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味道 夜不語詭秘檔案
序美麗的鑽石啊,總是吸引女人的目光,讓妳到死,也要戴在身上!
給你一條五克拉藍色鑽石項鍊,要?不要?如果……戴過它的人都死了呢?
古怪的班花把夜不語帶到被封閉的舊校舍內,加入一場請出「芭蕉精」的遊戲中,慘白的燭光、宛如死胎的芭蕉蕉蕾,為眾人加上詭譎莫名的壓力!遊戲後,參與者開始一一死亡,死者生前皆聞到一股濃烈的臭味,就像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怎麼都去不掉……
捲入事件中的夜不語追根究柢,竟是和那條用「骨灰」做成的鑽石項鍊有關……
我皺起了眉頭,「他臨死前打過嗎啡,或者其他鎮定劑什麼的東西嗎?」
「在這個屋子裏沒有找到過類似的東西,整個家就算安眠藥都沒有一片。」表哥疑惑的問:「為什麼這麼問?」
我死死的望著屍體發呆,「就一般人而言,有誰能夠在削蘋果皮的時候,只削一層薄薄的皮,而儘量少將肉削下來的?」
「只要小心,應該很多人都能做到吧。」
「那如果換成削自己的皮膚呢?」我問。
引子一
親愛的:說話不算話。說好給我電話的,結果你還是沒打,讓我來猜猜你回家後乾了什麼吧!
首先是看電視,看完電視以後洗了個澡,然後突然感覺很困,就睡覺了。結果,你還是沒有準備考試,也沒有拿出日記本寫日記。
哈哈,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估計已經是四月二十一日晚上了吧。如果你打開電腦看信的話,記得把你一天想要做的事情都順便做了。比如找個題目寫申論……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如果你懶得找的話,明晚我會幫你找。
說真的,今晚月光很柔和,但是卻不夠冷。如果你有望遠鏡,而且又碰巧睡不著的話,估計可以看到月亮旁邊有兩顆明亮的星星,那是獵戶座的參宿四和大犬座的天狼星。對了,西邊天際還有我的幸運星北落師門。
現在已經是四月二十日了,對了。今天的生日花是Paperwhite Narcissus.花語意味著Inflexible.不要問我為什麼會記得今天,理由?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好了,我再趕一下功課,也要乖乖去睡覺了。
你也要乖乖的準備考試喔,如果掛掉的話,暑假我們都會不好過的。
愛你的唯
“我也愛你,親愛的。”鄧涵依帶著幸福的微笑將電腦關上,蹦蹦跳跳的走到窗邊,拉上窗簾的同時還不忘往外望了一眼。
寂寥的夜色,二十四層的電梯公寓上空看不到一絲月光,當然也更看不到什麼參宿四和天狼星了。她不由的噘起嘴,小聲道:“哪裡有星星月亮,猴子都看不到一隻。哼,唯唯,看明天我怎麼收拾你。”
嘴裡是這麼說,但臉上洋溢的幸福色彩依然沒有黯淡絲毫,喝了杯牛奶,重重的躺在軟綿綿的床上,鄧涵依輕輕拍了三下手,聲控燈立刻熄滅了。
四周頓時陷入了一種微妙的黑色之中。
對面的機械鐘有規律的發出“咯噠咯噠”的噪音,對於早已經習慣這種聲音的自己而言,倒是起到了一種強有力的有效催眠作用。
咯噠。
咯噠咯噠。
午夜十二點多了。
咯噠。
還是沒有絲毫的睡意。
鄧涵依突然瞪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聳了聳小巧可愛的鼻子四處聞著。接著,像是在判斷什麼似的,拍亮了臥室的燈。
似乎有一種什麼味道,一股讓自己很討厭很煩躁的味道。
她下了床,在臥室裡到處走動,希望能把那股味道的來源找清楚。但是這個徒勞的工作,在持續進行了十分鐘又五十秒後便宣告放棄。她猶豫了三十秒,然後出了房間,輕輕敲響父母的房門。
“幹嘛?”過了許久,裡邊才傳出疲倦沙啞的女人聲音。
“老媽,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鄧涵依小心的問。
“怎麼?難道著火了!”女人明顯緊張起來。
“不是,沒有燒焦的氣味,是一種很奇怪的味道,就像,就像……”她努力想要找出一個或者多個物體來形容,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找到。
“好了好了,既然不是著火,管他天大的事情都和我們家沒關。”房內的女人不耐煩起來:“小依,你也給我早點去睡覺。明天不是還有月考嗎?如果你再不給我過,當心老娘我扣你的零用錢。”
“煩死人了,這種事情人家自己知道!”鄧涵依從鼻子裡悶出一種類似撒嬌的聲音,急忙溜掉了。
結果那種古怪氣味的位置還是沒找到,算了,管他那麼多,還是睡覺吧!明天的考試如果真要掛了,今年恐怕都不會好過。
她無奈的用被子將臉藏起來,試圖把味道給屏蔽掉。
可是那該死的味道卻越來越濃,縈繞盤旋在鼻腔裡,像是怪異的液體一般,通過嗅覺神經刺激著大腦的位置,噁心的讓自己想吐。
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她猛地又坐了起來。全身發冷,身體甚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著。
那種無法形容的噁心味道,似乎,是從自己的身體中散髮出來的。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味道?好噁心,噁心到想將自己全身的皮膚都抓下來。
鄧涵依衝進了洗澡間,放好水,將所有的香熏、溫泉精一古腦的倒進浴盆裡。
味道,依然沒有消散的跡象……
“不夠,還不夠。”
她瘋了似的,用香皂、沐浴乳洗了一次又一次的澡,到最後,只要是帶有香味的東西,她便毫不考慮的塗抹在身上。
“沒用,怎麼一點作用都沒有!那麼臭,我怎麼可能那麼臭!”她癱倒在地板上,雙手用力的抓扯長髮。
“那種味道,果然是從皮膚裡散髮出來的。”她呆呆的望著自己白皙的細嫩手臂,許久後,居然傻笑起來:“好髒,好噁心,我要洗乾淨!”
她到洗衣間拿出一把洗鞋用的硬塑刷子,將母親的香水整瓶倒了上去,拼命的在身上刷著。纖細柔嫩的皮膚從細白變得血紅,皮膚被刷子一片一片的刮破,鮮紅的血流了下來,流了一地,就著未乾的水緩緩流入下水道中。
她像是不知道疼痛似的,依然不停的刷著,不斷刷著。皮膚終於經受不住這種非人的折磨,整片的被刷子拉了下來。
她的頭腦因為失血過多,開始暈眩,甚至無力的坐到了地上。可就算如此,她的手卻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繼續用刷子刷著身體,清潔著那不斷散髮的噁心氣味。
那種氣味,似乎自己也曾聞到過。多久以前?多少年以前?似乎剛被埋入棺材裡二十多天的姥姥,因為某些原因需要移棺時,打開棺材後散髮出的,正是現在充斥在自己鼻中的味道。
屍臭……
引子二
不論什麼故事,應該都有一個開始,也就是所謂的端倪。不過這個故事的開始,倒是頗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因為,引起我注意的是一條項煉,一條五克拉左右的藍色鑽石項煉。
張可唯這個富家公子是一班的,而我在五班,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其實原因很簡單,畢竟最近一段時間,老是有人一下課就圍在一班的窗台上,將這個班的窗外圍得水泄不通,造成了我上洗手間的諸多不便!
這種障礙久而久之後,就算再麻木的人也會一探究竟,何況是我夜不語呢!
再加上那天也實在很無聊,連續打了幾個哈欠後,我便將頭擠進了那圈俗氣的男生女生群裡。
好不容易才硬生生的擠到窗戶邊,居然發現前邊的人,已經被後邊的人肉長城壓得整張臉都貼到了玻璃上。
有趣的是,一班中的人似乎已經對這種情況免疫了,他們見怪不怪的眼神似乎也不時瞟著班內的某個位置。我立刻納悶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是指向一個人,一個長得普通,但是把校服改得像花花綠綠的鸚鵡的雄性生物,一個略有些令人討厭、為人張揚、不含蓄,但是在校內很出名,經常製造話題的富家公子張可唯。
說到他的傳言,似乎真的有許多個版本。
有人說他的老爸是石油大亨,他每天都要換一雙全新的不同款式的New&Lingwood皮鞋。這一點雖然有爭議的地方,不過我倒是在偶然間,見到他穿過一雙同品牌的Russian Calf Shoes.英國名牌New&Lingwood創立於一八六五年,專為當地名校伊頓公學的學生製造皮鞋。
據說這款皮鞋由俄羅斯馴鹿皮製作,皮革經人手處理:先將其放入黑麥、燕麥粉和發酵粉中混合,然後再加入酒浸泡,之後趁還沒乾時,用手加咖喱粉揉搓,最後再放入海豹油和樺樹油中浸泡。而我老爸正好也給我買過一雙,當時售價一千五百五十美元。
恐怕這次的話題,也在這個奢侈小丑的某個穿戴或者飾品上。不過看人群裡雌性生物偏多的趨勢,以及就連雌性老師都忍不住朝他脖子位置看的狀況來說,是飾品的可能性要大上許多。
就在我下了這個判斷的同時,我見到了他脖子上那條藍色的五克拉鑽石項煉,略微愣了一愣,然後我笑了起來。
那條鑽石項煉老實說,做工並不算很好,鏤金的鏈子明顯屬於機器化的量產品。特別之處在於那顆五克拉的藍色鑽石,很美的鑽石,周身似乎都有流光纏繞,確實足夠吸引愛美的雌性生物的視線。不過這種鑽石,是人工的,而品牌,我也恰好認識。
總之最近的人生也實在夠無聊的,每天三點一線的生活,也讓不太習慣平淡的自己產生了些許受不了的負面情緒。
無聊是很讓人煩惱的,還不如臨時找些事情來做,比如,給那位暴發戶的兒子上一堂珠寶鑒賞課。
我這麼盤算著,帶著微笑離開。一回到教室,就開始考慮,該怎麼將這堂鑒賞課上得他記憶深刻、沒齒難忘。唉,現在想起來,所有的一切,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因為還沒有等我為他上那堂課,張可唯,在第二天便死掉了。
死在自己的臥室裡!據說死掉的樣子十分可怖,不過具體是怎麼個可怖法,誰又知道呢?
但是那條藍色的鑽石項煉卻沒有作為陪葬品。張可唯的老爸將這條項煉送給了一班的班花,據說是他兒子臨死前的遺言。
那班花在半推半就下,也就接受了,畢竟那麼大顆的鑽石,只要是女人,似乎都沒有辦法拒絕吧。雖然明知道接受死人的東西有點會讓人毛骨悚然,不過,鑽石……
真的好美!
然後只過了一個禮拜,班花也死了。
一時間那條項煉被傳為死亡詛咒的源頭,本以為沒有人敢再接受,不過似乎所有人都妄自強化了女人對鑽石的抵抗力,不管那女人的年齡有多大,是老師還是學生,她們的年齡是十六歲,十八歲,還是三十六歲。
只要是女人,當那條帶著五克拉鑽石的項煉,透過死者的遺言送到自己手中的時候,猶豫再三,最後卻依然將它死死的攥進了手心裡。
直到死亡。
那條項煉,依然牢固的掛在脖子上,唯一留下的,只是慘不忍睹的屍體,以及最後的遺言——將鑽石送給下一位受害者的遺言。
一個多月內,學校的老師和學生死掉了八個。終於,那條項煉沒有了蹤跡,消失的無影無蹤。在以後那段不短的時光裡,甚至就連我也漸漸將這件往事給忘卻掉了。
只是該來的,依然躲不掉。事情,並不會就此劃上句號。
第一章 古怪班花
“喂,你知道嗎?每一次你舔一張郵票的背膠,你就吸收了十分之一的卡路里。”
“喂喂,你知不知道,右撇子平均比左撇子多活九年?”
“喂喂喂,你清楚嗎?巧克力含有一種稱為苯基的化學物質,跟你談戀愛時大腦裡頭可以製造出來的東西一樣。”
如果全世界所有的歷史老師都和眼前的禿頂老頭一樣,那麼恐怕全世界所有的歷史課,都會充斥著無聊和沉默。當然,這句話專指某一類型的人而言,很不巧,我剛好就是其中的一個,而我身後的女孩碰巧也是其中的另一個。
無聊的時候究竟可以做些什麼呢?就一般人而言,或許會將課本疊得很高,然後躲在後面瞞著老師看漫畫和小說。而有的人會呆呆的發神,有的人流著口水夢周公,諸如此類很俗氣的行為。
但是可惜,我不湊巧的不算一般人,而我身後的那個女孩更不算!所以她先選擇了比較與眾不同的方式消遣無聊,例如用鉛筆戳我的背,等我轉過頭去的時候,立刻裝白痴,攤開嘴巴,將非常有韌性的口水從嘴裡吊出來,一直吊到三十多釐米居然都還能保持不斷。
然後她保持這樣的姿勢,說出了以上那三段我至今都認為堪稱經典的話。
當時的我頓時看傻了,不由自主為這一奇景拍手。
然後我被那禿頂小老頭趕出了教室,雙手提著水桶站在門邊鬱悶。
我氣惱的往窗內望,那女孩甜甜的衝我笑起來,吐著小巧的粉紅舌頭。我頓時更為惱怒了,恨不得衝進去,拉住那傢伙的舌頭狠狠往外扯。
照例做個自我介紹。本人是夜不語,一個好奇心旺盛的男孩,十八歲,未婚,今年剛好高三。而那個好死不死,又開始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向我表演吐麵條口水的女孩,叫做曾雅茹,高二分班後就一直霸占班花位置的十八歲少女,同樣未婚。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怪怪美少女似乎有一些不為別人所知的嗜好,就是喜歡用她可以離開口腔,吊到足足長達三十釐米的麵條唾液嚇我。
如果這個嗜好保有男女平等、老少皆宜、童叟無欺的公平態度的話,我也就認了,可惜事實並不如人意,似乎,她只是單純的喜歡嚇我,以此作為打發無聊的遊戲。
至少她這一絕技根本就只有本人一個人看到過。在其它人面前,這古怪的美少女永遠都是一副大小姐的高貴樣子,美麗,有氣質,成績好,又會鋼琴、長笛等等數種樂器,好像所有的優點都完美無缺的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所有人都被她漂亮的臭皮囊給迷惑、欺騙了,甚至學校裡還有一群為數不少的臭雄性生物,自發的組建了她的數個私人親衛隊和後援會。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她邪惡的本質,這個可惡的口水妖!
雖然說老實話,那種別人做起來會令人覺得噁心的古怪搞笑動作,在她身上雖然也不優雅,但是至少也是一道少有的風景線,不過,我還是有點看不過去。
仔細想想,她對我的這種消遣行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高二時候大家都並不熟悉。雖然同在一個班,而位置也沒有離多遠,但不管她有多燦爛耀眼,自己對她的印象,都僅僅只停留在記得名字的危險遺忘邊緣。
高三的時候,直到兩個禮拜前,偶然看到她無聊的在課堂上吐口水玩耍,被她發覺後,她就時斷時續的在我的視線飄到她的位置時,用口水吹泡泡給我看。
然後到了這個禮拜,這古怪的班花意猶未盡,乾脆將位置換到我身後,只要一無聊,就用鉛筆戳我的背部。
如果我不回頭,她就一直戳,還用手在我的背上到處按,就像在菜市場選豬肉一般。最近,她更發展出了吊口水的絕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想通,她的口水究竟含有哪些與眾不同的成分,居然能吊到三十多釐米長,都可以拿去申報金氏世界紀錄了!
唉,頭痛。
強悍的我好不容易忍耐到下課,那禿頂小老頭走了出來,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突然笑了:“夜不語,舒服吧!上我的歷史課真的有那麼無聊嗎?”
“哪會!”我的反應堪稱一絕,卑微的道:“張老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文筆極佳,才思敏捷,過目不忘,十年寒窗,博學多才,見多識廣,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文武雙全,雄韜偉略,談吐不凡,談笑風聲,高談闊論,眉飛色舞,運籌帷幄,言簡意賅,完美無缺,一針見血,遠見卓識,義正詞嚴,一氣呵成,大顯神通,出口成章,出類拔萃,出神入化,萬古流芳,一本正經,一箭雙鵰,長篇大論,功德無量,力排眾議,力輓狂瀾,氣貫長虹,氣勢磅礡,氣吞山河,堅韌不拔,身體力行,空前絕後,視死如歸,英姿煥發,奉公守法,艱苦奮鬥,忠貞不渝,捨己為人,大公無私,一塵不染,一鳴驚人,叱吒風雲,排山倒海,驚濤駭浪,雷霆萬鈞,驚心動魄,橫掃千軍,驚天動地,見縫插針,無孔不入,千篇一律,口誅筆伐,文從字順,十全十美,無懈可擊,無與倫比,勵精圖治,壯志凌雲,高瞻遠矚,忍辱負重,蓋世無雙,龍飛鳳舞,一絲不苟,身兼數職,日理萬機,明察秋毫,英明果斷,分身有術,孜孜不倦,吾等楷模。
“學生對你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長江之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嘿嘿驚天地!泣鬼神!感人肺腑!感人落淚……”〈嘴巴麻木了,後面省略一萬字。〉那禿頂小老頭居然不動聲色的受用了,滿臉人畜無害的微笑:“你當我弱智啊,不要把網上那些回白痴斑竹的白痴回帖拿來應付我。”
敢情這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居然還會上網,老天啊!這是什麼世道!
笑了一陣,那老頭才道:“對了,剛才忘了說,下節課我和你們班主任調過課了,依然是歷史課,你就好好給我在這裡站著!”
我倒!上帝,我夜不語哪裡招惹到大慈大悲的您老人家了,您要這麼折騰我!無奈的看著雙手上那兩個漸漸重逾萬斤的空水桶,我忍不住就著窗戶玻璃顧影自憐。
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嚇得坐倒。罪魁禍首曾雅茹正隔著玻璃看我,她暇逸的用手撐住頭靠在窗台上,嘴角露出美少女特有的微笑。
我氣不打一處來,哼道:“不要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出來,全都是你害的,你怎麼賠我!”
她眨巴著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幾乎都要貼到玻璃上,猶自道:“喂喂,聽說外北門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粉店,人家想去。”〈編按:火鍋粉,四川的特產〉“關我屁事。”我恨恨道。
“你請客!”
“你神經啊,憑什麼我要請你!”我聲音大了起來,“最近的事情,我都還沒和你算總帳呢!”
曾雅茹頓時笑的更甜美了,她一蹦一跳的走出教室,手裡還提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水桶和水瓢。
她無辜的舀了一大瓢的水,倒進我苦苦提著的水桶裡,然後皺了皺眉頭,似乎不滿意的直接將水桶抱起來,打算將滿滿一桶水全部倒進去。
頓時豆大的汗珠從我的額頭上冒了出來,全身發冷的大聲喊道:“遵命,大小姐,天涯海角我都跟著您去!”
仔細想想,她的這一連串行為都構得上勒索罪了吧。
“這才差不多!”曾雅茹點點頭,掏出手帕溫柔的將我臉上的汗水擦拭掉,嘴裡卻說著不太溫柔的話:“下午放學的時候記得在校門口等人家哦,如果你敢放人家鴿子的話,人家就撕破自己的裙子,明天到教務處告你非禮我。”
我汗!看她安然的神色、恬閑的笑容以及平緩的語調,怎麼看都不是說得出這種話的人物,不過,我卻十分清楚,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突然覺得,自己和她根本就是同一類人,認定或者想要做一件事情,通常都不會去顧慮別人的感受,如果對方不答應的話,就乾脆用些小手段。
唉,以前的十八年這套我都用得順風順水,沒想到現在居然遇到了剋星,人生果然充斥著無數的不可思議啊!
上課鈴聲響起,剋星慢悠悠的用手拍了拍我,走進了教室。
然後那該死的禿頂老頭也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他來到我跟前的時候特意停了一會兒,發現我的右邊剛巧有水、水桶和水瓢等等道具。遲疑了一下,這位博學多才、見多識廣、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文武雙全、雄韜偉略的歷史老師笑的極為燦爛。
他一邊不符年齡的露出燦爛的笑,一邊搖頭晃腦的抓起水瓢,朝我的水桶裡加水……
混蛋!我夜不語今天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好想哭……
“對不起,人家遲到了!”
悲慘的一天,在無奈的等待中,終於放學了。生平第一次懷念上課的時光,如果那一刻能永遠停留住,如果下午永遠不會到,或者今天的時空猛然發生了錯亂,從中午的時間被突然截斷,就變成第二天早晨該會有多好啊。
不過妄想終究是妄想,時間依然不會聽從人願有些許呆滯。我在校門口等待那個古怪美女曾雅茹半個小時候後,她才從容的姍姍來遲,毫無愧疚衝我微笑,說了以上的話。
我沉默不語,搭配著她的步調往前走。
她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溫柔的道:“你怎麼不問人家為什麼會遲到?”
“沒興趣。”我低聲答得簡潔明了。
“好無趣哦,你問問嘛。問問,求求你了!”她笑容可掬。
我被她煩得受不了,終於勉強的問:“那你為什麼會遲到?”
她立刻捂住臉,害羞的回答:“好討厭哦,這可是女孩家的秘——密!”
頓時,我有股想要打人的衝動。
不過這有著惡劣嗜好的美少女根本來不及注意我的臉色,只是一眨眼間,就拉著我衝進了附近的飾品店。
“阿語,你看這對耳環適不適合人家?”她挑了一對心形的銀色耳環,興高采烈的比在自己的耳朵旁說道,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像極了熱戀中的小女生。
“不要叫的那麼親熱,噁心死了。”我在她的撒嬌聲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要管那麼多哪,我們不是關係良好的同班同學嗎?”
“究竟是誰,哪個和你關係良好了!”雞皮疙瘩過後便是背脊發涼,能把我搞成這樣,這女孩也足夠含笑九泉,轉世投胎後拿去給子孫後輩炫耀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關係只是人家單方面的維持良好嗎?”惡劣女孩的笑容依舊,可是聲音卻有點變形,雙手輓住了我的手臂道:“那麼,明天我撕破裙子去教務處……”
我立刻“哇”的一聲叫了出來,把周圍的人給嚇了一大跳。
毫不顧慮四周怪異的視線,我繼續旁若無人的誇張道:“好美的耳環,好美的女孩,兩個美麗的事物混合在一起,根本就是老天爺鬼斧神工的曠世傑作,親愛的,這對耳環實在太配你了!”
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本以為臉皮再厚的人也會忍不住逃掉,何況只是個十八歲大的女孩子,可自己明顯估計錯誤了,這個世界上果然有許多例外,而眼前的這位曾雅茹同學就是個很好的例外典型。
她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的點點頭,一副十分受用的樣子,對著鏡子照了許久。
最後她才對店裡的小工道:“請幫我包起來。”
然後她的視線再次凝固在我身上。
“幹嘛?”我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了,遲疑的問。
“這位先生。”她又輓住了我的手臂:“似乎你忘了掏錢了。”
“為什麼我要掏錢?”我狐疑。
“因為人家買了耳環啊!”她說的理所當然。
我更納悶了:“為什麼你買了耳環我就要掏錢?”
“道理很微妙。”她用手指在我的手臂上畫圓圈,“你剛剛不是叫人家親愛的嗎?你的親愛的買了一對漂亮而且被你大力讚賞過的耳環,難道你不應該為你的親愛的付款嗎?”
“這個道理,真的有點微妙了。”我哭笑不得起來。
“那,我明天撕破裙子去教務處……”
“店長,能刷卡嗎?”鬱悶,我為什麼要受她這種無聊而且單純的威脅?
