當個怎樣的人物嗎?”
“有,我要當獵捕者。”我一愣,毫不猶豫的說道。
“獵捕者?那是什麼?”趙凝香好奇的問。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肯定是很紅的職業,那是我從小的夢想。”我緩緩說著,不斷回憶著從前的一幕又一幕,那段在本家的、不太開心的記憶,又慢慢浮上了腦海。
趙凝香少有的沒有打斷我,只是帶著我在書院裡到處穿梭著。
就這樣在書院裡參觀了不知道有多久,不小心走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樹林前。不過說起來,這裡我壓根兒就沒有熟悉的地方吧。
“夜不語同學,你看那是什麼?”趙凝香突然驚訝的叫起來。
我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但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哪有什麼東西啊?”我回頭看她,認真的回答。
“真的有,我明明都看到了!”趙凝香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在一棵樹下停住,指著地上又道:“你仔細看看,很漂亮的東西,真的。”
我又是凝神一看,她手指延伸的方向,依舊空盪蕩的,除了滿地堆積的樹葉,就什麼都沒有了,更不論她口中的那種漂亮的東西了。
我不悅道:“你在耍我吧,怎麼我什麼都看不到?”
“怎麼可能,那麼明顯的東西,怎麼會看不到?”趙凝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確定我確實沒有開玩笑後,臉色頓時變了變:“你真的沒看到?”
我搖頭:“真的沒有。”說完又使勁的揉了揉眼睛。
等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瞳孔猛地一張。我傻了,自己的眼睛居然在那一刻,在趙凝香的身旁看到了一個東西,一個之前絕對不存在的東西。
那東西通體黑漆漆的,長七尺,寬四尺多,但卻談不上漂亮。我又揉了揉眼睛,這才將那東西看清楚。
那玩意兒,那東西,活脫脫根本就是一口棺材。一口透露著莫名詭異的棺材。
“這就是你口中漂亮的東西?”我感覺自己舌頭都打結了,顫抖著將話說了出來。
趙凝香疑惑的問:“你終於看到了?本來就很漂亮……”
話還沒有說完,她也看到了自己所指的那口棺材,尖叫一聲,嚇得撲進了我的懷裡。
“這麼會變成這樣?我看到的明明是、明明是……奇怪,我剛才究竟看到了什麼?”她恐懼的渾身都在打抖,嘴裡還喃喃念叨著。
老天,不過才開學第一天,怎麼會讓我遇到這麼多難以解釋、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快要瘋掉了!
第八章 無不知
在獵捕者中有流傳著一個十分神秘的名字,它叫無不知。
至於為什麼我會用上“它”這個非人類的指代修辭,是因為沒有人知道無不知究竟是男是女,甚至是不是人類。就光憑這一點,足夠令它成為非人類的存在。
傳說中無不知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彷彿世間上沒有任何它不知道的東西。有人甚至猜測,它根本就是從上古時代便存活下來的妖魔。
但我知道,而且十分清楚,其實無不知十有八九是一個擁有預言或者醒世能力的獵捕者,一個特殊的獵捕者。
只不過別的獵捕者獵捕妖魔鬼怪,而它獵捕的是信息。
無不知神出鬼沒,沒有人確切的知道它下一刻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不過很不巧,它的老巢我偏偏也很清楚。
它一年有十個月待在成都,所以我就去了成都。
“主人,這個叫燒餅的東西還滿好吃的。”
每個城市都有商業最繁華的地段,而成都的商業街就在春暉路。在春暉路的擁擠人潮中,青峰開心的一手拿著一個燒餅,旁若無人的啃著。
他一頭顯眼的青發飄逸,就連全身套著的那套不太合體的書生服,也顯得極為瀟灑。不得不說,如果拋掉實力不算,光憑他的長相都能抵上十八級的存在。
雖然他現在的樣子極為不堪,但依然無法阻礙周圍美女的驚艷目光和臭男人的嫉妒。
我用力敲了敲他的頭:“你不要給我那麼丟臉,我現在可是通緝犯。如果被其它獵捕者發現就麻煩了。”
青峰撇了撇嘴巴:“主人,青峰又不是笨蛋。主人早就用法術將原本的樣子改變了,除非有十級以上實力的獵捕者,否則哪裡看得出端倪。
“相比普通人類,獵捕者的人數基本上可以少到忽略不計,而十級以上的更是少之又少,哪有那麼容易碰到。”
切,這傢伙最近不知道吃了什麼,腦子突然變聰明了。
“還是小心一點好。”我看了看周圍,然後走進了一家裝修豪華的客棧。
徑自走進客棧的一排茅房裡,我招呼青峰和我站進第二個茅房中,關上門,然後依照八卦五行的順序,有節奏的按動茅房上的頂棚。
不一會兒便從茅房底下的茅坑中傳出一陣古怪的呻吟,它嘶啞的低吼著,像是饑餓的野獸看到了獵物。整座茅房都不斷的顫抖起來,茅坑開口猛地長大,一口將我和青峰活生生的吞進了肚子裡。
這隻茅坑造型的怪獸叫做水刺怪,很溫順的怪物,可以人工繁殖,主要用來形成五行空間。
進入了水刺怪的肚子後,我和青峰被傳送到了一個奇異的地方。
那是一滴水珠,是這個空間中千千萬萬滴水珠的其中一顆。每次看到這個景象都覺得很壯觀,就如同自己是塵埃上的生命似的,那麼渺小,也那麼脆弱。
“夜不語,我就知道你會來。”
一個感覺極為年輕,又感覺極為滄桑的聲音,唐突的出現在了我的身後。
青峰渾身一顫,戒備的迅速轉身。有一個人,看不清楚模樣,不知道是男是女,緩緩出現在我們身後的不遠處,它就彷彿一直都站在哪裡,不曾移動過似的,只是我們從來就沒有注意到。
我慢慢將視線從萬千水滴上收回,依然那麼站立著,淡淡道:“無不知,你還是那麼喜歡裝神弄鬼。”
一臉模糊的無不知攤開手,用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道:“沒辦法,世人都喜歡看包裝。包裝的好壞直接影響他們付錢的爽快程度。用一小點包裝來博取最大的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切,你所謂的一小點包裝,對我來說也是大手筆啊。”我轉過頭,打量了它一眼:“一件有‘隱匿’的附魔道具,一隻不知道生活了幾千萬年的,可以繁衍出無窮數空間的水刺怪。
“其它我看不出門道的防禦性附魔武器,還不知道有多少,你為你的小命還真是投入了不少的心力。這些東西要是隨便拿出一件丟到外界,怎樣都能引起獵捕者之間的一陣腥風血雨。”
“見笑!見笑!畢竟我可沒有獵捕者那麼強大的攻擊能力,如果沒有點自保手段,恐怕早就成為誰的盤中飧了吧。”無不知依然是那副不死不活的語氣,聽得人牙齒癢癢的。
見我還想扯皮,它又笑起來:“你來應該不是無聊找我聊天的吧?想要知道什麼,就快點說。”
“也沒什麼,你不是無不知嗎?我來的目的你應該知道才對。”我聳了聳肩膀,欠揍的就地坐下,還掏出了一瓶酒喝起來。
無不知模糊的聲音動了動:“最近你被獵捕者集市下了通緝令,不管死活,你的人頭值兩千萬兩銀子,外加一粒炫陽丹。”
“我居然值這麼高的價錢,娘的,如果要的不是我的人頭,我都有點想自己把自己捆了拿去領賞。嘖嘖,炫陽丹可是個好東西。”
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如果說兩千萬不值得大多數高手動心的話,炫陽丹這東西就足夠讓許多獵捕者瘋狂了。
這玩意兒據說能提高十五級以下獵捕者整整一級的能力,而且有名到有市無貨,除了各大世家能夠有些存貨外,其它就全靠獵捕者集市偶爾懸賞的時候拿出來了。
雖然它對我這個根本沒有任何能力的帥哥沒用處,但如果真要拿到市面上拍賣,那價錢不得高的我口水都能流個三天三夜?
看這麼大的手筆,就知道獵捕者集市的幕後操縱者動了真怒。我有麻煩了。
“喂,無不知你這個王八蛋,你該不會已經把我的行蹤偷偷出賣給獵捕者集市了吧?”我瞪了它一眼。
它搖頭:“還沒有。”
“我信你才怪,以你這種貪財愛占小便宜的性格,肯定會出賣我。”我嗤之以鼻。
“這次真的沒有,你小子運氣好,剛好遇到我最近休假。”無不知說道。
這傢伙果然沒有幽默細胞。
“你這次來,是想知道陰謀陷害你的幕後主使人究竟是誰吧?”
“不錯,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的人了,看來你也不差,只比我低了那麼小一點點。”我用手比劃著一尺的長度。
“我可以告訴你。”無不知根本沒有理會我那些毫無營養的話,繼續道:“只要你能付的出代價。”
“小氣鬼。你要什麼?”我拿出了須彌袋。
“十顆金蛟龍的內丹。”
“噗!”我一口將嘴裡的酒全都吐了出來:“你開什麼宇宙玩笑!現在這個世界,就連金蛟龍的棲息地都很難找到,更有傳說它們早就絕種了。就我所知,就算十大世家合力,恐怕也沒辦法拿出十顆。你這是訛詐,赤裸裸的訛詐,是坐地起價!”
“不好意思,這是我將真相告訴你後,自己會遇到的風險計算出來後給出的價格,看在你是老主顧的情分上,我還大出血,打了九點五折。”無不知古井不波的說。
我用雙眼死死的盯著它,許久才不鹹不淡的道:“其實,你根本就不知道誰是陷害我的幕後主使者吧?”
無不知淡淡道:“我是無不知,世間萬物,無所不知。”
“切。”我用鼻孔發出一聲表示不屑的聲音:“價錢太高了,我還是自己去找答案吧,你幫我找一個人。”
“誰?”
我掏出一張符紙,用幻化術在空氣中模擬出一張人臉。那個人赫然就是帶著捕快、指著我的鼻子誣陷我的傢伙,他那尖嘴猴腮樣實在太有特色了。
“謝謝惠顧,十萬兩銀子外加十顆雷獸內丹。”無不知閉上了眼睛。
“敲詐!”我惡狠狠的將東西掏出來擺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前幾天發了些死人財,這錢我還真拿不出來。
不一會兒無不知就睜開了眼睛,緩緩說道:“他在武漢,具體地址在這裡。”
說著他伸出纖瘦的中指,在虛空中寫了一串地名。隨後一串虛幻光陰的閃過,我們眼前的景物頓時閃爍起來。
等景象重新變清晰後,我和青峰已經身處在那個普通的茅房二號隔間中。
“老大,那個無不知的樣子我居然完全忘記了。”青峰疑惑的撓著頭。
“大驚小怪的,沒見識,那就是隱匿的作用。”
管他無不知長什麼樣子,總之它絕對不是美女。我的腦海里還殘留著那串地址,而那個尖嘴猴腮的人,一定要盡快找到。
“走,青峰,武漢去!”
第九章 風魂樓
說到武漢,最著名的或許是一種魚,武昌魚。不過說到最著名的地方,十個獵捕者會有九個說,是風魂樓。
風魂樓處在武漢的郊區,是一個在獵捕者中流傳的地名,別誤會,那裡絕對不是當地的獵捕者集市,它之所以會出名,完全是有一個原因。因為它,鬧鬼。
很可笑吧,在獵捕者之中居然會有鬧鬼這種傳言。
鬼,獵捕者當然不怕,畢竟捕捉它們也是身為獵捕者經濟來源的一個方面。但這個所謂的風魂樓裡的鬼,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可怕之處,值得獵捕者流傳呢?
很簡單,因為裡邊的鬼,至今也沒有任何獵捕者能夠降伏。
據說那裡邊住著一群女鬼。
五百年前的風魂樓曾經名為鳳翔樓,是遠近聞名的青樓,只對當地的官員和富豪開放,可以說是這些人心腐敗的傢伙們的後宮。可是突然有一天,居然有人發現裡邊的嫖客和妓女,竟在一夜之間橫屍遍野,整個鳳翔樓裡沒有一個活著的人。
這個特大案件直到最後,也因為找不到凶手而不了了之,但從那以後,就常常有人聽到裡邊傳來哀痛至極的竊竊哭泣聲,鳳翔樓中鬧鬼的傳言也越傳越廣。
更神乎其神的是,走入鳳翔樓中的人,不論是普通平凡的人類、妖怪,還是獵捕者,皆無一能夠活著出來。五百年過去了,鳳翔樓不知從什麼時候改名為風魂樓,而五百年時間也形成了獵捕者,對風魂樓任務的趨之若鶩。
無不知給我的地址,正是這座可怕的風魂樓。它說,我能夠在這裡找到那個尖嘴猴腮的傢伙。
“主人,這棟樓陰氣好重!”青峰站在風魂樓跟前評價道。
這棟樓經歷了五百年的風雨,滄桑的時間將它的外表腐蝕的極為殘破,許多稜角上都出現了風化的痕跡。不過即使變成了這樣,也依然阻擋不住樓中流露出來的,當年那種繁華宏大的氣勢。
這棟樓足足占地十畝有餘,採用雙層結構建築,屋頂雕刻著許多女子婀娜多姿的百千形態,即使早已經風化的看不清楚容貌了,但風一吹,依然令人感覺那些女子像是隨時都能夠活過來。
只不過在我眼中,這些屋頂雕像卻滲透著絲絲冰冷的寒意。
這地方,果然不簡單。只是那個尖嘴猴腮的傢伙,為什麼會到這裡來?雖然他人是醜了一點,不過那麼多年都忍受著自己醜陋的樣子,堅強的活了下來,也犯不著現在到風魂樓送死吧!
“那個長相模糊的、不知道是人類還是妖怪的東西,是不是騙了我們?”青峰的視線一直沒有從樓上轉移:“從裡邊我根本感覺不到有活人的氣息。”
我微微搖了搖頭:“那個小氣又貪財的混蛋只有一點好,它很講信譽,只要收了錢就一定會講真話,而且給出的信息從來沒有錯過。它說那個尖嘴猴腮的人在裡邊,那他就一定在裡邊。”
“您的意思是,我們要進去?”青峰問。
“嗯,進去是肯定的,那個人一定要找到。”我點頭。最近自己的心裡老是有一種十分不安的感覺,直覺告訴我,有危險正在向自己靠近,越來越近。
我是個非常相信直覺的人,畢竟自己的直覺,確實救過我許多次。
或許,真的有一個極大的陰謀,出於某種原因,落到了我的頭上。那個陰謀令我寢食難安,如果不盡快解決掉,恐怕生命都會受到威脅。
再說自己的冤屈再不洗清,如果再被獵捕者集市通緝,如果再不能進入集市中交易,我就真的要窮到去攔路搶劫,或者考慮直接去搶劫錢莊了!
