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魚(21) 作者:敷米漿 [已完成]
只要面對Apple，我輕易退化到『已知用火，已有信仰未來觀念』的年代去。如果這樣的習慣是種束縛，為何我看不見拉著我所有動作的繩？
傀儡般，她要我左我就左，要我右我就右。
我的生活開始繞著補習班飛行。
週一對我來說只是開始，我告訴自己後天就可以看到Apple。週二不算太糟，
相隔二十四小時就好。
週三一整天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禮拜四對我來說是煎熬，那時候我發現原來時間會忽快忽慢。
不過當我想它快的時候就慢，我要它慢的時候跑得比被拖鞋瞄準的蟑螂還快。
週五我試著讓自己努力聽課，幾個小時下來我背熟了Apple所有動作。
放假，我就關起了自己的呼吸。
如果人生可以它媽的依照自己的想法前進，我希望每天都去補習。
好用功啊我。
我學習到最大的技能，竟然是在教室後面，瞪著那個男生。
這樣的日子堆久了，終於我還是忍不住，下課時間躲到原本的地方。
點起菸。
我發現，每到週三數學課的時候，我特別趕到厭煩。
如果我因此染上菸癮，那都是數學課的錯。
都是它的錯，都是它的錯，都是它的錯，都是它的錯，都是它的錯，。
我想知道，誰跟我有過同樣的感覺。
看著喜歡的人跟另外一個人離開自己的視線，然後裝成不在乎。
不知道有什麼好裝的，明明只有自己注意自己而已。
『如果孤獨是折磨自己的毒藥，看著別人的幸福，就是毒藥的原料。』
我折磨著自己。
但我一點也不想看。
我開始到書店買了一些研究星座的書來看，很懷疑為何全世界這麼多種人，
卻可以分成單純的十二種類型。
後來我發現，這應該是大人發明出來，想要讓單純的人有一個心靈的慰藉。
想是這樣想，但是大人的世界，那有這麼容易僭越。
我在補習班樓下抽著菸，手裡拿著剛到書店買的《十二星座風向球》。
真是一本狗屎。
即使是狗屎，我還是看到了雙子座的部分。
我抬起頭，等著Apple出現。
我想我是故意的吧。
一再地重複著她不願意我做的事，就像小學時候，史亞明故意在黃珮君面前
大聲說話一樣。
吸引她的注意。
想到黃珮君，突然一陣失落。
「你改不了這個壞習慣嗎？」Apple說。
『沒有。』我把玩著手裡的菸。
「那就不要抽。」
『妳不必這麼關心我。』我口是心非。
Apple看著我，轉啊轉的眼珠子不知道想著些什麼。
我話一出口，懊惱地想捶死自己。
「我知道了。」她嚥了口水，聲音大得全世界都聽得見。
『不要管我了，趕快上去吧。』我說。
『妳男朋友會找妳的。』這句話，聲音很小很小。
Apple嘟著嘴，低下頭去。
「我沒有男朋友。」她說。
『喔。』
「那不是我男朋友，」她抬起頭，「至少現在不是。」
『現在？』
「你吃醋？』
我用力搖頭。
我跟她都遲到了，我刻意先去廁所，沒有跟Apple一起回到教室。
我可以感覺教室前方有灼熱的眼神看著我，整堂課我都低著頭。
我不知道那個視線，是來自Apple，還是那個『還不是她男朋友』的人。
如果有自爆排行榜，我肯定是第一名。
我可以感覺到綁著我的線其實越拉越緊，我像個傀儡一樣。
可惜我反抗過了頭，作出了相反的動作。沒有因此扯斷了線，反而讓線頭從
此糾結在一塊，打了死結。
放學的時候，我低著頭整理書包。
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讓我抬起頭來。
Apple站在我座位旁邊，看著我好一下子，丟了張紙條。
我看著她快速離開的背影，覺得口乾舌燥。
我就陷在這樣乾的快要破掉的空氣中。
那天晚上，我在街上溜達了很久，走著走著不知怎麼地，就走回國小後門的
土地公廟。
那是我人生點燃第一根菸的地方，在那裡我消耗了很多青春的火。
我拿起小獅子，對著天花板上，微弱的白色日光燈看著。
經過了這麼幾年，小獅子頭上的毛髮稀疏了。我發現在我長大的同時，小獅
子跟我一樣，慢慢地成長，也慢慢地衰老。
原本搖晃時發出的『唧、唧』聲，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咻、咻』聲。
老態龍鍾的獅子。
我抽完了菸盒裡頭最後兩根菸，才慢慢走回家。
當天晚上，我被媽媽訓斥了半個小時。
「為什麼不趕快回家？」
『我迷路了。』
「坐公車也會迷路？」
我在客廳罰站了好久。
我回頭想想，認識Apple到現在幾乎十年了。中間三年雖然沒有聯繫，其實
她一秒鐘也沒有離開我的生活。
Apple說，我是魚。因為魚沒有辦法離開水，所以我大概會這樣溺死在Apple
的水瓶裡吧。
其實，她一秒鐘也沒有離開我的生活。
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青春在那個時候，燃燒的這麼澈底。
都怪我點起打火機時候，手顫抖了一下。
於是我忘了，我該拿這把火溫暖更多的東西，而不是埋頭將自己毀損。
那時我怎麼知道，我以為我優游的在水裡。
＊
張文杰。
你叫我不要關心，我很不開心。
關心跟開心，只差一個字，你沒發現嗎？
還有，上課不准吃東西。
你吃醋了，所以我要登記你。
你將會受到蘋果的懲罰。你要答應我三個要求。
第一個，不要讓我看見你抽菸。
還有兩個，等我想到了告訴你。
Apple
＊
我很開心，因為她的關心。
如果每個人的心都是一把鑰匙，那時候的我，認為自己可以打開Apple的心。
青春啊。
你看看，你在這裡留下了一個足跡。
-待續-
*
魚兒魚兒水中游，游來游去，游來游去，眼淚不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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