占了我小便宜的班花一路上不顧別人眼光,興高采烈的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帶著一臉的滿足用力輓住我的手,閒逛到了外北門。好不容易才走進店裡要了兩碗火鍋粉。
然後,我愁眉不展的望著眼前碗中的事物,有點大汗長流的窘迫味道。
一直以來,我都不怎麼能吃辣的東西,而火鍋粉這種東西又特別辣,再加上一般女孩子都很能吃辣,何況是曾雅茹這種怪胎型美少女,她就連吃辣椒都特彆強悍,要了兩碗超辣的。
看著碗裡不斷漂著的紅通通辣椒,我承認,我怕了!
“阿夜幹嘛不吃?”她用優雅的淑女姿勢飛快掃蕩著自己的那碗火鍋粉,好不容易才抽空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不餓。”我的語氣裡有一種委屈的成分。
“不可以挑食哦!”她一邊說,一邊不客氣的將我的那碗也拉了過去,“挑食的孩子長大了會變壞!”
我撇了撇嘴,暗自嘀咕著:“放心吧,被你這樣騷擾,在我沒變壞之前,恐怕就已經受不了自殺了!”
“你在說什麼?”她又抬起頭望我。
我背上寒氣直冒,條件反射的道:“沒什麼,只是在回憶你那條超長唾液麵條的成分和構造!”
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臉不知道是不是辣的原因,變得很紅,“阿夜,你真的超有趣的。一般人看到我這個樣子,恐怕早就說出去了,你不但沒大嘴巴,還心甘情願陪我這個可憐的小女生,跑這麼遠來吃粉。”
我哪有什麼心甘情願?根本就是你在逼良為娼,不過這番話,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
“阿夜,你知道嗎?據說女孩子的唾液是甜的。”她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害羞的低低說道:“你……想不想嘗一嘗?”說完就輕輕閉上了眼睛,櫻桃色的小嘴微微張開,露出粉紅小巧的可愛舌頭。
我一愣,然後斬釘截鐵的搖頭:“不要。”
“切。”曾雅茹明顯有點失望,哼了一聲咕噥著:“這招居然沒用。”
這個女孩到底想要幹嘛?
我有點摸不到頭腦,用力甩了甩頭。算了,不想了,總之女孩子這種生物原本就不是我能夠理解的。
正鬱悶著,似乎覺得兩個人相對沉默非常無聊的曾雅茹又開口了:“阿夜,聽說你遇到過許多靈異事件,那是真的嗎?”
“誰說的?”
“沈科,還有徐露。據說他們跟著你,也遇到過一兩件非常不可思議的怪異事情。”
哼,果然是那兩個不可靠的大嘴巴。〈沈科和徐露的事,參見《蘋果》、《風水上、下》。〉
“別傻了,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善良的一般市民罷了。”我笑的有些勉強。
“那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她將頭枕在手臂上,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我搖頭:“當然沒有了,鬼鬼神神的東西都是騙人的。所謂的怪異事件或者靈異事件,不過都是現今的科學暫時無法解釋罷了,不代表不能解釋。或許在不久的以後,這些我們現在為止都無法置信的東西,會變成一種普遍現象也說不定。”
曾雅茹迷惑的用手指按住嘴脣,“阿夜,你的話好官方哦。”
“你管我,總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我不耐煩的道。
“嗯,沒有鬼。那你的意思是,也就不會有什麼芭蕉精咯?”
我頓時大笑起來:“你是三歲的小孩子嗎?居然還相信芭蕉精什麼的。”
“人家是女孩子,當然會對神秘的東西感興趣了。阿夜你要知道,現代人大多數都不會管科學什麼的,只有提到科學無法解釋,才能稍微引起人的注意,這是一樣的道理嘛!”
汗,哪裡一樣了?我懶得再和她爭執,擺手道:“算了,就當你對。”
“你在敷衍人家!”曾雅茹氣鼓鼓的嘟著嘴巴,可愛的模樣根本令人想象不到,她會和早晨那個將非常有韌性的唾液吊了三十多釐米長給我看的女孩,是同一個人。
“那我怎麼樣才算不是敷衍你?”我的語氣實在很無奈。畢竟通過一個多禮拜的親密接觸,自己算是稍微了解這個可愛美女的本性了。
“這個其實很簡單。”她偏著頭眨巴著大眼睛,“例如明晚陪人家一起去做一個試驗。”
“試驗?什麼試驗?”我直覺感到有點不妙。
“是個很單純的試驗。”曾雅茹無辜的用衛生筷在桌子上寫字,“那個,三班有個叫做楊心欣的女孩子你認識吧?”
“聽說過,三班的班花。”
“那個女孩子很鐵齒,非說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芭蕉精什麼的。”
“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件事說起來就有點複雜了。”她臉色開始泛紅。
我看著她,“沒關係,寡人有的是時間。”
她急了,“這個關係說起來很微妙的!”
“洗耳恭聽!”
“嗯,那個,事情就是我和她打了個賭。約了明晚去試驗看看,會不會勾出個芭蕉精什麼的出來。”她不好意思的露出了甜甜的笑。
頓時,我的頭又大了。
老天爺,這件事情實在不算微妙,更不複雜,根本就是兩個漂亮的女人看對方不順眼很久之後,早晚會一觸即發的戰爭嘛……
第二章 芭蕉精(上)
什麼是芭蕉精?相傳,芭蕉樹受日月精華後,便能成精,幻化人形。另有說法是芭蕉樹身沾到了人類的血液,就算只是一滴血,也能使芭蕉樹成精。
夜闌人靜,明月當空,往往就是芭蕉精出沒的時候,它們專找單身男女為目標,若對方已有心上人,芭蕉精便幻化成他們的心上人;若對方沒有意中人,它們便幻化成俊男美女。
傳說,如果芭蕉精是幻化成美女,它們多是身穿飄逸透明的衣紗,或是白衣裙;若是幻化為俊男,則衣著整齊。它們的目的,當然是要跟單身男女上床,而被它們纏上的人,不但會變得面色蒼白,而且食慾不振,人也會漸漸消瘦,慢慢步向死亡。
我所在的小城市位於西南部,芭蕉樹原本就很少,但很不湊巧的是,學校老校舍後邊竟然還保留著面積大概有五十多平方米的芭蕉林。
據說那裡曾有芭蕉精出沒,再加上好死不死的,幾年前有幾個升學未成的學長學姐一時想不開,爽快的吊死在那裡邊,於是那片芭蕉林的怪異謠傳就更多了。
學生時代,似乎每個人都會對這些神妙詭異的事情感興趣,多多少少玩過一些召鬼的遊戲。
而我,幾乎什麼遊戲都玩過,就某一方面而言,恐怕算是個資深的神棍了,只是經歷了那麼多怪異的事情,心底總會對這些東西有些牴觸,雖然同樣是不相信,不過那種所謂的不相信已經不再是以前那種絕對。
所謂敬神鬼而遠之,古人的這句話還是有它的道理的。可惜天不從人願,原本死都不願去的我,最後還是受不了曾雅茹的折磨,在第二天夜裡來到了舊校舍。
說起舊校舍,據說還有一段相當精彩的歷史。
這所重點高中已經有七十多年的歷史了,從小私塾開始辦起,經歷了風風雨雨後,終於在五十多年前變成小學。經歷了漫長的演化,最後才順利轉型為高中、國中、小學三位一體的大學校。
而舊校舍剛好是這段歷史的見證,它修建於一九五九年,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雨摧殘,早已算得上危險建築的校舍,也不過才退休十三年而已。
而導致它順利報廢的直接原因,說來還真有點恐怖,據說是十三年前,有個高三的學長因為迫於升學的壓力,夜晚跑去教室夜讀,然後從此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
此後常常有人在深沉的夜晚,看到有個穿著老舊高中校服的男生在爬樓梯,從一樓爬到三樓,然後突然消失掉。
那段時間學校的招生率瘋狂下降,下降的比前一段時間的那斯達克指數還厲害,校長逼於無奈,一聲令下,修建了現在的新校舍。不過對現今的我們而言,那個所謂的新校舍,也是差不多有十多年老齡化的建築了,屬於半淘汰危房。
就在這樣的大歷史背景下,可想而知夜晚的舊校舍有多可怕。可惜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人一向都比較多,特別是那些看到十米遠處爬過的蟑螂,都會叫得比世界第一女高音不遑多讓的漂亮女生。
就此,我曾經還有種衝動想要寫出一條公式,用以證明,看到蟑螂叫聲越大越尖銳的女生,她們在同類的刺激挑撥下,不服輸的心態唆使她們越能發揮出強大的勇氣,和不怕死的精神。〈PS:所謂同類,指的是和她一樣漂亮而且同樣受歡迎的女孩,以及和她同樣漂亮,但是不怎麼受歡迎的女孩。〉今夜的星光實在不算璀璨,月光也不算明亮。暗淡昏黃的顏色灑在地上,有些說不出的清冷。晚自習過後已經快要十點了。我在曾雅茹的壓迫下,從沒有關嚴的後門再次進入學校,躲開警衛,悄悄溜到舊校舍附近。
由於學校為了防止學生亂走入無人地帶遇到危險,位處於操場北邊的舊校舍早已被一道比較高的墻隔開了,只有一道小門可以進去。不過那道門估計也至少有十多年沒有開過,門上的鎖早就鏽死,恐怕就算有鑰匙也沒辦法打開。
黑沉沉的夜色裡,遠遠的就能看到門前站了四個人,看身影,應該是三男一女。不用猜都想得到是三班的班花楊心欣,以及她的眾跟班。
美女身旁果然不乏追求者,只是聰明的女人通常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據說越聰明越漂亮的女人手段越多越毒辣,通常都若即若離在自己眾多的追求者之間,從來不會和某一個人靠得太近,也不會和某一個人太疏遠。
總之保持最微妙最曖昧的距離,將最大化的資源緊緊拽在手心裡。
而楊心欣給我的感覺正是這樣的一種人,禁不住又看了自己身旁的曾雅茹一眼,只有她我到現在也猜不清楚是屬於哪種性格。
這女孩一直以來都是一副好學生的樣子,不會和追求自己的男生走得太近,更不會對討厭的人假以顏色,怎麼看都不像個標準的聰明人。不過以她這段時間把我搞到暈頭轉向的情況來看,估計她才是真正聰明的女人,甚至聰明到我想象不到的地步。
“你知道嗎?下午摘下的玫瑰比清晨摘下的玫瑰更能持久不枯萎。一隻被摘掉頭的蟑螂可以存活九天,九天后死亡的原因則是過度饑餓,所以還是當場立刻打死好,阿彌陀佛。”曾雅茹一邊望向楊心欣,嘴裡一邊對我說莫名其妙的話。
我撓了撓頭,“你以上那番話,和楊心欣小姐有任何關聯嗎?”
“她像玫瑰還是像蟑螂?”
“都不像。”我搖頭。
曾雅茹突然笑了,一副開心一百的樣子:“那就完全沒有關係。人家只是單純的,想試試這麼說是不是會感覺很酷罷了!”
真是敗給她了!我鬱悶的和她走過去,楊心欣那夥人也看到了我們,迎上來。那位三班的班花驚訝的望著我,臉上飛快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波動,我看在眼裡,卻有些莫名其妙。像我這種平凡的高中生,班花級別的女孩應該不會注意才對。
“夜不語同學。”她的聲音不同於曾雅茹的穩定和含蓄,而是帶著一種活力昂然的勃勃生機,讓人一聽就會產生好感,果然不愧是班花級的人物,“真的是夜不語同學!太好了,居然可以看到活生生的夜不語同學本人!”
她的高興讓我摸不到頭腦,正想習慣性的摸摸鼻頭,手已經被她熱情的抓住了。
只聽她熱情的語調不斷在耳邊響起,“夜不語同學,沒想到雅茹真的能請動你!”
“雅茹”?這麼親昵的稱呼,她倆的關係應該壞不到哪去才對吧!我皺眉,乾笑了兩聲:“沒想到楊心欣同學,居然會認識像我這麼平凡不起眼的小男生。”
“怎麼會!夜不語同學可是我們女生中口耳相傳,聲名遠播,聲勢浩大,有如明星級別的人物。人又帥,又去過那麼多地方。”開頭的那番話聽得我飄飄然起來,可是立刻,話的味道就不太對了。
楊心欣興奮的捂住自己發紅的雙頰,繼續道:“據說你遇到過許多怪異的事情,而且每一次都堅強的活下來了。
“還有人說你是神棍二世的現代版,能夠召鬼,可以寓言未來,還有最最厲害的是,聽說每個愛上你的女孩都會死於非命,實在是太太太厲害了!好崇拜你!”
這!這根本就是在明讚揚暗嘲諷,聽得我忍不住想跌倒。而我身旁的另外一個女生早就不顧淑女形象,笑的差不多倒了下去,曾雅茹那傢伙吃力的攀住我的肩膀,笑到完全沒力氣了。
過了好久,她才直起身來,輓住我的胳膊說道:“心欣,你的嘴還是那麼厲害。當心把我好不容易才請來的人嚇跑了喔!”
楊心欣一臉無辜:“人家是真的很崇拜夜不語同學嘛,真的!”
“好了好了。”曾雅茹忍不住又笑了一陣,“我們約好的遊戲也該開始了吧。”
楊心欣這才收斂起笑容,認真的說:“嗯,差不多是時候了。我這組的遊戲者是我楊心欣、周凡、吳廣宇和歐陽劍華。”
被介紹到的男生都下意識的挺直身體,衝我們高傲的點點頭。
“我這邊的人只有我曾雅茹和夜不語同學。”曾雅茹笑的十分恬靜。
我望了這群莫名其妙的人一眼,然後向前指了指,“這個,打擾一下。雖然我到現在都還不太清楚你們要玩哪種遊戲,不過,恐怕這扇門如果打不開就白搭了吧?”
“沒關係,我有鑰匙,好不容易才騙來的。”楊心欣衝我甜甜的笑著,然後從裙兜裡掏出一把老舊的青銅鑰匙。
“劍華,麻煩你把門打開一下好嗎?”她將鑰匙遞給最右邊的那個男生,附帶的贈送他一個可愛的微笑。
那男生頓時笑的傻呆呆的,接過鑰匙就精力無限的屁顛顛朝門跑去。
我四處打量了一番,從附近找來一根鋼管。那兩位大美女不解的望著我的一連串行動,迷惑的同聲道:“請問你在幹嘛?”
“等一下會有用。”我頭也沒抬的答。算了,既然已經答應要玩這場遊戲,就稍微認真一點吧。總之,最近也無聊很久了。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歐陽劍華從門邊挪開。其餘的人開始不太耐煩了。
楊心欣眉頭微皺,問道:“還沒有好嗎?”
“快了。”歐陽劍華回答的極度沒有自信。
我搖頭,笑著說:“沒用的,有鑰匙也打不開門。剛才我就已經檢查過了,鑰匙孔裡早就被鏽壞掉,你這樣永遠都弄不開門的。”
“那該怎麼辦?”曾雅茹看了我一眼,“這位先生,看您自信滿滿的樣子,該不是早就成竹在胸了吧?”
“廢話,也不看看我是誰。”我衝歐陽劍華擺擺手:“你走開。”說著就用鋼管抵在鎖鏈的位置,隨便敲了幾下,本來就已經鏽腐得差不多的鎖就“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居然有這種方法!那我花了那麼久時間騙鑰匙,不是自己找罪受。”楊心欣驚訝的捂住嘴,眼神裡異光閃動,“夜不語同學,人家真的是越來越崇拜你了!”
我笑的非常勉強:“恭維的話就不用多說了。現在是十點半,早點玩完,我回去還要吃夜宵呢。”
曾雅茹衝我點點頭,首先拉開門,走了進去。
更闌人靜,指的是沒有人的吵雜聲,一片寂靜,夜已很深,沒有人聲,一片寂靜。所謂“更”的意思,就是舊時的夜間計時單位,一夜分五更,每更約兩小時。
以上,是我最後一個跨過門時,第一時間映入腦海的東西。
被圍墻一起攔住的不光是舊校舍和芭蕉林,還有攔腰截斷的一小部分操場,走過圍墻的門就是剩餘的那部分操場。這是常識,是每個人都知道的東西。
但不知為何,先我一步進入的人卻一動不動的呆愣在原地,像被石化了一般。我不解的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也愣住了。
眼前哪裡還有什麼操場,只有芭蕉林。密密麻麻的芭蕉樹猶如原始森林一般,長在每一塊有限的角落上。而不遠處的舊校舍,便如同北美洲某個熱帶雨林高大脫穎而出的破舊遺跡。迎著暗淡的月色,拖出長長的,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影子,一直拉長到我們腳下。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不知道為何,一進入這裡,就有一種不太自在的感覺。
那種感覺十分微妙,仿佛舊校舍、芭蕉林成為了不可或缺的整體。一個陰暗潮濕,生長著臃腫身體的怪物,它靜悄悄地看著我們走進來,走進了它的身體。它張開大口,準備將毫無防備的我們全部吞噬下去……
相同的感覺,似乎不只我一個人有。離我最近的那個叫做吳廣宇的男生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液,聲音顫抖的小聲說:“心欣,我看我們還是別玩了,回去吧。”
“膽小鬼,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楊心欣不服輸的噘起嘴,雖然她的膝蓋也在不住的顫抖。
“我要回去了。”我毫不猶豫的轉身,正準備離開,卻被曾雅茹一把拉住。
“你要扔下一個小女生自己走掉嗎?”她用可憐兮兮的語調說。
我看了所有人一眼,緩緩道:“總覺得這裡有些古怪,我們最好快點離開。”
“哪有!我怎麼不覺得?”曾雅茹迷惑的看著我,然後又問其它人:“你們有感覺到嗎?”
“剛進門的一霎間,我倒是有些輕微的覺得不太舒服。”歐陽劍華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周凡舉手道:“我也是有種壓抑的感覺,不過現在好了。”
吳廣宇滿臉的疑惑:“剛才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怕得要命,但是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楊心欣的臉色稍微有些難看,她嘴硬的說:“人家從頭到尾什麼都沒感覺到。夜不語同學,你會不會太疑心生暗鬼了?”
奇怪,剛才明明還存在的那種強烈到讓我感覺窒息的恐懼,到現在卻完全沒有了,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遇到的怪異事情太多,一有些風吹草動就以為有問題?還是因為這裡圍墻兩端的景象差異所產生出的幻覺?
我再次仔細的打量四周,突然發現,這裡的環境確實有點髒亂,透露著蕭條和輕微的詭異,但是絕對不會強烈到會令自己覺得危險的地步。看來,剛才果然只是錯覺吧!
遲疑了一會兒,我抬起頭,望著曾雅茹明亮淡雅的大眼睛,“現在該告訴我了吧,你們想要召喚哪種芭蕉精?”
“芭蕉精也會分很多種嗎?”歐陽劍華好奇的問。
“當然了。”我解釋道:“一般而言,芭蕉精和召喚者的性別是相對的。也就是說女人召喚出來的會是雄性芭蕉精,而男人召喚則相反。而且它們的樣貌也是不一定的,通常會和當時召喚者,腦子裡想著的那個人的樣子有相似之處。”
我稍微想了想:“據說,只是據說,如果芭蕉精和某個人長得完全一樣的話,那個某人就會在當夜死掉,全身的血肉都會被芭蕉精吸光,然後那妖怪就能以那個某人的身分長久的活下去。”
“你知道的真多!”曾雅茹笑的很燦爛:“不過這次的召喚遊戲不一樣。是心欣提出來的,據說是她老家流行的遊戲。”
楊心欣也衝我燦爛的笑:“嗯,那我就來解釋一下好了。這個遊戲其實很有趣,危險性也不大。
“和一般的芭蕉精遊戲一樣,也是要找到一株已經結了蕉蕾的芭蕉樹,然後遊戲的每個人都要用紅色的繩子,一頭拴住蕉蕾,一頭系在左腿的大拇指上,大家圍在一起玩一種抽牌遊戲。據說只要抽到鬼牌,就可以隨意的問一個問題。”
“好亂七八糟的遊戲!”我聽得頭都混亂了,“問了問題以後呢?”
“據說那個問題芭蕉精會立刻給你答案喔!”楊心欣興奮的說。
“很特別的遊戲吧!”曾雅茹笑著問。
三班的那幾個男生因為是自己的女神提出的議案,當然是大幅度點頭。我卻不置可否,皺著眉頭想了想,才驚覺這個遊戲果然是混亂得可以。
“這個遊戲,真的能順利玩嗎?”我遲疑的問:“就一般的召靈遊戲而言,都有一定的規律和心裡暗示的因素。就因為有這些含糊的不確定因素,才可以讓遊戲長久的玩下去。但是你們的這個遊戲存在許多先天的缺陷。
“撲克牌一共有五十四張,其中鬼牌兩張。一個人抽一張要抽掉五十二張,這樣的遊戲性太繁瑣,太不人性化了。
“況且抽到鬼牌後,問的問題也沒有任何限制,範圍變成了無限大,而且可以拿來暗示的道具卻一個都沒有。如果第一個抽到鬼牌的人問的問題,沒有任何明顯或者帶有暗示性的答案出現,那麼誰都知道這個遊戲是假的了。”
“阿夜,你想太多了。”曾雅茹抱住我的胳膊,“本來就是遊戲而已嘛。你以為有多少人認為碟仙什麼的會真的把鬼請來?根本就沒有幾個,大家都是為了好玩罷了。
“而且換一種方法說,如果問的問題真的有答案的話,不就剛好證明了真的有芭蕉精嗎?這不是更有趣了嗎?”
我一時語塞,仔細想想。這個喜歡吊口水的古怪班花的話倒也頗有道理。只是這個遊戲應該在今晚不會太長命才對。不過,至少能早點回家吃夜宵了。
想是這麼想,可內心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依然沒有減弱多少。我苦笑著搖頭,其餘的人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還是不要掃他們的興為好。因為某些自己都說不出來的理由就要叫停有趣的事情,這不是我夜不語的行為準則。
“你們確定真的要玩嗎?”我仔細想了想,下了個決定。
“嗯。”眾人毫不猶豫的點頭。
我笑起來:“那要玩我們就玩大一點,瘋狂一點,那樣才比較開心。”
“阿夜想到了什麼嗎?”曾雅茹看了我一眼。
我點頭,慢悠悠地說道:“從前在一般的人家戶裡,每棵芭蕉樹的蕉葉,需要每三年砍伐一次,據說這樣它們便難以成精。那時候除非是沾了人類的鮮血。”
“你的意思是?”楊心欣臉色有點發白。
“很簡單,芭蕉精的遊戲最忌諱的就是用一根長長的紅線,一端牽住樹身,一端牽住自己的腳的小趾尾。”我不懷好意的大笑,“我們賭注放大一點,就不知道你們敢不敢?”
“有什麼好不敢的?”還是男生的膽子比較大,特別是有喜歡的雌性生物在場的時候,雄性生物大多都會毫無大腦的,迎面撲向任何輕微以及不太輕微的挑撥。三班的幾個男生果然立刻就衝我挺直胸口大放厥詞。
我笑的更燦爛了:“那好。我們找一株年齡最大的芭蕉樹,蕉蕾也找快要盛開的。每根紅色繩子上都要滴上一滴自己的血,還有,紅繩也要綁在最忌諱的小趾尾。夠刺激吧!敢不敢?”