“青峰,這棟樓裡的東西,你感覺到什麼了沒有?”我轉頭問。
青峰閉上眼睛,用神識搜索了一遍,輕輕搖搖頭:“我什麼都感覺不到,彷彿有一層紙將整棟樓都隔離了起來。那張紙雖然薄弱,但是韌性極強,不論我的神識怎麼攻擊都穿透不進去。”
“沒辦法,只好進去闖一闖了,看我們能不能從這棟被詛咒的樓中走出來。”我終於徹底死心,準備進去。
雖然樓中泄漏出來的寒意令人十分恐懼,但我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感覺。自從和雪縈、青峰簽訂生死契約後,我就再也沒有任何害怕的東西。
最後看了一眼這棟陰森詭異的風魂樓,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大腳一抬,狠狠的踢在了門上,殘破的門發出一陣“吱嘎”的難聽聲響,打開了。
傳說中進入風魂樓的人,不管是誰,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出來的。
那我又何必冒著生命危險進去找他呢?畢竟進去的人必死,或許那個傢伙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而死人根本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不過對我而言,他的死活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只是想找到他。
不管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屍體。畢竟這傢伙,是我唯一的突破口,如果不想掏出十顆金蛟龍內丹給無不知的話,找到他也只能是唯一的選擇了。
踹開風魂樓的破敗大門,我和青峰同時走了進去。
我躲在青峰身後,讓他支起晟讕結界,晟讕結界可以有效阻擋非物理的攻擊,對靈體等具有很強的反彈效果。這裡盛傳鬧鬼,既然故事能夠流傳至今依然活靈活現的,就一定有它的參考之處。
在很多時候我都是個謙虛、謹慎的好青年,前輩的經驗我還是十分信服的。
一進門就能看到風魂樓的大廳,一個很大的大廳。仔細看還能看出大廳的右側有座椅和戲台的痕跡,大概是古代達官貴人看戲娛樂、和妓女溝通,以及讓那些有才華的青樓女子一展才藝、增加身價的地方。
只不過現在的戲台和桌椅早已經風化腐朽,只剩下一截截的爛木頭依然殘留在地上。
大廳的地面用青石鋪就,一種很特殊的青石,青中帶著溫潤的玉質,恐怕是至今都很珍貴的和田青。
相傳這種石頭冬暖夏涼,常常用來打磨成當時富貴人家女子喜歡的飾物,和玉石等價,沒想到在這裡卻廉價的用來當地板,看的我在心裡直叫敗家。
光看這地板都能看出當時這個地方的奢華和昂貴。就連皇宮都沒辦法相比,至少上次自己溜進宮的時候,也沒見到用了這種和田青鋪地板的。風魂樓啊風魂樓,我怎麼就沒有早點認識你?!
“主人,您、您在幹麼?”青峰見我口水長流,掏出一把刀用力在地板上挖著,不禁疑惑道。
“噓,小聲點。”我做賊心虛的低聲道:“青峰,你也給我拼命挖。和田青可是好東西,這種材料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被消耗殆盡,現在的市場上也很少見,值錢!”
青峰聽話的也挖了起來,挖著挖著,猛然才想起什麼,悶悶的道:“主人,貌似我們是進來找人的!”
我撓頭想了想,“啊”的一聲站了起來:“對啊,我們是來找人的,嘿嘿,差點給忘的一干二淨了。”
戀戀不捨的看了眼地面,左手隨便掏出一張符紙在空中一搖,右手拿著須彌袋,我輕聲念道:“起!”
符紙燃燒著,灰燼帶著火焰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猛地如同一陣狂風掠過,地上的和田青全部脫離,硬生生的從地面上浮起。
“收!”隨著我的聲音響起,空中的和田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吸力,統統飛入了右手的須彌袋中。
“大功告成,搞定。”我拍拍手正準備好好將這個大凶之地搜索一次,就聽到青峰驚訝的叫喚聲。
“主人,這裡有屍體,好多屍體!”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不遠處的地面上,因為被剝去了和田青這層地板,竟然露出了一個直徑十尺的坑洞。這個坑不知道有多深,卻密密麻麻堆滿了白森森的骨架。
這些骨架都很完整,有的穿著殘破的衣服,有的赤身裸體,但大多骨架的左手腕骨上都赫然印著數量不等的彼岸花。
我不聲不響的走上前去,拉出最上層的一具骨架仔細觀察起來。
這具骨架還很新,甚至從上邊還能聞到腐爛的惡臭味。我將骨頭理平整,一寸一寸的檢查起來。
這個人是個男性獵捕者,九級實力,從骨架的色澤上看,死了大概才一年左右。骨架上並沒有特別的傷痕,可以判斷,這個人的死亡並不是物理原因造成的。
只是一年時間,怎麼可能腐敗到一丁點血肉都不剩,只殘留著骨架的地步?而且骨架還能保養的如此完整?
對,不錯,我確實用了“保養”這個詞彙。因為骨架的光潔程度,真的會讓人產生一種有什麼東西在不斷保養它的錯覺,就像在保養自己的戰利品一樣。
我用手指在白骨上輕輕摩擦,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這個人的血肉,很有可能是活生生的被某種東西,一片一片的撕裂下來的。
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苦,至少從他頭骨的呈現狀態上看,他死亡前在笑,笑得很燦爛,甚至有一種十分舒服放鬆的感覺。
又拉了幾具屍體上來,情況依然大同小異。可以肯定,這個風魂樓中,確實不簡單,五百年的鬧鬼傳言,並不是無中生有,這裡,很危險。
“青峰,張開星辰結界。”我霍然起身,視線開始不斷在大廳中游移,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和我簽訂生死契約後,雪縈、青峰這個大妖魔的實力,被壓抑到了只剩下十分之一,畢竟我只是普通人的身體,沒有辦法承受過大的妖氣。
星辰結界,是青峰在這個狀態下,所能用出的最強防禦法術,它對物理、靈體以及精神攻擊都有極強的阻擋能力,甚至有百分之五的機率能夠將攻擊反彈回去。
青峰低喝一聲,青發猛地無風自動,在空氣中舒展開來。他舉起雙手用力一握,頓時一張薄薄的透明青色光芒,將我和他密不透風的團團圍住。
我內心稍微安穩了一點。這個風魂樓裡確實有東西,而且還很厲害。
在那個白骨堆裡,我甚至找到了十三級獵捕者的屍骨。
十三級是個什麼樣的概念,或許很多人都不明白,畢竟獵捕者雖然一共被分為十八級,但就現在這個世道而言,上了十二級的存在已經很了不起了。十三級以上的獵捕者,恐怕也只能在名山大川的某個大家族禁地才能看到。
這些老不死的傢伙通常沒有個五百歲,至少也有兩百來歲,他們不問世事,一心只想增強自己的實力,他們追求的是修道、飛升那種遙不可及、虛幻縹緲的東西。塵世裡實在很難看到。
能夠殺死那麼多的獵捕者,能夠讓風魂樓成為五百年來,許多有實力的白痴望而卻步的所在,風魂樓裡的那個妖怪,怎麼說也是個十三級以上的存在。
這次玩笑開大了,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能夠走出去。
我用眼角微微瞥了大門一眼,正考慮著是不是趁還沒有出現異常狀況的時候退出去。就在這時,一聲聲凄凄切切的哭泣聲,猛地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那種哭聲很有穿透力,彷彿無所不在似的,沒有經過耳蝸的共鳴就直接就竄入了大腦中。猛一聽之下,我不由得身體搖晃,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還沒等反應過來,已經有什麼東西狠狠的撞在了星辰結界上。
第十章 虛妄
有人說害怕什麼來什麼,是最要命的事情。很好,我現在遇到的事情就很要命。劇烈的衝撞讓身在星辰結界中的我也穩不住身體,險些又坐倒在地上。
青峰猛地一轉身,右手穿出結界抓向那股撞擊傳來的方向。但是輻射出淡淡青色光芒的手,卻什麼也沒有碰到。
我的視線在周圍掃視著,什麼也沒能看到。
沒過幾秒鐘,那股看不見的力量又撞在了結界上。我掏出符紙,低喝一聲:“明目,疾!”
燃燒殆盡的符紙中,立刻傳出一道柔和光芒射入了我的眼中。明目能看穿一切虛妄,對靈體以及大部分幻術都有極強的識破效果。
但是四周還是空盪蕩的,我依然看不到任何有問題的地方。
難道這只是單純的能量撞擊?我百思不得其解,立刻叮囑青峰增加結界的強度,不要輕舉妄動。
這股力量暫時還衝不破星辰結界,我還有時間來想辦法。
力量的衝擊越來越強烈了,結界上泛起層層波動,像是盪漾著的湖水。
在力量的衝撞下,波動的盪漾越發的頻繁,青峰苦苦支撐著,我心裡很清楚,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只需要再多三分鐘,我們就會因為結界被破開而遭到那股神秘力量的攻擊,到時候就非常麻煩了。
心裡暗自思忖著對策,我屹然不懼的站在原地。兩分鐘,一分鐘,三十秒。
直到星辰結界就快要破開的那一霎,我猛地喊道:“契約封印,借魂!”
說時遲那時快,青峰渾身的妖氣大量涌向了我的身體。
“極道破,給我爆開!”
我的雙手一甩,一道無匹的妖氣瞬間將身下地板硬生生破開了一道直徑約七尺,不知道究竟有多大深淺的圓柱形深坑,青峰和我頓時跌落了下去。
一邊向下跌落,我一邊叫道:“青峰,解除百分之十的力量,朝正上方無間斷使用極道破!”
青峰不假思索的執行了,一道又一道的妖氣在他雙手間凝練的如同實質一般,青色光芒不斷射向了上空,狂暴的能量充斥了整個圓柱形坑洞的上方。
哼,雖然我看不到摸不到,但是那玩意兒既然要攻擊我們,就一定會有一個落腳點。
我之前用了三分鐘判斷出,這不知道是什麼構造的怪物,使用的攻擊完全呈現直線,這麼一來事情就簡單了。只要我們也呈現直線攻擊,而且和它的攻擊軌道完全重迭,那麼就有打中它的可能。
於是我將腳底下打出了一個深坑,如果它要攻擊我們,就只有飛到深坑的上空。這樣一來,就算看不到,青峰的極道破也能攻擊到它。
果不其然,猛地一聲尖銳刺耳的怪叫傳入了耳中,那怪物被打的慘叫連連,飛快的不知竄向了哪裡。
我坐在青峰的背上,讓他輕輕一躍重新來到了風魂樓的一樓。
一打量環境,又讓我嘖嘖稱奇起來。在極道破不間斷的攻擊下,風魂樓的天花板居然沒有絲毫損壞的痕跡,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本人可是很清楚解開封印百分之十的青峰,妖力有多麼可怕。那時候的極道破只需要三下,就可以將這棟占地面積足足有十餘畝的風魂樓夷為平地。
不過這地方本來就是帶有一絲不可思議的地方,如果真的這麼容易摧毀的話,就不會在獵捕者中流傳幾百年了。
看向地板,我突然“咦”了一聲。布滿灰塵的地上慢慢顯現出一絲絲的水漬,這些水漬越來越深,最後泛出了鮮艷的紅色,詭異莫名。
我蹲在地上,用手沾了一點在手指上,用力捏了捏,很有黏性,居然是血液,而且還是人類的血液。
嘿,有趣,在所有的生物都已經死絕的風魂樓,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有名鬼地,我居然能在地上發現人血,而且那些人血還出現的極為神奇,完全是從無到有緩緩顯露出來,彷彿身處在大海中的半透明水母一般。
對了!水母,肯定是水母!我渾身一顫,終於想到了那個攻擊我們的怪物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是母詰皇,一種原本只生存在海中的妖怪,這種妖怪力氣十分大,速度又快,再加上完全透明的身體,絕對是搞暗殺的終極怪物。
難怪自己的明目無法看穿它的身形。這東西並不是靈體,也不會實用幻術,它天生就完全透明,明目對它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
不過這種海中的妖怪怎麼可能跑到了陸地上來了,這傢伙不是一離開水就會死掉嗎?我大惑不解的撓了撓頭,既然知道了它的實體,對付起來就簡單多了。這東西最愛就是利用速度和力氣進行衝撞攻擊,由於看不到,常常令人防不勝防,只是弱點也很明顯。
我掏出符紙,大喝一聲:“炫極光,開!”
頓時一道道昏黃色的光芒在這個空間中散播開來,這種光芒帶著極強的穿透力,令周圍的一切都反射出一圈暈黃。
沒多久,我的視線中就出現了一頭透明的水母狀妖怪,它帶著無數根觸須飄浮在半空中,受傷的身體正不斷滴著透明的液體。這些液體落地後不久,居然全都化成了類似於人類血液的鮮紅。
世界果然很奇妙,就連所有文獻數據中都沒有記載,母詰皇上岸以後它的血液會變成這樣。
我讓青峰用百蠶破將它網起來拉到身旁,不禁又是一陣讚賞。
這玩意兒,實在有些漂亮的眼花繚亂。
據說俗世最近很流行養水母,不知道如果我將母詰皇染色後拿出去賣,會不會受到世俗人類的追捧而大發一筆?畢竟母詰皇可比單純的水母漂亮多了。
不過,母詰皇雖然很令人防不勝防,但還不至於能夠在不傷害對方的情況下殺掉十三級的獵捕者。難道,這個風魂樓裡,還不止一種怪物?