“太……是不是太過極端了?”楊心欣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心欣,不是你說生活太無趣了,都沒有刺激感,要玩召鬼遊戲的嗎?”曾雅茹眉開眼笑的用手指在空氣裡畫圈圈,“該不會,你怕了吧?”
“人家、人家當然不會怕!”楊心欣哼了一聲,語氣急促的高聲說:“反正這個遊戲也沒什麼危險性,而且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芭蕉精的?人家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那好,我們開始吧,道具呢?”我撓著脖子慵懶的問。
歐陽劍華舉手道:“都在我這裡。”
“很好。那麼開始選芭蕉樹。”我用視線緩緩掃過周圍。這裡的芭蕉樹長得十分雜亂無章,恐怕是長期沒有人打理,自由生長的緣故,“大家到處找一找,看有沒有樹幹粗壯,不會太高,但是生機勃勃而且芭蕉蕾也特別大的芭蕉樹。找到了互相通知一下。”
其餘的人依照我的話都四處看了起來,曾雅茹乘機蹭到我身邊,小聲道:“阿夜,你還真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提出這麼有膽的方法。還說自己不信鬼鬼神神的東西,如果真的不信的話,哪會這麼了解?”
我淡淡的道:“行不行是一回事,了不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兩者是不能混為一談的。畢竟像你說的,我確實遇到過幾件古怪的事情,雖然到現在還有點對自己的經歷半信半疑,不過,多知道多了解一些東西,畢竟不是一件壞事。”
曾雅茹撇了撇嘴:“無趣。你就不能對我笑笑嗎?”
我皮笑肉不笑的用力支起兩頰的肌肉,無力地道:“你以為我嬉皮笑臉的說以上那段嚴肅的話,會有任何說服力嗎?”
“似乎,好像,真的沒有!”曾雅茹恍然大悟,開心的拍著手。頓時,我再次被她搞得無語了。
其實自己之所以會提出那麼駭人聽聞的遊戲方法,也是有考慮的。總覺得這裡有一些令自己焦躁不安的因素存在,雖然說不出來,又不忍心打斷這場遊戲,還不如橫生枝節,用另一種方法,讓這個遊戲無法進行或者改變成其它的形式。
物極必反這個成語在任何事物上都說得通,召鬼的遊戲也不例外,就一般而言,當召鬼遊戲所有的活路和死路都走上極端的時候,遊戲本身反而不再存在任何形式的危險性。何況是這種亂七八糟,感覺上根本就是胡亂拼湊起來的遊戲。
“這棵樹好古怪!”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周凡突然大叫了一聲。
我下意識的回頭,當眼神接觸到他附近的那棵芭蕉樹的一霎,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不安感覺,更加濃烈了……
第三章 芭蕉精(下)
就傳統而言,整治芭蕉精的方法往往分為四個部分。首先要查出是哪一棵芭蕉樹成精。
然後讓已被芭蕉精纏上的人,先在自己的大腳趾上牽上長長的紅線,線的另一端掉出窗外,靜待晚上芭蕉精來。第二天早晨等芭蕉精走後,查看窗外的紅線,掉落在那一棵芭蕉樹下,那棵樹便是芭蕉精的真身。
那個時候,就要等到中午,日頭最猛烈的情況下,先砍下已成精的芭蕉樹。傳說砍下時,樹身上會流出血水來,之後,挖出樹根,並把樹根砍爛。
最後把砍下來的芭蕉樹及樹根,掉在火埋裡燒掉,而且一定要確保完全燒掉後,才可以離去。傳說燒樹時,樹會發出女子的哭泣聲。
每棵芭蕉樹的蕉葉,需要每三年砍伐一次,這樣它們便難以成精,除非是沾了人的鮮血。此外,切勿用一根長長的紅線,一端牽住樹身,一端牽住自己的腳趾尾。
以上整治的是還算不上厲害的芭蕉精。最厲害的芭蕉精,據說是生長在一種十分特別的芭蕉樹上,而眼前的這株芭蕉樹就足夠特別,其實往深入一點說,根本就稱得上怪異!
芭蕉樹只有兩米多高,但是卻很臃腫,樹幹上長滿了因為枝葉掉落而形成的疤痕,一串一串的,看起來讓人十分不舒服。
粗略估計了一下,它至少有上百歲的年齡,原本應該翠綠的枝幹病懨懨的呈現黃褐色,在月光的映照下,越發的猙獰。而兩米處的地方,剛好有個碩大而且長得非常噁心蕉蕾。
“什麼東西哦,長得真有夠難看的!”
楊心欣等人也走了過來,她捂住嘴厭惡的說。
我皺了下眉頭。一般三年不修剪枝葉的芭蕉樹就已經很危險了,但是這片明顯沒人理會的蠻荒之地,十多年都不曾有人進出過,裡邊大部分的樹都沒有人打理。
如果傳說稍微有點真實性質的話,危險的強度就會加大,但是這棵樹,雖然醜是醜了一點,可看起來應該每年都有自動掉葉子。
“就用這棵樹好了。”我的視線一直凝結在樹身上,許久才淡然道。
“不要。”楊心欣首先反對,“太噁心了。你看看那個蕉蕾,根本就畸形得像個剛死掉的嬰兒。一想到要和這種玩意兒有聯繫,人家就忍不住想吐。”
曾雅茹依然笑嘻嘻的,輕聲說:“心欣果然是在害怕,沒關係的,不過是個遊戲罷了。你不是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嗎?”
“人家才沒有怕。”楊心欣忍不住一邊偷看那棵長相怪異的樹,一邊臉色發白:“總之那個遊戲根本就沒有危險性,怎麼玩都無所謂。”
“心欣,真的沒問題嗎?”周凡抬頭咽下一口唾沫,他的聲音明顯在發抖。
人類果然是一種以貌取人的生物啊!我不動聲色的再次打量著那棵樹,雖然看樣子它確實很奇怪很醜,但是就危險度而言,應該是最低的。畢竟芭蕉精,就傳說而言,並不是越老的樹上越容易請到,如果限定條件的話,請不到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雖然不過是一場遊戲,但還是小心為好。畢竟遇到過那麼多事情的我,也不是光吃白飯才長大的。只是,那個芭蕉蕾確實越看越像一個剛死掉的人類嬰兒。讓人毛骨悚然!
看看手上的表,指針已經到十一點了。雖然並不是請芭蕉精的最佳時刻,不過,安全第一!我緩緩看了所有人一眼,再次確定:“如果要玩的話,就馬上開始吧。回家前還可以順便去便利店買蛋糕吃。”
楊心欣沒有再反對,她的眾跟班們當然也就沒有反對的理由。我和曾雅茹對視一眼,將歐陽劍華背著的袋子拿過來,把道具一樣接著一樣的往外掏。仔細數了一遍,居然發現東西很豐富,而且還有一把多功能瑞士小刀。
我頭大的舉著瑞士小刀問:“怎麼會有這種玩意兒?”
歐陽劍華乾笑了幾聲:“不是說冒險嗎?男人是為了保護女人而存在的,如果女人有危險,當然應該手持刀劍,橫刀立馬,那個男士優先,迎著危險撲上去!所以本人就冒著天大的危險,把老爸的刀給偷了出來。”
我捧場的鼓掌:“有必要嗎?你當這裡真的是原始森林啊?”
他摸著後腦勺傻乎乎的笑,對我的話滿臉不在乎。算了,我將紅繩子分成六根,每一根都分別系在那個畸形的蕉蕾上,然後分給其餘的人。並在樹的周圍將六根白色的蠟燭點燃。
脫掉鞋子,將紅繩的別一端拴在左腳的小尾趾,最後用火將瑞士小刀開罐器的尖銳處燒了一會兒去毒,再將右手的中指刺破,將血涂在了繩子上。眾人被我那一連串流暢的動作唬得一愣一愣,在我的再三催促下,這才依次把形式上的規矩做完。
接著便是正式的遊戲了!
大家圍攏在一起坐成一個圓圈,就著昏暗的蠟燭光芒,緩緩將嶄新的撲克牌洗到非常零碎後,這才放到中央位置,由逆時針方向一個一個的按照順序抽下去。
已經是十一點過十分了,剛才還似有若無的月光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燭光隨著秋日的微風輕輕晃動。不時爆開輕微的燭焰響聲,也被這片寂寥的黑暗地帶無限的放大,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
晃動的芭蕉樹葉,猶如無數無名生物的觸手,在夜色裡顯得特別猙獰。
我對面的楊心欣似乎非常緊張,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的身體一陣顫抖。我有些莫名其妙,如果真的害怕的話,幹嘛還硬是要玩這種刺激性強烈的遊戲?唉,女人這種生物,看來用盡我的一輩子,恐怕都依然無法真正了解的。
如果真有來世的話,而且碰巧我的來世變成了一個女人,那麼那時候的自己,會不會居然也不了解自己呢?
我一邊無聊的抽牌,一邊胡思亂想。不久後,只聽楊心欣“呀”的發出一聲尖叫,然後猛地將手中的牌扔了出去,那副驚惶失措的樣子就像剛才拿到的不是牌,而是某種噁心恐怖的危險生物。
“怎麼了?”我第一時間發問,並將她扔出去的牌撿了起來。
“是鬼牌!”她驚魂未定,捂住胸口喘息道。
我迅速看了一眼,果然是鬼牌,然後大笑起來:“根據你的遊戲規則,抽到鬼牌就可以發問,又不是遇見鬼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她想了想,也啞然失色的笑起來,長長的睫毛上還留著嚇出來的淚珠。
“對不起,人家一時緊張,下意識就丟出去了。”她不好意思的紅著臉,咳嗽了幾聲,試圖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從剛才的糗事上轉移開,“那麼,人家開始發問了——”
她將最後一個音調拖得很長,苦苦的撫著額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道:“那麼,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這次的期末考我會不會PASS?會的話請動左邊的葉子,不會的話請動右邊的葉子。”
這時,恰好有一陣涼涼的風吹過,吹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而那株又矮又臃腫的醜陋芭蕉樹,整個左邊的葉子都被吹動了,像是穿著灰色衣服的胖子在跳著怪異的舞蹈。
不知是不是幻覺,就在剛才的一剎那,我仿佛看到蕉蕾猶如活了一般的微微抽動一下,嬰兒的模樣也逐漸臃腫了起來。我死死盯著那個芭蕉蕾看,許久,也沒有再發現什麼異常狀況。真的只是自己的錯覺嗎?
曾雅茹輕輕握住我的右手,關切的問:“阿夜,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眼花了。”我搖搖頭,衝眾人道:“繼續。”
從理論上而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為何那股不安卻越發濃烈,濃到如濕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的霧氣,根本看不到前路。再來一次,如果那時候還發現有異常情況,不管怎樣都要立刻把這遊戲結束掉!
抽牌開始繼續,不一會兒,鬼牌再次出現了。這次抽到的是吳廣宇,只見他默默的將牌放在地上,就是不說話。
“廣宇,問一問後天的彩票頭獎號碼是多少?”周凡興高采烈的哄叫著。
我被逗得“噗哧”一聲笑起來。
“你幹嘛笑?”周凡不解。
“這種遊戲沒有那麼複雜的玩法。”我一邊笑一邊說:“不信你問問你們的楊心欣女神。”
女神點頭:“就像夜不語同學說的,這個遊戲只能提到答案是肯定或者否定的問題,不然會不靈的。”
“嗯。那麼,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又遲疑了一會兒,吳廣宇這才道:“我的女神最喜歡的是不是我?是的話請動左邊的葉子,不是的話請動右邊的葉子。”
“討厭,廣宇你真是的,居然問這種問題。”楊心欣害羞的捂住了臉,把我看得直吐舌頭,好造作的表情!
有一股風吹來,樹右邊的葉子開始跳舞了。我立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死死望著蕉蕾,但是卻絲毫沒有發現任何古怪的地方,那個如同死胎的蕾包一動不動,依然那麼難看。懸著的心稍微放下去了一點點,剛才果然是自己神經過敏吧!
“嗚嗚,我就知道。”吳廣宇在鼻腔裡發出類似小豬想喝奶的時候,才會發出的聲音,“一定是我還不夠努力,加油啊,廣宇!十八歲的青春在向你揮手!”
我倒!居然還會有這種人。牌被重新洗了一次,遊戲重新開始。經過二分鐘飛快而且無聊的抽牌運動,最後曾雅茹突然笑了起來。
“鬼牌在我這裡!”她迷人的露出燦爛的笑容,將牌放在地上,然後將頭倚在我的肩膀上喃喃說:“該問個什麼問題呢?好頭痛哦,似乎沒什麼可以問的。”
“隨便問什麼就好,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我抖了抖肩膀,試圖把她給抖下來。
可惜她貼得非常緊,就差把頭埋進我的胳膊彎裡了。這種狀況,一點都不像表面上那麼甜蜜!
“有了!”她開心的拍著手:“大家還記得一年多以前學校裡發生的‘五克拉藍色項煉連續死亡事件’吧?”
眾人迷惑不解的微微點頭。
“就問這個。”她聲音大了起來:“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那串藍色項煉現在在哪裡?”
楊心欣臉色蒼白,略帶著不滿的語氣道:“雅茹,剛剛人家就說過了,範圍這麼廣的問題是不可能會有回答的!”
“那我就問簡單點好了。”曾雅茹依然笑著,但是表情卻絲毫沒有笑時該有的感覺,那一霎,她的語氣變得非常嚴肅而且正式,“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那串藍色項煉還在這個學校裡嗎?是的話請動左邊的葉子,不是的話請動右邊的葉子。”
我直覺的感到不對,這個女人,她究竟想幹嘛?不知道是不是有風,但芭蕉樹左邊的葉子卻開始動了。
曾雅茹立刻變得非常激動,她的神色緊張,語氣也緊張的略微乾澀起來,“那麼在哪裡?告訴我在哪裡?”她激動的站起身,向芭蕉樹走了幾步,似乎想急切的知道答案。所有人都被她的行動嚇住了,大腦一時間空白一片,什麼行動也沒有採取。
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系在蕉蕾上的六根紅繩同時斷掉了,我只感覺小腳趾上一輕,似乎心臟被外界什麼東西吸引,差點被吸了出去。
心猛烈的跳個不停,無數的汗珠從周身的毛孔流了出來。是冷汗!
“剛剛……究竟是怎麼了?”楊心欣心驚膽跳的捂住胸口,語氣結巴。看情況,她身旁的幾個男子漢也不比她好多少,幾乎都快癱倒在地上。
“遊戲結束了,我們快走。”我當機立斷,將斷掉的紅繩子用火燒掉,吹滅蠟燭,然後催促眾人出去。
曾雅茹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卻被她推開了。這傢伙,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大?
“我還有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求求你讓我問完!”她瘋了似的,雖然臉色煞白,但是嘴裡卻沒有閒著。
我皺眉,毫不客氣的扇了她一耳光,趁她又愣住的時候,抱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扛在肩膀上大步往前走。
好不容易才走到圍墻的那頭,我喘著氣,清點人數後,這才道:“都沒有問題吧?”
“我有。”肩膀下邊傳出了一個稍微害羞的聲音。我這才發現剛剛只顧著跑,完全忘了把曾雅茹放下來了。
“哈哈,抱歉抱歉。”我笑著,突然記起不久前打過那個女煞星一個耳光,如果被她想起來,這個記仇的古怪美女還不知道要怎麼報復自己。
剛抱著這種想法,古怪美女的眼神就對上自己。她的眼神裡充斥著些許奇怪的情緒,臉也紅紅的,看來一時間應該還記不起來才對,但是,今晚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善後的!
從吳廣宇那裡借了瑞士小刀,我提著膽子再次進了芭蕉林一趟,將那棵古怪的芭蕉樹砍倒,再將蕉蕾摘了下來。
畢竟那場遊戲不管怎麼說都算是失敗了。繩子斷了,就如同請碟仙無法把碟仙送回去一樣的狀況,根據以往芭蕉精遊戲的準則,最好是能立刻砍了芭蕉樹,把用來請仙的蕉蕾埋掉。
月亮不知何時又出來了,現在是夜晚十一點半,月光很明亮。我低下頭,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蕉蕾,這個剛才還像死胎的東西,現在卻圓滾滾的,根本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芭蕉蕾了。奇怪!我沒再胡思亂想,很快在鬆軟的地上挖了個坑,將蕉蕾埋了,然後飛也似的跑了出去。這種詭異的地方,一個人真的不怎麼敢待太久。
圍墻的那側,餘下的人只剩曾雅茹和吳廣宇在等我。
“夜不語,剛剛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吳廣宇接過我遞回去的刀,遲疑了半晌才艱難的問。
“沒有。”我搖頭。
“奇怪了,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聞得到嗎?”他迷惑的搖搖頭,也走掉了。
曾雅茹嘴角流露出笑容,只是那種笑卻帶著令我毛骨悚然的感覺。
“怎麼了?我就是再帥也禁不住你這麼看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阿夜,剛才你是不是打了我一巴掌?”她的笑容似乎人畜無害。
“怎麼可能!我從來不打女人的。”我矢口否認。
“是嗎,我明明覺得有人打過我,還很重。”
“一定是有人嫉妒你的美麗,趁你病要你命。仔細想一想,有這種犯罪動機的嫌疑人在我們六個中究竟會是誰呢?”我試圖將她的思維引向另一個方位,可是明顯失敗了。
“哼!明明就是你欺負人家,明天我要撕破裙子到教務處去!”
我立刻舉手投降:“那根本就是意外,難道要我五體投地的向你賠罪嗎?”
“這倒不用了,只要下個禮拜天你答應和人家約會,人家就原諒你。還有……”她猛地抱住了我,濕潤的嘴脣帶著一絲芬芳的青春氣息飛快的印在我的脣上,雪白的皓齒輕輕咬著我的下嘴脣,許久才不捨的分開。
“這是剛剛你救人家的謝禮。”她的臉略微有些發紅,轉過身躲開我的視線,甜美的聲音依然在無人的操場上迴盪著。
“你覺得呢?感覺怎麼樣?”她突然又轉過身問。
“嗯?什麼?”還沉吟在那個突然的吻中的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曾雅茹眼睛裡帶著笑,羞羞的低聲道:“女孩子的唾液,果然是甜的吧……”
一陣秋風撫過,多事的一天就這樣在那一吻中結束了。
另一個多事的一天,在不安的預感中,像是河底遊蕩的鱷魚,睜開斗大的眼睛,無聲無息的窺視著河面劃著獨木舟的我們。
第四章 約會
遊戲結束後的日子,又很快恢復到從前的狀態。每個人都像不再認識那晚的對方,就算偶然遇到,視線即使有所接觸,也會很快的轉開,擦肩而過。
有人說學校就是另外一種社會,或許是真的吧!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周圍豎起一道高高的圍墻,那麼高的圍墻,不是一兩次的接觸就能崩潰掉的。
不知道別人怎樣,至少我是這麼認為,也是這麼忠實的行動著。沒過多久,便到了十一天后約定的週末,那一天凌晨六點半,我就被曾雅茹的奪命連環Call吵醒了,無奈的洗了個晨澡,隨意的換了件衣服便出門了。
來到約定的地鐵門口,也不過才早晨八點左右。籠罩著濃霧的清早,四周連個鬼影都沒有,更不要說早在一個半小時前就打電話來提醒我,說是自己已經到的某個古怪美女了。
無聊的坐在長椅上,我有些稀奇的看著秋天的霧氣。說實話,這個城市就連冬天的霧都不算濃,可是今天居然會強烈到十米遠的能見度都達不到。
霧氣猶如蒸騰的雲霧,不斷在視線裡攪動翻滾著。突然,感覺到有誰在拍自己的肩膀,我猛地回頭,卻誰也沒有看到。方圓十米的範圍,一目了然的地方,誰也沒有!那麼剛才,究竟是誰拍了我的肩膀?
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我站起身緩緩打量四周,猛地,身後又有什麼東西用力推了我一把,我順勢倒下,在地上一滾,飛快的往後望。
還是什麼都沒有。
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吹了過來,是暖風。仿佛有誰往我的衣脖子裡溫柔的吹氣,我的身體頓時僵硬起來,一股惡寒從腳底直冒上了後腦勺。
視線能夠觸及的地方,三百六十五度沒有死角的四周,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可以藏的哪怕是一個小孩身體的地方。雖然霧氣很濃,可是至少十米內我還能看得清楚。以我的速度,沒有誰能夠捉弄自己,然後快到能夠逃過我眼睛的。
奇怪!真的很奇怪,難道自己居然有可能遇到鬼了?
我的心臟快速的跳個不停,大腦出奇的冷靜。不管那麼多了,首先應該判斷的是自己會不會有危險。身體後退,飛快的退回椅子上,我整個人躺倒下去。
現在自己的雙眼只需要注意眼前四十五度的範圍,就算真的有人捉弄自己,就算真的有人的速度可以快過自己眼睛追捕的速度,那麼現在他也只能從正面來了。到時候自己如果還是看不到,那麼我,我立馬就會去廟子裡求一大堆護身符拿來防身。
可是等了十多分鐘,居然什麼都沒有等到。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個不太高大的身影,從遠處帶著空曠的腳步緩緩走了過來。
心臟又開始劇烈跳動,我急促的呼吸著,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前方。突然,我愣住了。那個身影,似乎有點熟悉!
“阿夜,你這是在幹嘛?”曾雅茹驚訝的看著我,用手抵在紅紅的嘴脣上,“噗哧”一聲笑起來:“難道阿夜你為了和人家的初次約會不遲到,昨晚根本就在這裡打了地鋪?人家實在太感動了!”
“我又不是神經病!”糗態被看到,我開始自暴自棄,乾脆用雙腳盤坐在椅子上,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剛才,或許我撞到鬼了!”
曾雅茹張大眼睛,見我一副認真的表情,好不容易才收斂起笑臉,用柔軟的小手貼在我的額頭上:“不燙啊,不像是發燒的樣子。”
“我沒有發燒。”我抗議的將她的手甩開。
“提問,唯一能夠分辨藍色的鳥類是什麼鳥?”
“貓頭鷹。”
“達文西畫蒙娜麗莎的嘴脣一共花了多少年?”
“十二年。”
曾雅茹感動的拍手:“哇,好厲害,居然都答對了。看來你果然是清清楚楚的見了鬼!”
“你這傢伙,一般的正常人就算身體狀況是有生以來最好的,這兩個問題也不見得答得上來吧。”我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了。”她笑的十分開心,“幾天前阿夜你還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什麼事情居然讓你轉性了?”
“那你嘗試一下莫名其妙被什麼東西拍肩膀,然後又被推倒,但是眼睛卻什麼都發現不了的滋味。那時候就算諾貝爾物理獎的歷代得主,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其實佛主以及玉皇大帝每個月都會和上帝耶和華聚餐的。”
“喔喔,雖然人家還是不怎麼明白,但是,相信你啦!”曾雅茹輓住我的胳膊,偏過頭認真想了想,問:“阿夜,鬼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就值得探討了。我問你,真愛該是什麼樣子呢?”
“這個啊,嗯,我不知道。”她苦惱的用手指在我的胳膊上劃圈圈。
我笑起來:“那就對了,鬼和真愛都是一模一樣的貨色,從古到今眾說紛紜,也被無數的文人墨客描述得天上地下的,可是誰都沒有真正看到過。或許,它們根本就不存在吧。”
“你這個人為什麼老是那麼矛盾?”曾雅茹嗔道:“剛剛你還說遇到鬼的。”
“剛才是剛才,我現在想了想,說不定自己不過是疑心生暗鬼罷了。”
我撓了撓鼻頭,仔細想起來,似乎幾分鐘前的事情真的是偶然加上巧合,製造出某種暫時不能用科學來證明的事件。就像許多地方明明是平坦的直路,明眼看去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會車禍,偏偏會豎著一塊“事故多發區,請謹慎駕駛”的標誌。
“哎,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了。”曾雅茹無語的嘆了口氣,突然伸出纖纖玉手,“乾脆,我們來拉勾。”
“幹嘛?”