就在我好奇的想要將眼前這頭居然能在陸地上存活的母詰皇解剖一番的時候,猛地內心中劃過一絲警兆。突然身下一空,整個人都落了下去……
“主人!”青峰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
只見地上的洞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融化掉,沒幾秒鐘就合攏到了初始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它就在不久前還被開了一個大口子。
“該死!”青峰憤怒轟擊著自己主人消失掉的地方,但即使將那塊地面打的支離破碎,卻依然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青峰唐突的倒在地上,青色的發絲逐漸轉黑,面色也開始抽搐起來。
終於,他的額頭浮現出一個面容冰冷的絕麗女子的樣貌。青峰羞愧道:“對不起,姐姐,我沒能保護好主人。”
那絕麗女子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閉眼,便從青峰的額頭上探出了頭來。青峰的全身頓時一抖,身材猛地縮小,最後,雪縈出現了。
白衣如雪,一襲水袖輕舞的雪縈冷冷看了一眼詭異莫名的風魂樓,輕哼了一聲。只是這一聲,就彷如驚雷一般,將整個風魂樓都震的抖了一抖,四周的氣氛毫無徵兆的寒冷起來,寒氣一陣陣的襲來,穿梭在整棟樓的每一個角落。
然後,絕麗的女子微微吐出了一句冰冷的話語:“放了主人,否則,死。”
從風魂樓的四面八方突然竄出一陣鬼哭狼嚎,彷彿是在嘲諷她。
雪縈那個精緻無比的臉孔絲毫沒有變化,只是又抖了抖水袖,雪白的水袖立刻變長,在空中飛速竄動,彷彿追逐著某種速度極快的東西。
沒過多久,一個黑漆漆的身影便被水袖卷住,不住哀嚎著,雪縈看也沒看一眼,就見那隻被卷住的黑影“啪”的一聲化為了萬千冰屑。沒有任何停頓,兩襲水袖又是一卷,又是兩隻不知名的怪物被卷住,破碎成了無數塊碎片。
沒多久,死在雪縈水袖上的各種怪物已經多達了上百隻。這個絕麗的女子明顯不耐煩起來,她紅潤水嫩的小口輕輕張了一張,一口寒氣被吐了出來。
那寒意一脫口,樓內的空間頓時化為了絕對零度的超級低溫氣流,所過之處的一切物體和生物都瞬間脆化掉,如同接受了千萬年的時間洗禮一般,寒風一吹就整個變成了微粒,飄蕩在了地上。
“住手!奴家、奴家投降了!”眼看整座風魂樓就將要被這股寒風吹的支離破碎,一個火紅的身影終於忍不住飛了出來。
黑暗,落入眼簾的是無盡的黑暗。視線所能觸及的方向,什麼也無法在視網膜上成像,我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青峰!”我試著大叫了一聲,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唯一能證明自己還活著的證據,就只剩下強壯的心跳。
自從我突然掉下來後,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整個人就已經迷失在了這片黑暗中。我分不清上下左右,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站立著。
在這片詭異的空間中,就連觸覺也遺失了。
“喂,有人嗎?”我並沒有慌張,因為自己十分清楚慌張也沒有任何用,只是在內心中暗暗感受著生死契約。
不久便感覺到契約開始產生了變化,雪縈硬生生突破了封印的束縛,從隱性狀態甦醒過來。我不由得心裡又定了一定,只要雪縈出來了,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優哉游哉的飄浮在這塊虛空中,腦子絲毫沒有停頓的思索著有什麼東西能和現在的狀態聯繫起來。沒多久自己便有了答案。
虛妄!這裡應該是虛妄空間。
曾經有佛語說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所有眾生及萬法,皆如夢中鏡、鏡中花、水中月,剎那生滅,虛幻不實。事因人立,人既虛妄,人所立之事,自然也是虛妄的。如眼有病的人,空中原本沒有花,因病見花,事如病花之果。
雖然這是一道佛偈,但卻活生生勾勒出了一個上古時代就已經存在的妖怪——病花獸。這種怪物如同水刺怪一樣,肚子裡自成空間,而這一空間就是俗稱的虛妄空間。
病花獸並沒有實體,它是介於幽靈與妖怪的存在,也便是所謂的雜交品種,不過被它吞進肚子裡的生物,卻不論怎樣也逃不出來,只能在它肚中的虛妄空間裡腐敗,被它一點點的消化吸收,是個很陰險的妖物。
不過它本身除卻了這個虛妄騙人的能力外,基本上是一無是處。
明白了這妖怪的身分,我的心裡更是有底了。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病花獸的虛妄空間中一切都是假的,就連眼前這層看不透、聽不到、感覺不了的黑暗,也不過是騙人的罷了。
其實在理論上,病花獸肚子裡的空間可以分為一二三四,四個點相連而成的一個立體正方形。這個圓形分別以點一二三四為圓心,正方形邊長的一半為半徑,畫四個圓六七八九。
圓六代表著一個封閉性宇宙。圓六七八九是一模一樣獨立存在並同時運行的宇宙。而每一個宇宙中皆有一個並行的空間。
既然是“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為什麼自己會被欺騙?因為這個相是自己造的,因為不是自己真心的流露,是假的。所以在這個空間中,千萬不要執著於任何東西。
每一個並行空間之上皆有一個自己。和圓六、七相對,圓五六相交於點十。圓五,七相交於點十一。那麼,圓五上的任何一點,相對於點十和十一來說,就產生將來、過去之幻覺,即時間幻覺。
時間濃縮後的空間,是幻覺之幻覺,也是這個空間的根本。而基於時間、空間而言,圓五永遠感受不到圓九的存在;但是也是基於時間、空間,我只要能到達九點,就能走出這個超脫於三千大千世界之外的虛妄幻覺空間。
小時候的自己由於沒有任何能力,只能博覽群書,古今中外幾乎所有的文獻數據、野史傳記,我都熟讀了記在腦子裡,可以說我的大腦,也算的上是對付妖怪的一大利器,即使不藉助青峰、雪縈的力量,對付這個小小的病花獸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我默默計算著,在虛空中不斷走動,最後猛地停住了。睜開眼睛,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欠揍的笑容。我雙手一撥,漆黑的虛空中頓時有一絲刺眼的光線透了進來……
第十一章 好爛的故事
我從病花獸的肚子裡走出來的瞬間,一個帶著幽香的身體便猛地撲入了我的懷中。那具身體的柔軟觸感我很熟悉,是雪縈。
“主人,雪縈,怕。”
這個絕麗的女子在我懷中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就彷彿害怕自己一眨眼,我就會再次失蹤掉。
“身為你們的主人,我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掛掉。”我從鼻孔裡噴出一口氣,自傲的說。
“雪縈最喜歡主人了。”
她又像小貓一樣將頭深深埋入了我的懷裡,不斷磨蹭著。冰冷的女孩,只有在這一刻泛出暖熱的溫度,也只有在我身旁才能稍微看到一絲表情。
一陣咳嗽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是從不遠處傳來的。我定睛一看,看到了一個紅衣女子,哦,不對,是女鬼。
只見她身穿火紅的衣衫,古裝打扮,生前大約有二十歲上下。不知道是幽靈的原因還是從前保養的很好,她的肌膚白皙透亮,面容精緻,恐怕活著的時候也是顛倒眾生的尤物。
只是這個尤物現在卻跪在地上,大半個下身已經被凍成了冰雕,即使是這種狀況,她的臉上依然無奈的露出淺淺笑容。不錯,很有膽色的女鬼。
“這位官人,能不能請你稍微把我鬆開一點,奴家現在很難受。”紅衣女鬼檀口輕輕吐出一串語句,不緊不慢,很優雅,很具有蠱惑力,如果是其它男人,恐怕毫不猶豫就會替她解開封印。
可惜我卻絲毫沒賣她的帳,只是瞥了她一眼:“沒看我們正親熱著?沒空。”
紅衣女鬼險些氣的暈過去,好半天才緩過陰氣來,又柔柔的道:“奴家可沒敢傷害你們,都是其它妖怪乾的。奴家只是個可憐的孤魂野鬼罷了,無依無靠,只能在這風魂樓中苟延殘喘。官人,您就可憐可憐奴家吧!”
我摸了摸雪縈柔軟的黑色長髮,輕聲問:“是你將她冰凍起來的?”
“嗯,她,危險。”雪縈點點頭,她的冰寒能力即使連靈體都能凍結。
雖然雪縈的話很少,但從她的隻字詞組中,已經能夠判斷出很多東西來。
我輕輕將雪縈從懷裡拉開,走到紅衣女鬼身前,蹲下:“你是這種風魂樓的主人?”
“不錯,奴家正是五百年前風魂樓中冤死的青樓女子之一,本名叫青蕘。”女鬼撲閃著大眼睛看著我。
我“嗯”了一聲,八卦性格頓時冒出,“那當時是你在一夜之間殺了風魂樓中所有的嫖客和妓女?”
“對,正是奴家。”
女鬼微微嘆息了一聲,清脆的聲音猶如黃鶯出谷,以至今我都不明白的管道傳播進了我的耳朵裡。
“那年,奴家二十一歲,是風魂樓中的頭牌,風魂樓的青蕘,在當地的紳士名流、達官貴人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奴家一直都只賣藝不賣身,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找到如意郎君,將自己的處子之身當嫁妝送給他,但是,身在青樓中的我實在太天真了。
“終於有一天,一個在當地很有勢力的權貴看中了我,要我陪伴某個朝廷欽差一宿。雖然老鴇也知道留住我的處子之身,更能吸引那些貪圖我身子的禽獸,但那位權貴實在可惡,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買通了老鴇。
“我當然誓死不從,甚至以死相逼。老鴇見我實在不肯就範,居然在我的飯菜中下了春藥。等我醒來時,一切都晚了……”
實在有夠爛的老套劇情,聽得我哈欠連連,就差沒有用扇子掏耳朵了:“醒來後你就自殺了?”
“嗯,”那名自稱青蕘的女鬼點點頭:“奴家醒來後悲痛欲絕,拔出發簪上的金釵刺死了那個欽差。自知也難逃一死,但是我不甘心,我恨,恨所有風魂樓中的生靈,我恨不得將他們統統殺掉。
“小時候聽人說過,如果在辰時,太陽剛出現一條線,陰氣開始消退,陽氣開始漸長的時候,穿著用人血染紅的衣物自殺,就會變成厲鬼。於是我照做了,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嘖嘖,你現在的樣子不見得很難看嘛。”我嘖嘖兩聲,看著她的臉:“你變成厲鬼後,就開始不斷殺掉所有進入風魂樓中的生物?”又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堆白骨:“那些獵捕者都是你吃的?”
青蕘這女鬼立刻搖頭:“不是,我殺掉風魂樓中的所有生命後,怨氣也消了,但由於生前的執念太深,成為了地縛靈,再也無法離開這個可惡的地方。而風魂樓因為穢氣太重,陸續吸引了大量的妖物前來,這些獵捕者和生靈都是後來的妖物吃掉的。”
“哦,原來如此。”我點點頭,輕輕彈了下手指,衝雪縈囑咐道:“雪縈,解除封印。”
雪縈衝青蕘的方向一招手,圍繞她下半身的冰塊全部化為萬千寒意,飛回了雪縈的身體中。
“對了,我在找一個人,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
就在我放下戒備,在身上到處找符紙,準備化出那個人的模樣給她看的那一霎,女鬼猛地從地上暴起,黑色的發絲如同千萬根長針,向著我飛速刺來。
同時,她的身體也化為一襲慘白的鬼氣,侵向了我的頭部,彷彿想要附入我的身體。我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女鬼的發絲就在離我只剩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的停止了。女鬼那襲凶猛的鬼氣也被雪縈的水袖卷住,鬼氣尖銳的嘶叫著,如同指甲不斷摩擦著玉石,聽得人止不住的冒出雞皮疙瘩。
我微笑著,將背在身後的左手拿了出來,手中正燃燒著一張符紙。
女鬼掙扎著,早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優雅。
她猙獰而充滿血絲的大眼睛狠狠看著我,如鋼針的牙齒間不斷流出綠色的唾液,眼見實在無法擺脫雪縈的水袖,這才頹然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笑了笑,淡淡說:“如果你真的是風魂樓中枉死的女鬼,那麼有一個常識性的問題就很令人費解了。風魂樓只不過是外界給這裡取的名字,它的真名叫鳳翔樓,一個在這裡被束縛了近五百年的地縛靈,怎麼可能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它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名字呢?”
“哼,夜不語,你果然夠聰明。”女鬼嘶啞的吼叫著。
“哪裡哪裡,客氣客氣,是你太白痴了,那種唬爛的老套劇情,虧你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講完,我都替你不好意思。”我輕輕搖動扇子。
女鬼被我氣的咬牙切齒,恐怖的臉上又慘白了一圈。
“好了,娛樂夠了。如果你還想要命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
我伸了個懶腰,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臉。
那隻女鬼死死的盯著我,猛地大笑起來,瘋狂的笑:“你是不會從我的身上得到任何東西的。夜不語,你不會比我多活多久!”
說完,她的身體便不住膨脹起來。
我心裡一驚,掏出符紙在空中一劃,頓時一圈乳白色的光暈便籠罩在了女鬼的身上。
“雪縈,快閃人!”
我大吼一聲,雪縈皺了皺眉頭,立刻抱住我。她右手一揮,風魂樓的大門應聲而倒,赤裸的玉足輕輕在空氣中一點,帶著我整個人飛快向樓外射出。
這一射就瞬間逃出了風魂樓五十丈以外,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風魂樓中透出了一陣古怪的白光,沒有絲毫的聲音,這個五百年屹立不倒、五百年獵捕者口中的鬼地,就在一剎那崩塌掉,只剩下一個直徑超過四十丈的深坑。
我用手遮在眼睛上看過去,不禁對那隻女鬼自爆的威力嘖嘖稱奇。
好傢伙,雖然這玩意兒是鬼,威力也未免太大了一點。還真沒見過鬼會玩自爆,還玩的如此悲壯、慘烈、毀天滅地的。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不過,我還是從她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果然有一場陰謀是針對自己而來的,有一個勢力,或者有一群妖魔,它們不知因為什麼而想殺掉我,或者不止殺掉我那麼簡單,它們,肯定還有其它更深層次的目的。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它們先是誣賴我,讓我遭到獵捕者集市的追殺,然後一步又一步策劃著大量針對我的陷阱。它們的勢力很大,實力也很強,強到我實在看不透的地步。
這次,果然有些麻煩了。
“雪縈,走。”我召喚了一聲。
“是。”雪縈依偎著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是時候再回一趟成都了,那個該死的無不知,居然敢耍我。尖嘴猴腮的混蛋我沒有找到,竟然一頭栽進了陷阱裡。
不找它理論一番、訛詐些好東西,實在難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佛說:如果你不給自己煩惱,別人也永遠不可能給你煩惱。因為你自己的內心,你放不下。
佛又說:你什麼時候放下,什麼時候就沒有煩惱。
又是那片無數水滴的空間中,我翹著二郎腿坐在空氣上,一臉氣憤的看著無不知,身後是滿臉冰冷的雪縈。
“無不知,我來這裡的目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我一眨不眨的看著它,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很清楚。”無不知的身影在虛空中若隱若現,明顯有些心虛。
“你給我的信息根本就是一個陷阱,關於這件事,你總要給我一個解釋吧。”我又道。
“我是無不知,我給出的信息是不會錯的。”
無不知輕輕的滑動手指,似乎在思考什麼:“至於你為什麼沒有找到那個人,是你自己將風魂樓毀掉了,也將他炸的粉身碎骨。歸根結柢,是你自己的錯。”
“是人話是鬼話都是你說的,我憑什麼信你?總之那個人我沒有找到,你也沒證據證明自己的信息管道沒有受到某種因素的影響。”
我死死盯著它:“還是說,你根本就是想誤導我進入風魂樓中?”
無不知朦朧的身影猛地顯出了身形,就在那一霎發出了萬千縷光芒,那些光芒射出我們身處的水滴後飛速的折射,將方圓千里之內的水珠都連接在了一起。
我們身處的水滴頓時金光大盛,雪縈渾身一顫,水袖輕輕舞動,一層雪白的結界便籠罩在了我倆的身上。
幾乎在同一時刻,水滴中的金光接觸到了結界表層,發出雷鳴般的巨響。偌大的水滴也以肉眼能見的速度收縮,想要將我們活生生的壓碎。
“無不知,你想幹麼!”我惱怒的大喝一聲。
飄蕩在我們不遠處的無不知淡淡道:“我只想告訴你,在這個空間中,我想殺你根本易如反掌,不必使用那麼爛的花招。”
“哼,未必。”我冷哼一聲,看了一眼雪縈道:“雪縈,羅曼輕舞。”
“是的,主人。”雪縈渾身氣焰大漲,一襲寒氣向四面八方揮發出去,寒氣所經過的地方,一切都凍結成了冰塊,就連攻擊過來的金色光芒也無法倖免。
雪縈輕輕的舞動,赤裸的雪白小腳跳出曼妙的舞蹈。
隨著她舞蹈節奏的加快,寒氣就更加的濃烈。沒過多久,拼命收縮的水滴也遭到了寒意的侵襲,漸漸開始疲軟起來,最後也化為了一塊晶瑩的冰塊。
“破!”雪縈嬌喝一聲,水袖擊出,狠狠打在了冰塊之上,那滴水頓時被打的粉碎。
無不知目瞪口呆的呆在原地,滿臉的不可思議:“不可能,在我的領域中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比我強大的力量!”
雪縈已經從雪白的結界中飛了出來,以極快的身法閃到它的身後,水袖死死的勒住了它的脖子,只要我命令一下,就會毫不猶豫的將它殺掉。
無不知完全呆住了,不知所措,也沒有反抗。
“雪縈,放開它。”我在結界中輕輕的扇著扇子。
“它很危險,殺掉,更好。”雪縈似乎在考慮殺掉它,會不會讓我的生命更有保障。
這個絕麗的妖怪一直都以我的生命為最優先的保護條件,只要有威脅到我的事物,通常都會毫不留情的扼殺掉。
“沒關係,總之你抓住的也只是個影子罷了。”我笑了笑,向身後望去,手中的扇子輕輕點在一個位置上:“真正的無不知,在那裡。”
在我扇子所指的不遠處,一個縹緲陰暗的影子顯露了出來:“夜不語不愧是夜不語,居然被你看破了。”
“哪裡哪裡,”我哈哈大笑:“在這個空間裡,你奈何不了我,而我也奈何不了你。但是一旦讓我到了外邊,我就會命令雪縈將你的那隻水刺怪冰凍起來,做成妖怪刨冰,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做生意。怎麼,要不要考慮以某種和平溫柔的方式給我一個信息?”
處在隱匿狀態中的無不知微微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那個暗中想要對付你的人,我真的不能告訴你。”
“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是沒辦法和平解決了?!”我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雪縈,我們走,去拆了這混蛋的招牌水刺怪。”
“嗯,主人。”雪縈輕輕抱住我的腰就要向外飛去。
“等一等!”無不知身影一閃,立刻攔在了我們身前:“雖然我無法告訴你隱藏在暗中的那個人是誰,但是我能給你一個線索,一個絕對和你有關係的線索。只要你能接近她,就能將真相挖掘出來。”
它說完,右手一彈,一個影像立刻浮現在了虛空中……
那是一個昏暗的房間,那個房間裡只有一個女人,一個長髮的絕麗女子,她正對著銅鏡,不斷梳理著如瀑布般的烏黑秀髮。但就在她的身後,異常漆黑如墨的影子,正無聲無息的悄悄向她包圍過來。
第十二章 可怕同桌
十二年前。
據說最有價值的人,不一定是最能說的人。老天給我們兩隻耳朵一個嘴巴,本來就是讓我們多聽少說的,善於傾聽,才是成熟的人最基本的素質。
我一向都相信自己的耳朵,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自從來到這個怪異的小鎮後,我發現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甚至身體上所有的感覺器官都不再可靠了。
如果真的可靠的話,那最近發生的許多事情又該如何解釋呢?