“就立下一個約定啊!如果我們倆誰先死翹翹了,如果人死掉後真的會變成鬼的話,那就在那個人死亡的第七天,在午夜十二點,拍一拍他的肩膀,再在他的屁股上踢一腳。”
我將手背了過去,“不幹,太不吉利了。”
“不要那麼迷信嘛,人家都不怕,你還是不是男人?”她一邊笑著,一邊搶過我的右手用力的和我拉勾,這才喜笑顏開的依偎在我身旁。那副可愛的模樣,在不了解真相的人看來,根本就是個已經陷入愛河很深的小女生。
但,誰又知道這個美麗女孩的古怪呢?
星期日的早晨,九點,乘著擁擠的早班地鐵在遊樂園下車。我和曾雅茹痛痛快快的玩了兩次過山車,到鬼屋裡閒逛了一下,然後登上了摩天輪。
風很大,在幾十米高的摩天輪上俯望,似乎整個城市的風景都收在了眼底。不遠處的錦江如同玉帶一般,平靜無波。江面偶爾飛快滑過幾艘快艇,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波瀾。
好平靜的時光。我看著輪外,深深吸了一口高處的空氣。雖然這個城市的污染最近幾年已經好了許多,但是天空依然不算清爽,就算有這麼明媚的陽光,天幕也如同海洋一般藍的透明,心底卻不見得有多舒暢。
“阿夜,你看下邊,好美哦!”曾雅茹坐在我對面,痴痴望著錦江的碧波。
“嗯。”我心不在焉的發出一聲悶響。
“你好冷淡哦。”她嘟著嘴巴,突然坐了過來,摩天輪立刻失去平衡,重心開始向右邊轉移。我被嚇得差些跳了起來。
“你幹嘛?”我驚魂未定的瞪了她一眼。
曾雅茹滿臉幸福的微笑,輓住我的胳膊,小聲說:“人家只是想這麼坐著而已,一直都這麼坐著。阿夜,好像在你身邊,人傢什麼煩惱都不會有了似的。”
我居然還有這種功能?
“阿夜,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很孤獨。”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笑,但表情卻不知為何黯淡了下來。
“雖然國中以後,追我的人越來越多,可是那種孤獨,卻依然沒有減少過多少。有時候我真的好怕,怕直到最後,直到我老了,不漂亮了,到時候就沒有人再願意給我依靠了。”
我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鼻頭,這女人,到底想幹嘛?
“阿夜,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唯一的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奇怪了,這台詞怎麼那麼熟悉?我抬頭,問:“《阿飛正傳》?”
還在醞釀感情的曾雅茹嗔怒的看了我一眼,“哼,你知道嗎?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紅玫瑰與白玫瑰》?”
“我覺得生命是最重要的,所以在我心裡,沒有事情是解決不了的。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幸運的過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有樓有車當然好了,沒有難道要哭嗎?所以呢,我們一定要享受我們所過的生活。”
“……這是,《新不了情》?”
“阿夜,你果然很沒有情調!”曾雅茹用力在我手臂上掐了一下。
我苦笑起來:“明明就是你在那裡亂念電影劇本,我又不是專業演員,怎麼可能配合得了?”
“你根本就沒有試過,怎麼知道自己做不到?”她的手抬起來想撓我的胳膊彎,被我一把抓住了。纖細雪白的玉手,皮膚細膩的如同光滑的綢緞,入手溫潤,很有彈性,令自己幾乎不願意放開。
曾雅茹也有剎那的失神,一抹嫣紅爬滿了臉。她急忙轉過頭,稍微慌亂的說道:“阿夜,女孩子的手是不能亂抓的。”
話是那麼說,但她絲毫沒有將手抽回的意思。
“據說,”她轉回頭,開始凝視我的眼睛:“一個男孩如果抓住女孩子的手三分鐘,就要負責任,要娶那個女孩,要一輩子愛那個女孩,不離不棄,永遠愛她哦!”
說時遲,那時快,我立刻下意識的放手,將雙手舉得老高。我倆對望,許久,突然同時哈哈笑了起來,捧腹大笑。
“雅茹,你家裡有哪些成員?”我好不容易才收斂起笑容,認真問。
她右手指抵住嘴脣,甜甜的回答:“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一個姐姐,總之是最平凡不過的家庭了。怎麼,阿夜這麼快就想去拜見人家的父母大人了嗎?”
我沒有因為她的玩笑而笑起來,只是繼續問:“我是說現在。”
曾雅茹的表情在剎那間冷淡了下來,她的聲音也不再修飾,如同寒冰一般的冷淡,“你調查過我?”
“不錯。”我緩慢的點頭,“開頭是因為玩芭蕉精最後,你那一連串古怪的舉動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後就拜託我當員警的表哥查了你的過去。只是沒有想到……”
“只是沒想到我的人生那麼悲慘對吧?”
曾雅茹冷哼了一聲:“不錯,我九歲的時候,父母,爺爺和奶奶就因為車禍過世了,我和姐姐靠著巨額的賠償金相依為命。但是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命苦,也從來不去恨誰,只想平平淡淡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裡,過普通的人生。”
我的神色有些黯然,因為自己的好奇,或許真的傷害了她吧!
“夜不語,今天的約會算什麼?算可憐我嗎?”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卻帶著強烈的憤恨。
“不錯,我確實很害怕孤獨,我希望像個普通人一樣,可以隨意的喜歡一個人,可以被那個人所喜歡。想哭的時候我可以對著他哭,想笑的時候我能開心的笑,但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來可憐!”
摩天輪轉到了出口,曾雅茹狠狠的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飛快的追向她,握住了她的手。她將我用力推開,回頭的一剎那,我見到了淚水,滿面的淚水。彎曲的淚痕爬滿她美麗的臉龐,她的臉上呈現著痛苦。那種痛苦,不知為何,映入視網膜後,卻讓我很心痛,心臟的位置甚至像要爆炸了似的。
我沒有同情她,絕對不會同情她,像她那麼高傲的女孩是不需要同情的。我很清楚,所以一開始就將問題問得很直白。或許,我真的太高估了她的堅強,以及自己對於她的地位了吧!
毫無猶豫,在她第五次推開我的時候,我緊緊將她抱住。用力抱住,不論她怎麼掙扎也沒有放手。漸漸,抵抗力越來越小,終於她癱倒在我懷裡,長期壓抑的痛苦毫無保留的宣泄了出來。
她哭了,哭的很傷心,抽泣聲如同決堤一般迴盪在喧嘩的四周。我無法顧慮別人異樣的眼神,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在她耳邊輕輕說著話。
哭起來的女人根本就是無法溝通的小孩子,既然無法用語言溝通,那就用語言告訴她,至少還有人站在她那邊。
或許女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吧!悲傷的女人猶如含水量百分之九十的水母,當她們通過眼淚將水分含量降低到百分之六十六時,再深重如淵的痛苦也會慢慢流逝。
許久,曾雅茹才止住哭,頭卻緊緊埋在我懷裡不肯抬起來。
“丟臉死了。”她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狀態,但是語調卻稍微有些沙啞急促。
我望了一眼周圍早就圍了一圈的人墻,也頭痛了起來。果然,最近似乎一和她在一起,就幾乎要丟臉丟到姥姥家去!
“我數一二三,我們就一起用力跑!”我湊到她耳旁輕聲說,她在我懷裡點點頭,烏黑順滑的發絲被風吹起,掃過臉頰,癢癢的。
“那麼,一,二,三,快溜!”我大喊一聲,趁著周圍人被嚇了一跳的黃金機會,拉著她的手一陣急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去處。
抽空一看,才發現居然到了情人們幽會的好去處,紫竹林。
曾雅茹喘息著,緊緊握著我的手,像是怕我不見似的。咳嗽了一會兒,她才望著我,臉色再次嚴肅起來,“不要以為這樣你就沒事了。哼,我才不會那麼容易原諒一個人。”
“知道!知道!”我敷衍的點頭。
她賭氣的一腳踩在我的腳背上,“從實招來,你還知道我哪些事情?”
“真的可以說嗎?你發誓不會像剛才那樣發飆。”我有些遲疑,對付女人自己本來就不拿手,如果剛剛的狀況再出現一次,恐怕我會完全沒轍的。
“我哪有那麼小氣?不要婆婆媽媽的,快說!”她拉我坐在附近的石椅上,拈起一片竹葉心不在焉的玩弄著。
“你的姐姐,她叫曾雅韻吧,當年出名的校花,追求者多到幾個加強排。但就在一年半以前,高三的她突然消失了,至今也沒有找到。
“對於她的失蹤,整個學校裡流傳著許多個版本。有人說她和某個中年男人私奔了,也有人說她懷了孕,被孩子的父親丟棄,她害怕被人知道覺得實在太丟臉,就乾脆自殺了。”
曾雅茹沒說話,許久才抬起頭,望著我的眼睛問:“流言,你認為哪個更有真實性?”
“都沒有。”我毫不猶豫的說:“所謂流言,不過是嫉妒她的人,利用有心或者無心者傳播出去的,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八卦而已。
“以你們家庭的大環境而言,在家裡她是最大的,就算要交往,誰也不應該有阻攔才對。如果說要私奔,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我想就算再沒有人性的姐姐,也不會扔下小自己兩歲多的妹妹,然後沒有任何徵兆的跑掉吧!何況,她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帶一分錢。”
“一直以來,我也是這麼想。”曾雅茹眼睛一紅,像是又要哭了。
“你姐姐失蹤三個月以後,原本在另外一所高中就讀的你,轉到了現在的高中,根據以上的種種,我猜測你姐姐的失蹤應該有很大的隱情。
“至少你認為,她或許是被誘拐,或者被害了,而害她的那個人很有可能還在這個學校裡。就算那個人和你姐姐是同期生,至少也會在這個學校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你之所以轉學過來,就是為了找到你姐姐,或者是她本人,或者……是她的屍體!然後把害她的人繩之以法。”
“全對!”她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那天早晨,姐姐像是往常那樣替我做好早餐,溫柔的叫我起床,看著我吃完後,才收拾完畢和我一起上學。在分開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就如同從前的每一天那樣,可是,可是……”
她的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從那一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發誓,如果真有人在背後搞鬼,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混蛋!”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溫柔的把她擁入懷裡,她沒有抵抗,不斷顫抖的身體似乎找到依靠似的,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一晚,你問芭蕉精‘五克拉藍色項煉連續死亡事件’的事情。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的姐姐,應該是最後一個得到那串項煉的人。”想了想,我突然問。
曾雅茹抬起頭,咬緊牙齒,從聲帶裡發出一聲模糊的肯定音符。
“那事情至少有了一個突破口。如果找到了那串項煉,說不定就能找到你姐姐了,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不錯。”她點頭:“可是我調查了一年多,什麼都沒有發現。那串項煉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學校雖然大,人雖然也很多,可是像五克拉藍色鑽石那麼顯眼的東西,不應該找不到任何線索才對。”
我嘲諷的笑起來:“那串項煉或許真的帶著詛咒也說不定,只要擁有它的主人都會死於非命。真是滿奇怪的,當時看那個彆扭富家公子戴著的時候,就有一件事情想警告他的說。”
“夜不語,你會幫我吧?”曾雅茹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久,才艱難的從嘴裡吐出這幾個字。
“我為什麼要幫你?”
“也對,我根本就不算什麼。老是強迫你,對你而言,我應該很討厭吧!何況,這件事本來就很危險。”她苦笑著,滿臉的頹喪失望,仿佛生存的氣息都在一剎那消失了。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開個玩笑罷了。這麼有趣的事情,我夜不語怎麼會不插上一腳?”
“真的!”曾雅茹原本煞白的臉色立刻爬滿了激動的紅暈,甚至語無倫次起來:“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真的,我……”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我撓了撓腦袋,女孩子發自內心的微笑,果然很美!
就在這時,曾雅茹手提袋裡的電話響了起來。她用依然顫抖的手拿出電話,剛聽了一會兒,笑容沒有了,取而代之是全身的僵硬。
“怎麼?”我皺了下眉頭,不知為何,居然會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剛才打來電話的是楊心欣,她告訴我一個消息。”曾雅茹的表情十分複雜,“歐陽劍華死了,死在家裡。是自殺!”
第五章 屍體
頭暈,很暈,非常暈。
那股該死的氣味,自從那晚以後就開始越來越濃,那麼濃烈到令人厭惡的氣味,為什麼居然沒有任何人能夠聞到?仿佛,那怪異的味道只有自己能夠聞到!
午夜,歐陽劍華從床上翻滾起來,惱怒的把枕頭扔了出去。
快三天了,縈繞在身體周圍的氣味騷擾自己足足三天了!
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鼻子產生的錯覺,但現在,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判斷,那股怪異的味道絕對是實質性的存在,只是沒有任何人能夠聞到罷了。
可怕的味道,只要自己一呼吸,那古怪的氣息就會順著氣管流入肺裡,那一霎,仿佛整個肺部都爆炸了。明知道是錯覺,但是他卻不得不忍受每分鐘至少二十下的痛楚,於是他開始試著用嘴巴吸氣。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點用處,但是半個小時後,似乎就連嘴巴也產生了嗅覺。不對,是那股味道,那討厭的氣息甚至傳染了自己的味覺,自己滿嘴都是怪異的滋味。
噁心的味道,無法形容,如果硬要說相似的話,或許更像一個二十六歲以上新陳代謝旺盛,但是從來就沒漱過口的男子一早起來呼出的第一口氣,外加混合最最難聞的狐臭氣息。
那味道,光是想想都要吐,真不知道自己這三天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味道根本就是無孔不入,今天一大早,他去買了個防毒面具,戴上後,異味還是沒有消失。他被折磨的幾乎要瘋掉了!
不過很可惜的是,歐陽劍華只是快要瘋掉,還沒有瘋掉,圍繞的異味也毫無消失的徵兆。歐陽劍華赤著腳走下床,決定再去洗一次澡。
剛走入浴室,拉開浴室的門,突然,他的一切動作都唐突的停止了。那股味道,在頃刻間變得更加濃重。
他的全身都在顫抖,是恐懼。就在一霎間,他仿佛想到了什麼。對了,一般而言,口臭與狐臭的患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發出臭味,因為他們根本就聞不到。
而那股味道,強烈到就算稀釋一萬倍,自己猛然聞到時都會噁心的吐出來。可是為什麼,那股氣味圍繞了自己那麼久,自己卻沒有任何生理上的反應呢?只是感覺討厭,大腦單純發出感覺到這股氣息的指令,可是周圍的人都沒有發覺過。
難道它根本就不存在?
不對!自己沒有精神上的疾病。那就意味著,這種味道和狐臭是同一性質,只是感受到的途徑反過來了而已,變成是自己才能聞到的氣味。
如果真的是這樣,是不是也就說明,那股氣味,根本就是從自己的身體上散髮出來的?
歐陽劍華死死瞪著自己手上的皮膚。
他緩緩走到洗手間的梳妝?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刀片。鋒利的刀刃在昏暗的節能燈慘白的照射下,泛出寒冷的光芒。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想要劃開自己的皮膚做個試驗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抬起頭,看到鏡中的那個自己居然在笑,僵硬的嘴角咧開詭異的笑容。右手上的刀片被牢牢握著,緩緩的向左手腕割了過去……
“表哥!”隔著警戒線,我老遠就向表哥夜峰打招呼,那傢伙冷淡的看了我和曾雅茹一眼,沒好氣的走過來,說道:“你這小子,怎麼哪裡死人你就朝哪裡跑?”
“死掉的那個人是我同學,還是關係很好的那種!關心同學難道也有錯嗎?”我委屈的扯過曾雅茹的衣袖,擦拭剛剛抹在眼臉下的口水。
曾雅茹禮貌的向夜峰鞠了一躬。
那位品性惡劣的表哥立刻“嘖嘖”的感嘆起來,“這位又漂亮又有禮貌的美女,你該不會是小夜的新女友吧?勸你不要和那小子走得太近,和他扯上關係的女性,特別是美女都沒什麼好下場的。”
開場白還算正常,可是沒幾句話就變味了,“還是首先考慮一下本人。我夜峰,二十六歲的有為青年,要不了幾年就可以爬上局長的位置。現在未婚,也沒女友,最近正誠摯的期待著與高中女生,演繹出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
“還是那麼白痴。”我暗罵了一句,將已經石化的曾雅茹拉到身後,“這句話我記住了,回去告訴嫂子!”
“哈哈哈,開個玩笑而已嘛。小夜居然那麼見外!”表哥立刻尷尬的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像哈巴狗般,殷勤的抽出兩張電影票,“這是下禮拜最新上映的,據說是今年度的恐怖大片,請表弟笑納,還請以後在你嫂子那裡多多美言幾句。”
我暈!為什麼人才輩出的夜家,居然會出現這麼沒有大腦的怪胎?
雖然這傢伙比我大八歲,但是常常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也就算他笨了,沒想到他居然會蠢得在一個知道自己底細的人面前,公然調戲自己表弟的同學,真是有夠白痴!活該都到了二十六歲才找到女朋友,還被那隻母老虎吃得死死的。
“聽說歐陽劍華自殺了?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客氣的將電影票拿過來,往警戒線裡邊望了一眼。歐陽劍華家住的是一棟十七層高的電梯公寓,據說是在六樓。
表哥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將我拉到一旁去,小聲問:“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麼怪異的事情了?”
“沒有。”我搖頭。這倒是天大的老實話,如果撇開今早發生的那個怪事。可那件事我至今都還不能判斷是不是錯覺,當然不會傻傻的說出口。
“那就奇怪了。”表哥撓了撓梳理得油光整齊的頭髮,看來有女友後,整個人就是不一樣了!至少不再像從前那麼邋遢,“你的那個叫做歐陽劍華的同學,死相實在不算好看。”
我皺了皺眉頭,“所謂不算好看,這種詞語太過廣義了,有沒有詳細一點的描述?”
“你要進去看看嗎?”表哥大度的拉開警戒線。這傢伙滿臉老奸的樣子,該不會認定事情和我扯得上關係吧?
我沒有遲疑,和警局裡認識的幾個人隨意打了招呼後,就拉了曾雅茹往裡邊走。
“這樣好像不太符合規矩吧。”曾雅茹有些害怕的緊緊抓住我的手,緊張的說:“電影裡都有演過,一般犯罪現場要警方確定采證完畢後,才準不相關的人員隨意出入。現在進去會不會被抓起來?”
我大笑:“你三流連續劇看多了。就一般情況而言,可能會像你說的那樣。可這裡是哪裡?雅茹啊,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最講關係的就是中國人,只要有關係,別說犯罪現場,就算是宇宙飛船都能進去。”
曾雅茹可愛的嘟著嘴巴,哼了一聲:“得意啊你!語氣說的就像我死去的那個臭老爸。”
“喔喔,原來如此,難道你有戀父情節,所以才會老是盯著像你父親大人的我?”我恍然大悟。
“死哪!人家才沒有什麼戀父癖。”她滿臉通紅的掐了我一下:“更何況,人家才沒有老是盯著你!”
好死不死的,表哥夜峰嘻嘻哈哈的轉過頭,湊熱鬧:“你們兩個的關係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本人就把名字倒著寫!”
“那你準備永遠倒著寫好了。”我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
在打打鬧鬧下,電梯很快來到了六樓。在B號房前停下,表哥敲了敲門,裡邊的人便將門打開了。
“歐陽劍華死在自家臥室的澡盆裡。死亡的那一刻,居然還在笑。”表哥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我是第五個進入現場的人,第一眼看到你們那位同學的時候,實在嚇了一跳。那種笑容非常詭異,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類可以做到的。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是死者的母親,她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做飯,洗漱的時候發現浴室的門沒有完全關上,就在她去關門時,看到了自己兒子的屍體整個漂在浴缸裡,雙眼死死仰望著天花板,手在水裡一蕩一蕩的。那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立刻就暈了過去。”
我若有所思:“他老媽五十多歲?算算應該是三十五歲的時候才生了他,應該是生的很辛苦,畢竟是高齡產婦。看平時的樣子,家裡人應該很寵愛他才對。”
“不錯。”表哥點了點頭:“忙了一整天,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導致他自殺的原因。他家裡的人都順著他的脾氣,從小就像寶貝一樣就算含在嘴裡都怕化掉。他的個性據說也很樂觀。”
“嗯,我也這麼覺得。”我看了身旁的曾雅茹一眼,“我們都和歐陽劍華接觸過,我並不覺得他是個特別聰明的人,更不像那種聰明到有自毀傾向的白痴,我找不出他自殺的理由。你呢?”
曾雅茹想了想,最後也搖頭道:“他就算在追求楊心欣失敗後,也是屢敗屢戰,性格很豁達,而且不容易鑽牛角尖。相比而言,如果是吳廣宇同學自殺了,我還能夠理解,但結果是他,抱歉,我想不通!”
“看來我們的意見少有的一致。”我望向表哥,“屍體呢?房子的其它地方有沒有掙扎或打鬥過的痕跡?”
“完全沒有。”
表哥斬釘截鐵的答道:“所有的房間都很整齊,根據現場遺留下的證據,完全可以推斷出歐陽劍華是在午夜左右,因為失眠而走下床,很急躁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然後站在窗台前向外邊望了一陣子,最後徑直走進了浴室裡,站在梳妝?前照鏡子,然後就自殺了。”
來到了浴室前,表哥看了曾雅茹一眼。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雅茹,你去客廳裡等一下。”
“我也要看,怎麼說以前也是同學!”曾雅茹臉上有些蒼白,但依然固執的說。
“這位美女,死屍可不是那麼好看的。”表哥說話了,“你要知道,有些屍體會因為體內消化道及腸道細菌腐敗的原因而發脹、發臭,屍體會膨脹、腐化、變色,而腸道因為腐爛而形成的氣體,更會把消化道裡的內容物推出體外,又髒又臭又難看!噁心死了!”
曾雅茹被嚇得全身都在發抖,臉色更加慘白了,但還是咬緊牙關,瑟瑟的道:“我,我要看。”
“那你可不要後悔。”表哥也沒有再說什麼,拉開了浴室的門。
曾雅茹立刻“呀”的一聲,整個頭都埋進了我的懷裡。老天,根本就還什麼都來不及看到嘛,都不知道她在怕什麼!
浴室的地板上躺著一具赤身裸體的屍體。說是赤身裸體似乎也不怎麼合適,畢竟他還穿著內褲。只是早就看不出那條內褲曾經的顏色了,或許是紅色,那條內褲,連同整個屍體本身都被染成了紅色。
鮮血做成的染料被水稀釋後,變得沒有那麼濃了,但是依然很紅,暗淡的紅,看來應該是不久前才從浴缸裡撈出來的。
剛才在門外還不覺得,可一開門後,猛然有一股熏人的惡臭傳了出來。我下意識的捂住鼻子,可就是那一霎的時間,也足夠我噁心到想吐了。
身旁的曾雅茹更是不堪,她乾嘔了幾聲,飛快朝外邊跑去,恐怕會把膽汁都給吐出來吧!
那股臭到可以稀釋一萬倍後拿去當香水的氣味流竄在空氣裡,只見表哥老神在在的,從容拿出一個便攜防毒面具戴上。
我憤怒了!這傢伙,居然沒有提醒過我那麼重要的事情,難怪剛才他的眼睛裡,老是閃爍著一種看好戲的惡毒神色。
哼,英雄不吃眼前虧,當我發現就算捂住鼻子也無法阻擋臭味的傳導時,很明智的立刻退了出去。在留守的員警那裡強行搶來一個防毒面具後,這才再次進入那臭氣熏天的魔域。
“小夜,那種味道像什麼?”表哥不懷好意的哈哈笑著。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那味道並不算陌生,“是屍臭。”
“確實是屍臭。沒想到吧,那麼臭的味道,居然是從一具死亡時間沒有超過十四個小時的屍體上散髮出來的。”表哥看了屍體一眼,“這具屍體明明沒有腐爛的痕跡,卻可以發出那麼強烈的味道。夠古怪吧?”
“這已經不只是古怪了。就算再臭的屍臭,也不可能臭到這種程度!”我噁心的回憶著那種味道。
一般而言,所謂的屍臭,首先是體內消化$及腸道細菌腐敗的原因而發脹、發臭,最後屍體被外界細菌分解,再次形成臭氣。隨著身體上的肉汁越來越少,那種氣味就會越來越淡。但眼前這具屍體上的味道,已經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屍臭了。
我低頭打量起那具屍體。歐陽劍華的屍體上已經逐漸形成了屍斑,但是最引人奇怪的,是他的死法,他是用刀片將自己身體的皮膚一塊一塊剃下來的。
那些被剃下的皮膚還漂浮在浴缸裡,在水中一蕩一蕩的,令人不寒而慄。屍體上,雙手能夠構到的地方,已經見不到完整的皮膚,但是切掉的肉卻很少,只是薄薄的一層皮。
我皺起了眉頭,“他臨死前打過嗎啡,或者其它鎮定劑什麼的東西嗎?”
“在這個屋子裡沒有找到類似的東西,整個家就算安眠藥都沒有一片。”表哥疑惑的問:“為什麼這麼問?”
我死死的望著屍體發呆,“就一般人而言,有誰能夠在削蘋果皮的時候,只削一層薄薄的皮,而盡量少將肉削下來的?”
“只要小心,應該很多人都能做到吧。”
“那如果換成削自己的皮膚呢?”我問。
表哥頓時愣住了,“哪會有人那樣做?”
“你眼前不就有一個。”我蹲下身體,用戴著手套的手摸著屍體的手腕,“正常人的手會自然的有輕微抖動,特別是在劇痛難忍的時候,這並不關乎精神忍耐力的問題。
“只要痛,雙手就會拿不穩東西,可是歐陽劍華自殺的時候,明明是一刀一刀將自己的皮膚割下來,而且只是割皮膚,就算皮層下的脂肪都很少觸及到,這需要多大的忍耐程度?不對,那種刀法已經不屬於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了,根本就是專業的外科醫生!”
表哥夜峰的大腦一陣轟鳴,他全身僵硬,好久才緩緩的道:“你的意思是,這是一起謀殺?”
“我不知道。”我苦惱的搖頭,“他的屍斑很凌亂,恐怕是做過激烈的運動。但至於是死前還是死後,要等屍斑更清楚以後才能明白。
“還有他的笑容!”我按著屍體的臉頰,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道:“表哥,盡快做屍體解剖!”
“他媽的,你究竟還發現了什麼?一起給我說出來。”表哥似乎也被我的發現弄得急躁起來。
“他臨死前露出的根本就不是笑容。”我的身體也開始僵硬了,身體因為大腦中偶然冒出的某個想法而微微顫抖,“或許,他在拼命的將某個東西吞下去,由於太痛苦太緊張也太急迫了,所有的表情交錯在一起,產生了像是笑容的假象……”
第六章 舊校舍(上)
“阿夜,我問你,一隻七十磅的章魚,為什麼可以穿過一個僅一枚銀幣大小的洞?”
第二天一大早,曾雅茹就蹦蹦跳跳的跑到我身旁,大聲問。
我頭也沒抬的答道:“因為它們都沒有脊椎。”
“好厲害!”曾雅茹拍著手,用心不在焉的語氣歡呼。
我瞪了她一眼:“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出來好了。”
她尷尬的笑著,嘟著嘴巴撒嬌:“阿夜,你好沒有情調!”
“快問,不然我就要視心情看要不要回答了。”
“哼,真沒良心!先申明,是你要人家問的喔,等下可不許笑人家!”她眨巴著大眼睛,遲疑了一下,這才道:“你說,那天晚上我們是不是真的把芭蕉精給請來了,所以歐陽劍華同學才會死得那麼詭異?”
“白痴,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
我大笑:“先不說有沒有芭蕉精這回事,就算有,憑那種亂七八糟的方法也不可能請得來。
“退一萬步,就算請來了,我當時也做好了善後工作。況且歐陽劍華的死因很奇特,是自殺還是他殺都有可能。你少在那裡給我胡思亂想!”
“但如果不是因為芭蕉精,那他為什麼會死得那麼蹊蹺?”曾雅茹急了起來。
我滿不在乎的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我有事實證明他的死和芭蕉精無關,而且那個事實,你聽了應該會稍微高興一點才對。”
“都已經死人了,我就算再狠毒,也高興不起來吧!”她疑惑的問。
我笑了笑:“歐陽劍華的死亡,應該和一年多以前的‘五克拉藍色項煉連續死亡事件’有關。高興嗎?”
“不可能!”曾雅茹驚訝的站起來,居高臨下的死死盯著我的雙眼,“昨天我根本沒有聽過你的表哥,提起有發現那條鑽石項煉啊?”
“項煉當然沒有找到。”我伸了個懶腰:“但是一年多以前因為項煉死亡的人,都和歐陽劍華有些共同點。”
“哪些共同點?”
“是味道。每個因為項煉而死亡的人,屍體在遠遠還沒有達到腐爛程度的時候,已經散髮出不正常的強烈屍臭,而且那股味道幾乎都是一模一樣。還有一點,他們所有人都是自殺,雖然自殺的方法不盡相同,但皮膚全部都有自我損傷的痕跡。”
曾雅茹精神猛地一振,“你的意思是說,犯人又開始作案了?”
“當然,如果有犯人的話。”我皺起了眉頭,“雖然沒有在歐陽劍華的家裡找到那條五克拉的鑽石項煉,但是我們可以假定,或許他是因為曾經接觸過那條項煉,所以才會被凶手看中,殺掉了他!”
“我懂了。只要找出前一段時間,歐陽劍華時間表上奇怪的地方,或者他的某些古怪行為,順著那條線索,就可以找到項煉,甚至是凶手?”曾雅茹說著說著,眼神猛地變得冰冷。
“而那凶手,應該就是造成姐姐失蹤的罪魁禍首。哼,那種人渣,我絕對會讓他血債血償!”
我苦笑著搖頭,這女人,看來怨恨已經壓抑在心裡,快到火山爆發的狀態了。只是,真的會有凶手嗎?唉,頭痛。
一年半以前,那八個因為項煉而死亡的自殺案,曾經引起過媒體的高度注意,警方和許多專業人士都一度相信,那根本就是一起連續謀殺案,可惜一直都找不出凶手的作案手法。
畢竟現場實在太完美了!所有人都是死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門窗沒有強行出入過的痕跡,也找不到任何他殺的線索,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那些原本並沒有太多自殺可能的人,是自殺的。
歐陽劍華的死亡也是如此,排除他父母的嫌疑後,唯一的嫌疑人就只剩下他自己。就算我在現場來來回回看了許久,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如果這件事上真的有凶手,那麼,凶手一定是個高智能型變態,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人!這個想法猛然間竄入了腦海,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不是人?那會是什麼?我苦笑著撓了撓鼻子。不知道歐陽劍華的屍檢結果怎麼樣了?
正想著,表哥夜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和他哈拉了幾句,立刻轉入正題。剛聽了不久,我就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爬上了頭頂,恐懼的感覺硬生生的將頭髮末梢都豎了起來。
放下電話,許久,我才回過身。
“出什麼事了?怎麼滿頭大汗?”曾雅茹趴在桌子上,擔心的望著我。她用柔軟溫暖的小手輕輕擦拭掉我額頭上的冷汗。
“歐陽劍華的屍檢結果出來了。”我緊張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全身都在顫抖,“法醫在他的食道裡發現了一張紙條,是筆記本的一角,應該是在匆忙中撕下來的。上邊的字跡雖然很慌亂,但是經過鑒定後,判定是他的筆跡。”
頓了頓,我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上邊只有五個字。項煉,舊校舍!”
頓時,曾雅茹的身體也僵硬了起來,她的聲音乾澀,艱難說道:“難道那條項煉就藏在舊校舍裡?”
“有可能!”我激動的點頭,“說不定那條項煉他不但找到了,而且將它藏了起來。凶手在殺他的時候,歐陽劍華機警的留下了這條線索。”
“我們立刻去找!”曾雅茹完全不管周圍的詫異視線,拉住我的手就朝門外跑。
我拼命的制止了她:“你瘋了!現在可是白天,我們怎麼可能明目張膽進去?”
“但是如果警方……”她焦急嚷道。
我立刻打斷她,悄聲道:“警方最早也要明天才會去搜查舊校舍,我們有的是時間。今天白天準備一些必要的東西,過了晚自習再去好好找一下。”
“好吧!”曾雅茹稍微冷靜了一點,但精神狀態依然有些歇斯底裡。
她將頭緊緊靠在我懷裡,身體微微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唉!明早的校刊不知道會把這一幕寫成什麼慘不忍睹的樣子,恐怕我會被她的一大群後援隊給殺掉吧!
“夜不語,我好怕。”半晌,她才用虛弱的聲音說。她的語調在發抖,帶著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一副楚楚可憐的正常女孩會有的孱弱樣子。
“如果真的找到姐姐的屍體,我該怎麼辦?世界上,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唯一企盼的希望都沒有,到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勇氣活下去……”
“傻瓜。”我嘆了口氣,將她緊緊抱住,“孤獨不過是暫時的而已。只要活下去,就一定會遇到一個你喜歡,而且也喜歡你的人。那時候你會有一個新的家庭,有新的親人,而且那個家會越來越大。那時候,你就不會再孤單了!”
“真的?”曾雅茹長長的睫毛上殘留著淚水,她抬頭悄悄看著我,“真的會有人愛我,娶我,給我一個幸福的家嗎?”
“絕對會有的!”
“你發誓!”
“我發誓!”
秋風不知何時大了起來,似乎這個喧嘩的世界上,只留下兩個緊緊擁抱著的人。心裡,卻沒來由的依然存在一絲不安的感覺。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我沒有說出口。
如果真有犯人的話,以他的犯罪手法,應該不會留下這麼大的破綻。說不定,一切都只是一場騙局而已……
夜,搖搖晃晃的來臨了。當然,夜色是不可能搖晃的,但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晃動。
這又是個無星無月的暗淡秋夜。下了晚自習後,學校的燈開始逐漸關閉,只有微暗的路燈散髮著幽幽地光芒。
我看看手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作賊似的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避開燈光穿過操場,只見圍墻的門前,有個纖細嬌柔的美麗身影正焦急的徘徊。我笑著搖頭,這才靠了過去。
“幹嘛這麼晚才來?人家都等你半個多小時了!”曾雅茹不耐煩的瞪著我。
唉,女人這種生物,特別是漂亮女人,總是認為雄性生物等待自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立場稍微換了一下,不過是短短的半個小時,也變成可以拿來抱怨的條件,也不稍微想想那個人為什麼會遲到。
“準備東西花了一點時間。”我解釋。算了,誰叫我是全世界三十多億雄性生物中的一個呢,只有認了。
她一把拉過我的手,“快進去找!學校的早操時間是凌晨六點半,我們只有八個小時的時間。”
我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會是想找一整個通宵吧?”
“不錯,一直等找到為止,不然我不會罷休的!”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堅毅,看來是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向進入舊校舍的小門望去。門上的鎖還像前幾天那樣被扔在地上,似乎還沒被人發現。沒有過多的遲疑,我推開了門。
就在那一霎,一股冰冷徹骨的陰寒氣息從門的另一側吹了過來。
我和曾雅茹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好不容易定下心,將頭緩緩伸入門中,往裡邊望去,只見樹影婆娑,整片芭蕉林都在風中搖晃。
乍一看,似乎和那夜看到的景色沒什麼太大分別,但大腦中卻不斷在敲響某種不明信號,總覺得這片芭蕉林,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
“怎麼會這樣?”曾雅茹吸了一口冷氣,渾身顫抖的緊緊靠向我。
“發現了什麼?”我不解的問,女孩子天生比較細心,或許發現某些我不能確定的不安因素。
她伸出手向前指了指,“阿夜,你看那些芭蕉樹。”
我順著她的指向看去:“沒什麼……啊!”在昏暗的光線中,隱約覺得芭蕉樹的顏色似乎不太對勁。按開手電筒,一道強烈的光圈立刻照亮了附近的環境,周圍頓時清晰起來。
這一下我才明白,剛才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的覺得有問題。
果然是芭蕉樹的顏色變了,前幾天原本還充滿了勃勃生機的翠綠色葉子和枝幹,現在全部松垮垮的耷拉著,如同老人臉上的皺紋,顏色也變成死氣沉沉的灰褐色,甚至乾枯起來。
如果這樣的情況出現在少數的幾株身上,絕對不會令人吃驚,只是眼下,目光所及的範圍中,所有的芭蕉樹都是那種病懨懨的樣子,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某種東西給吸去了。
“怎麼會這樣?”我滿臉掩飾不住的驚詫,“前幾天來還是好好的。”
“是不是生病了?”曾雅茹的雙手冰冷,恐懼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置可否,快步走到最近的一株芭蕉樹前,從背包裡掏出為以防萬一而帶來的刀子,用力在樹幹上割了一條很深的口子,樹的枝液流了出來,是透明的顏色。
我用手指沾了一點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也並沒有嗅到任何奇怪的味道,再認真的檢查了樹葉的狀態,雖然大多都枯黃了,可是卻沒有染上蟲害的徵兆。
奇怪了。
我皺起了眉頭,用力搖頭,“太奇怪了!芭蕉樹本身並沒有遭蟲,沒有生病,狀態很正常。而且也不像是被人下了毒,怎麼會突然就變得要死不活的呢?”
曾雅茹也是大為不解,可她似乎不太願意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阿夜,我們快點去舊校舍,再耽擱就要到十一點了!”
不知為何,視線接觸著這些乾枯的芭蕉樹,內心總是隱隱感覺不安。似乎這一切和某些東西有著某種聯繫,可大腦裡偏偏一片混亂,就是無法將紛雜的東西湊到一起。
我嘆了口氣,也只好放棄了,畢竟今晚的目的是要找到那條鑽石項煉,或者曾雅茹姐姐失蹤的線索。
以前曾經提到過,舊校舍在芭蕉林的前邊,而更前一點則是小半個操場。由於被圍墻圍起來的緣故,在這個特定的環境裡,反而變成最中間的位置。
芭蕉樹並不高,所以三層接近六米多的舊校舍看起來像是密林中的怪獸,在陰暗的夜色裡,拖拉著一動不動的詭異影子,靜靜待在它該在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芭蕉樹開始飛快的繁殖,最後將舊校舍整個包圍起來。
走在這個毫無生機的密林裡,氣氛是說不出的恐怖。四周由於都是樹,光線也只能靠著手電筒,能見度並不高。枯丫丫的葉子垂在地上,越是朝著舊校舍的方向,死亡氣息越是濃烈。
那股死氣甚至成為了液態,攪動在原本就很陰冷的空氣中。令我每走一步都會膽顫心驚。總覺得,四周的樹叢裡會突然冒出一個什麼來。
曾雅茹把我的手抓得緊緊地,她身體從進入這個恐怖的地方,就再也沒有停止過顫抖。我有些不忍心,一把將她拉過來,將她的整個頭都埋在自己懷裡。眼不見為淨,只要看不到,恐懼感應該會降低不少吧。
小半個操場的直徑,應該不會超過五十米距離,一般快跑最多七秒多,就算女人最慢也只需要十多秒,可我倆足足走了有二十分鐘,有些地方密到走不過去,還好我有帶刀,也還好芭蕉樹很脆弱,砍就倒了。
就這樣遇路開路,好不容易才走到舊校舍前。
一來到這裡,我又是一陣驚嘆。繁殖能力那麼強烈的芭蕉樹,居然在距離那個古舊的建築周圍五米的距離就唐突消失了,就連根部都沒有一根延伸過去。
“到了。”我拍了拍還賴在自己懷裡的曾雅茹。
過了幾十秒,她才小心翼翼伸出頭向前望了一眼,然後她“咦”的一聲,說道:“這些芭蕉樹還真奇怪,寧願拼死拼活的擠在一起,把所有的空間都占領光光,可是偏偏留下這麼大塊地方!”
我低下身體,摸了一把土湊到眼前看了看,才道:“看清楚,那塊地方不但沒有芭蕉樹,就連生命力頑固的雜草都沒有一根。有夠奇怪的,土質明明還算好嘛!”
“搞不懂植物這種沒有語言和行動的生物。”曾雅茹偏過頭,可愛的聳了聳自己的鼻子,像是想到了什麼。
“對了,阿夜,據說這個舊校舍是七十多年前的老古董,二戰的時候,聽說日本人占領許多醫院和學校,秘密的進行慘絕人寰的生化試驗。會不會就是因為試驗殘存下的遺留物質,所以害得這塊地方寸草不生?”
“你啊,怎麼想象力老是能那麼豐富!”我忍不住笑起來,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先不要說這個城鎮根本就沒有被日本人打進來過。就算有,這裡還能當教學樓嗎?
“你想想,如果真有殘留物可以讓草都生長不起來,脆弱的人類早就受到影響了,那時候應該一片一片的生病或者死亡才對,但這麼多年來,有沒有聽說舊校舍出現過那種情況?”
“也是哈。”她不好意思的學著我撓鼻子:“不管了,進去再說。”
她做出前進的姿勢,卻竄到我身後,用力推著我向前,最後整個身體都快趴到我背上。我無奈的當她的擋箭牌,很快跨過五米了無生機的地帶,來到木製的樓檐下。
這棟全木製造的三層建築,經歷了七十多年的風風雨雨,至今都一副很堅固的樣子。我這才稍微有些放心,望向大門的位置。
兩扇開的樓門用鏈子鎖緊緊鎖著,這也早在我的考慮之中了。慢吞吞的從背包裡掏出一把鉗子,剛稍微用力,就聽見“噠噠”一聲,看起來還算結實的鐵鏈就這樣斷成了兩段。十多年的時間摧殘,果然是檢驗品質好壞的最佳標準啊。
“準備進去了。”我回頭說。
曾雅茹緊貼著我的背點頭:“早就準備好了!”
“那好。”我用力吞下一口唾液,解開鐵鏈,粗魯的向前踢了一腳。
“嘎噠”一陣刺耳沉悶的悶響久久迴盪在空氣裡,舊校舍的門緩緩開啟了。隨著左右兩邊的擴展越來越大,一個黑洞洞的地方呈現在眼前。
感覺一股涼風撲面吹過來,帶著濃重的灰塵和某種怪異的氣息遊蕩在四周。我的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眼前那個陰暗無比的洞口怎麼看都像是個不明生物的食道,周圍竄動的壓抑感覺令人全身都很不舒服。
但不管怎麼恐怖,該進去找的東西還是要去找,既然來了,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我用手電筒向裡邊胡亂照了照,深深吸了最後一口還算新鮮的空氣,緩緩的,一腳向前踏了出去……
第七章 舊校舍(下)
黑暗的四周,古舊的木地板踩踏上去,發出了“吱嘎”的刺耳聲音。
我瞪大眼睛望向附近的景物。
這棟舊校舍在外觀上還看不出來,但一進來視線就變得開朗了。裡邊的格局略微攙雜著歐洲建築的整體風格,看來當時的設計師並不是泛泛之輩。
大門正對著向上的樓梯,處於最中間的位置。左右是分割成兩段的一排教室。十多年前這裡就作為高中部的教學樓,直到淘汰為止。所以樓層的分配上和現在的制度差不多,都是由低年級到高年級,高三處在最頂樓。
中國人一向都很多,適齡兒童當然不少。
在十多年前那個時段的高中,雖然學生源並不是很廣,但是也足夠可觀了,光是看教室就能明白,那時候每個年級至少有六個班級,每個班級有四十多人。
相對現在高中部僅僅一個學校,就多到一個年級十幾個班,每個班六十到八十人不等的狀態,人數是少了太多。
但撇開人數問題,光是算算舊校舍的課室,我就覺得頭痛。
三個年級一共十八個教室,再加上各活動室,大大小小差不多超過了二十五間,而我們要找的線索,或許就在這二十五個的其中一個或者多個裡。
二十五間,乍一看之下數目似乎不太多,可仔細想想就會明白,畢竟要找的可不是什麼大活人這種東西。
線索這類玩意兒並不會一目了然的擺在那裡,更不會大叫著引起你注意,而是需要用心調查。
一調查就會花費時間,特別是在這個沒有明亮光線的地方,許多細節都可能被隱藏在黑暗裡,這樣就更花時間了,必須要每個教室都認真查找,就算順利,到天亮似乎也弄不完吧!
為什麼從前自己偏偏把這麼重要的問題給忽略掉了呢?
我站在樓梯口,左右注視著,舉步不前。
曾雅茹奇怪的問:“阿夜,你怎麼老是待在這個地方?”
“想用一個晚上來找那麼縹緲的線索,我們是不是太天真了!”我皺眉。
曾雅茹用手捂住我的額頭,笑道:“阿夜,常常皺眉頭,用不了多久會變小老頭的哦!”
“看來你心情不壞嘛,剛才的害怕哪去了?”我哼了一聲。
“要你管,本姑娘義膽雄心,怎麼可能有害怕這種低俗的情緒。”她嘟著嘴,也開始打量四周,“阿夜,那張紙條,真的是從歐陽劍華同學的食道裡取出來的嗎?”
“不錯!表哥沒理由會騙我。”我轉過頭問:“那條項煉,你見過沒有?”
“當然看到過。”曾雅茹回憶道:“五克拉的鑽石,鏤金的鏈子,真的好美。最奇特的是那塊鑽石,整個身體都泛出淡淡的藍色光芒,仿佛裡邊有個嶄新的世界似的,只要看過一眼,它的影子就會永遠映在腦海里,想忘都忘不了。
“記得那條項煉是通過快遞送到姐姐手上的,姐姐聽過它的傳說,但她也不過是個普通愛美的女孩子罷了,心裡掙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還是將它戴在脖子上。”
“看來女人對於鑽石果然沒有一絲抵抗力,那麼危險的東西,只需要掙扎一個晚上就不怕死的戴上。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我嘆氣。
“阿夜,你不是女孩子,當然不會知道女孩子的心理。那麼美的東西,只要是雌性生物,恐怕就沒辦法抵禦吧!
“何況這世界上危險的珠寶本來就不少,但是它們照樣不會缺少主人啊。”曾雅茹不屑的偏過頭,“譬如稱為‘創世者之眼’的那顆黑鑽石,據說每個擁有它的人都跳樓自殺了,但為了擁有它而寧願傾家蕩產,不要命的人還是大有人在。你當他們都是瘋子嗎?”