晚上一回家我就悶悶不樂的待在小凳子上,毫無目的的翻書。老娘忙裡忙外的張羅著晚飯,抽空看了我一眼,問道:“小夜,你在書院被人欺負了?”
“沒有。”我搖頭。
“我就說嘛,我家小夜那麼聰明,只有欺負人的分,哪有人敢欺負你。那你為啥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沒什麼,有點不在狀態。”我敷衍道。大人的世界和思維方式比我們小孩子複雜的多,就因為太複雜了,所以更難以理解非理性的事物。
假如跟他們坦誠今天的遭遇,估計半個小時後老娘就會強制老爹回家,而老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找個大夫來。算了,還是節約些口水的好。
“喲,屁大的小破孩還有不在狀態的時候,你以為自己是縣太爺啊。”老娘撇了撇嘴,繼續忙去了。
我到現在腦袋都一團亂,如同亂麻一般,完全理不出任何頭緒。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小鎮,絕對有些不簡單。既然自己只來了一天就遇到多得難以想象的詭異事情,那自己的父母呢,他們是不是也遇到了?
在飯桌上,我稍微試探了一下公然在兒子面前肉麻的父母。
老娘滿臉陶醉:“這裡的鄰居都好熱情,王夫人、李夫人、張夫人一早就送了些小禮物過來,還幫我收拾了房間。趙夫人也很……”
主婦真是可怕,老娘的供詞直接略過,聽聽老爹的。
老爹也是滿臉陶醉:“這裡的人際關係比京城裡單純多了,剛認識的小王、小張、小李,聽說本人要開雜貨店,一大早就幫我把東西抬進了我今天才租下來的店面裡,還說明晚幫我接風洗塵,到外邊去大吃一頓……”
看來有時候懷抱雜貨店理想的男人,也和主婦是一丘之貉,供詞毫無參考價值,再次略過。
嗚,難道整個家裡就數我最倒霉,一到新地方就怪異事情層出不窮?我招誰惹誰了我!難怪一開始我就不喜歡這小鎮,肯定是傳說中的第六感發揮了作用!
吃完飯,我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拿出紙和筆亂畫。不久後便覺得無聊了,乾脆整個人重重的躺倒在床上。
看看對面的漏斗,還不到酉時,窗外已經墜入了黑暗中。這個地方的夜晚來臨的似乎特別早,我從前居住的城市,要到酉時末左右,天色才會漸漸暗淡下來。
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望著天花板,我看著看著,總覺得雪白的天花板上似乎有些奇怪的痕跡。那個痕跡越看越像是個人的臉龐,有鼻子有眼睛,那雙眼睛似乎在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看,我打了個冷顫,再次將視線轉移。
就在這時,寢室裡突然有什麼東西響了起來,還伴隨著強烈的震動。
我下意識的跳下床來,那種震動居然唐突的消失了!
一股惡寒猛然間竄上了脊背,我呆在原地,身體瑟瑟發抖。房間在震動過後如死亡一般的安靜,安靜的極為不正常,就彷彿我的耳朵再也接收不到任何聲音,反差大得讓腦子實在難以忍受。
“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嘴裡默默念著。記憶裡,身後只有一塊屏風,用來隔開尿壺。
那個屏風是這棟房子從前就有的,很古舊,上邊畫著一個紅衣的絕麗女子。
突然,鼻子裡唐突的聞到了一股香味,像是老娘偶爾會在臉上胡亂塗抹的胭脂水粉。我渾身頓了頓,緩緩轉過身去。
頓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屏風上的紅衣女子居然在畫中掙扎,她的纖纖細手變得不再修長,她的全身也不再窈窕,整個身子都在膨脹,臃腫的彷彿像是要流溢出畫中。
不對!她確確實實的正拼命想從屏風裡掙扎出來。
她的手也確實伸出了屏風,一伸到外界,就變成了尖銳的爪子,同時她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像是想要將我整個人都撕碎掉。
這種詭異的事件,根本就不是我這個十歲的小孩子能夠承受的。所以我一張嘴,也恐懼的高聲尖叫了起來。
只聽見樓下的老娘也尖叫了一聲,然後就是“噠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
老娘一邊叫著一邊衝到門口,手裡還拿著正在洗的菜刀。老爹實在受不了了,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鬧夠了沒有!大驚小怪的,都不知道在瞎跟著叫什麼。你看,小夜不是好好的嗎?”
“差點沒把我給嚇死。”老娘見我安然無恙,用力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他怎麼了。”
老爹看向我:“出什麼事情了?”
“有鬼……”我雙眼呆滯的望著屏風後邊。
老爹也向屏風看去,仔細的看了許久,才摸著後腦勺問:“屏風後哪有東西?”
“有!裡邊有個全身穿著紅色衣衫的女人,很可怕,剛才還一邊尖叫想殺了我。”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老爹和老娘對視一眼,老娘說道:“夜夜,裡邊根本就沒有紅衣女人,而且就算有你所謂的女人,剛才還叫了,我們應該也能清楚聽到才對吧。但剛才我和你爹什麼聲音都沒聽到,除了你的尖叫聲外。”
我一愣,再次集中注意力看去時,居然驚訝的發現,那個女的,那個可怕的女人居然又回到了她一直待著的地方,就連伸手欲輓發簪的姿勢也和從前一模一樣。現在的屏風裡邊乾乾淨淨的,極富藝術感覺,哪裡還有剛才那恐怖怪物的影子?
“但剛才我明明……”我欲言又止,突然發現再怎麼解釋,眼前的父母都不可能相信自己了。有一種委屈的感覺頓時涌入了心裡。
老娘還想說什麼,但被老爹一把拉住。
老爹看著我的眼睛,緩緩道:“夜夜,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雖然這次搬家我們沒有徵求過你的同意,讓你內心很牴觸這個地方,但希望你能稍微體諒一下我們。我也是想給你和娘更好的生活環境的,畢竟老家已經烏煙瘴氣,不適合我們這一家人了。
“好了,你也累了,早點睡吧。”老爹把我扶到床上,蓋好被子,然後將臥室的油燈吹滅,在關門的時候,又將頭探進來說:“希望你能早點適應這裡,待久了你就會知道,其實這裡的人都很不錯。”
完了,看來父母已經完全認定我是在和他們唱反調了,現在估計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我很不爽的從床上坐起來,將油燈點燃,掏出一張紙想要寫一點東西。
但提起筆卻千頭萬緒的,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寫起。
微微嘆了口氣,我苦笑著寫道:
今天是我家搬來黑水鎮的第二天,也是我到白鷺書院上學的第一天。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彙,描述我第一天的轉學生活。
但,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怪異的事情。
自從搬來後就被父母誤會了兩次,心情實在糟透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原來做一個平平凡凡的無知學生,其實才是最快樂的一件事。
寫完日記我就早早的睡了。
到黑水鎮的第二天就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希望明早,會還我一個平凡的人生吧。
但是隔天一上課,那個令人頭痛的同桌又準時出現了。
“喂喂,哥們兒,你知道嗎?書院操場後面有一座很大的樹林,裡邊有些很奇怪的東西喔!”一大早那個古怪的同桌諸葛宇,就在我的耳邊犯嘀咕。
我不由得想起了樹林前,趙凝香找到的那個看不見的東西,然後苦笑起來。那算不算是有趣的東西呢?
第一堂課剛開始,諸葛宇就從課桌抽屜裡變戲法似的往外拿零食,各式各樣的都有,桌面幾乎都快擺放不下了。張先生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的樣子,繼續聚精會神的上課。
不要和他扯上關係,不要和他扯上關係。
我拼命的將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拼命的忽略他。
諸葛宇見我當他不存在,嘻嘻笑著,一把一把的往自己嘴裡扔著零食,好半天,實在忍不住了,終於將嘴巴湊到我的耳朵旁,用全班都聽得到的聲音悄悄問我:“喂,哥們兒,想不想來一包?”
“不需要,還有,請不要打擾我上課!”我轉過頭,儼然一副絕世好學生的樣子,嚴肅的拒絕道。那副嘴臉如果讓從前的先生看到,不吃驚到掉下巴才怪。
從前的我,一上課就打小差,仗著成績好就是不好好上課,無聊時候乾的無聊事情,都已經成為班級裡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了。那時候什麼都幹過,就是沒有認真上過課。
“真無趣。”同桌縮了縮脖子,又將滿桌的零食往課桌裡塞。
不一會兒桌子乾淨了,他彷彿覺得桌面乾淨的實在受不了,於是便從抽屜裡拉出一個軟綿綿的、彷彿寫著“靠上去就能睡得舒服到流口水”的枕頭,用力轉了轉脖子,然後抱著枕頭,義無反顧的睡了起來。
我的佛祖!請問他的抽屜是傳說中的須彌袋嗎?究竟要怎麼排列組合才能塞下那麼多東西!
理智的我按捺住好奇心,好不容易才憋到下課。還好,這個古怪的同桌一個早晨都在睡覺,沒有再做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騷擾我。
很快就到了午休的時候,吃飯時間趙凝香跑了過來。
“夜不語社員你好。”她趾高氣揚的向我問好,聲音高傲的像是某國皇帝,跟在她身後還有兩個孩子。
“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我家散步社新進社員夜不語。”
她揚起頭得意的向那兩個孩子介紹我,然後眼睛一亮:“怎麼樣,我的社團有兩個人了吧。你們快點把答應的東西給我。”
這個……我該不會是不但進了狼窩,還一不小心被當成賭注了吧?
“知道了,囉唆。”那兩個人極為不情願的將兩幅字畫塞給她。
左邊的男孩子帶著苦笑,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路見,就是那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路見’,是武術社長。”
得了,一聽自我簡介就知道肯定是一個武俠狂人。這種人有百分之九十可能是麻煩人物,立刻轉入重點忽略目錄之中。
右邊的女孩長得很小巧,臉上長著兩個彷彿能將人吸進去的酒窩,大方的說道:“我叫曉雪,碧澗驛思曉的‘曉’,鬢雲欲度香腮雪的‘雪’。在書院藏書閣當管理員。”
喔喔喔,少有的詩詞歌賦狂人,估計是未來有志於向文學發展的有為文學少女。終於遇到個正常人了!
禮不來非往也,一向都很禮貌的我立刻招呼道:“你們好。就如同剛才那位介紹的一樣,我叫夜不語,夜不語的‘夜’,夜不語的‘不’,夜不語的‘語’。”
對面的三個人立刻大笑了起來。
“你的自我介紹還真節約,佩服。”曉雪笑到細細的腰都彎了下來。
路見笑夠了,好奇的打量著我:“你真的參加了趙凝香的散步社?”
“被逼的。”我苦笑。
“完全能夠理解。”路見和曉雪露出同病相憐的苦澀笑容。
這兩個傢伙,雖然沒有參加這個社團,不過肯定也被趙凝香折磨的夠嗆。
趙凝香皮笑肉不笑的瞪了他倆一眼,拍著我的肩膀問:“夜不語社員,你好像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還不是那個諸葛宇,我都快受不了他了!”我的痛苦頓時找到了宣泄的地方,滔滔不絕的訴苦道:“那傢伙整個一魔鬼,我還真沒有見過像他一樣的人。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他們家是不是開雜技團的,要不然他老爹就是個術士……”
“等等,你說誰?”趙凝香問。
“諸葛宇啊!”
趙凝香轉過身望著曉雪和路見,疑惑的問:“我們班有叫諸葛宇的人嗎?”
“我們怎麼知道,我們又不是你們班的。”他倆異口同聲的答道。
“難道不是我們班的?”趙凝香用手指抵住嘴脣嘀咕著。
“怎麼不是我們班的,都不知道你這個班級老人是怎麼當的。他不但在我們班,還是我的同桌!”我大聲說。
“你的同桌?”趙凝香呆了一呆,傻乎乎的問:“你哪有同桌?”
“你在耍我吧!”我瞪了她一眼:“我怎麼可能沒有同桌,那傢伙叫諸葛宇,從我坐在這裡的時候就經常騷擾我。”
“夜不語同學,你真的沒有同桌,這點就算我們外班人都知道。”路見也點頭作證。
“不錯,我記得你那排的桌子一直空著沒人坐,我從五年前就在這個班上上學了,從來沒人坐過那兩個位置。直到夜不語同學你來的時候占了一個位置,另一個位置依然空著,你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同桌。”趙凝香想了想說。
“不可能,那一直以來誰坐在我的身旁?”我大為驚訝,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沒有人!我就坐在離你不遠的地方,從來沒有看到你身旁有人坐過!”
“怎麼可能!”我發瘋似的走到同桌的位置,拉開抽屜想要證明這個桌子確實有人經常坐。但當抽屜拉開後,我卻呆住了。
抽屜裡空盪蕩的,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層塵灰和一絲淡淡的腐臭的氣味。
在這個老舊的課桌上,我找不到任何一丁點曾經有人坐過的痕跡和證據。
難道真的沒有人和我坐過?我其實真的沒有同桌?難怪那個叫諸葛宇的傢伙不管乾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教室裡的先生和同學都根本不會驚訝。因為他們完全看不到他,只有我能看到!
那,那個叫做諸葛宇的男孩,我的同桌,究竟是什麼?
難道是因為自己對新環境的不適應,所以才冒出來的錯覺?還是真的如同父母所說的,我對他們搬家有牴觸,所以內心深處開始產生自我幻覺?
“諸葛宇,你說那個同桌叫諸葛宇對吧?”就在我開始自我否定的時候,曉雪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我似乎在哪裡看到過這個名字。”
“真的?”趙凝香立刻來了興趣:“在哪裡?”
“應該是書院的藏書閣吧,有一次我幫書院整理學生檔案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過。”曉雪不確定的說。
趙凝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就想往外跑:“走,我們去查查。”
“笨,你知道檔案樓在哪裡嗎?”曉雪不屑的拍掉她的手:“在舊書社那邊,現在已經完全廢棄了。要去就要穿過操場後邊的樹林,想要來回,中午的休息時間壓根兒就不夠。”
“那下午放學的時候,我們四個人一起去好了。”趙凝香興致高昂。
路見遲疑道:“但據說舊校舍那邊一到晚上就鬧鬼,很可怕的。何況書院後邊的樹林很少有人整理,幾乎快變成森林了,傳聞常常有詭異的聲音傳出來!”
“切,膽小鬼,虧某人還經常自稱大俠。”趙凝香鄙夷道。
“哼,去就去。”路見果然是個武俠狂,激將法一出現,就見他咬牙切齒的答應了,真是個單純的傢伙。
“我不去。”我舉了舉手。
“為什麼?”趙凝香顯然很意外。
“沒有為什麼,我討厭麻煩的事情。”我毫不猶豫的說。
趙凝香看著我,突然笑了起來:“沒關係,你肯定會去的。”
“為什麼?”我反問。
“因為我感覺得到,你和你又臭屁又冷漠的外表完全不一樣,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好少年。”
……完全被看穿了。
不知為何,心底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真相,不會那麼簡單的就呈現在我們的眼前。或許,這個事情任性的探尋下去,會變得異常危險吧……
下午放學後,我們四人來到了操場後邊的樹林前集合。看著即使在白天也感覺長相猙獰的樹木,我莫名的有些擔心,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跟著他們慢慢踏了進去。
還好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異常情況,我們很順利的就來到了舊校舍前。
我只看了一眼,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殘破的舊校舍採用木石結構,外觀早已斑駁的令人不寒而悚,有一種怪異的氣氛一直縈繞在四周,雖然是五月天,但我卻感到一絲絲的涼意從舊校舍裡透出來。
“真的要進去嗎?”路見又開始猶豫了起來。
“廢話,都已經到這裡了,難道還能半途而廢?”趙凝香大大咧咧的一腳踹開虛掩的大門走了進去,剛一進去就尖叫了一聲。
我們三人慌忙也竄了進去,然後同時石化了。
只見不遠處的床上躺著一具屍體。
不!那玩意兒早已經算不上屍體了,因為它只留下了一堆骨架和些許毛髮。上邊堆滿了灰塵,不過這絕對不是讓我驚訝的地方。
最讓我恐懼的是,眼前無數的草根和樹根從地板下穿出來,那些根部穿梭進了每一根骨頭裡,它們將屍體緊緊拴住纏住,彷彿那也是它們的一部分。
趙凝香從發呆的狀態回過神,她使勁在自己頭上敲了敲:“好痛!看來不是在做夢!”