The Eye of Brahma,所謂“創世者之眼”的黑鑽,這名號我還是有所耳聞的。
相傳原來是印度朋迪榭裡的印度教神像“梵天”(Brahma,創造之神)的眼睛,被一名僧侶摘除後流落在外,據說從此之後,持有這顆黑鑽的人便被下了詛咒,無獨有偶,三名前任何持有人最後都跳樓自殺。
可追溯的這三人分別是:十八世紀俄國公主納迪亞和李奧妮拉,據傳兩人在一九四七年自殺;而將這顆鑽石進口到美國的紐約珠寶商帕里斯,也在黑鑽賣出後不久跳樓自殺。
“創世者之眼”又稱為“黑色奧洛夫”,傳聞雖然不可考,但是已經因為這樣的傳奇性,讓它成為珠寶界中一顆名鑽。
“創世者之眼”從神像上摘除時原重一百九十五克拉,為了破除傳說中的詛咒力量,被分割成三塊,輾轉被民間收藏家收藏,直到一九九0年才在紐約的拍賣會重現。
據稱黑鑽分成三塊之後的擁有者都躲過了詛咒。
目前的擁有者佩帝梅薩山斯說:“二十世紀中期,媒體稱它是‘邪惡死亡寶石’,但是我從不覺得擁有‘黑色奧洛夫’有什麼好緊張的。”他還說,過去一年他盡力找出有關這顆寶石的歷史和傳說,“我很有信心,詛咒已經被破除了。”
但詛咒是不是真的破除了,誰又知道呢?
去年在倫敦展示了這顆鑽石的其中一部分,重量為六十七點五克拉。
展覽主辦者說,“黑色奧洛夫”帶來的傳說,突顯了千年來鑽石吸引人們想象力的力量,這顆寶石的美麗和邪惡都增添這場展覽的可看性。
當時確實有許多有錢的富婆,為了這顆舉世聞名的鑽石,通過明裡或者暗裡的手段要求購買,甚至不惜傾家蕩產。
那時候我就曾經驚嘆女人的購買慾望,以及對鑽石的執著。
想一想,就算那些富婆清清楚楚,知道那顆鑽石會令自己死於非命,恐怕她們也會從容的將它戴在脖子上,美美的叫來攝影師拍個夠,然後等死。
而那條五克拉的藍色鑽石項煉對女人的吸引力,不也正是“創世者之眼”的翻版嗎?
我依然有種無法理解的感覺,無趣的搖搖頭,想了半晌,才問:“你知道那顆藍色鑽石是用什麼做成的嗎?”
“當然知道,這些都有在化學課上學到過,碰巧我是好學生,還稍微記得一些。”曾雅茹咳嗽了一聲,學著用教化學那個小老頭到處噴口水的聲音說道:“所謂鑽石,是世界上最硬、成分最簡單的寶石,它是由碳元素組成的,具立方體結構的天然晶體。
“碳元素在高溫、極高壓及還原環境,通俗來說,就是一種缺氧的環境中則結晶成珍貴的鑽石。
“雖然理論上,鑽石可形成於地球歷史的各個時期和階段,而目前所開採的礦山中,大部分鑽石主要形成於三億年前,以及十二到十七億年這兩個時期。
“鑽石的形成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喜歡鑽石的女士們,你們瘋狂鍾愛上的東西不過是身體裡呼吸出來的骯髒垃圾罷了!”
說完她自己像是找到了笑點,哈哈笑了起來。不知為何,自從她進來這個舊校舍後,精神狀態就一直沒有穩定過,大喜大悲的,實在有些令我摸不到頭腦。雖然她平常也看不出哪裡正常了,但是現在,絕對不算正常。
我盯著她,緩慢地說:“那你知不知道美國一家叫做Life Gem的公司?”
她疑惑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究竟想告訴她什麼。
“這是一家還不算很出名的公司。幾年前,他們開發出一種人工合成鑽石的技術。該技術能從骨灰中提取碳,合成藍色或者黃色的鑽石,希望能用這樣的方式來緬懷逝者,用炯燦鑽石的永恆來代替灰暗冰冷的骨灰盒。”
曾雅茹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全身都嚇得發抖,許久才用乾澀的語氣道:“你不會是想說,那顆鑽石就是從某個人的骨灰裡提取出來的吧?”
“很不幸,你猜對了!”我點頭:“從看到那顆鑽石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只是一直都來不及告訴任何人罷了。”
“那,究竟是誰的骨灰?”她驚訝的捂住嘴。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苦笑起來,“按照那個公司的價格,越是大塊的骨灰鑽石就越是昂貴。
“五克拉的藍色鑽石,每克拉至少價值一萬一千二百九十九美元,加上其餘的費用,一共需要接近八萬美元的樣子,這遠遠不是一個普通人家能夠負擔得起的,更何況是普通的高中生?但假如是張可唯那個富家公子就不同了,只有他的零用錢能夠買得起。”
“你的意思是,那條項煉上的鑽石,是出自張可唯的某個親人身上?”曾雅茹遲疑的問。
我搖頭:“注意了,我剛剛就有說過是零用錢。一年多以前發生一系列死亡案件的時候,我就調查過張可唯的整個家庭了。他家的成員非常單純,除了爺爺、奶奶以外,就只剩下父母,而他又是個獨生子,那段時間他周圍根本就沒有親人死亡過。”
“那骨灰是從哪裡來的?”曾雅茹大為不解。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我思忖了一下,“當時我也不太明白。但可以判斷一點,既然他就算那人死亡了,也要把那人的骨灰戴在脖子上,那麼至少他和那人的關係應該很親密才對。”
曾雅茹眼前一亮:“情人關係?”
“有可能。”我有些感嘆,為什么女人對於這些八卦問題,總是可以有非常靈敏的反應?無奈的想想,我又道:“可問題又來了,他的情人會是誰?那個時候,並沒有聽到過他在和誰交往。”
曾雅茹嘆了口氣:“恐怕以後我們也不可能知道了,畢竟他人都已經進了棺材。”
不置可否的笑著,我暗自決定了某些事情,開始向舊校舍第一層的左邊走去。時間已經快要十一點半了,也應該開始工作了。就算再難找的線索,只要認真,應該也是不難發現才對。
如果真的是有線索的話……
舊校舍的底層一共有六個課室,一個洗手間,一個器材室和一個員工辦公室。教室如果將正中的樓梯當作分界的參照物的話,剛好是一邊三間。
左邊第一間掛著1-3的牌子。
我推開老舊的木門走進去,手電筒略帶橙色的光芒照射在地上,似乎在微微顫抖。
課室裡整齊的擺放著桌椅,一如十三年前還在使用時那樣,只是地上和桌上都蓋滿了灰塵。
像是想到些什麼,我向後退了幾步,回到了走廊上,然後仔細看著地面,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你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曾雅茹對我流露出的表情有些意外。
我認真的點頭,“確實發現了一點不尋常的地方。”
“真的!”她立刻雀躍起來:“快告訴人家。”
“其實也沒什麼。”我撓了撓後腦勺,“剛才進舊校舍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過地上?”
“當然有,人家可不會那麼沒用。”她老實的回答。
“那有沒有發現地上的腳印?”我問。
“怎麼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地上哪有腳印,就連灰塵都不多……”說著,她全身一震,緩慢的看了我一眼,“奇怪了,如果真的十多年沒人進來過,怎麼可能沒灰塵?”
“聰明。”我誇獎了一聲,用手在走廊的地面刮了一下,然後仔細的看灰塵,“這些都是新灰,恐怕有人最近才打掃過。只是他打掃得不太徹底。”
再次走進課室,我笑著指向室內的地面道:“至少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根本只打掃了走廊,裡邊的房間幾乎沒碰過。”
“但是舊校舍的大門,明明就是一副很多年沒有打開過的樣子。”曾雅茹略微有些苦惱。
我微微一笑:“何止舊校舍的大門,就連圍墻那道鏈子鎖的狀態,也是十多年沒有人碰過了,不過,這並不矛盾。恐怕圍墻和校舍,都有另外的出入口吧。仔細想一想,我們倒是省掉了許多麻煩。”
“也對。”曾雅茹也笑了起來,“順著你的發現,只要我們去找灰塵乾淨的房間,或許就能有些收穫了吧。”
“不光是打掃乾淨的房間,進去的時候也要多注意地面。如果有腳印或者人為移動的痕跡,灰塵上都應該會留下什麼線索才對。”
我掃視了這間教室片刻,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便退了出來,說道:“直接到下一間去。這樣一來,我們的搜索速度可以加快許多了!”
曾雅茹緊緊拉著我的衣角走在後邊,手裡的手電筒因為手的顫抖而晃動的十分厲害。我一間一間的將底層的房間打開,不厭其煩的掃視著地面有沒有留下過特殊的痕跡。
有了適當的方法,速度確實快了不少。但是將底層搜索完畢,也花了接近半個小時,就快要午夜十二點了。
用力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我們登上樓梯準備到二樓。
蒼老的木質階梯在踩踏下發出很沉悶的聲響,聽得我的心都懸了起來。雖然自己並不會經常看三流的恐怖電影,但畢竟還是看過,耳聞目染下,心底稍微有些毛毛的,總覺得全身的寒毛都半豎著。
我恐懼的絕對不是非人的某些東西,而是怕這個該死的已經使用了七十多年的樓梯,會在這個不適當的時段裡,因為禁受不起兩個人的重量而垮塌掉。
走了一小半,我實在忍不住了,向身後問道:“聽說最近女中生流行減肥,真有其事吧?”
“問這個幹嘛?”曾雅茹不解。
“當然是有原因!”我幹笑了幾聲:“不知道一般身高一米六左右的美女,平均重量是多少?你知道嗎?”
“大概有四十公斤的樣子。”雖然不解,她還是心不在焉的答了。
“那如果是像你這樣的大美女呢?”我問出了最終目的。
她有些警覺:“你問這個幹嘛?”
“當然絕對是有原因了……”我斬釘截鐵的話語還沒有落下,就聽到樓梯下邊傳來一陣“噠噠”的斷裂聲,頓時寒毛全都嚇得落了回去,全身的肌肉緊張起來,有生以來第一次馬力全開,拉著曾雅茹的手就朝上邊一陣猛跑。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當我倆氣喘吁吁的站在二樓上喘息時,她才氣惱的斷續道:“你,幹嘛,要跑?!”
“你沒聽到樓梯都斷了嗎?不跑難道等死!”我也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指著樓梯道。
“哪有!我怎麼什麼都沒有聽到?”曾雅茹好不容易站直身體,向樓梯望去:“哼,你耍我,根本就沒事嘛!阿夜你是不是害怕得都開始神經衰弱了?”
見她用古怪的眼神盯著我,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觀點,我惱怒的也望向樓梯,但立刻就愣住了。
確實,樓梯完整的就像感情深厚的大學同學,階梯一層一層,緊密堅固,完全沒有折斷過的跡象。
“剛才明明就有斷裂的聲音。你真的沒有聽到?”我呆立在原地許久,遲疑的問。
“絕對沒有,我發誓!”她說得很肯定,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樣子。
奇怪,剛才真的是我的幻覺?不可能,自己明明聽到一股斷裂聲,非常的大,而且聽起來不像僅僅斷裂幾根木頭那麼簡單,就似乎整個階梯都垮掉了。
木頭崩落地面的聲音十分立體逼真,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也衝擊著自己的身體,逼迫自己的大腦不得不接受有巨大危險的這個虛假資訊。
但,那個資訊真的是虛假的嗎?還是其實樓梯真的垮掉了,眼前完整無缺的景象才是真正的虛假狀態?
為了確定,我小心翼翼的用手拉住附近的扶手,將腳伸出一隻,緩緩的接觸最遠處的階梯。觸碰到了,觸感很真實。
難道那聲音真的只是自己因為緊張產生的幻覺?
“阿夜,你不會有事吧?”曾雅茹默默的看著我那一串古怪的動作,好半天才關心的問。
“沒什麼。”我用力搖了搖頭,決定將這件事暫時放到一邊,“開始搜索二樓吧!”
二樓的格局基本上和底樓差不多。同樣是六個教室,一間辦公室,一個洗手間,只是道具室換成了音樂室。
依照和底樓一模一樣的順序,我們很快就將教室查看了一遍。來到了洗手間前。
“照舊。”我和曾雅茹同時深深吸了一口氣,分別走入了左右兩邊。
左邊是男廁所,是我要搜索的地盤。
說來也氣憤,本來這個已經停用許多年的洗手間,早就沒有什麼值得避嫌的地方,何況兩個人在一起,絕對比一個人獨自行動安全好幾倍,可是曾雅茹那傢伙就是不肯妥協,她老是咬著這句話——男生進女廁所很不吉利,何況裡邊有許多東西都不方便被男生看到。
真不知道她所謂不方便的東西是什麼?說的我這個老實巴交的十八歲男子漢,好像完全沒有進過女廁所一樣,哼哼,實在是太小看我了!
這個地方沒有廁所原本應該有的臭味,畢竟已經空置了那麼多年,就算有也差不多分解掉了。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稍微覺得有些奇怪,對了,從進來到現在,自己就完全沒有看到過有蜘蛛網。
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被那個神秘的清潔工給打掃掉了,但是每到一個地方,就算是完全不可能有人跡光臨的角落,那些屬於蜘蛛們的天堂,也沒有看到任何網狀絲絡。
何況上一次這裡被打掃至少也是一個多月以前了,地上的灰塵又開始留了不少,而生命頑強、性格固執的蜘蛛卻依然連個影子都沒有。
非但是蜘蛛,就連秋天的兩大特色,蚊子和蒼蠅,在進入這個舊校舍後也完全絕跡了。這一點,究竟和校舍外片草不生的特點有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呢?難道,這個舊校舍真的有某些自己還沒有查到的特異地方?
手電筒的光芒略微有些暗淡了,畢竟進入這裡已經足足超過一個小時。還好為了以防萬一,我帶了足夠的電池。
廁所裡,七十多年前的洗手台是用水泥直接修築起來的,呈現一條直線狀的水溝,水槽以上三十釐米是一排水龍頭。
我隨手擰了擰,水喉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但是沒有一滴水流出來。如果真要流出來我倒是覺得奇怪了,畢竟廢棄了那麼久,斷水斷電才是正常的。
洗手台正上方的墻壁上貼著一面大鏡子,早就變得十分骯髒。我用手將上邊一小塊地方的灰塵抹去,鏡中的景物依然看的不太清楚。
昏暗顫抖的光亮下,鏡中的自己仿佛在露出怪異的微笑。我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突然,鏡中自己的臉上似乎有什麼掉了下來。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向地上,什麼都沒有!耳中也完全沒聽到東西碰撞地面的聲音。我猛地打了個冷顫,搖搖頭,準備向外走。
就在這時,一股尖銳的聲響唐突的傳了過來,是鋼琴的聲音。那聲音,就如同人類最痛苦的時候發出的撕心裂肺嚎吼,聽得我耳膜都快要破掉了。
毫不猶豫,我立刻衝出洗手間,向音樂室的位置跑去。整個舊校舍就只有我和曾雅茹兩個人,但我相信,她應該不會那麼無聊的去彈鋼琴,何況彈出的聲音還那麼恐怖。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另外一個人出現了!
第八章 階梯
鋼琴的聲音,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都代表著沉穩,但是那種尖銳的彈奏,真的完全打破了我一直以來內心中的好印象。畢竟自己也算是稍微會彈鋼琴的人,雖然彈奏的水準不算太高,但是也勉強能夠入耳吧!
但那種聲音,我完全不知道是用高音的哪個調子混合出來的,就像誰用拳頭在琴鍵上猛力敲擊,震耳欲聾。
沒有跑多久就來到了音樂室門口,大門是緊閉的,我用力一腳踢開,巨大響聲中,門“噠噠”一聲撞到墻上。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我皺眉,往前踏出幾步,將整個音樂室的狀況收入眼底。
這是個大約有五十多坪的房間,像教室一般擺放著大約六十個椅子,講台位置擺放著一台老舊到極點的大鋼琴。
鋼琴的蓋子翻開著,但是卻積滿了灰塵。我幾步走過去,仔細盯著琴鍵看。恐怕是十多年前封校舍時,鋼琴就是呈現這種狀態吧,看上邊的灰塵,應該是許多年沒有人碰過了。
那剛才自己聽到的聲音,又是從哪裡發出來的?那確確實實是鋼琴聲,毋庸置疑,但是整個二樓,有鋼琴的就只有這個地方!
略微思忖了一下,我從背包裡掏出鉗子,將鋼琴的後蓋硬生生的掀開。只看了一眼,整個人都愣住了。
琴弦上累積的灰塵已經被彈開,應該是最近有震動過的跡象。不對,甚至不用考慮最近,根本就是在剛才。
我伸出手去摸琴弦,自己居然能夠感覺微微的顫抖。很明顯,剛才的聲音絕對不是幻聽,的確是有人通過某種手法在不接觸琴鍵,不用掀開後蓋的情況下,準確的演奏了那一尖銳刺耳的曲目。
只是,究竟他用的是什麼手法?而他又是怎麼進來,又怎麼在引起自己注意後逃走的呢?完全沒有絲毫的頭緒,我檢查了音樂室的前後兩道門,除了前門被我撞開的痕跡,通通都已經十多年沒有敞開過了。
各扇窗戶也沒有出入過的跡象。室內的灰塵很厚,除了我的腳印外,並沒有其它人走過的印記,也不像是有暗道的樣子。
實在太古怪了!突然想起不久前只有自己能聽到的樓梯倒塌聲,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難道這個老舊的地方,真的有某種未知的神秘力量?
突然想到自己似乎遺忘了某些東西,細細回憶了一下,才猛地發現,自己居然將曾雅茹一個人丟了下來。只是那麼巨大的聲音,只要是人,就算智商再低,聽到了都會下意識的朝這個方向跑過來才對。
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見到她?
我疑惑的急忙跑回洗手間門前,試探性的叫了幾聲,沒人回答,把心一橫,咬牙走進了女生廁所裡。
裡邊所有的隔間都被人打開過,應該就是曾雅茹的手筆,但是現在卻空無一人。她究竟去了哪?以她的膽量,應該不可能獨自跑去調查什麼線索。那麼,也就意味著她是因為某種特殊的因素,在來不及叫我的情況下離開的。
這個女人究竟要幹嘛!我惱怒的一拳打在對面的鏡子上,微弱的光線下,鏡中的自己居然如同水中倒影一般,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不管怎麼樣,總之要盡快將她找出來。這個鬼地方,恐怕並不像想象中那麼人畜無害。於是我用手電筒照著地上,想要找出些微的蛛絲馬跡。順著淡薄的腳印,開始爬上樓梯,向三樓走去……
曾雅茹走進了女生廁所,由於沒有外來光線,這裡非常黑暗。她將手電筒的光圈擴大了一點,以便能看到更大的範圍。這個地方比一樓的衛生間稍微乾淨一點,沒有什麼異味,畢竟怎麼說也是廢棄十多年了。
獨自一人老是感覺害怕,雖然明知道有個人就在離自己直線距離不到一公尺的隔壁,她深吸一口氣,按照從右到左的順序,緩緩將所有隔間打開。
七十多年前設計的校舍,當時衛生間都沒有用馬桶,而是適應中國人的習慣,用的是蹲式便器。便器上原本雪白的瓷磚已經變成灰褐色,有的槽裡甚至積滿了灰塵,看起來滿噁心的。
雖然明知道不會有異味,但她還是下意識捏住了鼻子,強壓下心裡反胃的感覺。好不容易才檢查完畢,依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跡。
曾雅茹準備離開,轉身的時候順便向正面的大鏡子看了一眼。突然,她發現鏡子上居然有一個手掌印。
血紅色的手掌印,甚至就連指紋都清晰可見。她提起膽子,好奇的走上前去準備看個清楚。那掌印很老舊,主人應該是個女孩子,畢竟手掌的大小和自己的差不多。
曾雅茹看了看右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將手掌貼到那個掌印上。居然,一模一樣!
她只感到心臟猛地劇烈跳動,幾乎要蹦出了胸腔,呼吸也急促起來。她緊張的收回手,將手電筒的光芒直直射在鏡子上。
許久,她才緩慢的搖頭,似在進行自我否定。“不可能,一定是巧合。女孩子手掌大小一樣的人多到天上去了!”
曾雅茹再次深呼吸,確定似的在掌印的右邊小心地印下自己的手掌。
手緩緩的離開鏡面,掌印清晰的臨摹在灰塵上。她猛地發現,不論指紋還是掌上的紋路,居然和那個暗淡的血手印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
曾雅茹嚇得幾乎無法呼吸了,她逃跑似的奪門而出,恐懼地大叫夜不語的名字,可是對面的男洗手間並沒有傳來任何人的回答。
四周一片死寂,就連蚊蟲的嗡嗡聲也聽不到。靜,非常靜,安靜的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耳鳴。她快要在這種靜悄悄中崩潰了!
“臭夜不語!死夜不語!居然敢把人家甩掉,一個人不知跑去哪裡了。等找到你,看我怎麼報仇!”她喃喃自語,希望能稍微減輕自己哪怕些許的恐懼感,但是似乎沒有任何效果。
然後,她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誰在攀爬樓梯。期間,還夾雜著某種混亂的男性語音。
“夜不語,該死的,是你嗎?”她害怕到幾乎要哭出來了。緊緊握著手中的手電筒,曾雅茹一咬牙,向那個聲音走了過去。
近了,越來越近了,那個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九,十,十一,十二……”確實是年輕男子的聲音,毋庸置疑,但是卻很陌生。而且他似乎在數著什麼。
曾雅茹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後看到一個剛剛走上二樓的男生。
那男生穿著藍色的校服,雖然嶄新,但是他的表情卻相當怪異。他帶著似笑非笑的臉,嘴裡數到“十二”的時候用力跳了一下,然後流露出滿臉的失望。
見到有人,曾雅茹心裡稍微平靜了一點。雖然不知道這個平常都不可能出現人的地方,為何會突然冒出個男性,不過,總要比自己獨自待著強多了。
“那位同學,你一個人嗎?”她思忖了一下,這才決定搭訕。
那男生仿佛壓根就沒有見到自己這個大美女,抬腳開始向三樓走去。嘴裡不緊不慢的認真數著數。
敢情他是在數樓梯?真是個超級古怪的人!
曾雅茹忍不住了,稍微大聲了一點:“這位同學,能請你送我出去嗎?這裡好可怕!”
那男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見他每登上一個台階,就皺著眉頭,嘴裡吐出一個數字。像是有著什麼解不開的謎題。
曾雅茹有些生氣了,那個傢伙無視自己這個大美女也就算了,居然大美女請他援手的時候還能忍心當對方透明,根本就是狼心狗肺的傢伙,不是個男人!
“四,五,六。”聽著那狼心狗肺的男生數數,空氣中不知何時開始彌漫起一種壓抑的冰冷感覺。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喂,你究竟聽沒聽到我在說話?”她惱怒的準備去扯那男生的衣角,但就在手指剛要碰到他的時候,所有的行動都在一剎那唐突的停止了。
對了,剛剛自己就有一種怪異的不協調感,原來那種感覺是出在男生的衣服上。曾雅茹只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恐懼地凍結起來。
他的衣服確實很嶄新沒錯,但是那款校服的樣式卻非常老舊,似乎是十多年前的款式,古老的灰褐色中山裝,在這個學校老早就淘汰了。
猛地記憶深處開始回憶這個舊校舍的故事。十三年前就是因為某個高三的男生,因為在晚上的校舍失蹤了,所以才將這個地方淘汰掉的。據說,那個男生有一個十分奇怪的習慣,他很愛數樓梯……
曾雅茹呆呆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能動,眼神麻木的追捕著那個男生的聲音,耳朵聽著他空洞的聲音。她全身僵硬,身體因為害怕而劇烈顫抖著,幾乎隨時都可能癱倒下去。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那怪異的男生好不容易登上了三樓,回過頭,咧嘴笑了一下。
他的視線沒有直接透過她的身體,而是落在她的臉上。
他注意到了自己?
為什麼,他要衝自己笑?
曾雅茹終於忍不住了,在痛徹心肺的恐懼中大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曾雅茹的腳印在靠近三樓的中段突然消失了,我疑惑的站在階梯上四處望。那傢伙,該不會會飛吧?猶豫了少許,舉步開始走上三樓,順便將整個三樓的房間都搜查了一遍,卻根本找不到她,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
然後我聽到了一聲帶著恐懼的尖叫。
那熟悉的聲音讓我止不住心驚,飛快的朝聲源方向跑。不過三十秒時間,就到了樓梯處,只見曾雅茹癱倒在階梯上,那地方,剛好就是腳印消失的位置。
我擔心的扶起她的頭,用手指試了試鼻息,有氣,看來還活著,狠狠地在她人中的穴道上掐了一下,她緩緩張開了大眼睛。
她視線迷離的朝我的方向死死看著,然後第一時間又發出了恐懼的尖叫。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大聲喊道:“是我,我是夜不語,你給我清醒一點!”
好一會兒曾雅茹才稍微平靜,整個人拼命蜷縮在我懷裡。
“夜不語,好可怕,我看到鬼了!”她嚇得嘴脣都在顫抖,聲音心悸的哆嗦著。
“沒事了,世界上哪會有什麼鬼?”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哄騙小孩子。
“我真的看到了!”曾雅茹長長的睫毛上殘留著淚水,許久,才抬起頭望著我的臉,然後用拳頭在我頭頂用力敲,語氣猛地強烈了起來,“你這傢伙,說,剛才死哪去了?居然敢丟下我一個人?”
這女人,恢復能力還真強!我略帶著委屈說:“根本就是你一個人走掉了,我還進去找過你。”
“你進過女廁所?”她有些吃驚,臉上又流露出害怕的神色,“那有沒有看過那面鏡子?”
“當然有,和男廁所一樣髒。”我不知道她在怕些什麼。
“我不是說這個。你看到鏡子上那個血手印沒有?”她身體再次顫抖起來。
我疑惑的搖頭:“上邊除了灰塵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可能。”曾雅茹惶恐的尖叫,“我剛才明明有看到。”
“那再去看一次好了。”我難得和她爭辯,下到了二樓的女生廁所。鏡面雖然骯髒模糊,但是確實並沒有她所提到的血手印蹤跡。
曾雅茹全身都仿佛石化了,軟軟地靠著我的肩膀。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有看到。”許久,她才無力的說道。
我苦笑了一聲:“我知道,這件事你沒有開玩笑的必要。總之,這個地方我也覺得怪怪的,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但是項煉和姐姐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整個舊校舍我都搜索了一遍,什麼可疑的東西都沒有。”我打斷了她。
突然發現她的眼神中帶著絕望,不禁心軟起來,轉移開話題:“對了,剛才你失蹤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
“我看到鬼了,恐怕還是十多年前的老鬼。”曾雅茹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講述了一次。
猛地,大腦中似乎抓到了一點什麼。我看著鏡子,焦躁不安的扯著她的頭髮。
“你幹嘛!”她用力推開我的手。
“別動,我有線索了!”我說著大步向門外走去。
“你究竟想到了什麼?”她牢牢拉住我的衣角。
我得意的笑著:“如果項煉真的放在這裡,恐怕我知道位置了。”
“真的!”曾雅茹頓時激動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整個舊校舍,或許還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有搜索過?”我悠然道。
曾雅茹苦惱的回憶:“好像沒有吧。一二樓是我們一起找的,三樓你自己找了一遍,而這個校舍的樓頂又上不去。”
“不對,還有最後一個被我們忽略掉的房間。剛才你在說那個喜歡數樓梯的失蹤高三生時,我突然想到了。”
“不要給我打啞謎,快說。”她不客氣的用力輓住我的手臂。
“你仔細想想,這個校舍確實有人近期出入過,但為什麼他只打掃了走廊和樓梯?”
“不知道。”她老實的搖頭。
“很簡單,或許是為了消除自己的行動痕跡。一般七十多年前設計的木質樓梯,它們樓底的空隙是要封住的,而那裡,就成了思維的死角。
“剛才我們搜索的時候,都下意識的將這裡當成了現代建築。而現代的鋼筋水泥房屋,樓底的階梯都會空出來,一目了然,所以被我們忽略掉了。”
來到一樓,將階梯空隙處一堆老舊的清潔用具,和已經開始腐爛的破舊桌椅扔出去,果然有一道十分不顯眼的小門露了出來。
頓時,我的臉上洋溢出勝利的笑容。用工具將不太牢固的門撬開,一陣腐臭的霉味迎面撫過,噁心的令人想吐。
當兩支手電筒的光芒照射進去,一個不大的空間立刻呈現在明亮裡。
突然,空氣如同凝固了似的,我們的身體也隨之凝固了,視線死死的望著裡邊,曾雅茹終於忍不住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又暈了過去……
第九章 鑽石項煉
那個隱秘的空間裡存放著三具屍體。
具體說清楚,是兩具屍體和一具白骨。那兩個屍體還看得清楚樣子,是前段時間在一起玩過芭蕉精遊戲的吳廣宇和周凡。
第二天一大早,好幾輛警車就開進了學校,將整個舊校舍都封鎖了起來。我、曾雅茹和楊心欣等人都被請進局裡做筆錄。折騰了好幾天,被這件事震驚的校園才稍微安靜了下來。
然後警方公布了調查結果,他們稱自己通過抽絲剝繭的考證,發現了這一系列事件的相似處,最後發現,這是一起精密策劃的謀殺案。
動機是情敵之間的互相仇視,導致的蓄意殺人。
凶手是歐陽劍華。
他因為追求楊心欣屢屢失敗,而他的兩個情敵卻在最近有形勢大好的局面,於是他為了免除後患,通過玩芭蕉精遊戲,成功的引起兩情敵的不安,然後將他們引誘到舊校舍,逐個殺掉。
周凡處在單親家庭,母親平時工作很忙,而吳廣宇的父母當時在鬧離婚後的財產糾紛,再加上失蹤的時間比較短,平時他們也會偶爾住在同學家,所以他倆失蹤後都沒有引起家人的注意。
而歐陽劍華殺掉兩人後,良心發現,也在三天后自殺了。因為這件事羞於寫遺書,所以他用了一種另類的贖罪方法。他將自己身上的皮膚一塊一塊忍痛割了下來,然後再將屍體的線索寫在紙上,吞進了肚子裡……
看著當天的報紙,我冷笑連連,撥通了表哥的電話。
“騙子,世界的罪人,你的想象能力真的很豐富!”我諷刺道。
表哥夜峰嘆了口氣:“小夜,我的壓力很大。”
“壓力大就能亂找人頂罪嗎?”我冷哼了一聲。
“那你又有證據,證明警方公布的一切都是假的嗎?周凡和吳廣宇的父母可以證明,他們失蹤前歐陽劍華來過,像在商量晚上去哪裡的事情。
“而死者的指甲縫隙裡,確實有歐陽劍華的皮膚殘留物,這說明他們有過激烈的抓扯,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警方只是將不明因素稍微隱瞞了一點,讓事情更加合情合理罷了。”
“好一個合情合理,我算是明白你的為人了。”我懶得再說下去,用力掛了電話。
抬頭看著趴在我桌上的曾雅茹一眼,我淡淡問:“你相信他是犯人嗎?”
“幸福家庭的小男生是很容易鑽牛角尖的。”她沒有正面回答。
我不置可否的搖頭:“記得我們那晚走出舊校舍後發生的事情嗎?”
“就算死了都忘不了!”曾雅茹的臉色發白,似乎還心有餘悸:“整個芭蕉林都彌漫著臭味,和歐陽劍華死後散髮出的味道一模一樣,枝幹也全都變成了黑褐色,完全沒有了生機。真的好詭異!”
“那種臭味不光是歐陽劍華和芭蕉樹有,周凡和吳廣宇的屍體被帶到警局做鑒定的時候,剛剝開他們的衣服,那股強烈的臭味就猛地散髮出來,就連幾個老經驗的法醫也忍不住跑出去嘔吐,實在是太難聞了!”
我回憶著:“而且,那兩個人的屍體上,除了臉部,皮膚都有被割掉的痕跡,慘不忍睹。”
“歐陽劍華應該不會那麼殘忍吧!”曾雅茹遲疑了一下。
我點頭:“或許吧。如果僅僅是情殺的話,確實不用那麼殘忍,何況殺掉他們後,還耐心的為死者穿上衣服,怎麼看都覺得奇怪。”
越想越搞不清楚,趁著第三堂課後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我索性拉著她向教室外走:“我們去找楊心欣問些東西。”
三班。楊心欣正鬱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周圍的男男女女像是聞到了瘟疫的氣味,隔著老遠就從她那裡繞行。以往如同蒼蠅一般揮之不去的追求者,也如同看到電蚊拍一般躲之不及。
也對,如果一個人背負著某種不太優雅的名聲,例如三條直接或者間接因她而死的人命,恐怕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都會面對這一現象吧。
我在窗外給她打了個招呼,她便一副臭臉的和我們走上了頂樓。
“幹嘛,也想來嘲笑我?”她臉臭,聲音更臭。
我頓時有點接不下話了。女人的語言,實在沒有任何邏輯,還是同樣身為女性的曾雅茹先開口,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也沒有任何表情。
“你認為歐陽劍華是凶手嗎?”
楊心欣略微遲疑,聲音泛起了些微的漣漪:“誰知道呢?幸福人家的小男生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像我這種單親家庭是沒有辦法想象的。”
“你在說謊。”我淡淡的道。
她的喉嚨堵塞,突然哭了出來:“對,我就是在撒謊!那又怎樣?!人都死光了,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我,好像根本就是我親手把他們掐死的!”
“其實前段時間,你已經表示準備接受歐陽劍華的追求了,對吧?”看著她的歇斯底裡,我心裡一動,猜測道。
“你怎麼知道?”楊心欣狐疑地張開帶著淚水的眼睛,望著我:“不錯,我確實準備和他交往了。他家那麼有錢,人雖然不算很聰明,但懂得討我開心,我為什麼不和他在一起?”
我和曾雅茹對視了一眼,半晌,我才問道:“那個芭蕉精的遊戲,究竟是誰先提出來的?”
“是歐陽劍華。那段時間我有點無聊,他就建議玩一點刺激性強的遊戲,不過那個遊戲的方法是我臨時想出來的。”
難怪當時自己覺得亂七八糟,原來果然是胡亂拼湊出來的產物。
楊心欣不知為何猛地打了個冷顫,聲音也抖了起來,“夜不語,你說,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芭蕉精?”
“怎麼可能!”我毫不猶豫的否定。
“那他們三個人為什麼會死?我根本就不相信警方的調查,說不定我們真的召喚出芭蕉精了,它就躲在我們周圍暗暗觀察著,只要一不注意,就會將我們殺掉。”
她恐懼的哆嗦著:“他們都死掉了,下一個會是誰?說不定是我!怎麼辦,好怕!我好怕!”
“白痴,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我大吼一聲,將她從神經質的狀態喚醒,“不要胡思亂想了。就算有,那個芭蕉精為什麼一定要殺我們?它殺我們的動機是什麼?我們把它放出來,它說感謝都還來不及才對!”
好不容易才將楊心欣穩定下來,看著她步履蹣跚的下樓,我止不住的苦笑。
“喂,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芭蕉精什麼的,對吧?”我的意志似乎也有點不太堅定了。
曾雅茹露出了療傷系的微笑:“阿夜,你的語氣裡帶著強烈的不自信哦!”
“唉,這件事情實在太詭異了。”我依然苦笑,滿腦子的疑惑,“根據楊心欣的說詞,歐陽劍華從根本上排除了殺人動機,但整件事情就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芭蕉精、鑽石項煉、臭味,這三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未知的聯繫呢?”曾雅茹幫我分析著,但是不一會兒就頭痛的放棄了。
“對了,給你看些好東西。”我想到了什麼,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包裹。
“是什麼?”她好奇的問。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我故作神秘。
曾雅茹造作的捂住臉頰,害羞道:“討厭,裡邊不會是訂婚戒指吧!阿夜真是的,人家都才十八歲,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不過,嘻嘻,只是當阿夜的未婚妻,人家還是可以稍微考慮的!”
“美啊你,我可沒那麼廉價!”我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哼,人家現在可是千年少有的跳樓大促銷哦,不把握機會,我隨時都會被別的帥哥搶走。”她一邊笑一邊將包裹打開,猛地,笑容凝固了,身體也僵硬的保持著最後一個姿勢,一動也不再動。
陽光下,包裹裡的東西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光芒通過折射映在她的臉龐上,泛出微微的淡藍顏色,很美。她清澈的瞳孔中倒影著兩條項煉。藍色的鑽石,鏤金的鏈子,一模一樣的款式,美妙絕倫。
“你什麼時候找到的?”曾雅茹的聲音都在顫抖,她伸出無力的手,拼命靠向項煉。就在手指感受一股冰冷觸感的時候,仿佛所有的力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那晚你暈過去以後。”我略微有些擔心的觀察她的反應,“當時我將整個隔間都搜查了一遍,發現下邊的木地板有輕微撬開的痕跡,一打開暗隔就發現了那兩條項煉和一張非常舊的學生證。我下意識的覺得就算交給警方也只是浪費資源而已,乾脆藏了起來。”
“你那個行為,應該算是犯罪了吧?”曾雅茹笑的十分勉強。
“別在意那些小細節了。”我說著將包袱裡的那張學生證拿了起來,“知道和吳廣宇兩人的屍體待在一起的那具白骨的主人是誰嗎?就是他!”
將那張老舊的學生證湊到她眼前:“這個學生證上叫張哲的男生,我前幾天特意去查過。他就是十三年前在舊校舍失蹤,喜歡夜裡爬樓梯數數的學長。”
曾雅茹驚訝地完全發不出聲音了。許久,她才緩緩道:“好複雜,恐怕我是無法理解了。可是,項煉為什麼會有兩條?”
“你問我,我也不可能有答案。”我苦惱的撓著鼻頭,“不過這兩條都是同一類人工鑽石。”
“意思就是我手裡拿著兩個人的骨灰?”她害怕的想把手裡的東西仍出去,可是出於女生愛美的天性,終究還是不忍心。
“應該是兩個人的。但究竟是哪兩個人,就是我們今後查找的主要目標。”我頓了頓,深吸了口氣,“等找到了答案,恐怕你姐姐失蹤的線索,也應該會稍微明朗了……”
又過了兩天,調查依然陷入呆滯狀態。這兩天裡除了楊心欣的焦躁不安外,並沒有發生任何奇怪的事情,似乎一切都真的平靜了下來。
至於自己為什麼會知道楊心欣焦躁不安的情緒,是因為她在期間找過我幾次,每次都一副膽顫心驚的神情,根本不知道她在怕什麼。
“夜不語,你有沒有聞到過什麼古怪的味道?”她將我叫出去,顫抖的問。
我疑惑的搖頭:“你是指什麼味道?”
“周圍的味道,老是有一股我實在無法形容的氣味縈繞在身旁,我好害怕!我問過了許多人,他們都說沒有聞到。”她像是在抓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老實說,她那一番話說的莫名其妙,怎麼也聽不懂。我只有苦笑:“你是不是最近的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覺?”
“不可能,我聞得十分清晰,明明周圍就有一種噁心的怪異氣味!”她的精神狀態開始歇斯底裡,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在附近,只是只有她一個人能感覺到。
我皺了皺眉頭,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放鬆!放鬆一點。你去照照鏡子,你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不修邊幅的,從前的你根本就不是這個落魄相。就算沒病,自己都把自己嚇出病來了,或許歐陽劍華三人的死,真的給你帶來太大壓力了!”
楊心欣稍微清醒了一點,就著窗戶的玻璃映照出的面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確實,她似乎幾天沒有洗過臉了,一副疲倦的慘白,顴骨都瘦得突了出來。那副尊容哪裡還有從前的自信美麗,十足的皮包骨,看起來都覺得噁心。
呆呆的望著自己,突然,她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恐懼尖叫,飛快的跑掉了。
我莫名其妙地呆愣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來。看著周圍不斷濃烈的略帶著好奇和探求色彩的眼神,無奈的撓撓頭,也跑掉了。
不過提起味道,似乎,順便讓自己找到一條還不錯的線索。
時間再次開始慢慢流逝,很快就到了週末。我威脅表哥調查的事情,也開始稍微有了些進展。
早晨十點和曾雅茹約了見面。大家將所有煩惱都拋開,走在喧嘩的大都市裡。我們看了一場很無聊的三流浪漫電影,吃了Haggen Daze,然後跑到西餐館要了一份牛扒套餐。
例行的約會行程結束後,我和她坐在公園的水池邊,感嘆著人生。
“好飽。”這是她對人生的第一聲感嘆。
“我再也吃不下去了。”我也感嘆,整個人都躺到了椅子上。
曾雅茹用纖細的白玉手指卷著我的頭髮,“阿夜,事情最近有進展嗎?”
“應該算有吧。”我沉吟了一下:“就像你說過的,芭蕉樹、項煉和屍體那股怪味道,或許在本質上有某種我們都還不知道的聯繫。
“撇開現在所有的已知線索,我讓表哥調查了那股屍臭最開始的來源,居然有所發現。臭味最早的一個記錄是一年半多以前,出現在一個叫做鄧涵依的女孩身上。”
“鄧涵依?是誰?”她問。
“和我們是一個學校的,同屆,她是一班的學生。檔案上說她死於自殺,而且自殺的動機不明,但是手法卻有點慘不忍睹。那個女孩用洗靴子的硬塑膠刷,把自己身上的皮膚全都刮了下來,整個浴室裡全都是血。”
“好像歐陽劍華的死法!”曾雅茹驚訝的捂住嘴。
“不錯,看到後我也很吃驚。雖然她自殺的事情那時候我也有所耳聞,但是卻沒想到那麼恐怖。看了當時的照片後,差點就吐了出來!”我思忖著,“總之,她的自殺是在張可唯戴著項煉出現以前,而且死後的第十一個小時開始彌漫出驚人的腐臭味。”
“她會不會和張可唯有什麼聯繫?譬如說是暗地裡的情侶?”曾雅茹判斷道。
我點頭:“開始我也覺得有可能。所以昨天去了一趟鄧涵依家裡,她的房間至今都還保留的很完整。當時採用某些藉口搜索了她的房間,最後在她電腦中的Mail Box裡發現了大量通信記錄,都是寫給一個叫做唯的男生,初步估計他們是在交往。”
“我倒比較感興趣你是用什麼方法進人家房間的。”曾雅茹露出促狹的笑容,“不會謊稱自己是少年FBI吧?”
“當然不可能,這世界哪有人那麼白痴?”我瞪了她一眼,“我是用很正規的方法進去的。”
“例如?”
“例如說是她國中時期最好的朋友,但是畢業後就出國了。沒想到一回來想看望老朋友,居然聽聞到這種人間悲劇。我很沉痛,希望在她的房間靜靜緬懷從前濃厚的友情等等。”
她立刻做出一副要暈倒的樣子,“這也叫做正規的方式?你根本就在利用鄧涵依雙親的善良和對女兒的依戀罷了。你這人還有沒有良心,絕世大惡魔!”
“要你管。”我哼了一聲。
“不過,她還那麼年輕,為什麼要自殺呢?”曾雅茹嘆了口氣,“阿夜,張可唯最後的一個字也是唯,他會不會就是鄧涵依的交往對象?”
“我看不可能,來往信件裡,那個男生文筆超好的,絕對不是張可唯那種紈褲子弟可以寫出來的東西。”我毫不猶豫的否決。
“合情合理的原因,我倒是認為張可唯應該是暗戀鄧涵依的其中一個人,而且愛她愛的就快瘋掉了,於是在她死後,將鄧涵依的骨灰偷了出來,送到美國的Life Gem公司訂制了那條造成以後連續死亡案件的五克拉藍色鑽石項煉。”
曾雅茹仔細想了想,也大點其頭,“說的好像很有道理。那意思就是,鄧涵依交往的對象,那個叫做唯的男子,很有可能是這一系列案件的主謀?”
“絕對很有可能!”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有一種預感,所有事情都要開始漸漸明朗起來了……”
第十章 聯繫
夜深了。
楊心欣從便利商店買了一大堆帶著香味的生活用品,慢慢往家裡走。四周很黑暗,本來便暗淡的路燈“滋滋”的閃爍著,將夜色顯得更加神秘。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今晚,似乎有點不太尋常,只是究竟哪裡不對勁,偏偏又無法形容,用力裹緊外衣,轉入回家必經的巷子裡。
空盪蕩的巷子,行人一個都沒有,似乎所有的路燈都壞掉了,路上黑漆漆的,可見度不會超過三米,總感覺四周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楊心欣有些害怕了,她掏出手機當手電筒,微弱的光芒並沒有將能見度提高多少,可是內心稍微安定了起來。
“噠噠”巷子裡迴盪著自己空盪蕩的腳步聲,寂靜得可以令人發瘋。
“啪嗒”“啪嗒”猛然間,自己的腳步聲傳入耳中,變得複雜起來,似乎,有兩個人的聲音。她猛地回頭,就著手機的光芒,但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不遠處,除了黑暗,依然是黑暗,隨著自己的呆滯,聲音也全都消失了。
靜!如同死亡者的靜。那種令血液凝固的安靜帶著強烈的詭異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錯覺吧!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
不久後,那種跟隨自己腳步節拍的聲響再次出現了。而且節奏越來越快,像是背後有個人跑了起來,拼命地追趕自己。
近了,更接近了,已經到了不超過一米的距離。
再次用力回頭,依然什麼也看不到。
楊心欣的心臟因為恐懼而超負荷的跳動著,她喘不過氣來,甚至整個身體都因害怕而顫抖,她能聽到自己脈搏的跳動、心跳和鼻息,以及耳畔撫過的冰冷微風。
只是,那個鼻息為什麼會在脖子後邊?那急促的頻率,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她緊緊抓住手中的袋子,卻實在沒有回頭的勇氣。自己可以感覺到,身後分明有一個人在離自己不到一寸的距離,他的鼻息甚至碰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但回頭後,自己恐怕依然會什麼都看不到吧。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正常的女生會幹什麼?楊心欣還算很正常,她尖叫了一聲,用懷裡的袋子向後打去,但擊中的卻只是空氣。
沒有絲毫遲疑,她轉身就跑,向著家的方向一陣狂奔。
大約過了三分鐘,當電梯公寓的燈光出現在視線裡時,她才喘著氣,慢了下來。好不容易才進入大門,一抬頭就發現電梯居然壞掉了。
今天真的有夠倒霉的,不但遇到怪異的事情,還要爬樓梯,楊心欣的家住在十一樓,幸好不算高,但也足夠一個心力交瘁,體力透支的女孩爬很久了。
長嘆短吁下,無奈的走進安全門,說實話,她的心情真的很糟糕,也對,不論是誰遇到這麼連串的打擊,都會開始自暴自棄的。怪味的騷擾,偶爾出現的莫名其妙靈異現象,周圍人對自己的漠視,在這種生活下存在了一個禮拜,老實說她已經快要崩潰了。
樓梯,慢慢在自己腳下閃過,說是閃,恐怕也只是大腦開始有點模糊罷了。不知是不是錯覺,縈繞身旁的那股惡臭更加濃烈了。她立刻從購物袋裡掏出香水,整瓶全都倒在了身上。
但那種味道卻依然沒有被壓製的痕跡,反而透過香水的濃郁,混合成更加強烈的異味。好噁心!但是自己卻絲毫沒有噁心應該要有的嘔吐衝動。
楊心欣突然感覺自己全身癱軟無力,她靠著墻,滑坐在階梯上,然後用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心欣嗎?”曾雅茹的聲音傳了出來。
“雅茹,聽我說,或許真的有芭蕉精!”楊心欣的聲音變得蒼白無力,“我臨時想出的那個亂七八糟的方法,或許真的把芭蕉精引出來了。
“雅茹,我有預感,或許我馬上就要死了。
“雅茹,你不要高興,下一個,就會輪到你……”
楊心欣真的死了,第二天她的屍體被發現在電梯公寓的天台,散髮著驚人的惡臭。
知道楊心欣死亡消息的時候,正是禮拜一的早晨。當時我正和曾雅茹利用課餘休息時間,討論最近收集到的線索。
“根據資料,我發現所有死亡的人都有幾個相同的地方。”我指著一份最近兩年因為“五克拉鑽石項煉”而死亡的遇害者名單,道:“第一,他們接觸過鑽石,然後自殺。第二,他們的皮膚都有嚴重破壞的痕跡,而且都是自己用刀子或者刷子等等硬物自虐造成的。
“第三,據說他們自殺前,都聲稱自己聞到過一股怪異的味道,可是周圍人什麼感覺也沒有。第四,都是聞到異味的九天內死亡的。”
頓了頓我又道:“而最近死亡的三個人,歐陽劍華、周凡和吳廣宇,除了歐陽劍華間接性的提到過項煉以外,其餘兩人找不到任何和項煉的聯繫點。但是他們的死,和一年半以前的連續死亡事件絕對是同一類事情。如果真的有凶手,恐怕也是同一個人!”