曉雪也滿臉驚駭的直直看著眼前的景物,嘴裡喃喃說道:“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強壓下內心的反感,帶著濃厚的興趣將眼前的骨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用手將骨架翻動起來,啞然失笑。
“你們這些笨蛋,這又不是真的骨架,有什麼好怕的。”我嘲笑道:“沒見過上針灸學時候的人類骨架嗎?你們自己摸摸,硬木頭做的,外表涂了一層漆。”
三個人臉上一紅,尷尬的笑了起來。
趙凝香惱羞成怒的用力踢了面前的骨架一腳:“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傢伙搞惡作劇,要讓我逮到了,我、我罰他把《論語》抄寫一千遍,活活折磨死他!”
要讓你逮到才有鬼了!我聳了聳肩膀,正準備打量四周。突然聽到腳下傳來一陣奇怪的響聲,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世界都搖晃了起來。
當我們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時候才知道,整個黑水鎮,就在此刻,被毀了……
第十三章 天坑
曾經有個哲人說過,人類不能太自以為是,我們應帶著謙卑的心對待萬物眾生,才可能少犯錯誤,積累智慧。這是我常常教育青峰的話,不過現在我手裡拿著的一份虯信,卻在考驗著我的智慧。
所謂“虯信”,是一種通過叫做“虯”的怪物傳遞的信件。
這種怪物沒有腿,也沒有翅膀,卻能在兩個空間中自由的穿梭,是獵捕者獲得信息的重要來源。而這種虯信,只能從獵捕者集市裡獲得。
由於遭到獵捕者集市的通緝,我早在好幾天前便單方面的掐斷了虯道,令集市無法判斷我的位置。但相應的,自己也有好一段時間無法接收到信息了。
剛才命令青峰蹲守在路邊,隨便打劫了一個獵捕者,我很容易的得到了正拿在手上的這份“虯信”。
虯信是一本小冊子,首頁赫然是我的通緝令。切!集市裡那些老王八蛋,犯得著花那麼多精力來逮捕我嗎?我招誰惹誰了我!以前獵捕者集體遭到屠殺的時候,也沒見過暗閣的人出動過,這次不但花了那麼大的價碼,還派出一大堆暗閣成員抓捕我。
實在是太不厚道了。要讓人相信裡邊沒有點貓膩都難。
虯信的第二頁是一則很顯眼的新聞。我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新聞裡提到,前日凌晨,黑水鎮發生了局部地面塌陷,形成大小不等的三個巨型“天坑”,最大的有五十丈寬,塌陷嚴重威脅到附近的十一家民居。初步認為,地面塌陷是因為地下溶洞引發的小型岩溶塌陷。但村民懷疑是妖物作祟。
新聞正文依然是獵捕者集市當紅的探知撰寫的。他寫道:
前日凌晨,黑水鎮發生了局部地面塌陷,一夜之間形成大小不等的三個巨型“天坑”,呈直線展開,長約四百丈,塌陷嚴重威脅到附近的十一家農戶。此事發生後,當地衙門立刻派出手下,來到當地獵捕者集市,委託獵捕者查明塌陷原因。
一個時辰後,五名土行獵捕者就趕赴了天坑處。經過仔細的現場查勘後,得出的初步結論是:該地面塌陷是因為地下溶洞引發的小型岩溶塌陷,是自然形成的災害。
集市虯信成員也在當晚派出人員,對當地進行了暗查。
黑水鎮最年長的老人,八十一歲的張富說:“我一輩子都沒見過地面冒出這麼大的洞來,好嚇人喲!”在張富的記憶裡,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古怪事”。
昨日上午辰時,鄙人也駕著火行獸來到了黑水鎮,只是進了鎮中,前行了約兩裡的地方,就看到路邊突然“冒”出一個“大坑”。這些坑洞大的確實像是妖怪造成。
村民周華、李蘭的家與“大坑”幾乎是零距離。他們說,前日早晨這個大坑還要深些,現在村民不斷的朝裡邊倒土進去,希望把天坑埋起來,不過忙活了半天,僅僅填埋了一半左右。
附近幾個有的居民在好奇地比劃著“大坑”的尺寸,有的一直認為是天災,甚至在坑前頂禮膜拜,磕頭焚香。
沿著第一個“大坑”右方的上山路前行不到五十丈,左側一塊大田中央赫然又出現了一個圓形“大坑”,大小與路邊的“大坑”相仿。但這個不算大,半山腰的那個才算是“天坑”,足足有五十丈寬!
在當地熱心村民的指引下,鄙人在黑水湖邊上見到最大的一個“天坑”,直徑有五十餘丈,深十丈,它緊挨著一家采石場及幾家住戶。
“天坑”呈圓形,周邊的農田及地面都被一隻“無形之手”拉扯得變形、開裂,最大裂縫足有四、五十寸;一些莊稼也被垮下去的土石徹底湮沒。
鄙人注意到,“天坑”波及的範圍包括一大片農田及上山的必經之路,衙門已經在四周派出捕快,不讓任何人通行。
這次出現天坑,令許多人家的院子一夜之間不見了。
黑水鎮民楊蘭、楊華、楊友三家毗鄰路邊,位置呈三角形。這次地面塌陷的其中一個“天坑”,恰巧“落”在三家人當中。
“一夜之間,我家門口的院壩居然不見了!”楊華回憶說,前日凌晨寅時左右,一家人還在熟睡中。突然,門口一陣異樣的響動驚醒了他,“那種奇怪的聲音就如同重重關門時,發出的‘砰砰’聲,轉瞬又恢復了平靜。”
早晨卯時許,楊華起床後開門一看,發現自家大門口塌陷出一個圓形的大坑來,“大坑直徑大約有五丈,深有六丈,幸好是白天發現,若不然晚上黑燈瞎火的一腳踩空可就糟了!”楊華後怕不已。
就在楊華等居民發現“大坑”時,距離五十多丈開外的一塊大田內,同樣驚現了一個直徑大小差不多的“大坑”;而接連的怪事不斷,在附近二、三十丈外的石山上也塌陷出一個體積更大的“天坑”。細心的村民發現,三個大坑幾乎呈一條直線,距離有四百多丈。
此天坑的造成原因,究竟是塌陷、是天災、還是人禍?甚或是妖怪作祟?
地面蹊蹺塌陷的成因為何?事發後,黑水鎮土行獵捕者到現場查勘,初步認為:“該地面塌陷是因為地下溶洞引發的小型岩溶塌陷,是自然形成的地質災害。目前應採取的措施包括:進行三到五天的全天候監測,進一步弄清塌陷成因及採取應對措施。
“監測期間危險區域內的十一戶居民,不能在此居住及農作,必須撤離;對出現的陷坑必須用石塊和泥土進行填埋。”
塌陷是“天災”嗎?黑水鎮的部分村民持有不同說法。一不願透露姓名的村民指出,附近的一家石料開採作坊,有可能是造成塌陷的元凶,“從十天前起,那家作坊就開始大量抽取地下水,可能使地下的溶洞地質發生了改變,最終導致了地面塌陷發生。”
鄙人在當地衙門卻得到了一個奇怪的信息,那家石料開採作坊在十天前發生了一件怪異的事情。大量的泥漿水從開採石料的洞穴中毫無徵兆的涌出,淹沒了百餘丈長的礦道,石料作坊損失慘重,所幸此事也是發生在夜晚,否則會有大量無辜人員會受到毀滅性衝擊。
這次地面塌陷是否與作坊大量開採石礦,以及抽取地下水有關,最終還要進行進一步的勘測!
隨後,鄙人聯繫了那家作坊的老闆,他說,該石料作坊已經開了十多年了,從未出現過礦道涌入泥漿水的情況,他們對此也感到非常蹊蹺,甚至感覺是妖怪作祟。
就在鄙人收集資料的昨日下午申時左右,黑水鎮的大地伴隨著強烈的哄吟,又有幾個“天坑”憑空塌陷了下來。
情形極為恐怖,也讓土行獵捕者所謂溶洞塌陷的說法不攻自破。因為這一次“天坑”出現的地方,離最近的溶洞也有五里,就算溶洞倒塌也牽涉不到此地。
本地的獵捕者集市再一次接到當地的衙門委託,懸賞十萬兩黃金調查此事。究竟是天災人禍還是妖怪作祟,恐怕有待眾位獵捕者的努力了!
我看完虯信,半晌也沒有說話,只是拿著信微微發呆。青峰用力搖了搖我的肩膀:“主人,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勉強笑了笑:“你知道無不知要我們去什麼地方找一個什麼人嗎?”
“不知道,您沒告訴我。”青峰搖頭。
“就是虯信中的那個黑水鎮。”我嘆了口氣,一時間那個小鎮的名字如同打開門的鑰匙一般,將從前兒時的種種記憶都釋放了出來。
“主人,你為什麼要嘆氣?”
“沒,只是想到許多的往事罷了。”我搖搖頭。
“一定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青峰判斷道。
我略微有些吃驚:“哦,從哪裡可以看出來?”
這傢伙很有哲理的說了一句臭屁的話:“主人曾經說過,美好的回憶當自己回憶起來的時候,是不會嘆息的。”
“切,我有說過這種肉麻到就算想一想嘴上都會長瘡的話?”我瞪大了眼睛,完全的不可思議。
“說過,姐姐可以作證。”
“噁心!”我用力擺擺頭:“算了,還是說正經事吧。黑水鎮,這個地方其實我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很熟悉,我小時候就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可惜,被一次天災將所有東西都毀掉了。”
“天災?類似現在的這種天坑?”青峰問道。
“不完全是,那時候猛然間天昏地暗,地動山搖,群山環繞的黑水鎮整個都從中央位置裂開了。黑水湖的湖水倒灌出來,淹沒了整個小鎮,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逃了出來,很幸運的是,我爹娘並沒有在那裡喪命。
“老爹的雜貨鋪老闆夢想破滅後,又灰溜溜的帶著我回到了本家。”我的笑容有些苦澀,顯然,不論是黑水鎮、天災、還是本家,都不是些有趣的回憶。
“然後呢?主人在悲傷,雪縈也會悲傷。”感覺到我的感傷,青峰的聲音抽搐了片刻,雪縈出現了,她的水袖輕舞,一雙潔白細嫩的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臉頰。
“沒有然後了,走,黑水鎮去。”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有十二年沒有去過黑水鎮了,自從十二年前逃出來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既然無不知說一切的根源就來自於黑水鎮,只有到了黑水鎮才會找到誣陷栽贓我的那個東西,那麼如他所願,我就去吧。
黑水鎮,我來了!
午夜寅時許,四周一片寧靜,有一群小偷悄悄溜進了黑水鎮的一戶人家中,翻過院落的圍墻,想要進屋偷些東西。
趙力被院壩裡的狗叫聲驚醒。仔細一聽,似乎還伴有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有小偷!”他立刻反應了過來,用力推醒熟睡的妻子張曉,一邊交代她叫醒旁屋的侄女婿,一邊披衣追下樓去。
當趙力悄無聲息地走到樓道口時,發現四名全身都籠罩在黑色衣服中的男子,不知道在他家裡偷了什麼東西,黑色衣物後邊隆起了一大塊,像是駝了背一般,正準備出門。
“站住,偷的東西統統放下!”趙力見狀立即撲了上去。
見事情敗露,那四個打扮怪異的小偷,立刻分出三名男子趕緊向前奔去,另一個比趙力稍微矮小的男子,則持一把刀向他反撲過來,並用嘶啞的、帶著腐爛氣息的聲音指著他威脅道:“不許過來,否則殺死你!”
見對方拿著長刀,趙力不敢貿然向前衝。對方見他不敢上來,轉身便跑。
趙力一面朝隔壁大哥家大喊“有賊”,一面跟著追上去。
那名黑衣小偷見趙力又追上來,右手在駝背上一撈,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一根鐵棍,轉身對著趙力劈頭蓋臉打過來。趙力只好伸手遮擋,並大聲呼救。
他的呼救聲驚動了大哥,也驚動了周圍鄰居。
大哥和鄰居趕來,與趙力一道,順著小偷逃跑的門前小路追上大路。在追了二十餘丈遠後,小偷居然莫名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眾人這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追到了亂墳崗中。不禁打了個冷顫,暗中判斷恐怕是碰到鬼了,對著亂墳崗的方向,每人吐了三下口水驅邪,然後四散回到了家中。
追賊無望,還莫名其妙的沾染了晦氣。趙力和大哥氣憤地邊罵邊往回走,剛走到離大門不遠的茅房門口時,居然發現妻子頭朝大路、腳朝家門,一動不動趴在路中間。
“怎麼了,你怎麼了?”趙力以為妻子不小心摔倒了,趕緊走過去將她扶起來,一邊扶還一邊大聲叫喚著。
但不論他怎麼叫、怎麼搖晃妻子,她躺在趙力臂彎裡,只是“呃”了一聲,便垂下了頭去。頓時,一種不安的感覺縈繞在趙力心底,他趕緊更加大聲呼喊並使勁搖晃妻子,但妻子仍然沒有一點反應。
還是他大哥冷靜,摸了摸他妻子的鼻息,緩緩的搖頭:“人已經死了。”
“怎麼可能?剛才她還好好的!”趙力難以置信的吼著。
“她已經沒有鼻息了,不信你摸摸看!”大哥也大聲叫起來,皺著眉頭:“冷靜一點,看清楚情況再說。”
趙力的大哥當過捕快,很有些辦案經驗。
他迅速將趙力妻子張曉的屍體檢查了一遍。
這具屍體完好無損,體溫因為死亡而迅速流失著,整個屍體都沒有明顯的傷痕。唯一有傷痕的地方,只是手臂和腿部,但都不是很重,恐怕是跌倒後的擦傷。除此外就再也找不到致命的傷痕了。
張曉臨死的時候左手呈現爪狀,像是伸手想要去拽什麼,而右手五根指頭都緊緊握在了一起,趙力的大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的手掰開,她的手心裡赫然殘留著一片布,一片明顯才從某件衣服上撕扯下來的黑色布料碎片。
那點布料碎片帶著腐臭血腥的味道,很像他們不久前在追捕的小偷身上所穿的衣物。
但張曉明顯不是被小偷殺死的,畢竟沒有任何的致命傷痕。
然而,要說是自然死亡,也不太可能。弟媳婦的身體很好,就算是突然之間受到驚嚇而死亡,表情上也應該表現出來才對。
但現在的她卻像是安安靜靜的睡著了似的,完全看不出有受到過驚嚇的樣子。就彷彿、就彷彿她的靈魂被妖物攝走了。
大哥霍然站起聲,大喝道:“快去看看屋裡的其它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他們什麼反應都沒有?”
趙力這才反應過來,放下妻子,跌跌撞撞的朝裡屋跑去。剛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的侄女和侄女婿倒在了屋裡,兩個人都死了,死亡的樣子和自己的妻子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這樣。死了,都死了!老天,我究竟是犯了哪門子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要這樣懲罰我!”趙力跪在地上,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向右邊的房間跑了過去。
女兒,自己的寶貝女兒千萬不能有事才行。自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女兒,唯獨女兒不能失去。
用力推開房間門,趙力彷彿被雷電擊中了一般,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房間裡空空盪蕩的,窗戶大開著,女兒早已經不知了去向……
就在黑水鎮亂墳崗不遠處的一個洞穴裡,那四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衣物中的小偷緩緩停住了腳步。這四個人對視一眼,然後身體一陣模糊,最後四個人居然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
那個駝背的男子慢悠悠的將手伸向駝背的位置,向後一拉,一個絕麗的女子頓時從背上掉了下來。她昏迷著,如瀑布般漆黑的秀髮散在地上,很美。
那男人將女子甩下來後,背脊猛地打直了,敢情他的駝背居然能裝下一個成年女孩子。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將那女孩弄暈,馱在背上帶回來的。
男子脫掉了又髒又臭的黑色外套,露出了一張帥氣的臉,只是那張帥臉上滿是邪氣。他的嘴角帶著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好看笑容,但就因為那種笑容實在太完美,反而令人很難產生出真實感。
“醒了吧,我知道你醒了。不要再裝了!”他狠狠的將女孩從地上抓起來,又用力摔在了地上。
女孩頭部摔出了血,眼淚和黏稠的血混合在一起,但女孩始終不說話,忍著劇痛,哼也沒有哼一聲,只是緊緊閉著眼睛。
“真是不乖的女孩。你爹娘沒有告訴過你,到別人家做客,眼睛要直視主人家才算禮貌嗎?我要懲罰你!”他舔了舔舌頭,左手亮出一把尖銳的刀。
“先切哪裡好呢?嘿,小姐,你不是不喜歡說話嗎?我們要不要來玩一個遊戲?如果你先發出聲音了,就讓我切一刀。如果我先出聲,就讓你切我一刀。嘿,公平吧!”