“不對,沒有接觸過項煉的還有一個人。”曾雅茹指著死亡名單的最頂層,“就是鄧涵依。鑽石是用她的骨灰做成的,不是嗎?”
“不錯!”我點頭:“鄧涵依是關鍵人物,或許就是這一連串事件的根源。我調查過她死亡後警方對她父母做的筆錄。
“據說凌晨的時候,鄧涵依起床問自己的母親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然後第二天一早就發現她自殺在浴室裡,鮮血淋淋的,一打開門就能聞到強烈的惡臭。
“根據這條線索,我們可以大膽的判斷,她是因為某種原因聞到了別人都嗅不到的怪味,然後這種如同病菌的要素隱藏在屍體裡,即使變成了骨灰,即使被做成了鑽石,那種要素依然沒有改變。
“它影響戴著它的主人,讓那個人產生聞到怪味的錯覺,然後迫使對方自殺。”
“等一等。”曾雅茹有些頭暈:“你上次不是說,和鄧涵依有書信來往,可能是她男友,一個叫做‘唯’的男生很可能是凶手嗎?”
“我只是在陳述一種可能性罷了。這件事情實在過於匪夷所思,恐怕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我略微苦笑。
“你的意思是,真的有鬼!”曾雅茹打了個冷顫。
“別傻了,世界上哪會有鬼!”我哼了一聲:“我只是說人力不能做到,現今的科學無法解釋罷了。”
“阿夜,你的話滿矛盾的。”
“要你管,總之我不信世界上有鬼。”我偏過頭去,“鄧涵依作為源頭的可能,是現今為止最有力的一條線索,只要我們找到為什麼她會聞到那個不存在氣味的錯覺,恐怕就能清楚這一連串死亡事件的原因是什麼,或許也能調查到你姐姐失蹤的線索了!”
“我姐姐,會不會真的已經不存在了?”曾雅茹的聲音又低沉了下來,她在害怕。
自己一個人之所以能夠堅持活下來,是因為還沒有見到姐姐的屍體,如果真的找到了,恐怕她的神經會在一剎那崩潰掉。
“別擔心!”我握住她的手,那柔弱無骨的細膩感覺讓人很舒服,“接觸過項煉的受害者還有一個相同點,就是都是在家裡自殺的。而你姐姐只是失蹤罷了,恐怕她應該還活在世界的某處,只是被禁錮了自由。她正等著我們去將她找出來,救出來!”
“真的?”頓時,曾雅茹的眼中泛出了希望。
我無聲的點頭。那個亂七八糟的推理也只能暫時哄哄她罷了,其實,對於她姐姐生存的可能性,我實在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那番話依然讓她精神了許多,整個人又燃起了活力。
“姐姐,我和我的未婚夫馬上就來救你了!”她用力反握我的手,不顧周圍人的關注,完全沒有淑女風度的大喊了一聲。
喂喂,是誰,哪位,怎麼又變成你的未婚夫了?我冤枉啊!
帶著滿臉的振奮,曾雅茹像是才想到什麼,問:“阿夜,你有沒有發覺心欣最近的行為有點古怪?”
“當然有,她前段時間還對我說,她聞到了什麼怪異的味道……”話說到這裡,我猛地停住了!古怪的氣味?按照分析,聞到的人不久後都會死掉,難道她並不是神經衰弱,這根本就是要遇害的前兆?
曾雅茹明顯也發現了這一點,她和我對視一眼,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聲音乾澀的說道:“昨晚十一點過的樣子,心欣還給我打過電話。”
我皺眉:“她說了什麼?”
“她說這個世界上恐怕真的有芭蕉精,她有預感自己快要死了。”曾雅茹頓了頓,終究害怕某人擔心,沒有將後邊那句話說出來。
話音還沒落下,我兜裡的電話便急促的響了起來。我倆同時被嚇了一跳。
我咒罵著接起手機,只聽了一句,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沒有血色。
許久,無力的將手機握在手心裡,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誰打來的電話?”她擔心的問。
“是我表哥,看來楊心欣的預感真的驚人的準確。”我笑的很勉強,“她確實死了。死在所住電梯公寓的天台,應該是自殺!”
再也沒有上課的興致,又混了一堂課之後,我和曾雅茹想了兩個十分無聊的藉口,請假溜掉了。
出了學校就叫上一輛計程車,向楊心欣家的方向疾馳。
她的家在電梯公寓的十一樓,和歐陽劍華所在的高尚住宅區很近,但是卻差了不止一個層次。這是一棟十分老舊的建築,大概也修建起十多年了,電梯很不安全,上升時經常性的發出“咯嗒咯嗒”的危險聲音。
整個樓頂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表哥正在裡邊揮來喝去的忙碌著。
“小夜,你來幹什麼?不上課了!”他責備的看了我一眼。
我促狹的笑起來,“我只是想看看,你會把這件事編成什麼Romance故事公布給大眾。會不會說楊心欣這位純情的美女,她最愛的人就在不久前死掉的三個男生中間,碰巧就是周凡或者吳廣宇。他死掉以後,楊心欣覺得生無可戀,忍無可忍之下,決定殉情?”
“哈哈哈,我怎麼可能會想出這種像是三流連續劇的故事?”表哥乾笑著掩飾,滿臉心機被看穿的尷尬。
“說不定哦,這一類無聊的劇情,普通的善良市民最能接受了。”我漫不經心的指了指警戒線,“不邀請我們進去參觀嗎?”
“謝絕進入。”表哥用雙手打叉。
我將頭偏到一旁,“其實人民大眾以及普通的善良市民不但喜歡三流劇情,更喜歡挖掘別人的隱私和某些波瀾起伏的神秘故事。如果我把這件事情的某些疑點,提供給一些好奇心重的記者叔叔的話,你覺得會不會很有趣呢?”
“你敢!”表哥夜峰聲音頓時大了起來,他狠狠瞪著我,許久才拉起警戒線,“好了,魔鬼,給我滾進來!”
我衝曾雅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走進了現場。
楊心欣的屍體還在原地,用一張白布蓋著。距離天台邊緣只有不到一米。我示意曾雅茹後退,然後輕輕揭起了白色布單。
猛地一股熏人的臭味迎面撲來,即使我做了萬全準備,戴了便攜防毒面具,也稍微能聞到那股臭味,似乎它根本就可以通過視覺傳播。
好噁心的味道,光是想想都覺得噁心!生前那麼愛美的楊心欣,如果知道自己死後會這麼令人厭惡,恐怕會選擇立刻跳進火裡,來個屍骨無存吧!
我打起精神看屍體。她死前似乎就已經赤身裸體了,全身的肌膚都有嚴重燒傷的痕跡,而且呈現輕微的金屬化,她的胸部肌肉有大面積的破裂,四肢和身體局部出現了水腫。手臂上還有電流斑,應該是觸高壓電而死的。
表哥也看著屍體:“你的這位同學是摸整棟樓的變壓器觸電而亡的。根據分析,她的本意是想跳樓,但是最後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放棄了。”
“什麼未知的原因,根本就是沒膽子跳下去罷了。”我哼了一聲,心裡很不是滋味。雖然自己和她的交往並不是很深,但生活中還是有些交集,並不會如同見到陌生人死後那般輕鬆。
再加上生前的大美女變成眼前這麼一副噁心的恐怖樣子,一時間腦子裡無法反應過來。
“還有其它線索嗎?例如遺書什麼的?”我轉頭問。
表哥搖頭:“什麼都沒有。專家勘查了整個天台,推斷這女孩已經下決心尋死了。她走上來,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動手脫掉自己全身的衣物,再走到天台邊緣,靜靜站了若干時間,最後自殺。
“天台上一向很少有人來,最新的腳印都是她一個人的,所以排除了他殺可能。”
我陰沉著臉,拉著曾雅茹離開了。
內心沉甸甸的,就像壓了厚厚的鉛塊。如果說歐陽劍華的死和鑽石項煉還有間接的聯繫,那麼周凡和吳廣宇呢?楊心欣呢?這三個人根本就沒有接觸到鑽石的條件,可他們為什麼都死掉了?
而且死因都是一樣!就相似性而言,應該是因為同一個要素才遇害的,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如果硬要重合在一起的話,只有一件事——就是我們六個人一起玩了召喚芭蕉精的遊戲。
但根據那個遊戲的方法,根本就不可能有危險,何況我事後也做了萬全的善後處理。難道這個遊戲之中,還有一些我沒有辦法察覺到的特殊因素,或者在特殊地域下,讓整個遊戲都變了質?
會有那種可能性嗎?
我暗自搖頭,實在想不通,所有的線索都交錯在一起,在自己似乎就要把握到真相的時候,偏偏會節外生枝,認定的真相也變得模糊不確定起來。
這一連串事情絕對有所聯繫,而且那種聯繫,恐怕就在我們玩芭蕉精遊戲的地方。
味道指的是味覺,氣味指的是嗅覺,看到指的是視覺,感到指的是感覺,這些都是人類感知世界的必要手段,缺一不可。
一道美味的菜,你先是看到,聞到,然後覺得好吃,而後吃進嘴裡刺激味覺,最後大腦發出真的好吃的指令,將這種印象當作記憶儲存下來。
但是歐陽劍華三人死後散髮的氣味呢?原本它只能靠嗅覺途徑傳播的,但是我偏偏覺得,聞到的同時,味覺和視覺都受到了影響,仿佛根本就收到了和嗅覺一模一樣的資訊。
令人噁心到想吐的資訊。
真的是一種怪異到極點的氣味。
那晚我和曾雅茹為了解開謎題,以及找到她姐姐失蹤的線索,再一次來到了舊校舍。
圍墻的小門已經換了新的,鎖也弄了一把稍微堅固點的。不過倒也難不倒我,取出以前從表哥那裡敲詐來的開鎖套裝,用一根訂制的散花針將鎖打開,然後推開了門。
“你確定要跟我進去?”我轉頭問。
曾雅茹堅定的點點頭,但緊扯著我衣角的左手卻在不住的發抖。
“這次可不要隨便暈倒,也不想想自己有多沉,我背著很辛苦的。”
她滿臉通紅,“不要婆婆媽媽的,快給我進去!”
第三次進這個鬼地方,感覺依然是有種詭異。四周的警戒線已經被拉掉了,芭蕉樹依然像是營養不良一般,病懨懨的癱著滿樹的葉子,像是一隻只張牙舞爪的怪獸,微風撫過,樹影晃動,卻看不出絲毫生機。
如果要告訴其它人,這些芭蕉樹在半個月前還生機勃勃,恐怕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難以置信,至少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是說什麼都不會相信的。
習慣性的從最近的樹上扯下一塊葉子,放在手電筒下看,那種乾枯的觸覺拿在手裡十分不舒服。但是至少已經不再散髮幾天前的噁心氣味了。
葉子在風裡沙沙作響,曾雅茹也打量著四周,但內心中總有一絲莫名的恐懼。
她用力拉了拉我的胳膊:“阿夜,你覺不覺得這裡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我笑道:“每次來,這裡都是一次一個樣子,說實話我都快麻木了。”
曾雅茹搖頭:“這一次不太一樣,我老是感到心裡不踏實,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的預感。”
“那你出去等我好了,我調查一會兒,很快就出來。”我頭也不抬,手敲著樹身。裡邊傳出空洞的悶響,似乎汁液已經被抽空了。
“不要,一個人我會怕。”她拼命搖頭。
“那就乖乖跟在我身後。”
我從包裡拿出刀子,然後將最近的那株芭蕉樹砍倒,一看之下頓時呆住了。裡邊居然是空的,不要說汁液,就是角質層也沒有了,整棵樹只剩下一層空殼。驚奇之下又砍了幾棵,也是一模一樣。
究竟是什麼力量,或者說是蟲害或疾病,居然能將一棵樹變成這個樣子?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玩遊戲的那棵樹在哪裡嗎?”我遲疑了一下,問道。
曾雅茹指著不遠的位置:“應該是那個方向。”
我抬起頭向那裡看去,周圍都是大片的死氣沉沉,渲染的氣氛都沉重起來。我就幾乎要喘不過氣了。只是看不到那棵奇形怪狀的芭蕉樹。
“說起來,骨灰鑽石的事情你調查的怎麼樣了?”曾雅茹似乎想稍微減輕一點恐懼,開口問道。
我邊用視線搜索邊回答:“每個商品都有一定的商品號碼。那種貴重的特殊物品當然不會少,我在項煉上找到了一串辨識條,然後委託我的一個老朋友向Life Gem公司查詢。”
“你什麼朋友那麼神通廣大?一般那種特殊公司,就算我這樣的小市民也知道他們會對客戶保密,特別是美國的公司。像這樣的產品,不保密得像國防總部才怪。”她好奇道。
“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罷了,碰巧他還算是國際小有名氣的偵探,這點小事難不倒他的。而且以我們的交情,他也沒辦法拒絕。”我淡然的說,想起從前和他經歷的那起古怪事件,嘴角不禁浮現一絲笑意。〈主角和楊俊飛的事情,請參見《茶聖上、下》。〉“那結果什麼時候拿得到?”
“最遲三天,他會電郵給我。”
我的視線飄移,總算將那棵樹給找了出來。移步走過去,我下意識抬頭望著樹頂,頓時,全身如同被雷電擊中一般,再也無法動彈了。
“阿夜,你怎麼了?”
曾雅茹焦急的搖著我的身體,我卻發不出絲毫完整的語音,只能用嗓子乾澀的造出不成意思的“咯咯”聲。一股惡寒從腳底直爬上了後腦勺。
“你究竟怎麼了?”她的聲音也開始不完整,慌亂的幾乎要哭了。
我用手緩緩指向視線死死注視的地方,她望了過去,卻是滿臉疑惑。
許久,我才聲音顫抖的說:“那裡曾經長有一個像是嬰兒的怪異芭蕉蕾,也是我們玩芭蕉精遊戲的媒介。那晚遊戲結束後我就將它砍了下來,但是你看……”
原本應該空盪蕩的地方,那個狀如嬰兒的芭蕉蕾原封不動的,長在本來已經被砍掉的地方。那張嬰兒的臉,第一次看到時,眼睛原本是緊閉住的,但是現在卻睜開了,睜得大大的,仿佛帶著莫大的怨恨,猙獰的盯著我們。
只是望著那對像是眼睛的形狀,血液似乎都要被凝固住了。只有冷,徹骨的冰冷。冷得我和曾雅茹不住的哆嗦。
“好可怕的形狀。”曾雅茹深深吸了口氣,用力按住心臟的部位,“一眼看過去,差點把膽都嚇破了!這玩意兒真邪門!”
我喘著粗氣,臉色鐵青:“不管怎樣,雖然沒有證據,但是至少了解了一件事情。楊心欣他們四個人的死亡,肯定和這棵奇形怪狀的芭蕉樹有關。”
“看到這棵樹,我也有點贊同你的觀點了。”她緩緩點頭,輓住我的手更用力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稍微想了一下,“既然那個蕉蕾會長上去,我們就把它再砍下來一次,然後燒掉。我就不信它還能長!”
“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她稍有些遲疑。
“都死那麼多人了,如果還找不到連續死亡的關鍵原因,恐怕還有更多的人會死掉。”我沉吟道:“別忘了,我們也玩過那個遊戲,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我或者你。”
曾雅茹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她向我伸出手:“刀拿來。”
“幹嘛?”我疑惑的看著她。
“我來砍。”
“女孩子不適合幹這種事情。”我皺眉。
“我要砍,我已經決定了。”她堅決的從我手裡搶過刀子。
唉,越來越搞不懂女人在想些什麼東西了,苦笑著搖頭,我弓下身體,衝她道:“站上來。”
“你幹嘛?”換她疑惑了。
“那個蕉蕾接近兩公尺高,你以為你一百六十多公分的長度能夠摸得到嗎?快上來。”我氣惱的喊道。
曾雅茹可愛的吐出丁香小舌,站到我背上,仔細觀察芭蕉蕾。
近距離看,那嬰兒的尊容變得模糊起來,看來果然是偶然吧,畢竟人類本身就對人形的物體很敏感,只要有眼睛、鼻子、耳朵和臉部輪廓,就會下意識的將其看作人體形狀。
樹枝連接芭蕉蕾的地方沒有絲毫的接面,絕對是自然生長上去的,排除了人為的因素。但為什麼砍下來的東西會重新長上去呢?實在太過怪異了!
曾雅茹沒有再想下去,右手提起刀子,向芭蕉蕾的根部用力砍,就在那一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種鋪天蓋地的恐懼頓時席捲了自己,身體猶如狂風中的小草,隨時都會消失生命的印記。
自從第一眼見到這個芭蕉蕾的時候,女性的本能就響起了強烈的警鐘。她直覺感到異常危險,碰到這個東西的人,很有可能會沒命。
但是這東西一定是要砍下來的,毋庸置疑。自己不砍,夜不語那固執的傢伙一定會做。如果真有危險,還是自己承擔好了。
心裡不禁又記起楊心欣臨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雅茹,你不要高興,下一個,就會輪到你……”
她預感到了自己會死掉,也說對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下一個,恐怕真的會是自己!
曾雅茹感覺腦袋一陣眩暈,鼻子裡突然衝入了一股異味,很強烈很噁心的異味,就如同歐陽劍華他們四人死掉後,身體散髮出來的味道。不對,比這個要強烈上一百倍,但是自己卻絲毫沒有想吐的感覺。
只是頭很暈,很想睡一覺,接著,她從我的背上跌落,摔倒在地上。芭蕉蕾也在同一時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有一顆白森森的頭顱從芭蕉蕾裡滾了出來……
尾聲
接下來的時間又再次過得飛快。
經警方查證,鄧涵依的骨灰確實失蹤了一部分,而偷竊人就是富家公子張可唯,和我的猜測完全相同。而藏在芭蕉蕾中的人頭,被確認為是本地第一重點高中,高一2班的一個叫做錢舒唯的學生。
他在一年半前失蹤了,時間剛好是鄧涵依死亡後的第二天。
他的屍體在那棵怪異的芭蕉樹下被找到,是他殺,凶手是張可唯。
於是整個事件開始陷入無法破解的謎題裡。我根本查不出鄧涵依這個幻覺臭味發現者的源頭,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情,才觸發自己能夠聞到怪味的。
但至少搞清楚了兩點。第一,一年半以前死亡的八個人,確實是因為戴著骨灰鑽石而死亡的。
第二,我們是因為在埋有錢舒唯屍體的地方,玩了召喚芭蕉精的遊戲,可能借由某種因素,打開了一道不能解釋的門,所以楊心欣等人才會相繼死亡。
可是不能解釋的東西依然很多。
至少我不明白為什麼歐陽劍華的食道裡,會有那張寫著“項煉,舊校舍”的紙條,更不清楚周凡和吳廣宇的屍體,為什麼會被藏在舊校舍裡?這裡邊,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浮上?面的力量,在暗地裡悄無聲息的操控著?
這一切,恐怕永遠都不能解釋了。
幾天后還有一件事。楊俊飛那個老男人將骨灰鑽石的調查電郵給了我。第一條鑽石項煉是張可唯訂做的,用的果然是鄧涵依的骨灰;而第二條沒有訂做者的名字,但是骨灰的名字我卻異常熟悉。
它叫曾雅韻,正是曾雅茹的姐姐。
可惜這一線索我永遠都無法告訴她了,因為她在砍下芭蕉蕾的第三天,我收到電郵的前一天去世了。
也是自殺。
在她自殺的前幾分鐘,我接到過一個電話。
“阿夜,是你嗎?”
“我是。雅茹,你還不睡覺,都已經快十二點了。明天還要考試吧?”
“我不用在乎了。”她的聲音有點呆滯。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肯定不信。”
“但是我信。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只是一直都沒有接近你的空間和時機。直到有一天發現你在注意我,當時我真的好高興!”
“雅茹,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電話這頭的我有種強烈的不安預感。
“不要說話,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阿夜,你知道愛情是什麼嗎?愛情就是失去理智。陷入愛情的人,眼睛會看不到,耳朵會聽不到,變成只會傻傻看著那個人的傻瓜。
“阿夜,我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也什麼都聽不到了。
“我真的好不甘心,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和你說話,和你約會,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絲生存下去的希望,但是生命卻在這種情況走到了盡頭。真的,我好不甘心!”電話那頭,她在抽泣。
“阿夜,永別了……”
你有聞到過別人感覺不到的怪異氣味嗎?你有收到過一條五克拉的藍色鑽石項煉嗎?你是喜愛鑽石的女生嗎?
故事到了最後,依然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或許那是曾雅茹她用生命為我換來的生機。
我至今還記得和她第一次約會時的約定。她說,如果我們倆誰先死翹翹了,如果人死掉後真的會變成鬼的話,那就在那個人死亡的第七天,在午夜十二點,拍一拍他的肩膀,再在他的屁股上踢一腳。
她死後的第七天,我關掉房間裡所有的燈,靜靜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指標到了十二點,然後飛快的滑了過去。直到凌晨一點,但是我的肩膀沒有被拍,屁股也沒有被踢。
曾雅茹真的死了,永遠都不在了,那一晚,我哭了出來。
原本這個故事我不打算寫的,但最後還是決定用文字將它詳細的記載,希望能將它流傳下去。
因為在曾雅茹死後第十一天,原本放在我家保險櫃裡的兩條骨灰鑽石項煉突然不翼而飛。
這件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或許,那兩個致命的五克拉藍色鑽石就在你身旁。
如果有一天你收到類似的鑽石項煉,或者突然聞到別人聞不到的氣味。不要慌張,首先,你務必要做以下兩件事。
把項煉找條河扔掉。
開始習慣那種怪異的味道。
否則,你也有可能在九天之內死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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