還沒等她答應,那個男子已經猛地一刀割在了她的大腿上,將一片鮮紅的冒著熱氣的肉片了下來。令人瘋狂的痛苦立刻席捲了她的所有神經,她不由得呻吟起來。
男人激動的如同小孩子一般,一邊拍手一邊怪異的大笑:“你輸了!你輸了!哪裡?我這次要割哪裡?”
他手裡的刀不斷在女孩身上的各個部位比劃著。女孩緊緊咬著牙齒,全身都因恐懼而瑟瑟發抖。
“好,決定了,就割這裡!”男子嘿嘿笑著,舉起刀就向女孩割去。
就在女孩不堪折磨,絕望的想要自盡的時候,山洞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很難令人忽視的巨響。
她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勇氣,瘋狂的大聲叫喊。
男人皺了皺眉頭,一拳將她打暈,然後冷靜的將手洗乾淨,整理了下衣服,慢悠悠的走到山洞口,伸出頭小心翼翼的向外望了一眼,愣了愣後,走了出去。
山洞外站著一個穿著白色公子服裝,嘴角帶著欠揍微笑的男子,手裡一把摺扇。他大感有趣的盯著他微笑,許久才慢吞吞地道:“你山洞裡那個搶回來當押寨夫人的女人,運氣真的很背。不過我喜歡,那女人,我要了!”
笑容很好看的男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誰?”
“我是?”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一個要你命的人。”說完,迅速的掏出一張符紙,一道燦爛的光芒猛地向笑容很好看的男子刺了過去。
第十四章 遇見
傳說老子騎青牛過函谷關,在函谷府衙,為府尹留下洋洋五千言《道德經》時,一名年逾百歲、鶴發童顏的老翁,招招搖搖到府衙找他。老子在府衙前遇見老翁。
老翁對老子略略施了個禮說:“聽說先生博學多才,老朽願向您討教個明白。”
老翁接著得意地說:“我今年已經一百零六歲了,說實在話,我從年少時直到現在,一直是遊手好閒地輕鬆度日。與我同齡的人都紛紛作古,他們開墾百畝沃田卻沒有一席之地,修了萬里長城而未享轔轔華蓋,建了四捨屋宇卻落身於荒野郊外的孤墳。
“而我呢,雖一生不稼不穡,卻還吃著五穀;雖沒置過片磚只瓦,卻仍然居住在避風擋雨的房舍中。先生,是不是我現在可以嘲笑他們忙忙碌碌勞作一生,只是給自己換來一個早逝呢?”
老子聽了,微微一笑,吩咐府尹說:“請找一塊磚頭和一塊石頭來。”
老子將磚頭和石頭放在老翁面前說:“如果只能擇其一,仙翁您是要磚頭還是願取石頭?”
老翁得意地將磚頭取來放在自己的面前說:“我當然擇取磚頭。”
老子撫須笑問老翁:“為什麼呢?”
老翁指著石頭說:“這石頭沒稜沒角,取它何用?而磚頭卻用得著呢。”
老子又招呼圍觀的眾人問:“大家要石頭還是要磚頭?”
眾人都紛紛說要磚而不取石。
老子又回過頭來問老翁:“是石頭壽命長呢,還是磚頭壽命長?”
老翁說:“當然石頭了。”
老子釋然而笑說:“石頭壽命長,人們卻不擇它,磚頭壽命短,人們卻擇它,不過是有用和沒用罷了。天地萬物莫不如此。壽雖短,於人於天有益,天人皆擇之,皆念之,短亦不短;壽雖長,於人於天無用,天人皆摒棄,倏忽忘之,長亦是短啊。”
傳說被老子握著比喻過的磚塊和石頭從此有了靈性,變為了妖物。聖人用過的東西會帶有靈性,在認知中似乎是理所當然了,就如同名人使用過的東西,就算是個尿壺都會身價百倍一般。
但根據獵捕者集市的調查研究,不光光是聖人,一些極少數的普通人也會給經常使用的物品賦予靈性,這些人自身恐怕沒有任何能力,甚至無法為其它人類所發現。
當妖怪的卻總能很清楚的找到並分辨出這些人,他們對妖怪而言,猶如極為美味的補品,妖怪一旦找到他們,就恨不得一口吞噬下去。
恐怕,這個妖怪也找到了這樣的一類人。
當我的符紙化為的噬日箭,就要刺穿那個笑容好看的男人的前一霎,那傢伙以完全脫離了人類的速度,猛地朝後跳去,在空中他的身體暴脹,只見身上的皮膚寸寸破開血肉模糊,最後只剩下一層皮乾巴巴的掉落在了地上。
一個七尺多高,口吐刺鼻味道的妖怪顯露了出來。它渾身呈現墨黑色,血紅的眼睛,尖銳的牙齒,沒有腿,四肢全都是一模一樣的爪子,這妖怪竄到了山洞的中央,正對著我低吼著,刺耳的音波將四周的大石頭全都震的粉碎。
“晦氣鬼!”我略微有些吃驚。這種只會在澡堂和茅房中出現的妖怪,怎麼會跑到了這裡來?
晦氣鬼顧名思義,就是喜歡吞噬晦氣,而所謂的晦氣,大多是人類的排泄物和分泌物,所以人類最容易聚集這些東西的地方,例如澡堂、茅房,都偶爾能夠看到。但自從二十多年前唐朝衛生改革後,它們也集體遷移到了下水道中。
理論上而言,它們是無法出現在有晦氣以外的地方。奇怪了?!
“青峰,上,和那東西玩一玩。”我一揮手,然後掏出符紙喝道:“醒目,疾!”
就在青峰竄上去和晦氣鬼打做一團的時候,一道光芒也射入了我的眼中。醒目,能夠看透一切肉眼不能看到的東西,是“明目”法術的第二個運用層次,利用它能夠看到許多空氣中殘留的東西,不論是狐臭、體臭、妖氣,或者是晦氣。
但是一看之下,我卻有些目瞪口呆起來。怎麼可能?這個山洞裡乾乾淨淨的,就連隨處可見的浮游靈也沒見到一個。不遠處有兩團一青一灰的光芒。
青色的是青峰的妖氣,而灰色的是晦氣鬼的鬼氣。令我沒想到的是,那個晦氣鬼居然有著和青峰不相上下的實力,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還有這個山洞房間,太不符合常理了,哪有這麼幹淨的地方?就算是純淨之地也沒辦法做到這種程度。等等!我猛地想到了什麼。
這個怪異的晦氣鬼為什麼會來找這個女孩?晦氣鬼一般只是喜歡吃晦氣而已,雖然長相可怕,但基本上不會傷害人類,也不會離開有晦氣的地方,攻擊力更不會這麼強。
又想起了不久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同樣怪異的妖怪。會使用附魔武器的金錢鬼,離開了水的母詰皇,以及現在就在眼前的晦氣鬼。它們都太特別了,特別的令人不寒而悚,如果妖怪都像它們這樣,整個世界都會亂套的。
“青峰,接觸百分之十的封印,給它留個全屍,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我運起了生死契約。青峰周身的妖氣瞬間暴漲,原本還打得難分難解的狀況立刻被顛覆,晦氣鬼的鬼氣被壓了下去,沒多久便被逼到山洞的一個小角落中。
然後我又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情況。不論是青峰的妖氣還是晦氣鬼的鬼氣,一旦泄漏到山洞的其中一個角落,便會詭異的消失掉。
不是被吸收了,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抵銷或者分解掉,然後消弭在了空氣中。
古怪,這地方果然有古怪。
我猶豫了一下才走了過去。那個女子正躺在地上,雖然渾身是血,但卻絲毫沒有掩蓋住她精緻秀氣的臉孔,沒想到她還是個很有氣質的美女。
她的睫毛很長,不知是不是因為疼痛,會不時的抖動一下。
那纖細的腿上,被晦氣鬼用刀劃出了幾道長長的傷口,臉上身上也有好幾處軟組織挫傷,不過,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身後的打鬥聲開始變得輕柔了,我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只見青峰用“破魔刃”封鎖住了晦氣鬼的一切退路,無數“青魂劍”軟綿綿的飄過去,不斷發出“啪啪”的爆裂聲響,轟擊得晦氣鬼手忙腳亂。
趁著那隻鬼忙亂的當口,青峰毫不猶豫的使出“修霜凍”,頓時,晦氣鬼的四周彷彿時間停頓下來了一般,它整個七尺多高的身體,都被封印在了一塊青色水晶中。
搞定!我向青峰點點頭,讚揚了他幾句,然後一揚手,整塊封印著晦氣鬼的青色水晶便飛入了須彌袋裡。
當我再次轉回女孩身旁的時候,居然發現有一道視線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是這個視線的主人,那個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醒了過來。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卻完全不能從她眼中讀懂任何的東西。
鬱悶,這次不要又被誤會了吧!
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女孩撲閃撲閃著她大大的眼睛,漂亮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看清楚了我的樣子,這才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忍著劇痛給我欠了個萬福:“謝謝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能不能請你順便送我回家,我家在黑水鎮趙家。”
“舉手之勞而已,小姐不用太在意。”心裡默默通過契約封印,命令雪縈醒過來,吩咐她將眼前的女孩扶起來。
這個女孩的心智果然很堅強,就算身體再痛也沒有哼一聲。看到走進來的雪縈冰冷絕麗的臉孔,她稍微愣了一愣,這才道:“有勞了。”
不知為何,這個女孩我越看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第一次看到她,是在無不知的法術中。無不知給我指點了一條找到誣陷我的幕後主使的快捷方式,就是來到黑水鎮,接近眼前的女孩。
沒想到一趕來,還來不及對這個女孩展開調查,就發生了眼前的一幕。
我一進入黑水鎮,就看到了這隻晦氣鬼在鎮子裡四處遊蕩。最後來到了一戶人家前,它吸光了那戶人家裡主人家的精氣,還搶走了我的目標。
我來不及阻止,這傢伙就從我眼前消失掉了。
靠著青峰的靈敏鼻子,讓他像狗一般的趴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隻晦氣鬼的老巢。但,這女孩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呢?雖然這才是第二次見到她的容貌,第一次見到她的真人,但總覺得她像是一個我認識的人。
雪縈一路攙扶著她,也不怕驚世駭俗,一路飄在空中飛馳。
我在腳上貼上神行符,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邊,那女孩絲毫沒有驚訝的樣子,彷彿現在這種違反常理的事情是很理所當然的。不過仔細想想,也對,就連晦氣鬼都遇到了,整個人都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還有什麼東西值得害怕。
我的視線有一次移動到她身上,這次才驚訝的發現,她的大腿上有鮮血不斷在流,這一路上女孩居然哼都沒有哼過一聲,夠有骨氣的。
“鐵樹開花,枯木逢春,萬物回春咒,疾。”我丟出一張符咒,那張黃表紙在脫離我手的瞬間便燃燒起來,火焰中解析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如同棉布般輕輕貼在了女子的傷口上,血頓時止住了。
女孩眉頭舒展開,轉頭微微向我點了點:“再次謝謝先生。”
暈倒,從公子到先生,她的稱呼也夠有跳躍性的。
“先生是獵捕者吧?”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問。
“你知道獵捕者?”我略微有些驚訝。畢竟獵捕者這種職業並不是普通人能夠知道的,就算是國家的達官貴人,如果品級不是夠高,恐怕也不會知道。
這女孩從哪裡得到獵捕者這個行業的存在的?她家裡好像並不是富裕人家。
她看著我,笑了笑:“沒什麼好奇怪的。前段時間發生了天坑的事情,黑水鎮一時間來了許多的土行獵捕者,其中一個獵捕者還問過我老爹一些事情。”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不過說起來,最近的黑水鎮實在不太平。”
“總會過去的。”我想了想,抓住了她詞語中的一個漏洞,奇道:“奇怪,你居然還分得清楚來黑水鎮的是土行獵捕者,看來你對獵捕者很不陌生嘛。”
“倒是有過一些調查。”女子揉了揉被符咒覆蓋的大腿,感覺到腿部傷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愈合著,緩緩道:“其實早在很小的時候,我就聽說過獵捕者這個行業了,那時候有個小孩子,嗯,不對,現在恐怕也和我差不多,是個二十二歲多的有為市民了。
“他老是愛在嘴裡咕噥著以後要當一個獵捕者,經常聽,自然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她的聲音裡透露著一種懷念的感覺:“因為覺得獵捕者這個名字很奇怪,也想知道那個男孩,究竟念念不忘想要奮鬥的最終目標是什麼,所以我稍微調查了一下。很有
趣,從前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不單純,甚至不可能只有人類。
“小時候也和那個男孩遇到了一些怪異莫名、無法解釋的事情,結果,這次真的親眼看到了獵捕者的法術以及妖物。先生,這個世界,果然不單純,充滿著危險吧?”
女子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不知道那個男孩子怎麼樣了,他的夢想實現了沒有。唉,現在我倒是希望他永遠也沒辦法實現才好,今晚我才知道,獵捕者這個行業真的很危險,經常和那種妖物戰鬥。太危險了……”
我的耳朵已經無法接收她的聲音了,因為在內心中,早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十二年前的我,確實總是吵著想要成為一個獵捕者。
因為夜家,就是個在業界如泰山北斗般存在的獵捕者世家。
夜家的人一出生,身體內就蘊含著大量的靈力。很可惜,我是個例外,我沒有靈力,甚至看不到大部分妖物和幽靈。
不過我有非常愛我的父母,他們將我牢牢的保護了起來。
既然沒靈力,就不讓我接觸靈異的東西,就算我遇到了古怪的事情,他們也會堅決的予以否定。但是處在獵捕者世家,哪有不知道獵捕者存在的道理。
雖然在家族中備受歧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獵捕者是什麼,但看到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每天嘟噥著,要以成為獵捕者為榮的臭屁樣子,我也沾染上了沒事就嚷著要當獵捕者的習慣。
為了這件事情,父母打了我不知道多少次,每打我一次,母親就哭一次。最後,我沒有再說過,但想要當獵捕者的理想,卻從此在心底生根起來。
童年時候,在黑水鎮時,我確實跟一個人講過自己的夢想。一個女孩……
一霎間想了許多,心底在顫抖、在激動,我猛地竄了上去,抓住那個緬懷過去的女孩肩膀,我的聲音甚至都在發顫:“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被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回答道:“小女子叫趙凝香,先生,你……”
突然她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我,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她用手指著我,眼淚猛地流了出來:“小夜!你是小夜!你真的是小夜!”
“對,是我……”
第十五章 五月一日
我一直都相信,幸福就像夕陽,人人都可以看見,但多數人的眼睛卻望向別的地方,因而錯過了機會。
最近莫名其妙的心情煩躁。沒什麼,就是老煩躁。
於是昨天下午我漫無目的想著從前的一切,又想起了他,小時候的玩伴,一個有點臭屁的傢伙。
說實話,最近自己老是想到他。
父親,就要在下個月將我許配給臨鎮的周家了。周家是個附近很有權勢的商人,親戚中有幾個知府,所以在這個小地方說話做事都很囂張。
我不希罕周家,更不喜歡周家的二公子,那個相貌醜陋的男子。每次見面他都會色迷迷的盯著我,恨不得一口將我吞掉。
其實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如此現實,適合自己的,自己並不一定會愛上。而又適合又愛的,這輩子,如果碰到狗屎運氣僥倖碰到了一個,那就應該躲到偏僻的角落裡偷笑了。
從前,我一直都在房間裡偷哭,自從訂婚後,就一直躲在房間裡。我很傷心,父親居然把自己當作家族崛起的墊腳石,但,我這塊墊腳石卻無法抵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
但是,今晚一個人影卻溜進了我的房間,這個人那身黑色的衣物下,籠罩一張好看但卻冰冷的笑臉。
他不是人類,絕對不是。有一個聲音如此告訴我。
就在我準備反抗的時候,那男子衝我笑了笑,然後我便暈了過去。
男子將我帶走了,丟在山洞裡折磨我,甚至,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周家的二公子一樣,充滿了貪婪。我有一個感覺,他是真的想吃了我。
但事情再一次的峰迴路轉,就在我絕望的準備自盡的時候,又一個男子出現在了我面前,他一身白衣如雪,彷彿天神一般來臨,救了我。更沒想到的事,那個人竟然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小夜……老天,總是喜歡給我開玩笑。
現在,我是不是應該偷笑去呢?但,為什麼,總是笑不出來?
是因為想到就算平安回到了家,生活依然會充滿絕望嗎?好想,就這樣看著眼前的男子,看著眼前的小夜笑,不用再回去了。
算了,既然遇到了,還是去偷笑的好。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依然是一天。何必哭臉藏笑呢?
所以,我笑了……
“你在笑什麼,笑得好傻?”我問眼前笑得傻呆呆,眼淚不斷流著的趙凝香:“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十二年前,黑水鎮毀在天災之下後的情況呢!路見、曉雪,他們怎麼樣了?”
趙凝香擦了擦眼淚,輕輕搖搖頭:“就像你知道的那樣,黑水鎮在地震後的第三天被湖水淹沒了,鎮裡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逃了出來。現在的黑水鎮,不過是在離開原址附近五里外的地方修建起來的。
“曉雪的爹娘都死了,無依無靠的她被自己的伯父霸占了全部家產,並賣去了怡香樓;而路見,他帶著刀闖進曉雪家中,殺掉了她的伯父,然後又從怡香樓中將她搶了出來。他倆都不見了蹤影,而我,也從此失去了他們的聯絡。”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最近路見給我來了一封信,上邊提到最後曉雪依然還是死了,怡香樓原本就是依靠藥物來控制女孩子,沒有了解藥,他只能看到她慢慢而又痛苦的死掉,什麼都沒有辦法做。路見心如死灰,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周遊,然後也成為了獵捕者。”
“什麼?他也變成了獵捕者?”我極為驚訝。畢竟路見我還是有過一面之緣,他雖然醉心於武術,但武功和法術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武術,對妖物而言,沒有任何作用,他很有練武的天分,但現在想來,應該也是沒有靈力的人。而沒有靈力,就不可能成為獵捕者。
當然,自己這個特殊人物例外。
“難道他別有其它的遭遇?”我問。
趙凝香點點頭:“應該算吧,據他從信裡提到的說,他在周遊的途中,在一次偶然情況下,他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一個也是叫做黑水鎮的地方。
“那個地方的居民非常樸實,和他所在的那個爾欺我詐的世界完全不同,他深深沉醉在那個樸實無華、而又處處透露著人情溫馨的地方,不可自拔,也將曉雪死亡後的傷痛漸漸抹平了些許。
“雖然那裡的人不錯,但,他們卻始終對這個外人掩蓋著什麼。而他們的行為,也有頗多怪異的地方。
“又是一次偶然,路見進入了當地人一直遮遮掩掩,嚴令不準任何人進入的聖地。那個聖地上空空盪蕩的,透露著一種令人感覺刺骨寒冷的死亡氣息。
“路見驚奇的發現,那個偌大的地方裡什麼都沒有,只在中央位置豎立著一個佛龕,裡邊供奉的佛像很是奇怪,面目猙獰,嘴上還留有鮮血,身前供奉的不是香油香蠟,而是貓狗雞鴨的屍體。
“於是他好奇的對這尊佛像展開了調查,沒想到不知觸碰了什麼機關,地面猛地裂開,他整個人都掉入了地底深處。然後,路見驚奇的發現了一些怪異的東西,是墻壁上的一連串壁畫,那些壁畫栩栩如生,雕刻了許多怪異莫名的妖怪與人類的戰爭,以及一些殘缺的功法心訣。
“就在他觀察壁畫的時候,原本已經死掉,和他一起掉進地底的死貓死狗、那殘缺不全的屍體,竟然統統復活了起來,它們行動僵硬的想要將他撕咬成碎塊。
“就在那時,他竟然發現碰觸到遺跡中某些土壤的自己,身手詭異的敏捷起來,原本就已經很強壯的體質變得更加強壯、力大無窮,皮膚也變得細嫩。運用墻壁上刻劃的心訣,甚至能施展出許多匪夷所思的神奇力量,恐怕那就是你所提到的法術。”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路見的奇遇自己並不陌生,其實,五年前的自己也同樣在偶然中到過一個相似的地方,然後,自己遇到了雪縈和青峰。
不過那又是別外一個故事了,就此略過不提。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在她又嘮嘮叨叨給我講了許多事情以後,我抬頭問道。
趙凝香的聲音唐突的頓住了,彷彿被別人掐斷了喉嚨。
“不知道。”許久她才吐出這樣一句話。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想要告訴你,畢竟回到家,你還是要知道,還是要承受的。”我緩緩道:“你的娘親和幾個親人都死了,被晦氣鬼吞噬了精氣,很抱歉我沒能救到他們。”
“哦,知道了。”她的語氣中透露著莫名其妙的冷漠。
“你似乎並不怎麼悲傷的樣子?”我有些驚訝。
“自從他們不顧我的反對,要將我許配進周家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死了。”她看著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冷漠沒良心的女子?”
我哈哈笑了兩聲:“不會。”
她用手拍了拍心口,低聲道:“還好。”然後又輕輕說:“你最後還是成為了獵捕者。”
“對啊,實現夢想了。”我有些唏噓。
“真好,恭喜你。”
“謝謝,你家到了。”說完,我們就看到了趙家的房檐。
有一個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中年男子看著我們,猛然間呆住了。他停止了哭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趙凝香,然後又大笑了起來。
“那就是我爹,”趙凝香冷冷說道:“看他的模樣,恐怕就快要樂瘋癲了。我回來了,趙家就要飛黃騰達了。”
我苦笑,有些鬱悶。人間的事情原本就是如此,只要身在塵世中,就要遵循塵世的規律,除非你有打破塵世規則的實力,否則,就會永遠在塵世的牽絆中沉浮。獵捕者雖然比普通人活得更瀟灑一些,但卻付出了更多的代價。
“下個月的頭一天,五月一日,就是三天以後,便是我出嫁的日子。”趙凝香抬起腳向前走,沒有回頭:“希望你能看在小時候的情分上,來參加我的婚禮。”
說完,她便越過看著她、依然跪在地上傻笑的爹,身影沒入了房中。
五月一日啊,我微微嘆了口氣,看著身旁的雪縈。雪縈眼神茫然,顯然並不了解眼前的事情究竟是個怎樣的悲劇,她的視線接觸到了我那張有些惆然的臉孔,笑了。
果然,不食人間煙火的妖怪是幸福的,至少它們不用在輪迴中掙扎,更不用因為塵世中的種種而痛苦。
唉,又有一段童年的回憶,將要結束了。
三天后,五月一日。
中午我吃了很多東西,都是爹為我準備的。但感覺,還是很餓。
娘不過死了三天,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按時將我嫁過去。
其實我是想為娘守孝的,但爹不許,周家似乎也有些迫不及待。但一想到周家二少爺的臉,我就會產生一種厭惡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奇特,我知道他並不愛我,甚至遠遠算不上喜歡我。但是,他卻對我有一種慾望,不是情慾,雖然他的臉上寫滿了猥褻齷齪,但我很清楚,他看我的眼神,並沒有太多的慾望。
到了這一天,出奇的,心情並沒有不好。當然,也不是興奮。
總之,一般而已,我想那是一種認命的感覺吧。醒來後就將自己的拳頭握得很緊,似乎自己在擔心,擔心一天之後便會失去現在握在手心裡的小小幸福。
儘管那個幸福就在不遠處。自己很清楚的知道,他離自己並不遠,就在對面,還在望著我。
仔細想想,真的已經過了十二年了。自從那次天災過後,自己就無所事事,漫無目的,活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年接著一年,似乎為的就是等待今天的到來一般。
自從知道爹為我訂婚後,我總是很奇怪。
為什麼別人都有勇氣,敢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路見,曉雪,他們都能。
甚至是夜不語,他向著自己的夢追逐,最後真的成為了獵捕者。但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被動的接受現實。
還有,就像我一個閨房密友,她的丈夫死後,沒哭幾天,她就迫不及待的溜出來請我吃喝玩耍,還拐彎抹角的要我介紹個好男人給她。她說只要還不錯的男人就好,樣貌過得去、看得順眼就好,踏實,能過日子就好。
我笑了笑說幫她注意。沒想到沒過幾天,就在路上遇到她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說是就要結婚了。我就鬱悶了,為什麼她就能那麼瀟灑呢?為什麼她不想當個寡婦呢?為什麼她能那麼快的就續嫁了呢?
現在,我稍微能夠了解一點呢。
其實自己身旁一直都沒有缺少過好男人,但這麼多年唯一對他們做過的,就是不斷的傷害。讓他們傷痕累累的離開,看著他們組建起自己的家庭,參加他們的婚禮,看著他們過著幸福以及不幸福的生活……
自己究竟做過些什麼?在等待些什麼?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我卻十分清楚,自從十二年前,自己心裡就藏了一個人。那個坐在自家門前草地上的男孩,在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註定永遠的印入了心靈深處。
很有趣對不對?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就是一見鍾情。
前段時間還在和一個閨密談論,男女之間會不會產生純友誼這種無聊的問題。我們談論了很久都沒有什麼定論。
最後兩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了莫名其妙的感嘆。其實男女之間,真的很難產生純友誼,即使一方在努力拼命的維繫這種友誼關係,但另一方卻會有意無意的打開缺口,扯的遠一點,當自己認定了這段友誼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缺口了。
當一方出現問題的時候,另一方就會故意或者不由自主的竄進來。說起來有些無奈,但,人本身就是感性的動物,只不過硬是為自己套上了理智的帽子。但是這種理智真的值得信任嗎?
就如同兩個人真的僅僅只是純友誼,那麼坐在月色朦朧的地方,不管周圍的氣氛再浪漫再曖昧,自己那一刻覺得再孤獨,也是不會產生情愫的。
所以理智的人也好,感性的人也好。如果真的不想後悔,就不要似有若無、有意無意的還給別人機會。
又扯遠了。算了,無所謂了。我看著梳妝檯上的那一堆胭脂水粉,輕輕拿起來塗抹著,用紅紙染上脣紅,穿上鮮紅如血的嫁衣,對著鏡子做出微笑的樣子。
沒關係,至少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有你看著我。就只是這樣,我就已經很幸福了。
第十六章 獬豸
“主人,那位姑娘笑得很燦爛,為什麼卻給人一種很凄涼的感覺?”青峰跟著我站在窗戶前,透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看向對面的房子。
正對面一丈左右的地方,同樣有著一扇敞開的窗戶,裡邊坐著一位絕麗的美女,她穿著紅色嫁衣,正在梳理自己如瀑布一般的黑色長髮。
“不錯,很好,你竟然已經能察覺到這種複雜的事情了。”我微微嘆了口氣:“人類,一生中總會遇到許多無法抗拒的事情。那位姑娘,確實很痛苦。”
“她笑得讓我很不舒服,彷彿心都要碎掉了。”青峰看向我:“她喜歡主人吧?”
“不知道。”我翹著二郎腿,緩緩道。
“一定是喜歡,她看你的眼神,就算妖魔都能清楚感覺到裡邊包含的強烈精神波動。”青峰宛如一個哲人:“主人,為什麼不去幫她一把?其實要幫她很容易,只需要將她搶過來就好了。”
我苦笑:“將她搶過來確實很容易,但以後呢?她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不可能將她帶在身旁。而且,她似乎從來就沒有試圖去反抗過自己的命運,就算將她救了出來,恐怕也只是讓她陷入了另一種痛苦而已。”
青峰頭痛的道:“你們人類果然是很麻煩的生物,哪有那麼多溝溝渠渠的事情,像我們妖魔,喜歡就撲上去交配,討厭了就一腳踢開,多簡單。”
我頓時狂汗。幸好雪縈還算是個矜持的好妖魔,如果某一天恢復了妖魔的本性,一把將我撲倒,那才鬱悶了。
防著點,以後絕對要防著一點。
“對了主人,您在等什麼?最近三天您將我和姐姐關在契約空間裡,怎樣都不準我們出來。而一將我召喚出來就給我貼上了閉氣符咒,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吧?”
“不錯,哈,青峰,我發覺你越來越聰明了,果然是英明神武的你主人我教導的好啊,居然能將你這塊爛榆木疙瘩都調教到半個天才的程度,我他娘真是個大天才。”我自吹自擂,想要掩飾自己並不高漲的情緒,但,失敗了。
青峰雙眼看著我,輕聲道:“主人,您的精神波動有些亂。”
我沉吟半晌,最後搖了搖頭,低下語氣,緩聲說:“青峰,你知道什麼是獬豸嗎?”
“不知道,不是妖魔一類。恐怕是最近幾萬年才繁衍出來的妖怪,對吧?”青峰問。
“不錯,大體上就是如此。”我又嘆了口氣:“所謂獬豸,也稱解廌或解豸,是古代傳說中的異獸,體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類似麒麟,全身長著濃密黝黑的毛,雙目明亮有神,額上通常長一角,俗稱獨角獸,它擁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
“它怒目圓睜,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發現奸邪的官員,就用角把他觸倒,然後吃下肚子。當人們發生衝突或糾紛的時候,獨角獸能用角指向無理的一方,甚至會將罪該萬死的人用角抵死,令犯法者不寒而慄。
“帝堯的刑官皋陶,曾飼有獬豸,凡遇疑難不決之事,便請獬豸裁決,均準確無誤。所以直到現在,獬豸都是執法公正的化身。
“從前的‘法’字寫作‘?’,而‘廌’即為獬豸,‘廌法’二字合為一體,取其公正不阿之意,所以從水,取法平如水之意。
“獬豸作為法律象徵的地位,就這樣被認定下來。由‘?’到‘法’,‘廌’字雖然已被隱去,然而它象徵的中國傳統法律文化並沒有消失。
“但即使如此,也從來不曾有獵捕者親眼見識過獬豸究竟是什麼樣子,有人認為它像鹿,有人稱它似牛,更多的說法還是羊。
“除了相關的古籍如《後漢書》、《論衡》、《五雜組》等記述之外,獵捕者集市還發現,秦之前的文物中,獬豸都是一角羊的造型,牛形獬豸則出現在東漢之後。
“相傳在春秋戰國時期,楚文王曾獲一獬豸,照其形製成冠戴於頭上,於是上行下效,獬豸冠在楚國成為時尚。秦代執法御史戴著這種冠,漢承秦制也概莫能外。
“到了東漢時期,皋陶像與獬豸圖,成了衙門中不可缺少的飾品,而獬豸冠則被冠以法冠之名,執法官也因此被稱為獬豸,這種習尚一直延續下來。至清代,御史和按察使等監察司法官員,都一律戴獬豸冠,穿繡有獬豸圖案的補服。”
“按您的意思,這個獬豸應該是瑞獸的一種。”青峰明白過來:“但是主人你提到這東西幹麼?”
“當然有我的用意,你不是一直都很奇怪嗎?那個女孩痛苦成那個樣子,我都很冷血的沒有理會,不是我不想理,而是,根本就還輪不到我去理會。”我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我從那個女子身上,發現了一絲獬豸的味道。”
“什麼!”青峰大為驚訝:“可我怎麼什麼都感覺不到?”
“廢話,獬豸的氣息是那麼容易察覺的嗎?特別是在它執行公正的時候,是不會散髮氣息的,就算它站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身為妖魔的你也根本什麼都察覺不到,只以為是個很普通的傢伙罷了,恐怕直到它的獨角將你刺死都不知道。
“所以沒有人見到過獬豸的真正樣子,因為見過它的人,都已經死掉了。”
“那它為什麼會在趙凝香姑娘身上留下味道?難道是想要懲罰她?不對,不可能吧,按照主人您的說法,獬豸應該只會懲罰惡人。”
“惡人與否,只是個相對的說法而已。其實這個世界上又哪有什麼真正的罪惡之人,在你的立場上,某個人或許真的是十惡不赦的,但對他的親人兒女來說,他很有可能是個極好的人。所以,獬豸懲罰的人,也不過是它認為的惡人罷了。”
我望向窗外,視線透過了對面的窗戶,落在那個繼續梳妝的絕美身影上,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但很遺憾,這一次獬豸將要懲罰的人,就是她。獬豸只會在要懲罰的人身上留下味道。”
“怎麼可能?”青峰非常的疑惑:“像她那樣的二十出頭的女孩,怎麼可能做出十惡不赦的事情,你們人類的女子一輩子不是都很少出門嗎?她哪有機會做!”
“說實話,我也想知道獬豸為什麼要選擇她。”
我微微聳了聳肩膀:“獬豸要殺的人,是容不得別人殺掉的,所以在它施行懲罰前,趙凝香非常安全。但你不一樣,獬豸一聞到妖魔的味道就會發飆,拼命的發起攻擊,所以我給你貼上了閉氣符咒,你自己小心一點。”
“獬豸什麼時候施行懲罰?”
我望向天空:“今晚戌時。正好是她成婚的時刻。”
五月一日,戌時。
晚上的月亮很皎潔,很多人都說有明月的夜晚是看不到星星的,那個人一定沒有見過今晚的夜幕。當空的夜幕中,月亮周圍點綴著點點繁星,甚至能看到璀璨的銀河。總之,一切都很反常。
來到黑水鎮的這三天,我調查了很多東西。天坑、晦氣鬼、趙凝香、以及十二年前令黑水鎮毀滅的天災。
其實關於十二年前的天災,關於那次所謂的地震,隨著見識的逐漸增長,我對它真的是天災的可能性越發的懷疑。只是這一次的調查,反而令自己的懷疑逐漸有了證據。
那次地震沒有毀壞任何地方,只是震塌了整個黑水鎮。震塌的很徹底,黑水鎮在半刻之後,便沒有一間正常的房子,之後黑水湖倒灌出來,淹沒了一切。
按理說那麼強烈的地震,其它地方也應該損失慘重才對。
但臨鎮卻好好的,甚至沒有感覺到震動。這不得不發人深省,引起我的懷疑。
地震前我們在做什麼?當時我、路見、趙凝香、曉雪正想要去舊學院去查我的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同桌的檔案。那次地震,彷彿就是在掩埋某種證據似的,它為了不讓我們知道真相,於是造成了一次地震,然後毀掉了整個黑水鎮。
這一切的猜測聽起來好笑,但真相,誰又能知道呢?
總之最近一段時間的際遇,以及不久前夢了四個晚上的夢,似乎真的重合在了十二年前的這個地方。一切的謎底,恐怕離開我不會太遠了。
獬豸,代表公正,懲罰邪惡的神獸,它為什麼會在趙凝香那個完全沒有背景的女孩身上留下味道?它為什麼要懲處她?或許,也是這一系列事情的關鍵。
在它出現之時,就是謎團解開的時候。
我望著天空的明月,躺在屋頂上,默默看著下方喧鬧的人群。婚禮很熱鬧,周家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地方商賈,他家很有門道。
當地的文人名紳、地方官員都到齊了。蓋著紅蓋頭的趙凝香被牽了出來,一個穿著新郎服飾的醜男人正看著她,就差流口水了,那就是周家二公子。
“主人,那個二公子是個妖怪。”舒服的躺在我身旁的青峰說道:“雖然他的妖氣很淡,但,絕對是個妖怪。”
我絲毫沒有驚訝:“不光是他,其實整個周家人,甚至所有來參加這個婚禮的人都是妖怪。恐怕晚上正等著抬了新娘回去當宵夜呢。”
青峰用力在空氣中聞了聞,然後學著我皺眉頭:“果然,空氣裡充滿了妖氣。我還以為是一個妖怪散髮出來的,沒想到是一群妖氣相似的妖怪。這些都是什麼怪物,妖氣居然那麼弱?”
“那些都是渦齒怪,一種沒什麼能力的弱小妖怪,因為弱小,所以它們最愛乾的就是找寄主。這種妖怪一旦找到了寄主,就會鑽入他們的身體裡,控制寄主的思想,同時收斂自己的妖氣,以達到不被別的天敵注意的效果。
“被渦齒怪寄生後,雖然行為舉止和從前一模一樣,甚至記憶也保存著,可人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了。它們會將寄主的五臟六腑掏空吃光,然後再找下一個受害者。”我解釋道。
“您是說,它們想要吃掉趙凝香姑娘?”青峰眉頭皺得更緊了:“不論依照妖怪的邏輯還是人類的邏輯,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它們犯得著那麼大張旗鼓的娶一個普通女子吃掉嗎?吃掉了趙凝香姑娘,它們就不會受到懷疑嗎?”
“這點你就不知道了,當然是趙凝香本身有足夠它們放棄一切的吸引力。”我緩緩道:“有一種人,天生就有著隱性的靈力,那種人是妖怪的大補藥。
“或許你們上古大妖魔並不清楚,也不會去在意那點能量,但弱小的妖怪卻對這種人如饑如渴,它們會因為那點能量而發瘋的爭奪。晦氣鬼也是因為她體內的能量而將她抓了過去。”
“難怪,我就說那些小妖們在想什麼。”青峰還想說什麼,卻被我一把捂住了嘴巴,在他身上又加了一道閉氣符咒。
“有話留待等下能活命再說,要開始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陣煙花爆竹的響聲,終於,要拜天地了。
趙凝香蓋著紅蓋頭,看不到表情,但當她聽到爆竹的響聲時,全身都止不住的顫抖了一下。終於,自己的幸福就要終結了。
希望他能幸福吧,把自己的幸福一起過渡過去。
“請新娘入席。”紅娘大聲喊叫著。
她在紅娘的攙扶下,僵硬的向前走,走到屋的最裡端。周家二公子就在自己的左邊,自己甚至能聽到他噁心的呼吸聲。可以想象,他一定正用貪婪的眼神看著自己,那種想要將自己一口吞掉的眼神,就算想一下都會令人不寒而悚。
“一拜天地。”
紅娘暗中用手按住自己的腰肢,壓住自己的脊背,讓自己的頭深深埋了下去。
“二拜高堂。”
紅娘再次用力,她的頭再一次拜倒下去。
“夫妻對拜。”
隨著一聲洪亮的聲音響起,紅娘剛想要用力,突然趙凝香發現她按在自己腰上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而屋中原本喧鬧的聲音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終於她忍不住了,再也不顧及所謂的禮儀,用力將紅蓋頭掀了起來。
當眼睛接觸到四周的景象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整個屋裡安安靜靜的,原本人聲鼎沸的環境像是個夢境。
映入眼中的只是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屍體。所有人都死掉了,每個屍體的胸膛上無一例外的都有著一個大洞,彷彿在一瞬間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刺穿了胸口。
屍體的致命傷口中沒有一個有鮮紅的血液流出,這些人的衣物上只沾染有一些淡綠色液體。
趙凝香頓時心裡了然起來。原來,整個周家,全部參加婚禮的人,都是妖怪。
是誰殺了它們?是他嗎?他來救我了?
趙凝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笑,但她真的想要露出個笑容時,笑容卻猛然間凝固了。
一個人,一個全身穿著黑衣的男人默默站在她身後,他眼神中閃爍著一種非人的冷漠。他一眨不眨的看著她,沒有說話,猶豫了片刻後,一道鋒利的白色光芒揮手間衝她刺了過來!
第一次那麼直觀的接近死亡,趙凝香毫不懷疑那道光芒的威力,它肯定能輕易的將自己一刀兩斷。她閉上了眼睛,神情卻出奇的平靜。
原來死亡,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
但就這麼很有覺悟的等了幾秒鐘,預料中的那種撕裂般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她睜開了眼睛,瞳孔猛然間放大了。
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前,並不強壯的身軀卻將她遮掩的嚴嚴實實。
“你不能傷害她。”我冷冷看著眼前那個冷冷的男人。
“它的罪孽需要洗淨。”他也看著我,用一種乾澀的不像人聲的音調說道。
“但她並沒有罪孽!”我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你應該很清楚,有罪的只是她身體中的那一個。”
趙凝香迷糊了,她不知道那兩個男人究竟在說什麼,插嘴道:“請問一下,你們究竟在說什麼?說我的事情嗎?我身體裡哪有東西?”
我轉頭望著她,冷哼了一聲:“不要再偷窺了,出來和我聊聊。”
“小夜,你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不清楚?”趙凝香更加疑惑了。
“不幹你的事情。”我不耐煩的說道:“既然你不自己出來,那就別怪我逼你出來了。哼,我十二年前的同桌,諸葛宇!”
話音剛落,一陣乾啞的嘶笑聲,就從趙凝香的喉嚨深處涌了出來,趙凝香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喉嚨,她的面部表情不斷變化,最後在她的面部上,一張人臉浮現了出來。赫然就是十二年前書院的同桌,諸葛宇。
他大聲笑著,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黑衣男子,然後視線凝固在了我的身上:“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沒多久,”我冷笑了一聲:“這三天時間,我調查了很多東西,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我去了早已被黑水湖淹沒的從前的那個黑水鎮,到了舊書院,也找到了你的檔案。
“確實,檔案裡有個叫做諸葛宇的學生,不過早在一百八十年前就死掉了。然後我去了要迎娶趙凝香的周家,看到了一群渦齒怪,也就是這群渦齒怪刺激了我一個想法。”
我一眨不眨的盯著它:“我想起了一種上古妖怪,一種同樣可以寄生潛伏在人體內的上古妖怪。這種妖怪比渦齒怪更加有破壞力,它以人類的精氣為食物,它一旦寄生入人體內,就沒有人能夠找到。
“那種妖怪有很強大的妖力,它們能毀天滅地,對許多獵捕者而言,它們是根本無法毀滅的存在。那種妖怪就是馗妖,幸好,這種妖怪很少,而且還有一個天敵,叫做獬豸。”
我看了不遠處的黑衣男子一眼:“你被一隻獬豸纏住了,以馗妖的能力,就算再強大,也只能被獬豸狠狠的剋死。唯一能夠逃避的方法,就是寄生入人類的身體掩埋氣息,但那種寄生方式並不是每個人類都能承受你變態的能量。
“十二年前,你挑中了我,化為一個只有我能看到的同桌接近我蠱惑我,妄圖潛移默化的順利寄生入我的體內。
“但就在不久後,你這個沒用的混蛋王八蛋還是被獬豸給逮住了。那一次你們打的天昏地暗,更運用神通將整個黑水鎮都震塌,沒入水中。
“而也是那一次,你元氣大傷,我也走掉了。你只好躲入天生就有隱性靈力的趙凝香體內,一躲就躲了十二年。”
我嘆了口氣:“但好運不長,你這沒用的傢伙終究還是被獬豸給找了出來。獬豸礙於趙凝香,一直不敢下狠手。而趙凝香一直都在收集有關獵捕者的資料,雖然她不知道那個叫做夜的獵捕者就是我,但你卻知道。
“你得知我擁有一個大妖魔時,就開始布出一個局。你命令你手下的妖魔故布懸疑,陷害我、栽贓我,為的就是將我引誘到黑水鎮來。你現在是想用趙凝香作為威脅,讓我殺了那隻倒霉的獬豸,對吧?”
“全中。”那隻馗妖嘻嘻大笑著,笑得十分齷齪:“現在,你的選擇呢?”
“還能怎麼選擇,我根本沒有選擇。”
又嘆了口氣,我看了它一眼,又看著不遠處的黑衣男子,突然語氣大了起來:“青峰,扯掉閉氣符咒,解開百分之四十的封印。你,給我幹掉那隻獬豸。”
話音一落,整個屋中都充斥滿一股強大的妖氣。
那股強大到匪夷所思的妖氣,將獬豸和馗妖同時推開了一丈。青峰滿頭的發絲無風自動,一圈圈波紋狀的氣勢,如同實質一般轟擊著周圍的一切。
百分之四十是我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那個黑衣男子,不,應該說是獬豸的眼中微微劃過一絲詫異。
青峰在地上輕輕一跳,在空中一擺腿,帶著強烈的破壞力量由高向低踢了下來。獬豸立刻現出了真身,一隻如牛如羊的龐大怪物浮現在了空中。
他倆頓時戰在了一起,天空中風雲色變,五光十色的術法光芒閃爍個不停。
馗妖笑嘻嘻的看著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戰鬥,我也望著天空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如牛如羊的怪物頭顱從天空掉了下來,龐大的重量和衝擊力將地面活生生砸出了一個十丈大的巨坑。
“獬豸,那東西終於死了!”馗妖欣喜若狂,差些沒笑到背過氣去。
“它已經死了,趙凝香也沒用了,把她還給我吧。”我再次嘆了口氣,最近嘆氣的次數,實在多到自己都懶得去計較了。
“這個世界哪有如此容易的事情,我可是馗妖,你有見過馗妖那麼容易說話的嗎?”這妖怪好不容易才止住抽風般的狂笑,譏諷道。
傳說中馗妖是十分貪婪的怪物,果然如此。我淡淡問:“那你還想我怎麼樣?”
“契約,給我你的妖怪僕人的契約。”它用又尖又細長的舌頭舔著嘴脣。
“好,我給。”我沒有多說什麼,運起契約封印,一個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祿文就出現在了空中。
馗妖嘎嘎笑著,真身迅速脫離了趙凝香的身體,化作一片虛影,迅速撲向了那團金光。就在它將要把祿文吞噬下去的瞬間,一道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虛影狠狠咬住,正是那個像牛又像羊的獬豸。
“怎麼可能!”馗妖無法置信的吼著。
我微微一笑:“一切皆有可能。小妖怪,跟爺爺鬥還嫩了一點,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天敵朋友,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不通情理,至少,它還願意陪我演一齣戲。”
接著“啪”的一聲,獬豸將嘴巴用力合住,馗妖徹底消失在了漫天的光影中。
一切,終於全部了結了!
尾聲
“主人,為什麼你不等趙凝香姑娘清醒過來?”坐在山頂上,看著黑水湖盪漾的湖水,青峰問道。
“廢話,不論是人是妖怪都能看出她眼中的能量,我怎麼還敢留下來。”我用力敲了下他的腦袋。
青峰委屈的摸著頭:“但她是真的很喜歡你。還記得那四天的夢嗎?姐姐曾說,有一股人類的精神力量一直在主人周圍縈繞著,即使是姐姐她也沒辦法驅趕走。要怎樣的思念,才能讓脆弱渺小的人類精神力變得如此強大?”
我嘆了口氣:“但我們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會有個好歸屬的。”
“但是……”
“但是你個頭!不要再給我拉皮條了,當心雪縈殺了你!”
我一腳將他踢進了黑水湖中,搖了搖腦袋:“說起來,好像有什麼事情被帥哥我給忘掉了,是什麼呢?”
青峰從水中冒出了一個頭:“獵捕者集市的通緝怎麼搞定呢,主人?現在馗妖死了,獬豸走了,根本沒人能夠證明你的清白了。”
“啊!”
我滿臉鬱悶,一把將青峰從水中拉了出來,喝道:“娘的,又要逃路了。”
地上燃起一路塵埃,我和青峰絕塵而去,又一次踏上了逃亡的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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